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呢?”
钟秉直回身一指身后那十几架马车:“上面押着的。”
“那就带进院子去吧。”
“好!”
那押送的锦衣卫官员也下来过来,拱手见礼,司徒策还礼之后,请他家中稍坐,由钟秉直锦衣卫衙门的总旗陪同。
司徒策这宅院不算大,没有设专供马车进出的角门,这些官奴们需要先下车,然后再进去。
在警戒的一队队锦衣卫的呵斥下,各马车的车帘挑起,陆续下来不少人,绝大部分都是女子,还有几个小孩。每辆车的都各自用绳索捆着胳膊,像一串串的蚂蚱,哭哭啼啼的,抽噎着慢慢跟着前面的上了台阶,进了门去了。
司徒策看得不是滋味,心想,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里,没有权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别人吃掉,虽然有权势,或许会因为什么事被更大权势的人吃掉。就像这位京官,这么多家人,还不算已经被处死的男丁,加起来只怕有上百口,算得上是大富人家,一朝获罪,全家跟着倒霉。当官可能被人整,不当官更会被人整,没有绝对无忧的逍遥自在的人。
所以,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里,自己要想混下去,或者说好好的混下去,权势是必须的,而脑子更是必须的。否则,权势再大,也有倒台的一天!只有用脑子,才能活得下去,活得好。
第109章 选家仆
第109章 选家仆
司徒策脑袋里乱七八糟想着,瞧着那些官奴一串串踉踉跄跄进来自己家,这才随后跟着进去,钟秉直也跟了进去,来到前厅,警戒的锦衣卫已经下令所有官奴跪在地上,匍匐着,不准哭,有禁不住哭泣着,皮鞭嗖嗖抽在身上,打得惨叫,其余人等便不敢再哭了。
玲珑端了两把交椅放在前厅大院的月台上,钟秉直陪笑道:“真人请坐”
司徒策坐下,道:“你也坐吧。”
“好好”钟秉直却把椅子端起来,放在月台下,这才坐下。
“你坐在下面做什么?”司徒策奇道。
“今儿个是真人你挑选奴仆,我坐下面就行了。”
司徒策也懒得跟他多说,定睛瞧着下面跪倒的七八十个女子还几个孩子,想了想,问钟秉直道:“你方才说,我挑不中的,便送去边关?”
“是啊。”
“去那里做什么?服苦役吗?”
钟秉直笑道:“她们哪里有那福气,去边关是充当营ji的。年轻的服侍军人,年纪大的嘛,给那些劳役们解解骚,至于几个小孩,就给人牙子卖了了事。”
一听这话,跪倒地上的一众女子都颤抖着哭了起来,虽然旁边锦衣卫皮鞭啪啪抽,却还是禁不住,想到苦难就等在前面,这些女子哪里还能忍住不哭。除了哭,她们又还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听着啪啪皮鞭声,司徒策呵斥道:“别打了,退到一边去”
锦衣卫赶紧收了皮鞭,退到一边。听任场中女子哭泣。
可是,不打了,这些女子反倒渐渐收住了哭声,却原来都已经想清楚,能让她们摆脱边关充当营ji命运的,便是眼前这位年轻人,必须想方设法让对方对自己有好感,这才能留下来。所以,一个个暗自*了眼泪,拢拢头发,收收腰间丝带,整整衣裙,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端庄美丽一些。而那些年老的女子,便想着自己有什么本事,比如厨艺,比如家务,等等,能让这位年轻人相信自己有用的。
司徒策看着她们忙着收拾,便猜到了她们的用意,自己一下子成了决定这些女子孩子命运的人,让司徒策有些无所适从。想了想,对钟秉直道:“这些女子,我能都留下来吗?”
