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屋里剩下唐眠与唐威两人。
她动动唇,喊了声:“爸……”
唐威浑身一抖,抬起头。
她轻轻环住,说:“不管如何,你都是照顾我二十五年的爸爸,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我没事,身上都是鸡血,刚刚骗你的。”她脱了羽绒服,说:“爸,无论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江意那边……”顿了下,她道:“我去劝他。”
她洗了个把脸,从行李箱里拿出另外一件羊绒大衣,又拿了把伞。
出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养育自己二十多年的父亲。
他坐在沙发上,往日里伟岸的身躯缩成一团,那么无措,唐眠的心狠狠地疼了一把。刚刚的那个故事,对于唐眠而言并没有多大的触动,甚至连提到生母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她只觉得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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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眠出去没多久就见到站在公交站牌前的江意,因为天气严寒,这会街道上人并不多,他靠着站牌,垂着手,如画的眉眼引来路人的拍照。
唐眠观察了一会,大步走过去。
她玩起网络梗。
“想完静静了吗?”
江意的眉眼微动,黑漆漆的眼珠子从茫然中渐渐变得澄明,他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一把抱住了她。他抱得很紧,双臂将她紧紧地箍住,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里。
他搭在她的肩膀上,沉默。
她一动也不动,任由他抱着,尽管快透不过气来了,可她也不说。寒风刮来,刺骨生寒,他们不管周遭路人好奇的目光,不管凛冽寒风,不管天,不管地,在此时此刻只有静静相拥。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松开她,声音嘶哑。
“我想去看看。”
他没有言明,她却第一时间懂得了。她问:“你都想起来了?”他点头。她又说:“好,我们一起看看。”曾经说好了的,不论风雨,都要一起面对,包括过去的伤痛和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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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楼早已不在,周围的小楼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半旧不新的小区。循着过往的记忆,江意牵着唐眠的手站在一座高楼前,他说:“我们以前经常在这里玩,你喜欢在这里看故事书,最喜欢看豌豆公主。”
唐眠笑着接上,“你总是跟在我身后,也不吵闹,我当时心里总想着怎么会有那么安静的小孩子,什么都不说就喜欢跟我后面,害得其他小伙伴们都不跟玩了。”
江意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你……你记起来了?”
唐眠捏了捏他的掌心,轻叹一声:“爸说了以前的事情,我能记不起来么?意,虽然这句话会有点自私,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爸爸。”
他避开她的眼神。
“给我时间。”
他只是暂时无法接受被抛弃的真相,可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如果没有唐威,就没有现在的唐眠。当初危楼倒塌之际,她护住了他,给了他生命。不用衡量种种,单单是唐威养育他的眠眠二十多年的这一点,他就无法怨恨他,甚至内心的感激之情要胜于被抛弃的不甘。
她忽然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这么勇敢,还记得柜子撞过来的时候,疼得浑身都麻了……”彼时又慌又乱的,见到他不知所措的模样,也顾不得疼痛,一把抓过他,总觉得他喊过自己一声姐姐,就得好好地保护她,尽管论起月份,她得喊他一声哥哥。
她倏地打住,揉揉脑袋,惊喜地说:“竟然不会疼了,也不害怕了,以前我做这个梦的时候总会害怕得不敢乱动。”
他握紧她的手。
“以后由我保护你,我们去四周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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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威在沙发上坐了小半天,过了很久才慢慢回神。手机蓦然响起,里面传来一道着急的声音。“威哥,不好了,他们的人刚刚进了澳门。”
唐威登时一颤,单手解开领口的一个衣扣,沉稳下来。
“有多少个人?”
“四个。”
唐威咬牙,说:“你在外面接应,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
“成。”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唐眠跟江意气喘吁吁地回到小屋里。唐眠面色微白地问:“爸,发生什么事情了?”唐父把行李箱一推,说道:“秦鸿天的人过来了,我们立马离开澳门。先离开了再说。走。”
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她从未见过父亲这样的一面,坚毅而又狠戾,像是一个混黑多年的老江湖。她跟江意被推上出租车的后座,唐父坐在副驾驶座上,他压低帽子跟司机报了地点。
唐眠与江意互望一眼,两人此刻都是沉默的。
出租车绕出小区,往口岸驶去。唐父微微侧首,说道:“等会出去了会有人接应我们,我们离开澳门后先分开行动,一起行动目标太大,”他看了江意一眼,又说:“你们先去国外避一避,十月份再回来,我先引开他们,到时候跟你们汇合。”
唐眠说:“爸!”
