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大方。
是不是?
可是程倚庭对另一个男人,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她记恨霍与驰,记恨了整整数年,她为这个男人一醉到底尽余欢.
做到绝时,她甚至可以只为霍君任平生:就这样;直到最终得知真相原谅他,她不再记恨,也依然记挂,记挂到可以为了这个男人以及他的家庭的幸福,牺牲她如今的拥有。
唐涉深在一瞬间放任了自己的怒意。
他忽然猛地扣住程倚庭的肩,用力一推,将她推至墙边,“砰”地一声,程倚庭柔软的身体和坚硬的墙壁间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连一旁站着的苏小姐也冷不防被震慑住。他也全然不觉得心疼,反而双手用力扣住程倚庭整个人,使她动弹不得。
他的眼神阴郁得犹如鬼火幽燃,字字发狠, “程倚庭,你没有良心。”
程倚庭简直不敢相信他在说什么。
“唐涉深,请注意你的言辞,”她觉得疼,后脑被撞得生疼,却也不及她整个人被他的话刺得浑身剧痛,她冷笑着反问, “我没有良心?现在是谁的女人睡在了谁的床上,是我没有良心?是谁的女人陪在了谁的身边出席公开场合,是我没有良心?是谁的女人和谁一起被拍到头条秀恩爱,是我没有良心?”
唐涉深的怒意直直上窜三分,“程倚庭,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装情圣的本事越来越好了?程小姐,你为什么不大方一点,承认一下一从前你从不在意这些,是因为根本没有对我放一点真心?所以现在你的这些质问算什么,心血来潮、逢场作戏,你想发脾气所以需要我陪你配合玩一场?”
“唐先生,我提醒你,诋毁中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哦?是么?跟我玩法律,好,那索性玩大一点。程小姐,我告诉你,我没那么大方,事实上我已经容忍你的霍先生很久了,现在我不想再忍了,也没有必要再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他,我真的很想、很想将这个人,除之而后快o〃
“唐涉深你——!”
“怎么,终于说到你的心事,令你舍不得了是不是?” “唐涉深,你一向是有风度的人,如今竟也学会做这种卑鄙的事。”
“说这种话之前’麻烦程小姐先看看清楚你自己。程倚庭,我认识你之后,才懂得了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程倚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程倚庭原本就是一个不会和人吵、不会和人争的人,她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他,这是她第一次和人吵、和人争,竟还是在外人面前,竟还是在这么不堪的一个局面下。
原是我爱看天你来陪的情分。
却一夜陌路风霜冷对还不止。
这种难过,你经历过吗。
“放开我。”
程倚庭终于忍不住,什么矜持、羞怯、顾忌,她统统都不要了,她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 ,
程倚庭捂住嘴,渐渐感觉到自己眼底已不争气地开始有点湿,这样的情绪令程倚庭终于口不择言: “唐涉深,我最大的失败,就是认识你——!”
很多日子以后,程倚庭才晓得,这一句话,她不该说的,也不能说的。
说了,就令唐涉深真正地,对她失了望,灰了心。
明月夜。
碧波心。
人心是伤不得的,纵有唐涉深磅礴大气甚于常,也抵不过抽刀断水水更流。
在唐涉深的生命里,很少有觉得人生是不美好的时候,这个男人参与人生,不惧人生,也享受人生,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认为,诚然人生不是全然美好的,但生命中总还有一些是可以美可以好的。
在过去那么多年的日子里,程倚庭就是唐涉深生命中欺花胜雪的美、温良潜藏的好。
他为她情肠牵,情怀震。
直到今天。
男人忽然收了手。
他倏然放开她,只用了~秒的时间,但唐涉深分明觉得,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世纪已经没有了,就在刚才,曾被他小心翼翼当作美好的一些人一些感情,已对他那样决绝地说了再见二字。
他一直以为他可以成全她的一场值得,为了这两个字,他倾尽了一生的感情,也用尽了一世的情意,却未料到,行至最后,对她而言,他只成全了她的一场失败。
“终于听到你这么说,程倚庭……”他笑了下,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低头的刹那眼底那一抹寂灭的委屈瞒过了所有人瞒不过他自己.
