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劝说:“兄弟兄弟,不关他的事,放了他。”东北汉听我这么一说,停住了手。即使这样,小伙子已经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说:“是呀是呀,不关我的事。”
东北汉子的大手一用力叉紧了小伙子的脖子问:“还得瑟不?”
小伙子叽里咕噜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不了,我现在就走,到外面去,我不待在这屋里,大哥,这总行了吧?”但东北汉子还是没松手,我赶紧说:“兄弟,放了他吧,他都说不多嘴了。”
东北汉子一松手,小伙子一侧身真的如脱兔般跑了出去。
我回过头来再看老五,老五已经将马达的头叉在了办公桌上不能动弹。我听见老五大吼一声:“孙子,快说给还是不给,老子没时间也没耐心同你玩!”
马达吓晕了,口中直说:“你放开,我给,马上给。”
老五这才松了手放了马达。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年轻人,眼睛齐刷刷地往这边看。东北汉子厉声问:“看什么看,哪个不服的站出来!”众人一听,迅速收回目光,假装各自忙碌起来。
马达胆战心惊地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沓钱来递给我说:“唐老板,我这里只有一万五,其余的过几天给你行不?我是真没钱了,全在这了。”我接过钱正要说什么时,老五抢先说:“没钱不会借啊,少跟老子玩这套,都是老子玩剩下的,知道不?”
马达哭丧着脸说:“我,我现在去哪借啊?”
老五用手指指办公室里其他人说:“朝他们借去。”
马达看了看老五,不敢说不借,于是他便朝众人问:“哪个有钱先借我一点?”但是众人都迅速低下头去,假装忙工作,无人接他的话。
我怕老五没要到全款下不了台,然后逼着他有进一步的过激行为,便打圆台说:“老五,余下的就隔天再给吧。”
老五说:“那让他立个字据,说好哪天给。”
马达说:“好好,我写,我写。”
立完字据,老五指了指马达狼狈的脸说:“记住字据上的给钱日期,主动些,等老子第二次上门来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马达虽然很不服气,但还是连连点了几个头表示认可。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事情便顺利解决了……
回到车里,我对老五说:“兄弟,你吓死我了,你们真把那家伙扔下楼去非死即残,这事就不好收摊了。”
老五哈哈大笑说:“怎么可能真扔,吓吓他而已。”
我说:“你们不只是吓他,也吓着我了。”
东北汉子笑了,与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把车停靠在路边后,我从包中抽出一些钱来,数也没数就递到老五手中说:“兄弟,拿着去花吧,一点小意思。”
老五见我这般,脸色突变,收住了笑容,用眼瞪着我说:“大勇,你什么意思啊!”
我解释说:“没什么意思,你们大老远过来,当是车程费好了。”
老五不乐意了,说:“大勇,你他妈真没劲,”边说边朝同来的东北汉子说,“兄弟,我们下车,现在就回宁波去。”
我立即说:“老五,别走啊,住一晚再走。”
老五说:“住个屁啊,老子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你这点感谢费?”
我知道自己的好意在无意间伤了老五心中对我的这份兄弟感情,我及时改口对老五说:“对不起,兄弟,钱我收起来,还不成吗?”
老五说:“我没逼你收回去,你要硬给,我也要,不过,要了钱我们抬脚走人,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这件事虽然以我讨债成功而结束,但我并没有胜利的快感。我反思,这种结款方式并不是一个生意人应有的经商内容。我们更多的精力应该放在经商的健康状况上,而不是这种畸形的合作方式与方法。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在货款的问题上显得格外小心,不是特别知根知底的人,我不管生意多大,一般都不带欠款,宁愿少做点生意。
在义乌,每年不知有多少工厂因为熟悉或陌生的客人而留下了几百上千万的坏账。有的是外商回国后杳无消息,有的是国内外贸公司突然人间蒸发,说到底,还是人的缘故。说是骗也可能谈不上,可能最初的想法都是健康的,合作也是愉快的,但在关键的巨大利益面前,临时起了坏心,或是自己的经营出了故障,逃债也就在所难免了。有的工厂也因为某个客人而白白辛苦了几年,因此回到起点重新再来过。
第85章 母亲来视察我的工厂
