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那天,我玩了整整一个下午的计算机游戏,直玩到两眼昏花。
我突然有种感觉,我不是那么爱她。她说得对,她没有爱过我,我也没有爱过她。
新闻里,某个人因为失恋而学习成绩下降,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但是我却没有这样。除了语文考试时,实在时间空余太多而思维走岔了那么一小会儿,其它的时候,政治考试发挥良好,英语考试甚至还超常发挥,考出了一个这辈子都没考过的最高分。我所有的冷静都反复证明,她对我无关紧要。
是的,我不爱她。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理由爱她。我并不了解她,也没有共同经历过风雨。我们不过就是在一起亲密了四天,仅仅是四天。我对她的所有想念,都来自于她许诺来北京之后和我那啥那啥,这都来自于一个处男的YY。经过一番思考,我觉得过去发生的那一切,都只是一次冲动,算不上一场爱情,只是我的自尊使我无法接受我被一个人甩了。而现在我想通了,我走出了那个圈套;回头再望过去,那些都算不了什么。我想我长大了,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我真想给她打个电话谢谢她,是她让我变得成熟了。可是给她打电话,她的电话没有开机。我忽然想,她是不是正和那个比她大四岁的男人在一起?他们在一起做些什么?想到那些,我就差拿头撞墙了。
晚上,我去了我爸妈住的大房子。我爸妈看我挺高兴的,问我怎么样了?文学女青年的事情已经没事了吧?
我笑着说,没事了,没事了。现在没人提,我根本想不起她。
那晚我一直笑着。看电视的时候,为了不那么可笑的台词也能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了,就大量喝水。去厨房找饮水机的时候,不开灯,一个人在黑暗里,冷静下来,觉得脸烫烫的,好像刚哭完一样。
我觉得我的笑容已经被人带走了,剩下的只是一种似曾相识的表情。
我问自己,我真的舍得把她给忘了吗?
也许即便舍得,也并不一定能做到真的放弃。
我突然发现,我爸妈竟然用我给她买的笔筒插筷子。
世界上的确有很多荒唐的事情,譬如,分不清楚笑和哭泣的人,如我。
高三的暑假,有一个电视台的朋友邀请我去参加一个80后作家的研讨会。他们问我还可以邀请谁,我说,给你们介绍一个文学女青年吧。
晚上,文学女青年给我打来电话,说要谢谢我。我装做满不在乎的语气,我说,没什么。
她说,没生她的气吧,看到那封信了么?
我说,看了啊,没生气啊,我们不是预演过很多次分手了吗?
她笑嘻嘻的。
我说,我只是有一点不太明白。你怎么专挑我高考之前发分手信啊?晚几天就等不及了?
她说,反正你也不爱我,分不分手,也不会伤到你,我担心你考完试会飞来看我,所以提前说明,这样就省了你一笔飞机票钱了。
我说,如果我不爱你,我为什么还会飞去见你呢?
她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还爱我呢?
我说,那你就不怕被那万分之一的爱情掐死?
她忽然换了个口气,说,实际上,是我不想见你的。我觉得挺对不起你,因为我爱上别的人了。就是我跟你说的,经常照顾我的那个大我四岁的哥哥。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在你们当地找所大学读书呢?干吗要来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呢?