“我明白,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种委屈,忍到现在才说,是我让你辛苦了……”
明明那天晚上,就在她说出为了霍与驰和关雅正可以“放心”、她不惜和他有一个孩子以作证据时,他就已经对她失望透顶,为什么偏偏还是不肯死心,为什么在见到她的方寸间就愿意再一次给她机会原谅她。
“真不明白为什么,我对你有那么多的不死心……”
时至今日唐涉深终于懂了,“程倚庭”这个名字的存在,无非是为了对他印证一件事:人生有时,实在是一件很没有意思很无奈的事。骄纵如唐涉深,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承认,“也许我们之间,唯一庆幸的只有,没有孩子这件事……”
“程倚庭,我和你在一起,三年了,”他看着她,看着她已经泛红的眼眶,她也看见了他同样已泛红的眼眶,两个人同时,犹如看到了彼此回不去的结局, “……我对你的感情,终于可以在今天,为止了。
只一句话,天翻地覆。
本欲前来催促唐涉深出席发布会的付骏,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门内的争吵,不禁头皮发麻,怎么也拔不了腿进去,立刻返身去请唐信上来;唐信一听付骏“老板夫妻在吵架,不敢进去”这种狗熊的理由,忍不住抬了抬眼皮“啧〃了一声,心想兵随将相、唐涉深这种人精带出来的特助,怎么会这么怂,但当唐信慢悠悠走上去,在唐涉深办公室门口站定,听了会儿里面在吵什么时,也忍不住皱了眉。
付骏弱弱地,“总监,该不会看见他们吵架你也不敢进去吧……?”
这可怎么得了?!
唐信,这个SEC里影子般的人,唐涉深的心腹,传言SEC中见不得人的杀性事、洗不干净的钱,只要经这个男人的手,搬上台面,就会变成温温和和的新闻、干干净净的收益。
一个有能力成为第一、却懂得不争先只第二的男人,才至可怕。
付骏这下慌了, “总监……”
“这哪里是在吵架,”唐信沉吟,慢悠悠地,“这是在婚变才对。
话音未落,大门被人用力拉开,程倚庭的身影飞奔而出,直直跑进专属电梯,“叮”地一声,直达一楼。
唐信想了下,缓步踱进办公室,一抬眼,瞧见唐涉深一身的杀性分明沾染了伤意,已经同样泛红的眼眶骗不了所有人。
“今天的发布会我会出席,替你撑住场面,”唐信淡淡地讲,对他道,“还不快去追?她哭成那个样子。”
就在刚才,在程倚庭与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唐信分明看清了,这个女孩脸上,已经有怎样的泪光决堤。
唐涉深已现的杀性未收,唇间飙出一句话, “出去——!”
唐信点点头,不再多言。
感情的事,旁的人讲再多,也不如局中人悟一次。
所以说,对一个人用情无疑是一件很令人称赞的佳事,可是当用下去的情收不回来也止不住的时候,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用情晴方好,绝情都市中。
要令唐涉深这样的男人分分寸寸地疼足一生,从来用刀剑架他脖、用手段夺他江山都无用,殊不知晃一个程倚庭的影子,就可令他负手投降.
不费一卒。
这成就了唐涉深生命中的经典,也注定了唐涉深生命中的败局。
众人走出办公室’唐信沉吟着,缓缓踱步到苏言面前,一笑。
“你本事啊。”
苏言笑盈盈地,“哦,怎么?”
“心理系的高材生’玩弄起人性弱点来,果然是高手”唐信负手站定,直视她的眼,“你知道程倚庭误会你,你不解释,反而三言两语令她更深地误会下去。程倚庭不知道你是心理医生,自然不会知道唐涉深以前去你那里过夜其实只是失眠接受心理治疗,你利用她的感情盲点误导她,又利用唐涉深和骆名轩的朋友感情,知道偶尔来这里休息一晚唐涉深也不会追究,可是看在程倚庭眼里就完全不是~回事,她和唐涉深是夫妻,私人休息室既然是私人,自然不会允许第二个女人进人。”
说完,唐信偏头一笑,竟分明现出~丝杀意般的寂艳来,“嗯, ‘永恒的女性,引导人类上升’,我看歌德的这句话可以改一改了。应该看一看会遇到什么样的女人,好女人固然如此,毒辣一点的,倒是会引导男人致命的。〃
闻言,苏言笑容全无,音调冷下来, “唐信,你我朋友之情数十年,现在你是什么意思?偏帮程倚庭?”
“我谁也不帮,”男人耸耸肩,一派悠闲,“只不过是事关唐涉深,我才有兴趣瞧一瞧。”
苏言冷笑, “哦?你这瞧一瞧,可瞧出了我的该死啊。
“你该不该死,和我没关系;”男人低头笑了下,忽然压低声音,说不出的诡吊: “……就像你心里其实喜欢的是唐涉深,也跟我没关系,我没兴趣去告诉任何一人,包括骆名轩。
苏言变色。
唐信笑笑,话锋一转,又恢复成一贯的闲适姿态,“只不过,唐涉深现在对你不追究,是因为他为了一个程倚庭正神魂颠倒脑筋不清楚,等到他脑筋清楚变成曾经那个清醒的唐涉深,你的下场可能就不会太好了。
苏言语气不稳,“程倚庭为了一个霍与驰摇摆不定,我只是为唐涉深不值。〃
“值不值,不是你有资格说的,”唐信眼神锋利, 一丝悠闲下隐着杀性的刀锋. “我告诉你一件事.唐涉深曾经动用了关系把整个业界研究阿尔茨海默病的权威医生翻了个遍,一个个地把这些医生押回国内给程母治病,只为了程倚庭可以不再为她母亲的病掉眼泪。你想,这样的女人,是唐涉深的什么人?”