唐父:“就这么决定。”
唐眠说:“秦家再怎么家大业大,也不可能只手遮天呀!难不成他们还能活生生地把我给……”唐父瞪她一眼,说道:“别胡说八道的,听我的安排。”
江意拍拍唐眠的手背,说道:“听你爸的。”
听到此话,唐父的眼神微黯。唐眠瞬间明了,附和:“好吧,我们听爸的。”江意佯作没听明白,目光移到窗外。他想,短时间内他可能叫不出这一声“爸”了。
然而,江意并没想到这一声“爸”再也没有机会了。
刚下出租车,就有一辆车急速驶向唐眠。江意眼疾手快推开她,还未反应过来,背后就有一股力道重重地袭来,让他和眠眠同时躲过那一辆夺命飞车。
往事像是一个圈,走了很久,又回到了原点,带着无声的残酷。
☆、第71章 chapter20(3)
生活远比电视剧来得残忍,起码在电视剧里主人公的父亲离世会留下一两句遗言,可是那天情况那么紧急,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一条人命当场就没有了。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想,如果没有江意的话,她也许会熬不下去了。警察局取证,指证犯人,办丧礼,好好的一个年蒙上了灰白的颜色。她好几个晚上在江意的怀里哭,哭得声嘶力竭。
江意无声地安慰她,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们俩个都知道那天开车撞过来的人是有预谋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的,可犯人一口认下,他们在这个讲究人权的社会里竟没有半点办法。
唐威头七那一天,唐眠依照家乡的传统给唐威烧纸钱,那么怕鬼魂的她头一回渴望世间真的存在鬼魂,哪怕只有一眼,她也想见见唐威。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麻木地烧着纸钱。
江意说:“我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的。眠眠以后有我照顾,你放心吧,爸。”他开始后悔了,明明那天唐威很想听他喊一声爸的,可他硬是喊不出来。其实想想,不就是嘴皮子一碰一张的事儿,这一声“爸”他迟早都得喊的。
唐威葬在了澳门。
尽管那天唐威提起江迟迟时,言语不多,可唐眠看得出来,她的生母占据了这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恋。在澳门的六年,是他过得最轻松最愉快的,葬在这里,她想,在黄泉路下他也会高兴的。
因着当初办的七天旅游签证,后来又因为奔丧延期逗留,两人在澳门足足待了一个月。离开澳门的时候,已经是春天了,拱北口岸来来往往的游客依旧热闹,然而她身边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她停驻在路边,看着人群出神。
有个陌生的男人过来,问:“你是唐威的女儿?”陌生男人拿着一部智能手机,屏幕里是唐眠和唐威的合照。江意问:“你是?”
男人说:“你们叫我龙哥就好,我是威哥的老朋友。威哥的事情,我听说了,节哀顺变,”顿了下,“去英国的签证我已经搞下来了,你们随时可以离开。”
他拿出两份签证。
唐眠沉默了下,拒绝了。
“谢谢你,我另有打算。”
男人没有勉强,说:“威哥在世的时候,一直谨记着远离秦家四个字。如果你不想去英国的话,也别回北京了。”唐眠抿着唇角,江意对男人说:“谢谢龙哥的好意,我们会看着办的。”
龙哥离开后,江意问:“你想回北京?”
唐眠半晌才从嗓子眼里蹦出一个字:“是。”
他握紧她的手。
“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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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后,唐眠变得忙碌起来。她拾起老本行,筹办个人工作室的种种事宜。在经纪人这个圈子里,混得好的离开公司后再开个人工作室的并不是少数。跑公安局刻章,工商局报备核实,她白天忙得无法沉浸在悲伤里,入夜后,她跟江意在床上往死里缠绵,*带来欢愉过后,是精疲力尽,她沉沉入睡,醒来后又是新的一天。
两个人在写字楼里租了一间办公室,还聘请了一个新人团队。证件下来后,她开始在网上宣传,甚至□□裸地表明要跟n&s挑战。
江意在医院里做了个精神检查,并将检查结果贴在微博上,当天成为微博最热门的话题,并上了娱乐报纸的头条。他身兼歌手和唐眠助理,忙得像是一只陀螺停不下来。
很多人不明白唐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只有他们两人心里明白就够了。
半个月后,北京的天气转暖,枯枝上长出嫩绿的芽,唐眠的工作室也渐渐进入状态。尽管不像当初在n&s那么有资源,可是也没有想象中差,两个人的能力在业内毕竟是有目共睹的。
唐眠压抑着自己不去想其他事情,可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工作室里遇见秦展图。
她的心情很复杂,对于这位生父,她心里只有厌恶和憎恨。唐威死后的那几天,她时常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逼迫母亲离婚,也没有去澳门跟母亲争夺抚养权,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跟江意会是青梅竹马,然后过着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她有母亲,他有父亲,合在一起就是个完整的家庭,也不会有如今的物是人非。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擅于隐藏情绪的人,可是今天她才发现她隐藏得太久太深,一切在见到秦展图的那一刻爆发了出来。
她甩脸说道:“你们怎么办事的?把无关紧要的人放进来?”
