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川已经在做她的思想工作了,做点铺垫,省得到时寻死觅活。
苏迷凉深以为然,连连点头,继而无所谓地说:
“军校是特招,女生人数极少,据说能上的都是在部队里有背景的人,咱们家压根儿就没那样的亲戚,怎么可能轮到我的头上,还是报南江大学稳妥。”
“想上军校也不是没有办法。”苏洛川一听有戏,连忙接口。
苏迷凉摇摇头:“爸,想要把性格练得坚韧,有灵活点的身手,还有其他的途径,不用为我多操心了,对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可是看到你似乎很头痛的样子,怎么回事?”
苏洛川一看女儿转移了话题,就也不再死缠着说了,点到即止,虽然他知道方天不会红口白牙说没把握的事情,但他一向性格稳妥,那八字只有一撇的事情,还是等尘埃落定再提呗。
当即就笑道:“爸爸的难题,你一个小毛丫头听了也不过是徒增烦忧。”
“说嘛,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旁观者清的道理吗?”苏迷凉撒娇,缠着不放。
苏洛川一听顿时笑了,这几天一直紧绷着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肩膀,此刻在苏迷凉的捏揉下舒服了很多,想想女儿的乖巧,就随口说道:
“厂里要新上了一条生产线,可是这弄回来的和当初咱们说好的那条不一样。”
“那就要求调换啊!”
“调换?谈何容易!这进口的合同责任人落着我的名字,但是真正去签署合同的另有其人,回来的这条生产线和合同上一致,爸爸如今有苦难言。”
☆、第敲十七章 旁敲侧击
“这个另有其人是不是一个权势很大的领导,或者可以说,他是你的靠山!”苏迷凉很认真地问。
苏洛川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为难的根源,他点头:“可以这样说。”
“唯一的?”苏迷凉追问。
“也不是唯一的,只是违背了他的意思,以后我的日子会不一般的难过;再去寻找其他能够帮我回旋的人物,费得心血还不如在他这里咽下这个暗亏。”
苏洛川想必也是权衡了很久,此刻一不小心就说出心里惶惑的地方。
“那你是不是他最仰仗的支持者,换句话说你们的关系能不能称得上朋友?”苏迷凉斟酌着词句。
“他曾经仰仗过我,但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他把我当做自己人来看,认为什么事我都能替他担着捂着;另一种可能是打算打压我;
商界和政界从来没有平等的朋友,他的权势之下,多的是希望为他赴汤蹈火、分一杯残羹的人。”
苏洛川若有所思,一些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之后,似乎利害关系清晰了一些。
“想想合同的事情,你准备了合同书,还签了名字,当初的合同书上一定有具体的进口的要求,那领导出头牵线,拿着你签名的合同书过去订了合同,前边有些页面显然是他做了手脚;
现在看你不满,他做出一脸无辜,推诿你当初没有表述清楚,是这样吗?”
苏洛川想不到女儿竟然聪明如斯,瞬间了脑补出关键的问题,不由点点头。
“这条生产线是不是报废的?或者国外十分陈旧的淘汰货?”苏迷凉问。
苏洛川点头:“不是报废的,技术员已经检测过能用,但先进程度连我们原来的生产线都比不上是事实,估计是国外的大厂淘汰之后翻新的。”
“那东西在安装启动使用的时候,会不会发生大型事故,比如爆炸,把厂房炸成个大坑之类的?”
苏迷凉想到前世那恐怖的爆炸现场,而她毕竟对机械类的东西不懂,她需要确定爆炸和这条生产线是不是有关系。
苏洛川闻言噗地一声笑了:“傻丫头,胡说什么,再陈旧也不至于爆炸,顶多会出现操作性的失误,损伤到直接操作的工人。”
“你肯定?”苏迷凉有些失望,前世的爆炸威力,连地面都掀起了足有四五米的深坑,不是生产线的问题,那是哪里的问题,那个卑鄙的家伙不至于买凶当众放炸药包吧!
“当然肯定了,真不知道你的小脑袋想到哪里去了,会觉得它爆炸。”苏洛川看她问得很认真,哑然失笑。
“爸爸,人家不是在推测嘛!那生产线如果不及时地爆炸毁尸灭迹,有人恐怕睡不安席!”苏迷凉意有所指。
苏洛川被她的话说得愣了一下:“别胡说。”
苏迷凉看得他听进去自己的话,显然有了戒心,就笑笑说:
“嘿嘿,我不胡说了,按说厂里现在正是出现好转机的时候,那个人选择这样的时间拿黑心回扣,有试探也有可能是打压,试探你是不是那么听话,不听话了,就可以拿捏你!我能问问这条生产线可能带来的损失吗?”