钟秉直愕然瞧着司徒策:“这个……”
场中所有跪倒的人都是又惊又喜,抬头望着他。
司徒策身后的玲珑弯下腰,低声道:“老爷,咱们家住不下这么些人啊。”
司徒策怒道:“住不下可以再买房子扩大嘛”
“是……”
玲珑还从来没有见司徒策发火过,涨红着脸退了开去,眼中泪水泫然欲滴。
钟秉直干笑了两声,道:“真人,不是我不同意,只是,这是圣旨定的,将女眷全部冲抵边关。说实话吧,这些人都是有数的,只因为是官眷,用着放心,所以才给真人留下一些,真人挑了的人数,嘿嘿,卑职是要从人牙子那里买了充数给押解官,到了地头才能交差的。如果全部留下,不是不可以,只是,一旦败露了,那边查出来,这事说大不大,怎么也是个违逆圣旨的罪名呢。”
司徒策心里咯噔一下,这就是说,如果自己全部留下,不说违旨的问题,钟秉直还要从人牙子手中买下同样数目的女子送去边关冲为营ji,其实也没有解救什么人,只是解救了这一拨,而把另一波投进了苦海。那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司徒策兴趣索然,道:“那就算了,我一个都不要了”
钟秉直很是尴尬,以为司徒策生气了,忙起身走到他身边,道:“真人,这个……,全部留下是不能的,这风险太大了,要不这样,你先挑,多挑一些没关系,卑职在跟押解官商量商量,无非多花些银子封口而已。”
司徒策道:“我留下的,你又要从人牙子手中买了冲抵,那不是保了这一边害了那一边?又有什么用”
钟秉直这才明白司徒策不想要的原因原来是这个,不禁笑了:“真人心地当真善良。不过,嘿嘿,真人你替他们操心,那是白操了。举国每年那么官员被治罪,那么多官眷被冲为营ji,又有那么多人牙子,手里那么多女人卖,真人又能救得了几个?再则说了,人牙子手里的女人,就算我不把他们买了冲抵送去,这些女子多半也是被卖到青楼的。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没有什么分别的。”
司徒策愣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实话,长长地叹了口气,以一己之力想改变整个社会,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扭头对身后的玲珑道:“你过来”
玲珑红着眼圈走到他身边,司徒策瞧着他,笑了笑,伸手拉着她的手:“对不起,刚才不该凶你。”
他这一安慰,玲珑更觉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嘴角却笑了:“老爷骂奴婢,那是应该的。”
“不应该好了不说了,这样,你帮我挑一些咱们家里需要的人吧。我也不知道怎么挑。”
玲珑见司徒策如此信任自己,顿时又高兴起来,忙点点头,站起身走下月台,清了清嗓子,道:“老爷让我挑选,现在听我的话,——所有仆从和原来的官眷分开两拨,仆从在这边,官眷在那边”
于是,跪倒的人都起来,分成了两拨,仆从人数比官眷要多一些。
玲珑有道:“会厨艺的,出来手艺必须好的”
一下子出来了十几个,有男有女,大部分是仆从那边的,官眷只出来两个,都是年轻女子,模样长得挺像的,可能是姐妹俩,脸上还有泪痕,可怜巴巴望着她。
玲珑回头看了司徒策一眼,司徒策笑了笑,示意她自己决定。
玲珑走到两个女眷面前:“你们两叫什么?”
“雨蝶。”“雨燕。”
“你们是姐妹?”
“嗯……”
“你们都会厨艺?”
“嗯……”二女一起点头。
“好,不过我们府上内宅只要一个厨子,所以你们两中间只能留一个。我考考你们,好的留下。
现存给你一只鸡,你们能作出几个菜来?”
两个女眷想了想,大的说十五个,1小的说十三个。
玲珑又道:“那告诉我你们最拿手的一道菜的做法,直接说就行了,两个人不许重复。”
两个女子相互看了一眼,大的一个示意让小的先说,1小的便脆生生说了一道菜的做法,非常流利,并无半点迟疑。
轮到大的说,大的却说得有些迟滞。
玲珑指着小的道:“你留下做我们内宅的厨子。”
那小女子喜极而泣,转头望着大的女子,见她一脸凄婉,叫了一声“姐!”扑进她怀里,两人哭成一团。
玲珑走到仆从那边,同样的问了这些仆从自己最拿手的菜的做法。
最终选定了一个老fù和一个胖胖的男厨。让男的负责前厅仆从厨房,老fù负责后院宁心园柳儿她们的厨房。
这时,那姐妹俩中的妹妹雨燕突然跪倒,哭泣道:“老爷,姑娘,让我姐姐留下吧,她厨艺其实比我好,她是故意让着我的,求你们了!”
那姐姐慌得huā容失sè,忙不迭过去拉妹妹,一边哀声道:“我妹妹厨艺好,留下她吧。”
玲珑回头望向司徒策。
司徒策叹了口气,道:“姐妹情深,不忍分离,既然两个厨艺都不错,就都留下吧,一个留在宁心园给柳儿他们做饭就是。把那老fù留在前厅,仆从人多,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是!”玲珑躬身答应,道:“老爷恩典,你们两都留下了,姐姐负责内宅厨房,妹妹负责后院宁心园厨房。”
姐妹俩喜极而泣,都快步过来,在司徒策面前跪倒磕头感谢。司徒策忙不迭叫她们赶紧起来。
玲珑走到官眷们面前,道:“懂帐房的出来!”
众人一起把目光望向一个中年女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fù指着那女子,对司徒策和玲珑哀声道:“她原来就是我们府上内宅的管账,是老身的大女儿。账簿很清楚,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的。请老爷和姑娘放心!”
玲珑道:“屋里账目会,商铺和田地租子账目会吗?”
“没有管过,我家以前商铺和田地租子的账目,都是二叔管的。”说罢,望向男仆那边。
一个huā白胡须老者哈着腰忙出列,点头,老泪禁不住流淌,抬衣袖抹了抹,尽力lù出微笑。
玲珑走到老者面前,道:“给你三间商铺,分别是首饰行、皮货行、成衣行,你该如何管理?你知道现在田地价格几何?知道该如何放佃?又该收租吗?说来听听。”
老者对答如流,头头是道,玲珑点点头,道:“好,你留下!”