她说,我男朋友暑假过后正好调来北京工作,我为他来北京读书的。
我说,你戏演得真的蛮好的,我一直都以为你来北京是为了我呢。
她说,多谢夸奖。
放下电话,我又玩了一会儿红警,那游戏里让我感觉最刺激的,就是开坦克从步兵身体上轧过去的时候,发出的碾碎骨头的声音。
支撑我的回忆的最后一点谎言被揭穿了,原来从始至终我只是一个局外人。
其实最可怕的,不是你爱过,恨过;而是你自以为爱过,恨过,原来这游戏根本他妈的与你没啥关系。
我忽然想起来,文学女青年很久以前,甚至是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她就把她的历史讲给我听了。她已经提醒过我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她说,在认识我之前,其实她有一个男朋友,不过后来分手了。分手的时候,那个男人在电话里哭,哭得死去活来的;她在电话的另一端,心里想着,这个男人好没出息,竟然为了爱情能这么窝囊。
她说这些的时候,如果我能意识到她是一个多么冷酷的人,也许以后就不会犯这些错误了。我想幸好,我没有在电话里哭,否则丢掉了尊严,却什么也换不回来。
这便是我的初恋。三分美丽,三分绝望,剩下的都是一种麻木。这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你以为你会永远记住那个女人吗?不,如果不是很多年前我把这些文字写下来,我现在已经把这些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了。人生就是如此。初恋的那个人只是一个过客,她只是领你进入人生的一个导师而已。
八月八月
一
我一直在想我和八月的开始,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们的初遇,或者他就是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我的生活。
八月总是穿一身土灰色衣服,一副木讷的样子。其实八月并不叫八月,只因为那天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读李白的“八月蝴蝶黄”的诗句,我就随口叫他八月,他也就默认了。然后我就八月八月的叫,仿佛那真是他的名字。
我从来不是那种安静的女生,尽管时常写一些温柔的字,但这并不能改变我的假小子性格。我在认识八月的那年冬天开始发表文字。我说过我不是个内向的女生,就拿着刚收到的样书,先是找班主任,接着再去找系教导主任,直到学校为我加了分,又在校园的正中竖起了一个大牌子。我清楚地记得上面这样写着:杨晓蓉同学利用课余时间积极进行文学创作,她的小说在某某刊物发表……
那天我很是得意,晚上去上自习的时候甚至还带上了糖果。我觉得若是八月知道我会写东西,肯定会对我刮目相看。可是我握着糖的手一直没有掏出来,我所期许的一直没有机会表白——那天晚上八月一直没有看我,我有些气,夺了他手里的书。我说,八月,你一个理科生经常搬着诗啊词啊的看来看去的你烦不烦。他从我怀里把书轻轻抽走,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我,他说我也只是换换脑筋,你不能说我不务正业啊。
他和我说话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真有些让人沮丧。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找他搭话,其实我多么想让他和我分享我的小快乐。因为那篇青涩的故事里,多多少少有着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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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纪念我们的物是人非(5)
倒是临走的时候,他说,小羊(自从我叫他八月,他就一直这么叫我),是不是发表了文章特想找人炫耀一下。说实话,我讨厌极了他那一刻的表情,我说八月,你可别欺人太甚了。说完我就走了,我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那天的天气很冷,外面滴水成冰,并且有湿重的雾气。我听见后面呼呼的风声,但是八月一直没有追上来,我抱抱自己的肩,再哈一哈手,心里空落落的。
二
其实我不应该生那么大的气,或者八月本是无心的。不过那天晚上我没有去那个自习室,而是鬼使神差地跑到了理科的自习室里。说起来奇怪,八月是个理科生,却经常坐在文科的自习室里,安之若素;而我在理科的自习室坐了短短片刻就觉得不舒服极了,尤其那些理科男生,一律的铁框塑料框眼镜,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走出来的。乱蓬蓬的头发永远埋在书本间,嘴巴嘟得老高,好像随时会吐出几个计算公式。
我受不了这种气氛,因此只上了半节课就灰溜溜地逃了出来。我心怀忐忑地走到文科的自习室,向我惯常的座位扫去,那里是空的;我再看看八月,他依然一身土灰,神色安然。
我踮着脚尖轻轻走过去,心扑扑地跳,仿佛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刚一坐稳,就听见八月说,怎么,小羊,理科自习室里感觉还好吧。
我简直要气昏过去,真想拿书狠狠砸在他头上。这个该死的八月,木讷的八月,他说什么话让人听起来都那么刺耳。
那天晚上可能是受了凉,我不断打嗝,强忍着,但还是忍不住,令我尴尬极了。
后来八月又突然转过来,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小羊,你说,我们恋爱好不好?
我被他的话一下子惊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看着他的样子,脸颊发热。我说,八月,你说……什么?
八月忽然哈哈笑起来,说,怎么样,好了吧,不再打嗝了吧,我姑妈的话总是很准。
三
八月其实是有女朋友的,他的女朋友在他的家乡。八月说他的家在浙江,起初他说他家乡名字的时候我笑得闭不上嘴,因为那是我表姐夫的弟弟的名字。而我表姐夫的弟弟有些智障,终年咧着嘴笑,流着鼻涕。
我起初知道八月有女朋友的时候心里很难过,我看到过他给她写信,我看着他在信的最顶端很用心地轻轻写下她的名,单单一个字,却足以碾碎我的心。
我说八月,要是有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也会这样给我写信吗?
八月说,哈哈,你眼馋了吧。
其实我那时是经常收到信的,那些信都是杜耀辉写来的。杜耀辉写字的时候很用力,力透纸背的样子,把我的名字写得又大又难看。
他总在信里这样说,我还记得你的头发上生虱子的事,杨晓蓉,你的头老是和我抵在一起,害我也生了虱子。
他还说杨晓蓉,小时候我抢了你一块糖橡皮,你哭得天昏地暗的,哭得鼻涕泡泡都出来了,你是不是还记得?
