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色慢慢伸出手,古沧海欣然笑了,拉起她的手准备套上这枚戒指。
就在这时,堇色的手突然滞了一下,轻轻说:“沧海,刚才我说的事情,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否答应?”语气优柔里透着坚持。
古沧海视线从戒指转到堇色的脸上,仔细看着她的眼睛,欣喜变成了苦笑:“看来,如果我不答应,你便不准备接受我的求婚了是吗?那我又能怎样呢?你如果愿意,便去吧,只是记得,你是有未婚夫的人。而且,虽然我答应了,还是要再强调一遍,堇色,我真的很担心以后两地分居的日子。”
看着面前一向坚定的男人此刻流露出的担心和软弱,听着他妥协的话语,堇色轻轻地、轻轻地将古沧海搂在了自己怀里,感受他滚烫的呼吸透过衣服,熨烫着自己的肌肤。
再没有什么顾忌了吧?此刻,她感觉拥在怀中的,便是自己生命的全部。
她不相信空间和时间会改变自己的爱情,当然也对他有信心。如果别人举出一万个例子来说明分离的结局是分手,那么就让她池堇色来证明,万里之遥,他们依然可以保持炽热的爱情温度。
温存的拥抱间,古沧海满腹委屈地说:“堇色,你还没有答应嫁给我呢。”说完抬起头,坚定地将戒指套在了堇色的左手无名指。
(十一)
冬日的格拉斯并不太冷,虽然其它季节遍布全城的各色鲜花少了许多。但是路上行人随时散发出的香水味,诉说着格拉斯作为香水之城的地位,以及香水在这个国家文化中的重要性。
堇色在这大半年里,过得充实而快乐。她找到一份调香师的工作,虽然公司规模不是很大。她参加了本地的一个语言学习班学习法语,虽然很多时候不大敢开口说话,但磕磕绊绊地也能听懂一些日常用语。不管怎样,一切都向着光明的方向发展,就连她一直过分别扭多虑的性格,也逐渐爽朗起来。
摸摸手上的戒指,走在街上的堇色笑了,原来分离果然是不好受的,思念随时钻入心头。可是当你笃定那个人是一心爱着你时,即便是分离,也可以乐观地看作是为了迎接下一次的重逢而做的铺垫。两个人,一份爱恋,七个月的牵挂。难以想象,那个男人真愿意陪着自己,谈这样一场柏拉图的恋爱。
吸一口冬日清爽的空气,堇色望着街上到处洋溢着的越来越浓的新年气氛,有些恍惚。
呵,新年……
那日,离别之时,他说:“堇色,等着我,新年的前一天,我会去格拉斯找你。那时,我会处理好这里的一切,在新年第一天娶你。”
“那么,你是说,结婚后可以与我一起住在格拉斯吗?”当时堇色的话语里充满了企盼。
他只是笑着解释说:“虽然不能定居,但总可以抽出很多时间到那里。不像现在,那么多的事情放着,简直不能脱身。”
堇色连连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好的,我等你。别忘了,新年前一天,你一定要来。”
走到了租住的房子门口,旁边院子里晒太阳的邻居婆婆热情招呼:“嗨,堇色,今天回来得早啊。就要新年了,你打算回国吗?还是在这里过啊?告诉你,格拉斯的新年可热闹呢!”
“我会在这里过新年,我未婚夫也会来。”堇色的话里难掩喜色。屈指算一算,离新年只有六天了。
进入了小楼二层最右边一间,便是堇色租住的房间,有很小的厨房和卫生间。当时初到,从经济上考虑,她选择了这里,虽然古永年当日曾留给她一部分遗产,但她终究不大能够心安理得地动用。
细细打量空落落的房间,堇色决定,不管他是不是要住这里,都要把房间好好布置一下,这里到底是自己在格拉斯的第一个家,况且新年新气象。更重要的是,或者在这里,她就要步入自己人生的新篇章。想到这些,她的脸孔有些发热。
第二天,堇色下班后到超市置办了一些必需的厨房用具,平日里自己一个人吃饭,大多凑合。现在堇色决定在他来后,好好炫耀一下自己新近学会的厨艺。她没有忘记,当日自己偶尔做的甜点,古沧海似乎很乐意品尝。她还买回了一堆蔬菜食品,全部塞进小小的冰箱,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变得满满的。
四天后,公司正式放假,堇色去取了定做的新窗帘,买了一大捧玫瑰。当浅蓝色的窗帘挂在窗户上,嫣红的玫瑰插在水晶玻璃瓶里,小屋顿时明媚起来。然而晚上睡觉前,她仍然有点不放心,拨了电话给古沧海,确定他明日上飞机,才甜蜜地沉入梦乡。
醒来,终于等到了新年的前一天,堇色一早便开始准备新年前夜的大餐。当锅里慢慢熬制的汤开始飘出香味时,傍晚时分的天空已飘起雪花,纷纷扬扬的雪给新年更增加了浓烈的气氛。堇色看着厨房桌子上摆着的一盘盘配好的菜,满意地笑了。再过一会儿,他就该到了吧?