苏迷凉紧张地咽了下干涩的喉咙。
“当初敲定的优质的生产线价格是一千二百万元,分三次付清,换成这样的淘汰货,竟然顶了同样的价钱,首付订金就足够抵上全部价值,估计拔出各种环节,他能到手的最低也有三百万。”
苏洛川显然更懂这中间的猫腻。
苏迷凉大吃一惊,她记得02年,大庸市公务员的平均工资不超过一千八百元,为了三百万铤而走险,害命顶缸的事情,完全有可能做出来,因为利润太客观了。
“爸爸,你有没有感觉到危险?”
“当然感觉到了,不然我头痛什么!”苏洛川伸手拉了女儿的手,把她拉到面前,让她靠着办公桌面对自己,认真地打量着。
这丫头忽然懂事得让他心慌,他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这么快就懂事起来。
“爸爸,你心里虽然意识到危险,但是危险程度,显然估计不足;
这条生产线如果落户车间,后期的烂场子就只能你一个人顶着,一旦清算,合同上是你的名字,专家估算出价格之后,那么多的去向不明的资金都可能落到你的头上,墙倒众人推,到时候身败名裂事小,说不定还要——坐牢;
即便短时间有那个人护着你,但你此后一辈子就只能受制于他,充当他的捞钱工具把这个厂拖垮吃空,他是当官的,这个地方当不下去换个地方用钱铺路,还可能高升;
你呢?这是你倾注了青春和梦想的工厂,那么多的人,敬你如长,信你如兄,你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爸爸,你就我一个女儿,我不要什么权势财富,我只想我们一家人能无风无浪地好好活下去。”
苏洛川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后果,只是他总是心存一抹侥幸,不信那个人会心狠如斯,此刻听着女儿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悄然动容,他明白——这件事就是他命运的一个转折点,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再也逃不过替罪羊的悲惨下场。
一脸感慨地看着女儿:
“果然是旁观者清,无论如何,本着为厂子负责,为你们母女俩负责,这个损失爸爸确实是背不起的。”
他很清楚政客们惯用的手段就是过河拆桥,既然早晚都要撕破脸,还不如在这样的时刻抗争一下,最差的程度也能博得个全身而退。
“凉凉,今天咱们父女俩的谈话到此为止,烂到肚子里也不准和妈妈或者任何其他人说起。”苏洛川小心叮嘱。
“爸爸,我又不是傻瓜!你做事也要稳妥些,不要被算计了,我觉得这就是咱们家面临的一道坎,即便真的得罪了他丢了权力,只要人好好的,大不了咱们换个地方东山再起,到南江市做生意还少操点心。”
苏迷凉嘻嘻一笑,给爸爸宽心。
------题外话------
苏父陷入什么样的危机了呢?重生后的苏迷凉,能改写父亲的命运吗?
☆、第十八章 旧恨新仇
苏洛川大笑:“都说女儿是爸爸贴心的小棉袄,今儿算是彻底地体会了一把感觉,南江是省会,想必机会也不会少,关键是咱们一家人还可以在一起。”
“幸福不?”苏迷凉得意地臭屁。
“幸福,但是爸爸在想,你怎么忽然一下子就懂事起来,这么会煽情,这么有见识。”
“以往不懂事,是因为有你靠着,可以让我肆意妄为;现在你面临难题,我帮你分忧是本分,表面上是为了爸爸,本质还是为了我自己,因为这个世上,没有谁会像你这样宠着我,让我依靠!”
苏迷凉拉住爸爸的胳膊撒娇一般晃着说着,亲昵自然,明媚的笑脸带着几分稚气和俏皮,更显得靓丽可爱。
苏洛川显然很享受,笑得更加和悦:“走,感觉吃饭去,这都快饭点儿了。”
说着也任女儿拉着胳膊,反手拿桌上的电话往财务科那里喊张菊一起过去吃饭。
出了办公室,苏迷凉却以还有十五分钟才到开饭时间为由,执意要拉着爸爸上顶楼看风景。
这栋办公主楼是厂内最高的建筑,顶楼更是被刻意设计成了堪比空中花园一样的观景台,站在上边,俯瞰滔滔南江水,仰视雄伟玉龙山,大庸市的秀美风光尽收眼底。
苏迷凉重温当年旧梦,感慨地仰脸望着爸爸,或许只有失去过亲人,才会知道重新获得是多么的让人珍惜和感激。
她努力地在脑海里回忆当初发生爆炸的地点,站在顶楼看了一圈,终于确定了厂区南面那片空旷的地方,那里有一道围墙,沿着围墙正在搭建简易房,显然是打算盖什么建筑,乱哄哄的,有人丈量,有人撒线,各种建材堆得老高。
“爸,那些人在空地上忙碌什么,要扩建厂房?”
苏洛川看了那个方向,皱皱眉,道:“提起来就让人不解,厂房明明空出来安放流水线的车间,那人非要我盖起一座新的板房来,冬冷夏热的板房哪里是长久之计?”
