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颔首,很认真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比了比胸口的位置,“这里不但堵得厉害,而且,好难过,好伤心。觉得特别不舒服。你说,我是不是还在吃醋?”
她问得更认真,更诚恳,更无辜!
他眉心隐隐跳动,眼神闪烁着幽光,逼视着她。
顾千寻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意思,突然扬唇笑了,转过脸来,淘气的看着他,“你在生气?”
“你、说、呢?”他咬着牙,一字一顿,每个字重得像石头一样从薄唇间飚出来。
她突然觉得无比爽快。谁叫他刚刚那么逗自己!
“我看不出来。不过……我知道自己因为他们有多伤心。”她继续没心没肺的火上浇油。
忍无可忍,慕夜白深目里暗火涌动,松开她的手就去揽她的腰。
可她像是知晓他的动作一样,更快一步的从他臂弯间滑开,笑着跑开。
慕夜白长腿迈开,追上去。
她其实哪里是他的对手?他腿那么长,一步比得上她的两步,所以任她跑得再辛苦,他也轻而易举的追上去。
“你最好别被我逮住!”他放话警告她,面色还沉着,看样子真是气得不轻。
直线跑,她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绕着货物架子转圈圈,笑得好清脆。
这样的他们,有点幼稚,像是气血方刚的年纪谈恋爱似的,追追打打,吵吵闹闹,可是……
心,却是飞扬的。
藏在阴暗角落里,已经死去的那颗心脏,像是倏然鲜活起来……
和他在一起,即使不用一辈子,只是一瞬间,也能如此开心……
正穿过又一个货架,只听货架对面一声惊呼:“天!撞到了!撞到了!!”
一辆拉着巨大货物的车,失控的直朝她面前的货架撞了过来。她懵了一瞬,下意识倒退一步,背脊重重的磕在了墙面上。
货架已经不稳的朝她扑了过来。
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瓷器和玻璃杯……
顾千寻抬腿想跑,可是,根本已经来不及……
“小心!”一声惊呼,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将她牢牢护住。
紧接着,货架轰然倒下。
耳边,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她僵在那,浑身发抖。
慕夜白的双臂撑在她身侧,将她牢牢护在怀里,挺拔的背脊将沉重的货架用力扛住。
‘哐当’‘哐当’……
各种瓷器碎在地上的声响在耳边响起……
还有瓷器、玻璃杯,继而连三的砸在他背上。
几百斤的货架,硬生生压在他背上,钢铁边沿穿刺衬衫,插进他皮肤里。
血,渗透了衬衫。
那一下,连同她的心脏也跟着划破……
疼得她连呼吸都喘不过来。
一颗冷汗,从他额上滑落,坠在她的脸上。
他强撑的双臂,隐隐发抖,青筋暴突,撑得那么辛苦。可是,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安抚:“已经没事了……”
眼泪,一下子无法自控的淌下来,她抖得更厉害了。
她没事了,可是,他有事……
他有事!
他伤得很重……
看着她越来越多的眼泪,他幽幽叹口气,语气里颇多无奈,“不要哭了,我还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说着还好,可是,他的呼吸明显不那么顺畅了,脸色也渐渐发白。
一下子,她哭得更厉害了。
“把眼泪收住,我不喜欢看你哭……”声音,越发煎熬,却还不忘命令她。
她收不住泪,双手用力抵住他背上的货架,不顾形象的大吼大叫:“救命!救救他……快来人救救他!”
货架,在被人一点点搬起来。
她的眼泪,却怎么都收不住。
“对不起,是我乱跑才害你受伤……”她很愧疚,很愧疚。
“这不关你的事。”他嗓音里隐含痛苦,却在极力隐忍着。
“我那些话都是假话,我骗你的……”她继续忏悔,急切的解释:“我是觉得胸口有点堵,是不甘心,可是我不难受,也不痛苦。而且,我就在等着这一天……”
“我都知道。”
他怎么看不出来,她在故意骗自己?
货架,被搬直了。顾千寻张开双臂就将他抱住,“慕夜白,你不要有事!不然,我会恨死我自己的!”
他苦笑。
他看起来是这么脆弱吗?
“放心,不会死的。”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那么凉,凉得像是毫无温度。
听到‘死’字,她顿时生起气来,“你说什么死不死的,现在还好好的……”
他将重量压在她身上。
垂目,幽深的眸子看住她的眼,眼神那样深,像是别有深意,“你会害怕我死吗?”
“……”她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回答我!”可是,他却莫名的执拗在这个话题上,伸手捧起她的脸,喘息着,却还在问:“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出事了……”
余下的话,突然消失在他的唇齿间。
她踮起脚尖,抱住他的头,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讨厌他这样的问题,甚至不想听哪怕一个字。
即使他们也许不一定有将来,更不一定能有一辈子,可是……
无论如何,她都希望他好好的!
