《民国就是这么生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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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就是这么生猛-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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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他赵秉钧背上刺杀宋教仁的黑锅。

而且,这边赵秉钧还没有开始着手破案,国民党人就以他们惯用的瞎掰方式,先行跑来破案。

党人一口咬定:杀死应夔丞的,就是京畿执法处高级侦探王兹圃——实际上说的是王芝圃,王芝圃是个标准的人名,王兹圃压根就不是人的名字。再缺心眼的爹妈,也不会给孩子起这怪名字。而且党人还一口咬定,王芝圃杀应夔丞,是奉了袁世凯的命令。

也不知道这个王芝圃到底是哪儿得罪党人了,他和搭档李桂芳同时奉命保护应夔丞,两人的嫌疑同样重,可党人偏偏不提李桂芳,硬是咬住王芝圃不放,这让老王上哪儿说理去?

党人除了爱瞎掰,还有一个气人的怪毛病——他们瞎掰完了,哪怕事后已经有人修正,他们也拒绝修改,坚持把瞎掰进行到底。以至于现在的史学家拿来当时的史料,若不细查,多半会被党人的瞎掰忽悠了——至今还有许多书,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袁世凯命京畿执法处侦探王兹圃,在火车上刺死了应夔丞。而你如果再查找这个王兹圃,就会发现根本不存在这么一个人。存在着的,只有高级侦探王芝圃。

党人在东京瞎掰,再利用自己控制的报纸在国内瞎忽悠。赵秉钧却不能跟党人一般见识,他一看这个案子,就得出了跟党人同样的结论:

王芝圃和李桂芳这两名侦探,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呢?

王芝圃与李桂芳,是奉了政府的命令,贴身保护应夔丞,这种保护是有严格纪律的,即使是最没脑子的人,也知道这两名侦探,任何时候也不能同时离开保护对象的,哪怕是去厕所,至少也要留一个人在应夔丞身边。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两人同时离开了应夔丞?

如此说起来,党人的瞎掰也不是一点儿都不贴谱,这不连赵秉钧都在怀疑这两名侦探吗?

不一样!党人是在毫无证据、不作任何调查的情形下,不负责任地咬定是不存在的王兹圃干的,并以这个结论作为下一步行动的依据,而不管这个结论有没有问题。

而赵秉钧,他必须要找出事实的真相。如果涉案人真是这两名侦探,他们为什么要杀应夔丞?如果不是他们,那又是谁?

【08。案中再出案中案】

只要找到了疑难点,案子就不难破开。

王芝圃、李桂芳两名高级侦探,他们既然违背纪律,双双离开保护对象应夔丞,那么一定会有他们自己的原因。

这原因就是……领导的吩咐!

哪个领导?

吩咐两名高级侦探离开应夔丞的,正是京畿执法处处长陆建章手下第一号大将郝占一。郝占一身边还跟着另一名高级侦探王双喜。

事情的究竟,就发生在那辆京津特快列车上。当时负责保护应夔丞的李桂芳、王芝圃始终一左一右坐在应夔丞身边,手揣进兜里,一刻也不敢松开手中的短枪。但正值车行于杨柳青之间,忽然车厢的门被打开,就见外边有个人向他们招手。两人定睛一看,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京畿执法处处长陆建章手下第一员大将郝占一。

顶头上司突然来到,两人不敢怠慢,急忙跳起来问好。郝占一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俩也在这儿?过来帮我搬下行李。

王芝圃、李桂芳两人有点儿为难:报告领导,我们身上有任务……

郝占一:有个屁任务,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还完不成你们的任务?

王芝圃和李桂芳害怕领导生气,不敢再多说,急匆匆去了后面的车厢,却没见到什么行李,忽然之间醒悟,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赶紧奔前面的车厢跑,一进去,两人就立即闭上了眼睛。

包厢里边,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应夔丞,此时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心口处中了两刀,死到了不能再死的地步。

当时王芝圃和李桂芳两人心中的惊恐,已经无以言表,立即掏出警笛来狂吹。稍顷火车上的稽查员赶到,详细审问了两人事发究竟,可这时候,就算是杀了他们两个,他们也不敢说出顶头上司郝占一的事情。

车到天津,就见军警林立,赵秉钧培养出来的高素质警察,早已将车站团团包围,王芝圃和李桂芳,这两人成为了最重要的嫌疑犯,在第一时间被收押。

开始时两人是打死也不敢说出实情的,因为审问他们的警察级别太低,说出来徒然惹祸上身。可等到赵秉钧亲抓此案的时候,两人迫不及待地把实情全部倒出:是顶头上司郝占一,他身边还跟着侦探王双喜。

赵秉钧大怒,遣人去找郝占一和王双喜,却哪里还找得到?那两人早已无影无踪了。

赵秉钧发布通缉令,命各地警察缉拿此二人归案。甭管是谁指使这两人动手杀掉的应夔丞,都必须要弄个水落石出。

赵秉钧说:此案事关重大,无论牵涉到谁,不管他级别有多高,官职有多大,肚皮有多肥,都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讲完这句话,赵秉钧端起茶来,呷了一口,然后眼睛一翻白,叫了一声:我的心口好疼,好疼啊……言讫,死之,时年56岁。

【09。恐怖的传说】

袁世凯正在签署文件,忽闻报赵秉钧暴死。当时袁世凯掷笔于地,放声大哭。

赵秉钧,他是一个多么精明干练的人物,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秀人才。早年逼迫清室退位之时,若不是他伶牙俐齿,冒死在隆裕太后面前陈说利害,共和国岂会来得如此容易?

