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日南宫长万,已经不是昔日南宫长万了。
周庄王十五年,周庄王驾崩。周庄王之子太子胡齐立,是为周僖王。
周庄王驾崩的讣告传到宋国的时候,宋闵公正在和随从游玩蒙泽,派南宫长万掷戟为戏。原来南宫长万有一个绝技,能够掷戟于空中,高于数丈也能徒手接住,从不失手。宫人想看南宫长万的绝技,于是宋闵公召南宫长万同游。南宫长万奉命掷戟,耍了一会儿,众人喝彩不已。
这里已经很不恰当了。
大将军当杂技演员吗?
宋闵公此时居然非常嫉妒南宫长万能这么厉害,命令内侍取博局与南宫长万赌博,谁输了谁喝一大金斗的酒水做罚。宋闵公却很擅长赌博,不一会儿,南宫长万已经连输五局,连喝五大斗酒,此时已经快要醉倒。但是南宫长万心里不服,说再来再来!谁知宋闵公居然说道,“囚犯就是经常输的,怎么敢还和寡人斗呢?”
这话太伤人了。
俗话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南宫长万是囚徒,但是他是保卫国家的囚徒。
南宫长万听了此话心中一阵难过,默默无语。
不一会儿有人传报周王有使命到来,宋闵公于是问使者何事,原来是周庄王驾崩,周僖王登基的通报。宋闵公于是说道,“既然新王登基,我们理应派使者道贺。”
南宫长万启奏道,“臣还没见过洛邑的盛况,不如派臣出使周朝。”
不料宋闵公笑道,“宋国再没有人,怎么能派一个囚徒出使呢?”
左右宫人一起发笑不止。
南宫长万心如刀绞,这笑声让他发狂!趁着酒劲儿,南宫长万一时兴起,大骂宋闵公道,“无道昏君,你知道囚徒能杀人吗?”
宋闵公被南宫长万辱骂,也发怒道,“囚徒怎么敢无礼至此?”宋闵公夺走南宫长万的长戟,准备用长戟刺杀南宫长万。
南宫长万也不去夺自己的长戟,直接拎起博局,用博局击倒宋闵公,挥起沙包大的拳头,居然就将宋闵公打死在地!
第八章 史上最轻松政变
口无遮拦接人短处的宋闵公,左一个“囚徒”,又一个“囚徒”,终于将宋国大将南宫长万整急眼了。这南宫长万果然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他居然就那么三拳两脚,将宋闵公打死了!
一旁的宫人看着血花四溅,顿时鸦雀无声。
南宫长万打死人了!
出人命了!
唉呀妈呀,南宫长万把主公活活打死了!
南宫长万抬起头,头里面是空的,还嗡嗡响。自己打死人了?不是在战场上碰到的敌人,是自己为之曾经效死命的主公!主公,什么狗屁主公,叫我南宫长万囚徒?是,我南宫长万是囚徒,但我却是为你卖命才做的囚徒!
想到此处,南宫长万看着地上宋闵公血肉模糊的一张脸,怒火熊熊,依然不解恨。
奇怪,这张脸为什么变得这么陌生、模糊,好像从来没有在记忆中出现过?
南宫长万手提长戟,怒火满胸,直接奔着朝门走去。
前面正好遇上大夫仇牧,仇牧见南宫长万脸色不对,居然手提长戟,急忙询问,“主公何在?”
南宫长万冷冷的回答道,“主公?刚刚被我杀了。”
“啊?将军说笑了。”仇牧虽觉事出有因,但料想南宫长万是在开玩笑。主公刚被你杀了?你以为主公是你们家养的猪啊羊啊还是什么家禽啊?
南宫长万面无表情伸出双手,仇牧自觉蹊跷,仔细一看,鲜红的血,沾满了南宫长万的双手,顺着他的小臂犹在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天哪,果然,居然……
仇牧发出和自己瘦弱身材明显不符的叫骂,“弑君逆贼!天理不容!”
仇牧举笏来击南宫长万。
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激愤之余举笏来击,试问你面对的宋国猛将南宫长万,能被你打中吗?就算被你打中了,您用的兵器能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呢?
只能说仇牧的确是忠于宋闵公的。
当然宋闵公这样的领导值不值得他敬重是另外一回事。
南宫长万此时心绪不宁,左手随便一挥,将仇牧的武器打掉在地上,右手一挥,正中仇牧头部。
仇牧的头绝对不是质量问题产品。
可是当仇牧的头面对南宫长万的检验,还是暴露出质量有待提高。仇牧被南宫长万随手一挥将头打得粉碎,就此身亡。
南宫长万旁若无人,登车扬长而去。
有人说宋闵公被南宫长万诛杀,证明了东周政局混乱,一国诸侯都能被轻易打死。可是君不见强国之君为何没有此祸?如果强者如郑庄公还能遭此横祸,那才真是证明东周社会秩序混乱之极。宋闵公的下场,只能怪他自己咎由自取,不重视人才,甚至没有危机意识,拿武将取乐;不重视保卫工作,所以才能落得如此悲剧下场。
南宫长万打死宋闵公的噩耗迅速传开。
一个人坐不住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国权臣太宰华督。
华督心想你南宫长万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介武夫吗?连孔父嘉这样的人才我都收拾了,还收拾不了你了?反了你了还!