放在心尖上去疼的人。
才是唐涉深心里的天下第一。
这一年,SEC最高执行人缺席年度新闻发布会。
各路媒体严阵以待,却只看见了从SEC总部大楼快步跑出去的程倚庭。寒冬腊月,这个女孩连围巾也没有戴,也没有手套,双手被冻得通红,她却只是跑,一点也不肯停下脚步。
因为停下来,就会被人发现她已经决堤的眼泪。
不知跑了多久,一个踉跄,她终于摔倒在路边。
程倚庭跪在冰冷的水泥路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程倚庭一生中很少有失分寸的时候,程倚庭很少大笑,程倚庭更很少大哭, “世间大爱,伤筋动骨”,这个道理,程倚庭太懂,然而任凭她再懂,这一次,她却仍然躲不过这一场劫,哭到浑身都痛,哭到声带嘶哑再也发不出声。
她记得对自己说过,不要再去爱一个人,人生短短,她只想安安全全地过,春来冬夏,她一向懂得为自己准备后路,然而她却忘记了,一个人再精心准备为自己留足后路,情爱关劫来时,也不见得就会比寻常人更看得开,也不见得就会有得那一身金刚不坏之身好容易来抵御些什么。
方才唐涉深对她讲出那一些话,短短数句让她痛彻筋骨,就已然让程倚庭明白,她的后路不是后路,她的余地不是余地,她根本没有金刚不坏之身,她有得只有赤手空拳,以情爱支起的柔弱肉身一条。
她跪下来,哭得连脸颊都碰到了冰冷的地。泥土的腥味,好冷,生凉。
一下子,她明白自己这个人,是已经没办法了,是已经完蛋了。
放弃承认不爱一个人,就是她已经爱上他的最好证据。这样一个程倚庭,已失去了全部的退路全部的余地,往往寻常女孩家面临这样的机锋时,都会选择委曲求全。
有时候,甚至委屈了也不能求全。
程倚庭毕竟不是寻常女孩,这个道理她太懂,所以她只委屈,不求全,连跪下来哭都要离至好远角落连决堤眼泪都不愿让他看见半分半颗。
天幕渐暗,哀伤不止。
程倚庭哭到干呕,捂住腹部,不住地痉挛,甚至于终于让过路行人都看不下去、担心不止,有好心青年恋人急匆匆招来了出租车,另一名青年男子一把抱起早已痛得倒在路边的程倚庭,送她去了医院。
昏沉中,唐涉深对她讲的那句伤情话,“也许我们之间,唯一庆幸的只有,没有孩子这件事……”,一遍一遍,循环播放在程倚庭渐失意识的脑中。
她捂住腹部,有些隐隐的了悟。
“程倚庭”这个女孩子,他不要了。
他和她的孩子,他也不要了。
接下去的两天时间里,程倚庭的行踪成谜。
率先引起注意的人,是霍与驰。
“程倚庭请了两天事假?”
“是呀,”行政小姐有礼地回答,诧异于这一位年轻神秘的制作部总监突然来闻的这一个问题, “两天前程记者打电话过来,说家里有点事走不开,向公司请了两天事假。
霍与驰道了声“谢谢”,举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低头思索数秒.拨通了程倚庭父母家中的电话。
果不其然,从电话中旁敲侧击的结果是“倚庭没有回来过”。
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这是一个大问题。
霍与驰不愧是娶了曾经干过刑警这一行职业女性为妻的男人,每天翻看着关雅正的《刑警月刊》以助睡眠,日积月累居然也锻炼出了那么一点业余老警察的味道来!
没线索,那就找线索,就从程倚庭两天前打来的那一通录音电话查起吧。
霍与驰沉吟着,定下追查计划,去电脑室调出了电话录音。
另一边,霍与驰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正忙于埋头听电话录音时,程倚庭已回到了唐涉深的住宅中。
管家一见是自家少夫人回来了,心里一颗大石那个落地啊,连忙就迎上去了,程小姐!你可回来了……”
可是当他一见程倚庭,立刻就怔住了。
才两天而已啊,怎么之前好好的一个人,就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