向来温和的她发了脾气。
秦展图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说:“我来找我儿子的。”说着,他看向江意,语气有几分不悦:“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跟自己家对抗是几个意思?过年也不回家?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唐眠黑着脸转头回自己的办公室,门甩得跟台风刮过似的。
秦展图的面色更加难看。
“我不反对你找女朋友,但是你看看她……”话还没说完,秦展图就被江意推了出去。江意对于秦展图的心思也很复杂,这二十年来,尽管他心有怨恨,可到底是他养育了他。
秦展图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江意说:“爸,你陪我去一趟医院。”
秦展图的冷脸瞬间消失,问:“你哪里不舒服?不……不是说已经好了吗?”
江意说:“去到医院再说。”
秦展图心里难免有几分慌张,尤其是看到江意挂鉴定科的时候,甚至以为儿子得了新的精神病。这些年来精神科的医生经常告诉他,精神病人刺激不得。所以江意的要求,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他不明白儿子想做什么,仍然配合了亲子鉴定。
江意走了孙季的后门,提前拿到了鉴定报告。秦展图大惊失色,看着两份鉴定报告,有种梦还未醒的错觉。他哆嗦了下,浓眉动了动。江意顿时觉得为什么以前没发现,明明秦展图的眉眼跟眠眠的有八分相似。
他低声将从唐威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
凭他和眠眠的力量,不足以撼动能够只手遮天的中娱集团董事长秦鸿天,他们需要其他人的帮助。拉拢秦展图是他自己的计划,这一点他并没有告诉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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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回工作室后,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唐眠瞥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句:“吃过午饭了吗?”语气平静得仿佛今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江意拎着两个食盒,说:“吃过了,刚刚经过一家杭州菜馆,给你打包了两个爱吃的菜。”
她眉眼间总算有了笑意,轻轻地“嗯”了声。
夜里两个人在床上缠绵,大汗淋漓过后,唐眠有意无意地来一句:“意,我现在只想让爸爸安心上路。”江意抱她去洗澡,每次事后她都特别依赖他,圈着他的脖子,像是一只树熊。温水滑过皮肤,带来浓浓的睡意,她点着头,任由江意折腾。
半睡半醒间,似乎听到江意在说:“他也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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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没几天,工作室迎来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前几天令老板不太高兴的秦展图。唐眠面色依旧难看,秦展图仿若未见,提着两袋沉重的食物,说:“我听阿意说你喜欢喝宏状元的粥,我正好路过,给你们工作室带了点过来。”
说是带了点,实际上拿出来的时候,几乎把人家宏状元有的吃食都买来了。
工作了一整个上午,大家都饿了,几个小姑娘眼睛都亮了亮,眼巴巴地看着唐眠。
唐眠冷着脸,说:“我不饿,也不喜欢,”然后看了江意一眼,眼神倒是有点不善了。江意笑着说:“谁饿了先吃吧。”说着,跟唐眠一起进了办公室。
秦展图杵在原地,有点尴尬。
办公室里,唐眠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旁,听到身后的静默,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什么都不想听,你不要开口。”江意也不开口,默默地上前,从背后拥住她,微微侧首,亲吻她的耳朵。
她扭过头来,恼了。
江意顺势倾前,咬住她的唇,舌尖滑入,扫荡她的口腔。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对于她的敏感点,他再清楚不过,一个亲吻害得她双腿发软,眼睛漫上水汽。
她瞪着他。
他解开衬衫的袖扣,露出一截手腕,“给你。”
她也不客气,张嘴就咬,咬了五六个牙印后,才说:“就知道用这招。”
他轻笑:“管用,不是吗?”他揽她入怀,手心摩挲着她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