太宰华督立刻命令备车,亲自登车擒拿南宫长万。
华督率领随从气势汹汹来捉拿南宫长万,在东宫西面正好两个人相遇。
华督看着对面这个沉默不语的人,他鄙视的想,当然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南宫长万已经一戟将太宰华督刺于马下,再补上一戟,直接将华督刺死当街。
华督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自己已经躺在了大街上,心口一阵疼痛,血沫从胸口和嘴里止不住的涌出来。华督想,我是要死了吗?我可是宋国说一不二的华督啊!孔父嘉都被我收拾了,怎么我居然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南宫长万?
华督的意识随着鲜血的涌出逐渐模糊,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太宰华督,被南宫长万当街杀死。
是,华督的确心机重,暗害了孔父嘉。
但是那是暗害,是小人伎俩。
可是当小人心计面对武夫一怒,也只有破碎的局面。
失魂落魄的南宫长万杀死了宋国名义上的君主与实际上的权臣,这时候事情发生了转变:宋国控制权落在了南宫长万的手里。
杀人犯摇身一变成了宋国真正的控制者。
就凭南宫长万冲天一怒,长戟一挥,宋国政局就此改变。
清醒过来之后,南宫长万开始兢兢业业履行一个权臣的职责。南宫长万并没有自己直接登基,因为如果这样做就真成了弑君篡位,而且肯定会引起诸侯公愤,也不会得到周王朝的认可。
南宫长万为自己找了一个代理人:宋闵公的从母弟弟公子游。既然是宋闵公的从母弟弟,那肯定和王位无缘,甚至还会成为宋闵公的心腹大患,日子好不到哪儿去。南宫长万此举,可以说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合作伙伴。
接下来南宫长万将王族子弟全部逐出宋国境内,群公子出奔萧,公子御说奔亳。
这个做法就让人大跌眼镜了。
通过齐桓公对待公子纠的做法,可见当时政权敌人直接的斗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南宫长万将有权利的人全部赶出宋国,岂不是将反对派变成了真正的敌人,同时给他们在国外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吗?
果然南宫长万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在朝堂上发言说道,“公子御说,是宋闵公的亲弟弟,并且其人非常有才华,现在出奔国外,对我们很不利。必须杀掉御说,这样其他的公子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既然知道公子御说身份特殊,是宋闵公的亲弟弟,而且御说还非常有才华,就这么让御说出奔了?那不是南宫长万脑子进水,就是御说命中有祖宗保佑。
南宫长万知错就改,立刻命令其子南宫牛与猛获率兵围困亳。
这年冬天十月,萧叔率领被南宫长万逐出宋国的宗室,再加上曹国之兵,解救亳地。
这下子组成了三个包围圈:亳地在最里面,中间是南宫牛与猛获率领的宋国军队,外面是萧叔带来的援军。
南宫牛与猛获被困在当中,行程里外夹击之势。
公子御说看准时机,开门迎敌,与萧叔里外夹击,宋兵大败。
南宫牛在乱军中兵败身死,宋军活下来的都投降了公子御说。而猛获,则发扬了逃跑的光荣传统,逃往卫国。
南宫长万派一个曾经在战争中弃自己而去,逃跑的将领猛获辅佐南宫牛,也是用人一大败笔。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件事情成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不是立起来的第一张,是倒下去的第一张。
萧叔对公子御说提出了一个可行性建议:不如利用这些投降的宋兵,依旧打着宋国旗号,就说南宫牛已经大胜凯旋,擒住公子御说回国了,那时候我们从中便宜从事,岂不是省事的多?
公子御说听从了萧叔的意见,先派各种奸细谣传南宫牛凯旋归来,进行一下舆论宣传。
果然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宋国举国上下都知道南宫牛打了大胜仗归来。
南宫长万自然喜不自胜,虎父无犬子,我儿子当然是好样的!
当下南宫牛的兵马进入宋国,但是忽然形势变了,先前被南宫长万驱逐的群公子怎么在里面?这些兵马也开始宣传,只问南宫长万一人罪过,余者不问!
南宫长万得到消息不胜惶恐。
虽然自己勇猛无敌,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对抗那么多兵马啊!
为今之计,走为上策。
自己一个人走,那是不成功的。
南宫长万准备带一个人走。
那就是被自己扶上台的公子游。
有公子游在,自己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南宫长万急匆匆入宫,不料早有内侍传出话来,公子游已经被杀身亡!