我懒得回信,有谁会喜欢这样的男孩子啊,总是提及一些龌龊的事。
而八月同样是理科生,却是另一副模样。
有天,我没心没肺地和八月开玩笑,我说八月如果有天你和你女朋友分开,而我恰恰在那时又没有男朋友,你会不会要我?
八月说如果有如果,那应该是会的吧。
那天我和八月去老北京的铺子吃糖葫芦。我说那天我得了稿费,其实是我撒了谎。我和八月并排走在大街上,正吃着的时候,看见了杜耀辉。那个杜耀辉穿着黑色的毛衣,浅红的裤子,远远看起来,多么像是一个猎人。我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一个大大的冰糖葫芦含在嘴里不知道是该吐出来还是该咽下去,最后我支支吾吾地对走到我面前的杜耀辉说,你怎么来了?
杜耀辉拍拍我的头说,我来看看你啊。然后他看着八月,脸色有片刻的尴尬。我说这个是八月,是我最好的哥们。
杜耀辉就傻呵呵地笑,说,杨晓蓉,你还是老样子。
杜耀辉只待了一天就走了,回到南方去了,他的衣服太单薄,在站台上,在北方的风里不住地打着哆嗦。
四
杜耀辉走后紧接着我就收到了他的信,信折得厚厚的,让我想到他折信时笨手笨脚的样子,内容依然是云里雾里,没有什么主旨地乱说一通。我笑笑,随手把信折好,准备放到信封里,然后我看见在信的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是杜耀辉的笔迹,字体小小的,好像写的时候很不自信的样子。杜耀辉说杨晓蓉,你是不是和那个“八月”恋爱了?
我忽然觉得该回一封信给杜耀辉,我拿出信纸给他写信,写信的时候我还注意到八月有没有在看着我。我看到八月正在看他的外科学,但我还是把信写得很婉约,末了,我说,杜耀辉,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啊,天气很冷了。
我的脑海里一直闪现着杜耀辉瑟瑟发抖的样子,我觉得他像我一样,在这个冬天显得有些无助。
有时候我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八月,若是有天看他不见,心便缺了一角似的;而我每天都会跑到自习室去,像是急赶着一场约会。
甚至我每天都在细数着和八月在一起的日子,每溜走一天,我的心就变得莫名的惶恐。
可是,这到底算不算是爱呢?
八月经常往老家写信,写给那个令她念念不忘的女孩,说实话我很少见他收到回信,这又让我想起杜耀辉,他写了那么多的信给我,甚至我从来就没有认真读过。我知道他很用心,甚至为了给我写信竟然学会了措辞造句,可是我和他就是没有电石火花的感觉。
而我,则把我的感怀写到了我的文字里,文字一直是我最柔软的依靠。我想起一个文友Dior说的一句话,她说,苹果让我们相爱吧,就算短短半年,我也能写出一本书。
或者爱情真的能催人奋进,那年我上了很多的杂志,只要八月在我的身边我就能文思泉涌,我就能不断地编出故事。我面对他的时候心总是嘭嘭跳,可是谁能告诉我,这到底算不算爱呢。
五
后来我生病,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墙壁白白的,我扬着脸想起杜耀辉来,那时候他总是在我生病的时候送百合给我。因为我说送病人百合她就会很快地好起来,其实是我喜欢百合这种花。
只是现在,杜耀辉是无论如何不会送百合给我的,他在南方读他的大学。我常常想起记忆里杜耀辉的样子,穿着卡其色高领毛衣,蓝色的牛仔裤,在操场跑来跑去,像只矫健的羚羊。我真的搞不明白,那时一帮狂蜂浪蝶般的女生,削尖了脑袋喜欢杜耀辉的时候,我却是对他不屑一顾,而且经常笑杜耀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杜耀辉也不嗔怪,说只要给他时间,他就会变得冰雪聪明起来。
我在晚上的时候看到了八月,刚从杜耀辉的回忆里走出来,他就来了。拿着一束香水百合,花香馥郁,暖暖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我说八月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八月说你都三天没有去自习室上课了,身边的座位空着,很冷清。
我就笑起来,我说我总会很快好起来的。八月,我总会坐到你的身边去。
后来我真的很快就病愈了。第一天去上学的时候我收到了杜耀辉的电话,我说你怎么想起打电话给我了(他一直都是只写信给我的)。杜耀辉说给你写信总是心里空空的,我总怕你收不到我的信,杨晓蓉,这么些年了,你应该明白我的心。
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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