时间越近,静坐等待就越是难耐,堇色穿上外套,踱步到门外。
深深吸入一口冬季清新的空气,堇色仰起头,灰蒙蒙的天空,雪花被路灯染上了迷幻的色彩,精灵般扑向大地。远处教堂唱诗班孩子们的歌声,词句模糊,却神圣祥和。明日,自己是否会真的与他一起站在那教堂里起誓,一生不离不弃?
正在甜蜜地憧憬,邻居婆婆热情地招呼她:“孩子,你未婚夫还没有到吗?不如到我家来吧,我们准备了大餐,我儿子一家也来了,很热闹。”
堇色连忙说:“哦,不了,谢谢您,他答应了今晚过来就一定会来,我再等等。”
那婆婆立刻满脸带笑,乐呵呵地说:“那好,待会儿他来了,你们到我家里来坐坐吧,让我也见见你那个神秘的未婚夫。”
堇色回复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吹了一会儿冷风,还是回到了屋里。他如果到了法国,必定会先给自己来个电话,如果错过了,却又如何是好?
可是,却一直没有等到他的电话。时间一点点流逝,堇色的心情,也由刚开始的喜悦激动变成焦灼不安。难道是因为下雪飞机晚点,或者突然有急事?她又想着,也许他打算直接到门口,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但是什么都有没发生。堇色拨了无数遍古沧海的手机,传来的是关机提示音,按下他美国寓所的电话,却久久无人接听。打到古太太那里,干脆是盲音。
瞬时,堇色无比惶恐,一定是出事了!这种感觉不由分说地袭击了她的脑海,让她好似卷入一团迷雾般前后皆空,触不到边际。
这大半年来,堇色第一次如此痛恨这遥远的距离。
“到时候,我会处理好这里的一切,放心地去娶你。”言语犹在耳边,斯人却无踪迹。
堇色的眼睛顿时盈满泪水,如此真情的誓言,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否定。理智迅速占了上风,她拼命摇晃一下头,将悲观的想法逐出脑海。如果你不能来,那么便让我去找你!作出决定之后,堇色开始迅速地收拾行李。
刚刚出门,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堇色心下狂喜:他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行李,掏出手机,心跳得无法控制,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是她没有犹豫,接通了电话。
“喂,沧海吗?你在哪里?有没有出什么事情?”她急急地问。
电话那边却传来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堇色,我是John。”
堇色一愣,问:“沧海呢?他为什么没有来?出了什么事情?”
“堇色,听着,你现在赶快收拾东西离开你的住所,到银行里取足够的现金,然后,随便找另外一个城市暂住下来,只要不回美国,也不要回老家,更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行踪。一个月后,你再打这个电话告诉我你的位置。”John的声音少了平日的嘻笑,显得分外严肃、沉稳。
堇色听了,心直直地往下沉,声音一时变得木然:“John,明白告诉我,沧海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John顿了一下,说:“他受伤了,被偷袭。现在局面很乱,估计他没有足够能力确保仇家不去寻你。你得尽快离开,为了他,你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你放心,有我在,我会尽力保证大家的安全。”
堇色捏紧了拳头,他竟然受伤了!急切地追问:“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平静的声音,给堇色极度不安的心暂时注入一丝安慰。
“那好,我走。John,一切拜托你了。”堇色决定听从John的话。如果自己不能帮上什么忙,那么至少不要让自己的存在威胁到他。
John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和哀伤,嘱咐道:“堇色,你一向坚强,千万保重自己。”
“嗯。”堇色重重地点头,似承诺,又似了解。自己应该早就做好准备的,不是吗?从决定与他在一起之时。如果与John在一起,又或者是秦白,自己都会有一份平静的生活。可是,既然选择了他,那么,就要勇敢地承受一切后果。
裹紧大衣,纤细的身影隐入了夜色中。
从不知道自己也会卷入帮派的争斗,就像从未料到John那样一个阳光青年也有如此强干的一面。他会在混乱中扭转局面吗?古沧海的伤现在是否已经无恙?