好好的……
第一次她这样主动,慕夜白哼出一声,却已经无力将这个吻从被动化为主动。
而她,也只是轻轻一碰,便已经退开……
幽幽的香气,残留在他薄唇上……
超市的经理,匆匆跑了过来。见到这场景,一脸的诚惶诚恐,“对不起,对不起,两位!我已经打了120,医院里马上会来人。两位都去医院做个检查,有任何问题,我们超市一律负责!”
“还愣着干什么?先帮忙把他扶出去!”顾千寻轻恼。
经理这才吩咐人过来,帮着千寻把慕夜白扶着出了超市。
乐极生悲,说的就是此情此景。
顾氏的云杉医院,一片热闹。
蓝萧、顾庭川、季禹森、陈英豪以及靳云都一并到了医院,连杨木樨也跟着来了。
慕夜白在照全身的CT,陈英豪忙着办各种手续。
杨木樨劝着顾千寻,“你也赶紧去照,别磨蹭了,反正是超市花钱,你心疼什么?”
“我没事,你别担心了。”
“能不担心吗?那货架多重,知道吗?这么砸下来,要是断了脊椎骨,能死人的!”光听她的描述,杨木樨都觉得心有余悸。
顾千寻更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惊胆战。
明知道那么危险,他却毫不犹豫的扑了过来……
万一真是木樨说的那种情况……
她不敢往下想了,自己被自己吓得生生打了个寒噤,面色发白。
“我真没事,那货架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慕夜白将她护得那么死,她怎么会有事?
蓝萧“啧啧”两声,道:“这回他可真是豁出去了,我刚看了下,背上伤得不轻。”
季禹森笑望着千寻,“这两天看来得麻烦你照顾他了,你可是第二个能让他豁出去连命都不要的女人,好好珍惜。”
第二个?
顾千寻没有忽视掉季禹森的话,心里跳了一下。
杨木樨比她更快一步,问道:“那第一个是谁?”
季禹森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垂目看了眼顾千寻,见她面色并没什么波澜。但,也还是没把话往下说,只道:“酒店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杨木樨转目看向蓝萧,“他以前还深爱过别人啊?”
蓝萧点了下她的额头,“别人的事你少管,把自己的事管好就行了。现在确认千寻没事,这里也没你什么事儿了,走吧。”
他伸手去拉杨木樨,要离开。
杨木樨身子一缩,躲开了,让他的手就那么尴尬的僵在空中。
完全不给任何面子。
蓝萧脸色僵着,异常难看。
顾庭川幸灾乐祸的低笑一声,起身经过他的时候,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还不忘鼓励,“再接再厉!”
蓝萧烦躁的挥开他的手,再次过去逮杨木樨。这次丝毫没有给她能逃避的空间,锁住她的手就走。
“你放手……”杨木樨脸色微红,挣扎着,“这是医院,你别拉拉扯扯。”
“还不走,留下来当电灯泡!不识趣!”蓝萧很嫌弃。
“千寻,那我先走了,回头我给你打电话。”杨木樨被他扯着往外走,还不忘探头过来和顾千寻道别。顾千寻站起身来,跟着走到病房门口,“放心吧,我这儿没什么事,有事会给你电话的。”
等到他们一走,整个病房里就只剩下靳云和她两个人。
靳云看她一眼,突然道:“刚刚季总说的那些话,顾小姐其实不用放在心上。”
顾千寻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的秘书会和自己聊这种私人的话题,回神,笑了笑,“我们都不是孩子了,谁没有过过去?”
况且,她又有什么资格和慕夜白谈过去?别说是过去,现在,她的身份都还是其他男人的妻子。
两个人,又等了一会儿。
陈英豪才和慕夜白一起进来了。他身上带血的衬衫已经被脱下,换上了最普通如常的病服。顾千寻发现,人靠衣装这句话,偶尔也有例外。即使是病服,套在他身上,也依然掩盖不住他卓然的风采。
她赶紧起身走过去,忧心忡忡的问:“结果出来了吗?怎么样?”
“小事而已,都只是皮外伤,到不了筋骨。”慕夜白轻描淡写。
“只是后背上和肩膀上伤口比较深,医生说今天得住院观察。晚上怕细菌感染到发烧,那就不好办了。”陈英豪说得更仔细,顾千寻听得心头拧紧,抱歉的看了慕夜白一眼。
他只是轻捏了捏她的手,似乎是在说没事。
“严重到要住院?”靳云挑眉,“那需要我把文件送到医院来吗?”
