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泽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她已经灰暗下去的头像,知道她要睡了,就那样浑身无力地背靠在电脑椅上,明明表情很痛苦,他却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这一次终于可以允许那如海潮般的记忆涌向他的大脑。
那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六月,六月的天就像是娃娃的脸,刚刚还是瓢泼大雨,转眼间已是艳阳高照,欧阳泽住院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在这一周内,爸爸妈妈因为工作忙来过寥寥可数的几次,其他时间都是医护人员还有家里请的阿姨在照顾他。
欧阳泽将手里的手翻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烦闷得不想呆在病房里了,平日里父母工作就很忙,他见他们的机会都少,按说已经习惯了,可是现在他生病了,对父母的关怀自然渴望多一点,可是,望了望刚刚被雨水冲洗过的窗外,今天他们应该也不会过来了吧。
他一个人站在湿漉漉的草坪上发呆,因为刚刚下过雨,有些来不及躲雨的鸟儿被淋湿了羽毛,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抖擞着身上的雨珠,草坪外围是一片盛开的鲜花,被雨水冲刷后依旧昂然挺立更显娇艳,远处蔚蓝的天空也因为这场大雨显得空灵干净,欧阳泽很快注意到这些变化,心中的郁闷之情因为欣赏到美景,不再那么低沉。
就在他闭目养神,想要静静呼吸一下雨后的新鲜空气时,有一个稚嫩的十分动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哥哥,没有人陪你玩吗?”
他闻声回过头去,就见一个穿着公主裙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儿朝他走来,圆圆的脸蛋又白又嫩,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她走到他的面前,矮了他半个头,“小哥哥……”
他有些不知所措,她歪着脑袋进一步朝他靠近,最后像变戏法一样摊开小小的手掌,里面躺着一颗包装精美的酒心巧克力,“给,”她嫩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给你吃,酒心巧克力,这是我最爱吃的!”
欧阳泽笑了笑,看着躺在她白白胖胖的小手中的酒心巧克力一眼,“既然是你最爱吃的,就留着自己吃吧,我不要了。”
他以为小女孩儿会欢天喜地地把巧克力放进自己的嘴巴里,没想到她摊开另一只手掌,只见里面还躺着一颗。小女孩儿非常执拗地把巧克力递到他的面前,说道:“我还有一颗,这一颗给你,我们一人一颗。”
我们一人一颗,多年以后欧阳泽常常想起那个大雨过后的下午,那个可爱的倔强的小人儿将一颗巧克力放进他的掌心,然后自己剥开另一颗放进嘴巴里,小心翼翼的样子,尝到甜头后微微眯起的弯弯的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睛。
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那么清楚,仿佛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的小模样,一如多年前,从未改变。
多年以后,他再也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女孩儿愿意把自己最爱的食物与他分享,然而每次想到她,他都会剥一颗酒心巧克力放进嘴里,那和着酒香和浓郁奶香的味道总能温暖到他。
他从她手中接过那颗酒心巧克力,剥开后放进嘴里,香甜的滋味让他的心情顿时不再郁闷,他看着眼前的小小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她歪着小脑袋,“我叫朱七七,小哥哥你知道朱七七吗?堂姐告诉我,朱七七是一个特别厉害的女孩子,我长大了也要像她一样厉害!”
这样啊……他点点头,因为小时候没有伙伴,父母又忙于工作,所以他一个人读了很多书,从古至今,中外名著,也特别喜欢武侠小说,《武林外史》中的朱七七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欧阳泽笑着看向她,她突然兴奋地指着远处的天空大叫起来,“小哥哥你快看,彩虹,有彩虹哎!”
是啊,雨过天晴出天虹了呢,欧阳泽高兴地跟她一起笑了起来。
后来,他知道了,朱七七小朋友的奶奶生病了,也住在这家医院,她常常陪爸爸妈妈来看望奶奶,常常是爸爸妈妈回去上班了,她一个人留下来陪奶奶说话解闷,奶奶睡着的时候她就一个人跑出来玩儿。
自从遇到欧阳泽,知道他是一个人住院之后,朱七七便常常找他玩儿,医院的大草坪似乎成了他们的乐园,她时常会带酒心巧克力给他,让一向本不爱吃甜食的他也开始对酒心巧克力情有独钟,到最后竟是难以自拔。
就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她的小手轻轻握住他的,“小哥哥,小哥哥,我给你背首诗吧!”