那老者惊喜交加,忙不迭跪下磕头,又抬头道:“我们大奶奶,啊不,她,也能留下来吗?”
玲珑道:“我们只需要一个管外面账目的帐房,内宅我们老爷自己管,将来老爷娶了亲,自然是我们奶奶管。”
老者惨然,磕头道:“那,就让她留下来吧,她也会管商铺和佃户账目的。”
“不妥!”玲珑道“外账要男人管更合适,女人抛头lù面要债,成何体统?”
老者只是磕头,那边那女子黯然道:“二叔,还是你留下吧,你老人家身子骨差,到边关吃不了那苦的。、,
“大奶奶!”老者匍匐在地,泣不成声。
第110章 严格保密
第110章 严格保密
司徒策没有说话,他本想让那女子也留下,可是说了让玲珑做主挑选,自己又掺乎干涉,总不太好,玲珑说的也没错。
现在自己家银钱不少,光黄金就有四百两,自己整天外面忙,顾不上,得找个妥帖的人保管,玲珑这丫头不错,贴肝贴心的替自己着想,便道:“玲珑,你过来”
玲珑忙快步到司徒策身边,躬身道:“老爷?”
“以后,咱们家内宅的账目,包括所有银钱,都有你掌管。”
“啊?”玲珑很意外,她只是个丫鬟,司徒策却把整个家交给她,忙道:“老爷,奴婢……”
“你不愿意?”
“不不,奴婢愿意,只是……”
“那就行了,我决定了,在我娶妻之前,家里的账目银钱你来管”
官眷中那中年妇人道:“老爷,账目和银库必须分开,两本账,才对得清,不然姑娘责任太大。”
玲珑也道:“是啊老爷,账目和银库要分开才行,外面帐房也只管记账的,银钱得有人专门管理,这钱还是老爷您……”
司徒策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会计和出纳必须两支笔,那好,你替我管银钱,内宅这账目嘛……”
玲珑掉头看了一眼那中年妇人,道:“老爷,她敢于直言,正是帐房应有的才能,以前也是管内宅账目的,要不然,就留下她,在老爷成亲之前,她管内宅账目,可好?”
“你定吧。你说可以就可以。”
“是”玲珑躬身道,回身走到那中年女子面前,“老爷恩典,你留下做内宅管账。”
那女子喜极,跪下磕头:“多谢老爷,多谢姑娘”
那白发苍苍老妇也是喜极而泣,连连点头。
接着,玲珑又从仆从堆里挑选了几个男仆做前厅门房,车夫、轿夫,又在官眷里挑了几个老妇做内宅和后院的门房,厨房的帮厨。还挑了几个女子做丫鬟和打杂丫头。
挑下来,总共留下了十来个。
钟秉直吩咐锦衣卫将剩下的数十个带走。留下的人都跪下磕头,哭成一片,特别是那几个留下的女眷,抱着那老妇哭成一团。老妇却不哭了,慈爱地看着她们,抚摸着她们的头,叮嘱她们要感恩戴德,感激老爷恩典,以后要用心服侍老爷。
司徒策走到她们面前,问那老妇跟这些女子的关系,得知这老妇便是那获罪京官的原配夫人,几个儿子都被株连砍头了,那中年女子是她长子的妻子,当厨子和当丫鬟的几个女子,都是她几个儿子的女儿,也就是她的孙女,相互之间是表姐妹关系。当然,十四岁以上的孙子都被杀了。
司徒策瞧着那老妇,想起自己的奶奶,禁不住叹了口气,道:“老人家,你这身子骨,只怕连边关都到不了就不行了,也留下吧,帮我照看后园,扫扫落叶啥的就行了。”
老妇大喜,连声称谢,那一众女子更是高兴得匍匐在地,连连磕头。
老妇牵着一个小孩,抹着眼泪道:“老爷,这是老身的小孙子,今年十二岁,识文断字,知书达理,聪明伶俐,老爷身边若没有小厮,能否让他跟着,鞍前马后的当个跑腿,您看行吗?”
司徒策瞧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心中一软,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原本是官宦人家公子哥,一旦落难,成了这副模样,司徒策心里很是感慨,道:“好吧,你以后就跟着我。”
“多谢老爷”小孩跪倒磕头,咚咚有声。
家里多了这十多口人,一下子热闹起来,玲珑挑选的都还很不错,这些人也感激司徒策改变了他们的命运,都卖力地干活,刻意地奉承,让司徒策陡然多了几分老爷的感觉。
过了半个月,严世蕃再次来到了镇海县。
这一次,他是奉圣旨巡查沿海倭情巡抚身份来的,到了镇海县停了一天,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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