“把文件过滤一遍,必须我过目的,送过来。其他的,让他们三个下决定。”慕夜白的视线从靳云和陈英豪的身上扫过去,“现在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走吧。”
靳云和陈英豪自然不是不识趣的人,领了命令,赶紧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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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景南骁将秦斯蓝送到寰宇酒店的房间。
一路上开着车,他都心事重重,明显一切都不在状态。秦斯蓝和他说着孩子的事,他偶尔会有反应,可是,却没有过去那样殷切。
她的手,拽紧,几乎掐进手心。
无疑,这都是因为顾千寻!
一直送到了寰宇酒店的门口。
他将车停下,却没有下去。
“进去吧。”他的视线,触到她还平坦的小腹,想起那儿孕育着属于他的孩子,心里泛过一丝挣扎,又补了一句:“自己小心点。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你今晚不留下吗?”秦斯蓝恋恋不舍的看着他。
“不了!我还有事。”景南骁只是简短的拒绝。
秦斯蓝的手,搭上车门,微有些抖。看了眼他红肿的脸颊,道:“你回去敷一下药。”
“嗯。以后……”他顿了一下,“别再和她呛起来,免得伤到了孩子。”
秦斯蓝咬了咬唇,“如果今天我不是孕妇,她扇我那巴掌的时候,你还会把她的手挡住吗?”
景南骁看定她的眼,“今天是你不对在先,以后说话注意分寸!还有……”
他语气冷肃了点,补上一句:“不要再伤她!”
“我伤她?”他的话里,明显护着顾千寻,字字都让秦斯蓝心如针扎,“南骁,你也看明白了,是她要先扇我的!怎么到你这儿,就变成我伤她了?”
“你说的那些话,比巴掌还恶劣百倍千倍!”
秦斯蓝一怔。唇,动了动。
突然很想问问他,他是不是爱上顾千寻了……
是不是只要自己肚子里没有这个孩子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抛下她,选择和顾千寻重新在一起……
可是,这些问题,她却一个都不敢问……
只怕他的答案,让她难堪,让她别无退路……
最终,她只是说出一句:“南骁,这个孩子,无论我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生出来!这是你种的因,你就要承受该有的果,无论它是苦涩,还是清甜,都是你该承担的!”
“还有……”
她微顿,语气更重了几分,“顾千寻是绝不会愿意莫名其妙的人当妈,所以,你别想了,你和她,永远都不会再有可能!”
一句话,一阵见血刺在景南骁心上。握住方向盘的手,绷紧。
他自己给自己编造的谎言,一瞬间,被她毫不留情的刺穿。
颓丧、失落、痛楚,划过那空荡荡的心。
他总自己骗自己,只要没有离婚,那个女人,就还是他的……
可是……
现在还是他的吗?
景南骁的车才离开,秦斯蓝只觉得一阵腹痛袭来,她皱眉,捂住小腹。
“秦小姐,你没事吧?”门口的门童,发觉她有异样,立刻上前询问。
秦斯蓝只是摆摆手,很想让景南骁回来,可是,那辆车已经毫不犹豫的驶进了车流。她痛得喘息,从包里翻出手机来给自己的妇产医生打电话。
……
回到景家。
看着那耀眼的灯光,心里的阴霾却不曾散去。曾经,楼上那间卧室里,总有一盏灯在夜里亮着。即使他深夜回家,床头也会留有一盏昏暗的灯。
可是……
现在……
那盏灯,再也不会有了……
将车,停进车库。无力的将自己靠在座椅里,让阴霾一点一点吞噬自己。闭上眼,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却还是她和慕夜白十指紧扣离开的画面。
现在……
她又在干什么?
还和慕夜白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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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顾千寻从楼下买饭回来,手机响起,看到上面显示的一串数字,她面色绷紧。
没有拒绝,反倒是贴到耳边。
“你有事?”面无表情的问。
冰冷的声音,反倒是让那边沉默了。
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才好。
“既然你没事,那我正好有事。”顾千寻的语气,依然淡漠,略显无情,“我给你最后一天的考虑时间,希望你把离婚协议书交到我手上。如果明天我没拿到,我会向法院起诉。景南骁,如果你不想把这件事闹大,还想进董事局的话,你就把协议书给我,我可以缓几天和你去办手续。”
对面……
呼吸,沉重。像是压抑着莫大的痛楚。
“你现在和我谈话,就只剩下这么一件事?”
“不然呢?”顾千寻看着黑下来的天空,笑了一下,“或者,该谈谈你和秦斯蓝打算什么时候订日子结婚?她能等你,但肚子里的孩子恐怕等不起。”
“顾千寻,你爱过我吗?曾经!”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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