然后,一遍又一遍,她卖力地背诵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再然后,他终于听得耳朵都起茧,哭笑不得地说,“七七,我教你一首新诗吧。”
她眨巴着眼睛,一遍一遍跟着他读,直到即使没有他的提示也可以完整的背下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那个小女孩儿带给了他住院以来,甚至是从出生以来都未曾享受到的快乐,只要看到她眉眼弯弯的笑颜,心里就会涌动出一股暖流,那个可爱的像小天使一样的小女孩儿却在有一天没有准时出现在他们约定的地点。
他跑到楼下的病房,询问住在这里的那位奶奶去了哪里,医护人员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着回答:“她出院了呢。”
她出院了呢,所以小女孩儿再也不会来了,欧阳泽有些沮丧,垂着脑袋回到他们常常玩耍的地方,心里有小小的对她的失望,原来她竟是个不懂礼貌的小女孩儿呢,离开的时候都不知道道别说再见。
她知不知道自己今天是特意来跟她道别的呢,因为明天他也要出院了,他想对她说,谢谢她这些天来对他的陪伴,他还想问问她,如果以后他想她了,可以在哪里找到她呢。
只是小女孩儿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他对她的思念却从未终止过,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深切,到最后终于念念不忘,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她甜甜的微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在屏幕上敲下这一行大字,却又一字一字地删除,如果是缘分在作祟,那么,他跟她之间到底是有缘,还是无缘?
若是无缘,为何二十年前会相遇,二十年后又重逢?若是有缘,为何二十年前会相离,二十年后她的身边已有一个他?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boss了。。。。
36chapter 36
她刚开始加他为好友时;欧阳泽以为是自己相识的一个朋友;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个陌生人;但虽然只是个陌生人聊过几次天之后却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她不停地换网名,他以加个备注要辨认为理由询问她的名字,不是没有其他想法的,他总觉得茫茫人海他跟她相遇;她就那么突然地闯入到他的世界中然后消失,总有一天也会再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果然,她说:你叫我朱七七就好了;跟一代女神朱七七的名字相同呢。
相同的解释,一样的口吻;他开始回忆她根本就是她的蛛丝马迹。
……
她一遍一遍地背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他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于是说我叫你一首新诗吧,“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小小的她一遍一遍地跟着他学,直到在没有他提示下可以完整地背诵出来。
而那一天,他因为看到邵嘉一跟自己喜欢多年的女孩儿牵手心情有些低落换了个性签名,就是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网络另一端的她看到,跟他说,这首诗我五岁的时候就会背了呢。
是啊,那年她只有五岁,而他也不过刚满七周岁,他教会了她这首诗,而她也一直记到现在。
……
她问他你的网名为什么叫酒心巧克力?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说挺好的,酒心巧克力是她的最爱。
二十年前那个雨后,有个穿着公主裙,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小人儿走到他的面前,摊开她的小手,一颗酒心巧克力躺在她的掌心,她说:“给你吃,酒心巧克力,这是我最爱吃的!”
是啊,酒心巧克力是她的最爱,即便是隔了这么多年都未曾改变过,就像现在它也成为了他的最爱。
……
他问小小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她仰着小脸儿,难过地说:“奶奶生病了,我来这里陪她,奶奶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了,我希望奶奶即使生病了也能天天开心。”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夸她真乖。
二十年后,她有很长时间没有上线,他有些担心她,猜测着这个刚刚认识的网友以前不是天天都上网么,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直到有一天她重新上线,他对她道出自己的担心,她发了一个快乐的表情给他说,“我回家了,见到了最最疼爱我的奶奶,她做了很多好吃的给我,我只顾着吃了,所以没有时间上网,嘿嘿,抱歉哦,害你为我担心了。”
……
……
一个闸口打开,真相浮出水面,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有迹可循,原来,她真的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而且那么突然。
可是,毕竟过了二十年,不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样子,是否还一如记忆中那样小巧可人,惹人怜爱,现在她是否还记得他,她的身边是否还有他的位置。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他知道自己不能鲁莽,虽然知道她是存在的,而且是触手可及的,但他最起码不能吓到她,最起码也要给她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于是,他有一次漫不经心地问她周末有没有出行计划,她很快回复道,要跟男朋友一起出去玩,所以现在兴奋得都睡不着。