“好奇怪,厂里的建筑似乎都偏向北方这边,南面空出那样一大片土地荒着,为什么当初的设计人员不曾考虑平均布局呢?那样,估计会漂亮很多。”苏迷凉随意地问。
“那地方当初并没有圈入厂区,是后来扩建的时候才圈到里边的,咱们脚下的这栋楼并不是最初的主楼,当初的主建筑是那一座。”
苏洛川说着回头指了指更北边的一栋矮小的三层建筑。
“我怎么不知道?”苏迷凉有些奇怪。
“呵呵,不是你出生之后的工程,当然不可能知道了,喏,你看,从北向南推,这楼是不是越盖越高,越盖越现代化了?”苏洛川说着示意她看一溜儿排开的不同时代的建筑。
苏迷凉很认真地看了,确实是这样,从最早的蓝色砖楼到红色砖楼,再到压缩的灰色砖楼,再到粉着外墙的楼,沾着碎晶石方格图案或者瓷砖的楼,简直是不同时代建筑材料的缩影史。
“盖厂房,需要向市内的有关部门审批,请专业人员审查吗?”苏迷凉说不出她心底的担忧从何而来,她总是觉得那不安定因素似乎深藏在南边那片空旷的土地下边,可是,什么东西能有那么大的爆炸威力呢?
她实在想不出。
“这是厂内地盘,又不是开发公共社区,只要工厂有能力盖起来,谁管得着,不过施工队所属的建筑公司,资质极好,和咱们厂合作了不止三五次。”
“具体的施工队是那个人推荐的吗?”
苏洛川一愣点头。
“爸爸,那个人——他是谁?”苏迷凉忽然认真地问。
苏洛川叹口气:“小孩子知道太多不好,会沉不住气,别问了。”
他觉得今天的女儿实在是太奇怪了,所有的问题都在那件事上饶呀绕,这让他心神不宁,他的反应大得连女儿都看出来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苏迷凉却不打算放弃,她带着好玩的口气道:
“我猜猜看,市委书记是空降的,你属于本地派,不可能向他靠拢;
市长倒是有可能,可是,他要想管这样的事情,手伸得长了,会被觊觎他位子的几位副市长抓到破绽,而且,还不到换届选举的时候,他不需要捞钱铤而走险;
即便他想,也有可能心有余力不足吧?
他年近五十,据说权力让几位实力派的副市长架空得差不多了,能够有资格代替你签订商业协议的,除了主抓金融的副县长——周滔之外,其他人估计想插手也难。”
苏迷凉黑漆漆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着神秘的色彩,她紧紧地盯着苏洛川的神色。
苏洛川沉思,市内的这几个主要领导还确实是她口中所说的情况,只是她怎么知道这些东西?
“偶尔在饭桌上听你和妈妈念叨过来着。”苏迷凉解释得很合理。
苏洛川无奈地抬手摸摸她的头:“丫头呀,女孩子太聪明不好。”
“爸爸,推出这样的结果,只需要简单的逻辑推理即可,不需要多聪明;
同样,如果你要反击,走正当途径即可,他再只手遮天,也有人比他大,这个厂子毕竟是市内的创税大户,你也不是能让人随意轻忽的人物;
对付政界的人,要注意操纵媒体做先锋,自然会有他的政敌落井下石,你手里有料,也一并抖落出去,最好痛打落水狗,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苏迷凉说到这番话,不由想到前世,父亲去世之后,周滔曾经假惺惺地慰问过她们孤儿寡母,做足面子,但是父亲因公殉职的抚恤赔偿金,因为他下令冻结厂里的一切资产和流动资金,所以一直发不下去。
妈妈几次三番的求告他都避而不见,最后书记发话,他才不得已让人把账务拨到妈妈的户头上,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追查事故责任人,各种污水兜头倒下。
周金宇和她的婚姻无果,显然和周滔从中作梗分不开,让一个替罪羊的女儿做儿媳妇,他看着一定堵心;但是知道那笔巨额抚恤金的确实数目,授意儿子借机吸干她,也不无可能。
☆、第十九章 疑难杂症疑
苏洛川在一瞬间看到女儿身上的戾气,凌厉逼人,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也足够让他心神一凛,不过,他很自然地联想到是自己近期的状态不佳,才让曾经任性娇弱的女儿瞬间长大,生出保护他的心思,这让他这做爸爸的该多羞愧自责!
“凉凉,爸爸是成年人,知道事情怎么做,你一个小丫头,不要再胡说八道,这样的话,不该出自你口,你从哪里学来的?”
“电影呀!和阴谋派打交道,要比他更阴,对敌关键期心存善念是自掘坟墓。”
苏迷凉丝毫不让步,说得振振有词。
“丫头啊,放心好了,爸爸不是吃素长大的,以前总是担心你心软手善,被人欺负,看来瞎操心了,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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