德国的法兰克福。堇色那日急匆匆地奔赴机场时,临时决定来到这个城市。她并没有用假证件,如果有人存心要查,必定可以通过机场了解自己的位置。既然别人可以知道自己位于哪个城市,不如干脆找个大城市躲藏。
不安,孤独,这两种滋味堇色在这一个月里是深刻体会到了。甚至偶尔还会后悔,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离开他,便不需要忍受这一个月来的痛苦了。随即又释然,即使事情再发生一次,自己还是会选择独自出来工作。沧海一定伤得不轻,否则不会由John来联系自己。可是既然John说了他没有生命危险,那自己总是会再一次见到他。
一旦对最坏的情况有了心理准备,逃亡的日子也就不那么难熬。堇色有时甚至还自嘲地想,幸好还有钱过这样流浪的生活,随身携带一笔现金,每三天换一家旅馆。
从前三天居住的小旅馆里退房,堇色拿起简单的行李,准备换另外一家。在法兰克福的小街道上转了半天,才选定一处比较整洁的旅馆。
将房间门锁好,拿出手机,看了看那天John打给自己的电话号码。稍加考虑,还是拿起了旅馆房间的电话,拨了那个号码。
铃声响了后,那边立刻传来了John满是忧虑和担心的声音:“堇色,你还好吗?”
在一个月后又听到了中文,又有人这样关心自己,堇色有点激动,连连点头,说:“是的,我很好。我现在在法兰克福。你怎么知道是我打的电话?”
“原本这个号码就是专门留给你的,那天给你打过电话后,再没告诉别人。我现在立刻去接你。记得除了我,其他人你都要小心。”John特别叮嘱。
堇色回答:“好的,John,你放心。可是你到了这里后,如何联系我?”
那边John又说出了一个号码,并叮嘱她,两天后打这个电话。
堇色舒了口气,终于可以结束这样逃亡的日子了!回到美国就可以见到沧海了吧?只需再耐心等两天。心下安定许多。
两天后的早上,堇色到旅馆的餐厅吃早餐,想到即将见面的John,胃口也好了些,格外多吃了点东西,才起身回房。餐厅在一楼,出来便是不大的一个旅馆大厅,从大厅另一边的楼梯上去,二楼以上才是客房。
堇色刚走到餐厅门口,突然看到平日没有几个人的大厅里,反常的多出几个男人站着,其中一个正跟旅馆的接待员说着什么。堇色本能地退回餐厅,心怦怦跳得厉害。是谁?会不会是来找自己的?如果是,是敌是友?想着,终究还是忍不住,悄悄探头去看。电石火光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高的身材露出精干,灰色的眼睛,一直板着阴沉的面孔。是他!沧海身边总跟着的那个男人!是沧海派人来接自己了!堇色狂喜。
突然,想起上次与John通电话时他一再的叮嘱,堇色犹豫了,思量了半天,终于还是收回了脚步。
那几个男人似乎从接待员那里得到了什么肯定的答复,快速地从楼梯奔向楼上,堇色连忙冲出餐厅,心里祈祷着大门外没有埋伏。待到出得门去,看着依然平静的马路,不敢多留,跑进旁边的一个小巷子,还是不放心,拐了好几个弯才又来到了一条大马路上。她匆忙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直到车平稳地离开,堇色才舒了口气。
她选择相信John,那个眼睛无比清澈的男子,虽然他现在变得有些不同了。
堇色庆幸这些日子以来,都把证件和钱放在随身的包里,此刻才不会不名一文。
到了机场,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终于让堇色彻底放心。闪到一个公用电话边,按下那个牢牢记在心里的号码,终于听到了John的声音。他已经在法兰克福,半个小时可以赶到机场。
不到半个小时,堇色便在机场的入口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这一次,堇色没有再犹豫,直接扑向了他,就像亲人般拥抱在一起。
两人登上了最近一班飞往美国的飞机,连同John带来的几个随从。
John仔细打量着堇色,本就不太丰满的脸颊愈发消瘦,更显得那一双眼睛晶莹流转,此刻她正看着自己,眼睛里包含了无数的疑问和无助。他的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虽然这个女人曾经拒绝了自己,但自己还是希望她能幸福地生活。最终能够放下她,也不过是因为相信那个从来不太亲近的舅舅是真正爱她的。可是,谁又能想到,命运又一次开了玩笑?面对真相堇色能足够坚强吗?
堇色看着John神色变了又变却一言不发,终于忍耐不住,急切地问道:“John,现在你可以完整地告诉我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John用手支着额头说:“我累了,到家后我再告诉你吧。”脸上确实有疲倦的神色。
看着John的眼睛,堇色不得不妥协:“你至少告诉我,沧海怎么样?他为何不亲自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