后来,他想她一定睡着了,但是那一晚,他彻夜未眠。
终于等到了她,可是在未能与她面对面之前就已经知道,她的身边有了另外一个人,失落,痛苦,难过……所有的词汇不足以表达他当时内心的感受,可,他选择了沉默,安慰自己就算只是这样做一个互相聊得来的网友也挺不错的,毕竟较之之前的音讯全无已经算是老天爷对他最大的恩赐了。
于是他在每一个零点零分看着她头像灰暗下去了才去休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这样坚持下去有什么意义,只是,想到那个小小的女孩儿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的斑斓色彩,他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下。
就在他还在纠结如何与她见上一面又不会给她增加困扰时,她发来消息给他:你加我另外一个号吧,这个号我不打算用了,要永远冰封了呢。于是,他顺手打开添加好友的界面,输进她给他的QQ号,发现了另外一个谜底。
原来朱杉杉就是他的朱七七,那个他心心念着的小人儿,原来她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所有的巧合再一次相遇,原来一切的巧合都不是纯属偶然。
……
她曾经在M市住过,而他跟她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M市的那家医院。
她说话的时候老爱歪着脑袋,而他印象中那个小小人儿就总是一副歪着小脑袋的可爱模样。
她为了活跃气氛坐在车里一个接一个地讲着小笑话,而那个小小人儿也是那么一副甜美笑脸,一遍一遍地背着同一首唐诗。
……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对你如此思念,而你在我身边,我却没有发现。
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些什么呢?除了无奈,除了苦笑,欧阳泽终于长叹一口气,关掉了面前的电脑。
明天,他就能见到她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这些年所有的等待和思念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虽然很不圆满,但……能够再见他已经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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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了湿太你好那个“大色鬼”,果然是一夜好眠啊,而且她竟然梦到了邵嘉一,他在梦里简直是帅呆了,而且……想到昨晚那个梦,朱杉杉害羞得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她竟然梦到邵嘉一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作风,一把把她推到墙上,吻了个昏天暗地天花乱坠。
不过,现实当中,尽管他们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竟然都没有吻过嘴巴,害得昨天她被温乐乐拷问的时候,一听到她的初吻还在,简直要把她鄙夷到外星球上去了。
是啊,她知道邵嘉一是个有点慢热的人,但也忒慢热了,目前为止他们最亲密的举动不过就是牵牵小手,亲亲额头神马的,而且哦,他连一句甜言蜜语都没有对她讲过,比方说宝贝儿啊亲爱的之类的,虽然很恶心,但是作为女人谁不想听啊!
想想就觉得很气馁,朱杉杉本身也不是那种特别任性的小女生,而且她就算是任性也挑人的,她之所以不敢对邵嘉一撒泼耍赖,不就是怕他会不要自己了嘛,谁让自己从那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他,喜欢到生怕他离开自己就难过到死呢。
唉,本来是一个让人振奋的早晨,想到这些沮丧事,朱杉杉的心情顿时又阴沉了下去,就连刷牙洗脸的时候也没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一笑。
不过一踏进公司的大门,朱杉杉就像是被注射了鸡血一般,阴郁的情绪一扫而光,满腔热血地只想到要战斗战斗!
尤其是在看到总裁那两双明显因为睡眠不足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时,朱杉杉再一次深深感觉到资产阶级的勤奋和无产阶级的懒惰所形成的鲜明对比。
欧阳泽把一摞文件交到她的手中,“今天下午要开的会特别重要,不要马虎了,还有……有些工作排在一起了,所以今晚要加班,没问题吧?”
朱杉杉的视线这时候才从欧阳泽那张好看的脸上的黑眼圈上移开,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欧阳泽始终没有抬头看她,明明是跟她讲话或者问她问题时视线都是投向别处的,这让朱杉杉觉得十分困惑,但让她更加困惑的是,“总裁最近睡眠不怎么好吗?”
这么明显了啊……欧阳泽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伸出手来掐了掐眉心,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苦笑,“是啊,最近是有点失眠,朱秘书有什么治疗失眠的秘方吗?”他喊她朱秘书,并且在嘴里仔细琢磨着这三个字。
“呃……”朱杉杉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可以在睡觉之前喝一杯热牛奶,据说挺管用的,我……”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从来没有失眠过。”
欧阳泽笑了笑,“谢谢你,我晚上回去尝试一下。”
朱杉杉总觉得今天的总裁怪怪的,可是具体怪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怪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