绿叶,对,绿叶,好久都没有她的消息了,也不知这傻妞日子过得怎么样。我问小梅,小梅说她也不知道。既然都不知道,那就叫小梅去个电话,当是小小关心一下。
小梅打电话给绿叶后反馈过来二条重要的信息。
绿叶兴奋地说她怀上孩子了,小梅用了欣喜若狂这个成语来形容绿叶说这话时的心情。我想,小梅形容得很到位,的确是件值得心花怒放的大喜事,我们打心里祝福绿叶和宗行义。绿叶虽说在义乌成了家,但没有孩子,怎么说这个家都貌似不完整。中国人眼中传统的“家”观念就是“一家三口”。
绿叶还说,她妈妈要从老家到义乌来玩玩,主要是来看看绿叶。这也是因为绿叶怀上孩子了。
第一条信息是喜事,我们替绿叶高兴。这是直接的信息。
第二条信息是间接的,让我们想到了让母亲与绿叶的妈妈一道过来义乌。
小梅的意思是母亲大概不会来的,除了老家那一亩三分地,母亲不喜欢全世界任何其他地方。我说,不管母亲喜欢不喜欢义乌,我们都得说服母亲来义乌玩,以此来略表我们的孝心。母亲一个人在家,少不了孤独,也少不了思念儿女。而这些年来,我们兄妹俩一直漂泊在外。
转眼就到了冬天,我们也终于说服了母亲与绿叶妈妈一道来义乌。原本,我想开车回家接母亲,可是母亲死活不让。母亲心疼我路上赶来赶去的太累,母亲反反复复地说我的生意那么忙,不能因为“玩”而去占用干正事的时间。这就是典型的老人思维,凡事诸般都为子女考虑在先,从不顾及自己。
在母亲动身来义乌之前,我们在电话中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对母亲交代着出门的各种事项。诸如,乘坐的车站位置,从哪到哪的车,应该坐哪一班车更合适等等,生怕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毕竟这对农村老太婆都是头一次出远门。自小就没出过省境,就连跨县的次数都能扳着指头说出来。
扯开说去,还是得感谢改革开放啊,不然,那么多如你如我的农村娃、城镇娃哪有机会把脚印遍踏祖国。
除了交代出发的事项之外,我们还为母亲的到来作着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因为一直处于创业状态,事业也相当不稳定,远远没有成型、成气候,所以我们平时个人生活里能节俭就会尽量去节俭,绝不好高骛远、铺张浪费。就拿空调来说吧,我们一直就没有安装,办公室没有,卧室也没有。这在常人眼里是不可理解的,通常都会认为没有必要这般虐待自己。
但这次不同了,非得装不可。
是的,因为母亲的到来!
在我们老家农村,一到冬天都采用一种叫“火桶”的家庭用具取暖。义乌的冬天不是很冷,但如果没有取暖设备的话,对母亲而言,她老人家还是难适应的,毕竟烘了一辈子的“火桶”。在这点上,我与小梅想到了一块,小梅也同意并表示十分赞赏我的这个想法。
腾出空房,装上空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翘首以待母亲的到来。
为了迎接母亲的到来,全厂特地放了一天假,当然,我们没有对工人说放假的原因。我、小梅、绿叶、宗行义、宗姐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守候在车站,等着大巴车的到来。气氛相当融洽,映衬着暖暖的冬阳,真可谓是难得一见的放松与舒适。
当车子缓缓地驶进宾王客运站时,小梅和绿叶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旁若无物,目光只随着车子而移动。车子停下了,整车子的人陆续从车上走下来,两位老人走在最后面。小梅和绿叶早已经守在车门边上了。
我和宗行义就忙着从大巴车的货厢中找出行李,拎上各自的车。然后是两女儿相拥两母亲上了车,一下子把宗姐置身成局外人了。
我们在来时就谈论好了,第一顿饭在哪吃。与其说是谈论不如说是争吵,双方都叽叽喳喳地说自己要当第一顿饭的东道主。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下来,还是宗姐说服了我们。
宗姐说:“大勇、小梅,你们也是明事理之人,作为亲家母,绿叶的妈妈是第一次上女婿的门来,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在其他地方吃第一顿饭,而你们母子是一家人,没关系,不算失礼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的亲家母来义乌的头一天就让我们失了礼节,你们说对不对?”
既然人家宗姐都把话说得如此有理有节的,我和小梅就不好再坚持什么了。
我开着车,小梅像个孩子般拥着母亲坐在后排,母女俩不停地说着话。到了厂子之后,母亲下车后的第一句话就问:“小梅,这座楼都是你们租的?”小梅说,“是啊,不然不够用。”
母亲好奇地问:“这么一座楼房,一年得上万租金吧?”
小梅听母亲这么一说,哈哈笑了起来。笑得母亲迷糊地问:“不要这么多钞票?”