南宫长万不由得长叹一声,当然不是感慨自己害了公子游,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也是他同意的么;他是感慨,自己的大好前程就这么去了。
这时候南宫长万想起来自己家中还有八十老母,不能不顾。
果然孝顺儿子,第一个想到挟持君主,第二个才想到自己的亲娘。
南宫长万又赶回家中,找到老母,将母亲推上小车,左手持长戟,右手推车。
南宫长万就这么推着车大摇大摆的打出宋国,居然没人敢阻拦。
他要去的是陈国,因为陈国与宋国没有什么外交来往。否则去一个和宋国交好的国家,公子御说登基之后,岂不是一个国书,自己脑袋便搬家了?
从宋国到陈国距离二百六十里地。
南宫长万推车一天便到。
果然神勇。
再说群公子攻入宋国,杀掉公子游,扶助公子御说登基,是为宋桓公。宋桓公拜戴叔皮为大夫,选出宋国五族中贤者为公族大夫。而萧叔大心仍然归守萧地。
公子御说登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诛杀弑君逆贼。他派使臣前往卫国,要求抓住猛获;又派使臣前往陈国,要求抓南宫长万。
第九章 人生得一知己
公子御说经过艰苦的出奔和艰苦奋斗,终于改变了不利形势,争取让馅饼正好砸在了自己头上,成为名符其实的宋桓公。
宋桓公悲催的流亡生活一结束,立刻派使臣前往卫国和陈国,要求这两个国家交出宋国反动派猛获和南宫长万。
宋桓公气势汹汹发布命令的时候,身后一个孩童嗤嗤的笑起来。宋桓公回头一看,是公子目夷。
五岁大的公子目夷,粉妆玉琢,此刻正乐不可支的看着宋桓公。宋桓公一肚子的气愤顿时烟消云散,目夷不是自己的嫡子,但是庶长子的身份并没有影响他的聪慧。宋桓公将目夷抱起,只见他身着月白色长袍,头上发髻乌黑,项中一颗明珠正与这孩子乌溜溜的眼珠相得益彰,越发映的面如秋水。宋桓公不由得换了一副神情,温和的问道,“目夷,你笑什么?可是想起什么好笑是事情了吗?”
目夷从宋桓公怀中挣脱下地,学着刚才诸位大夫的样子先行礼,然后笑道,“禀告主公,长万不来了!”
宋桓公禁不住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呢?”
目夷一本正经的说道,“勇士是大家都敬重的,我们宋国抛弃的,陈国必定会重用。而且使者空手前往,谁能帮助我们呢?”
宋桓公恍然大悟,命令使者多带宝物,前往陈国。
宋国使者到了卫国,投递国书,要求交出宋国反对派猛获。
卫惠公召见群臣问计。
东周时期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逃难的人,可以是未来外交的筹码,比如郑庄公对公子冯坚定的支持,但是也说不好将来是好是坏。毕竟投资有风险,收留须小心。
卫惠公一问之下,群臣居然都反对交出猛获。理由是人家是走投无路来投奔我们卫国来了,然后我们给人家交出去?太不仗义了!将来我们卫国在诸侯中间还怎么混?
其实这单纯从道德角度出发的决定很不专业,通常只有联系到经济、外交等各方面做出的决定,才会是深远的,有利于国家发展的。当然郑庄公当日对公子冯的支持纯粹出于郑庄公豪强个性使然,我就支持了,你能怎么地?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如今卫国情况与郑国不同,卫惠公也绝对没有郑庄公那么强势的性格与能力。
果然大夫公孙耳提出了反对意见。公孙耳认为,天下对于恶人的标准都是一样的。宋国的恶人,那也就是我们卫国的恶人。我们勉强留下一个恶人,对我们卫国有什么好处?况且卫国与宋国关系一直很好,如果留下猛获,必然惹怒宋国。保护一个恶人,却失去一个大国的友谊,肯定不是好计策。
其实公孙耳所说的善恶之分都是障眼法,他主要还是从投资的角度对此事进行了分析。猛获只是宋国一个普通将领,和南宫长万不同,他没有南宫长万的本事,能让人佩服;他也没有宗室的血缘,将来你还能指望通过支持猛获让宋国变天?为了一个区区猛获得罪宋国,实在是赔本的买卖,得不偿失!
公孙耳的话让卫惠公如梦初醒,卫惠公下令,立刻将猛获擒拿,送往宋国。
再说宋国使者到了陈国,先行送上珍宝。陈宣公一看宝贝眼睛都亮了,也没召见大臣商议是否按照宋国的要求办,自己就决定了。领导就是得有这样决断的气势。
但是陈宣公虽然决定要听从宋桓公的要求,可是为此却非常发愁。
宋国要的不是别人,那是南宫长万,南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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