赵秉钧其人,不唯是中国第一神探,更精通政务,熟谱法律,甚至财务经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长期以来始终被袁世凯视为左膀右臂,如今他连声招呼也不打,毫无预兆地,说死就死了,这让袁世凯如何不大放悲声?

一边痛哭,一边顺手拿起张报纸,袁世凯差点儿没当场气死过去。

那张报纸,乃1914年2月4日的天津《大公报》,上面说:

宋教仁之刺死,究系何人为原动,至今仍悬疑狱。而应夔丞为间接主使人,则已亲自招成,了无疑义。

自宁沪乱起,应遂逃出囹圄。初犹伏匿青岛,乃乱事既平,公然发电卖功。旋复大摆大摆,款段入都。蛛丝马迹,宋案之底里,固不难揣测而知。说者方谓应将免上刑,而受上赏矣。

这篇文章的署名极是诡异,叫做无妄。文章的意思是说:是袁世凯干的,都是袁世凯干的,所有一切统统都是袁世凯干的,甭管我要证据,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总之是臆测之言,随心所欲,袁世凯不服你去死!

袁世凯再次大放悲声,他到底被一群什么模样的怪人缠上了,他们怎么就一点儿道理都不讲呢?

党人自有党人的道理!

党人的道理就是:袁世凯就是个大坏蛋,对付这种大坏蛋,就必须不择手段,比坏蛋还坏蛋。

不怪党人亢奋,赵秉钧突然暴死,这事让所有人错愕。人们断定,此事必然是革命党所为,党人杀应夔丞,是为了堵住应夔丞的嘴;党人杀赵秉钧,则是为了将宋教仁被刺案彻底封死——当时的报纸,对此事做出了如是评判。

1914年3月6日的《盛京时报》刊文称:

直督赵秉钧之卒于任所,大有迅雷不及掩耳之概。惟有一种传说谓其误食毒物等语,兹就表面上之调查其患病情形,又极分歧不一,是亦可疑也。兹于日昨闻内务部有一秘密通告致京外各公署,内称有乱党能于鲜果食物内注射毒药,人食之不动声色,在甘四点钟内致于死命,亟应慎防等语。今观内务部密告之通行与赵督之逝世两事未逾三日,其被人谋毒之说似属有因矣。且闻赵督烟瘾甚重,脏腑燥热。于吸烟后必须食少许柑橘、葡萄等类,以解口中干渴。或者内务部因见某报载有乱党在津制造毒药射于果品菜蔬之上以谋杀当道要人,故疑赵督死于此,特行通告以戒欤。

《盛京时报》只是一家报纸,说话尽可以不负责任,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硬是渲染出革命党人水果里注射毒药的恐怖传说,可袁世凯不能这样瞎掰。他是大总统,必须要就赵秉钧之死,给国民一个交代。

以前,但逢这种事,照例是由神探赵秉钧出面,破案之后由袁世凯宣布结果。可这回死的是神探赵秉钧,又该找谁来弄清楚这件事呢?

赶鸭子上架,袁世凯硬着头皮,出任民国第一大侦探。他把总统府的屈医官叫了来:老屈,这事必须得你出马,去看看赵秉钧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如果真的是被谋杀,我们决不能放过凶手;如果不是,那也应该对国民解释清楚。

屈医官道:大总统,这件事情太大了,我不敢……

袁世凯问:有什么不敢的?

屈医官:如果赵秉钧是正常死亡,我当然会实话实说,可如果……

袁世凯:我明白了,你害怕实话实说,会被乱党追杀灭口是不是?那我给你出个主意,由你牵头,找几个外国医生来——我太了解那些革命党了,在国人面前穷凶极恶,在洋人面前卑躬屈膝——就算是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碰洋人一根毫毛,只要你们的医学鉴定有外国人参与,乱党决计不敢造次。

屈医官大喜:多谢大总统出了这么个好主意,那我叫上洋医官贝熙业好啦。

屈医官组织了一个有洋医参加的医学调查组,以第三方的名义,对赵秉钧的尸体进行了检查,不久便向袁世凯递交了一份超级厚重的医学报告。

【10。革命党说了算】

袁世凯打开来,顿时一阵头晕,只见报告中医学术语满天乱飞,随风狂舞,什么周身动脉硬变,心脏内膜炎,什么心经左房,肝经涨大,什么太阳动脉,挠骨动脉……

这份报告,非得专业人士解读不可。非医学界人士读这玩意儿,读不到两行多半就会疯掉——但疯掉了也要读,不读此报告,就无法了解此后的历史进程。

前直隶都督赵秉钧于三年二月二十三日起,病至二十七日早,病故。当经永秋偕同洋医官贝熙业前往诊视。

一切查病者所得系周身动脉硬变(心经尤甚),心脏内膜炎及心脏神经痛等症。此等病症由以下所列各病状证明之:

一、因其太阳动脉、挠骨动脉及动骨动脉白膜硬变;

二、脉弱无伦次;

三、无心尖搏动之声;

四、有缩期僧帽瓣杂音;

五、心经舒缩声音无力;

六、心经左房稍为涨大;

七、时觉有心脏神经痛之病;

八、肝经涨大。

病者最难堪处惟胸部作痛,发觉无常,或日或夜,或胃空或胃饱,或寝睡时,致令病者不安眠。以上各病症两星期以前业经发现,当痛时不呕吐,惟觉头晕胸部头部紧缩,难以呼吸。恒不安寝,熟睡极难,稍睡复醒。病症发现后,气体之衰弱为向来所未有。察其肺经无恙,惟胃经稍为涨大,舌苔极厚,细诊心经,觉其缩期僧帽瓣杂音沉弱不变,在心尖搏动部位其声尤为清晰,且达至腋部。按以上各症状推其致命之原,系心经衰弱,由于心脏神经痛症或血栓所致也。

这份报告,看得袁世凯泪流满面,好不痛苦。他心里说:老屈啊老屈,我让你叫上洋医官,就是想要个简单明确的答案,可你给我搞来这么个东西……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硬着头皮往下看吧,总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袁世凯硬着头皮,仔细一看前面的几行字:嗯,这里写的是……一切查病者所得,系周身动脉硬变,心脏内膜炎及心脏神经痛等症……袁世凯恍然大悟:噢,原来赵秉钧是动脉硬化,再加上心脏病,好像是心脏血管中的淤积物形成了血栓,再加上破这个案子用心过度,扑的一声,血栓崩裂了,于是赵秉钧就死掉了。

原来真不是乱党干的,只是碰巧了而已。

这应该是袁世凯的结论了。

但袁世凯说了不算,革命党人说了才算。

为什么呢?袁世凯是大总统啊,难道说了还不算吗?

大总统也不管用,袁世凯的年龄放在这儿呢,再过几年他也要含笑九泉了,可革命党清一色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单只是一个比拼年龄,袁世凯就必输无疑。所以历史的结论,实质不过是年轻人的结论——至于这个结论正确与否,倒在其次。

【11。唯一的嫌疑人】

话说袁世凯看这份报告,看的是开头部分。而革命党人的,看却是结尾部分——如果国民党人真的看了这份报告的话,但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压根不看。

结尾是怎么写的?

按以上各症状推其致命之原,系心经衰弱,由于心脏神经痛症或血栓所致也。

革命党仔细一看,啥玩意?心脏神经痛症?血栓……血栓是啥玩意?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会有血栓呢?就算是赵秉钧胡来乱搞,非要弄个血栓,这血栓又是打哪儿来的?又是怎么爆裂的?

总有个原因吧?

于是党人顿时陷入亢奋之中,立即提笔瞎掰,曰:袁世凯为了灭口,毒杀了赵秉钧——目前几乎所有的历史类文字,都是纹丝不动地照搬了这段瞎掰。但瞎掰的覆盖面积无论有多么宽广,瞎掰就是瞎掰,终究不可能构成历史本身。

然则,我们又何以敢断言这是瞎掰呢?

说党人瞎掰,并非我们有证据证明袁世凯未曾毒杀赵秉钧,而是说党人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们所写的历史。

历史的写法是这个样子的,如果你要写袁世凯毒杀了赵秉钧,那么你必须要写明是谁下的手,在什么情况下下的手,证人又是谁。没有这个资料,你最多只能写,赵秉钧死因可疑,而不可以把自己的臆测写进去。

事实上,民国神探赵秉钧之死,与任何人无关,国民党人不曾暗杀,袁世凯更不可能干这没名目的事儿。证据就是屈医官所率领的这支第三方调查组,这个调查组是有洋医官参加的,如果医学检查发现赵秉钧有问题,洋医官铁定是要大叫大嚷起来的。

当然你也可以瞎猜,说是袁世凯花钱买通了洋医官——先不要说这种无根据猜测原本就是小人之心,是自己心里肮脏龌龊,就以为天下人都和自己一样。这种可能就算是存在,即使瞒得过一时,也瞒不过一世。洋人都有一个记笔录的不良习惯,如果洋医官参与了对事实隐瞒的话,就算是当时没说,过几年肯定是要把自己知道的私密卖个好价钱的——所以在西方自由世界,政治完全是透明公开的,就因为市场经济,大家逮到秘闻就立马叫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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