小梅说:“一万哪够,得二十万。”
母亲明显被吓了一跳,张着嘴好半会儿说不出话来。我瞥了一眼小梅,怪她多嘴,这种话不宜对老人说的,免得她凭空又添几分担忧来。母亲以后少不了会时时为我们兄妹俩担心,母亲原先压根就不知道我们做什么样的生意,一年得花销多少。
让我这么一瞥,小梅也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岔开话,催母亲进门。
如我料想的那般,母亲果然说:“大勇,你们这俩小鬼搞得这么大也不同我说,唉,光房租一年就要二十万,让人揪心啊,要是赔了钱怎么办?”
我圆场说:“妈,小梅是同你开玩笑的,不是二十万,是二万。”
小梅也凑着说:“是啊,妈,我同你开玩笑呢,才二万。”
母亲不高兴了,说:“你们两个小鬼当妈妈老糊涂了是吧,自己的孩子说假话真话也听不出来了?”
被母亲看穿我的圆场语之后,我嘿嘿地笑了笑,边笑边拎着母亲的行李上楼去了。
下午三点,绿叶就打来电话催我们过去吃饭,我问:“才几点啊就吃饭?”绿叶说:“先过来说说话不可以吗?”
说得也是,好歹人家吴婶是第一次来义乌,亲不亲家乡人,人多才显得热闹。那就过去吧。说是去绿叶家吃饭,其实不是,还是在宗姐家。绿叶和宗行义一直就住在宗姐家,反正楼很大,足够五、六家人同住。这里离宗姐的工厂也很近,方便绿叶夫妻俩上下班。
吴婶也是第一次见这么豪华的住房,在阳台上,她悄悄同我说:“大勇,这房子得花多少钱造?”
我说:“应该在一百来万吧。”
吴婶啧啧了几声,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我听。吴婶说:“要是这房子是我家绿叶的那就好了。”
我宽慰吴婶说:“这房子算什么啊,绿叶以后会有比这更好的。”
吴婶说:“大勇,还和你吴婶开玩笑啊。”
我说:“没有,是真的,你想啊,这社会发展多快,特别是义乌这种遍地是有钱人的地方,家里有个几百万根本就不算是有钱,这边上村子里的人,过半家庭都有几百万。”
吴婶用狐疑的目光望着我,问:“这些庄稼人都这么有钱?”
我笑笑说:“人家早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了,也不种地,都做生意或是办厂去了。”
吴婶便说:“还是这地方好啊,‘w‘r‘s‘h‘u‘。‘c‘o‘m‘我们那里与这没法比。”
我说:“嗯,没法比,生在这地方就是一种福气,就拿绿叶的后代来说吧,以后就是富人了。”
吴婶乐了,说:“呵呵,这个得谢谢你兄妹俩,要不是你兄妹俩,绿叶也没有今天这好福气。”
我说:“这是绿叶自己争取来的福气,与我们可无关。”
吴婶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你当初带绿叶到义乌来,又把绿叶介绍给行义他姐姐,绿叶再努力也没这种机会不是。”
我们正说着话,宗行义走到阳台上来,他微笑着递给我一根烟,然后边打手势边说该下去吃饭了。我和吴婶便尾随着宗行义从阳台上转到屋子中。
宗行义的老妈烧了一大圆桌子菜,甚是隆重,把吴婶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不停地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感激着亲家婆。
众人相互客气了一番之后坐了下来。这么好的亲情,这么融洽的气氛,少不了热热闹闹说说笑笑。我母亲和吴婶挨着坐在一起,由于语言上的障碍,大多时候,他们用家乡话私聊着。绿叶挨着小梅有说有笑的。我和宗姐挨着坐,说着生意场上的事。因为大家都不饮酒,喝的是饮料,所以这顿饭也没花去多少时间。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我们就回厂了。
回厂后,我和小梅陪着母亲在房间里闲聊着时,于球和林月来向母亲问好,让老人家好生感动。等他们走后,母亲问我于球和林月是不小两口。我说,不是的,林月是北方人,于球是我们老家的,是我的同学,不过,我正想把他们俩撮合下,就不知能不能成。
母亲说:“大勇,你这个厂子就像一个家庭一样,你是当家兄长,要待他们像待自己家的弟弟妹妹,都是出门在外的人,不容易。他们有困难,你不能不管,要当自己家人那样去对待。钱嘛,挣多挣少是命中注定的事,不能光为钱而散失了做人的良心。”
我说:“妈,我会的,你放心好了。”
母亲继续说:“妈能放心么,就拿你们两个小鬼来说吧,一个离了婚也不知复婚或再娶个;一个嘛,老大不小了,也不知找个婆家。”
小梅接过话说:“妈,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了,你女儿又不差人嫁,找婆家那还不是迟早的事,不用操这闲心。”
母亲不高兴了,说:“这叫操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