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没有回答。我以为他好歹会敷衍几句的。我抬头看着他,下一秒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揽进了怀里。两个“雨人”抱在一起,这一幕该多有趣?可惜我不是旁观者,我身处其中。他身上是湿的,却不似我一样周身冰冷,紧紧相依的时候他的热度转递给了我,温暖来了。我紧闭着眼睛,给自己哪怕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放纵。那一刹那,我好像找到了可以依托的港湾。“包紫圆,你真笨啊。”过了半晌,他只说了这么几个字。
我确实是脑子不灵光啊。我要是不笨的话,也不会任由他这么吃我豆腐了。“袁璟深算我求你了。快把你的稿子写完了。写完你的小说,然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OK?”我的头抵在他的胸前,声音有些发闷。这是我的心声,发自我心底的声音。
“事到如今,你我都知道这不可能了,不是么?”他醇厚的嗓音从我头顶飘过。
不可能了。对,永远也不可能了。
我的女神
有时候事情就是很奇妙。两个人,明明是被喷泉水淋了,却搞得跟喝醉了一样。我明知道我不应该沉湎在袁璟深的怀抱里,身体却根本不听大脑的指挥。我唯一能够给自己找到的蹩脚解释就是——我冷。秋意正浓的阴凉傍晚里,浑身湿漉漉的,再被小风儿一吹,不冷才怪呢。我本能地把袁璟深当成了取暖用的火炉。不得不承认,他的供暖能力还是很强大的。此时,他的手正在我背后上下抚动。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我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的失忆到底是真的假的?”
他低笑了一声,说:“咱俩明天会不会一起发烧啊?”
从再次相遇到现在,他一直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其实我对那个答案也没有那么执着。我不是那种粗神经、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我只是觉得即使他没有失忆也谈不上什么欺骗不欺骗的问题。那晚之后,我和他的关系又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我们从本来的“不应再相见的前未婚夫妻”变成了“类朋友”。他坚持着他的失忆自来熟路线,我坚持走我的表面熟视无睹、内心波澜万丈道路。这一切都被小蘅看在了眼里,她晚上经常跟我卧谈,说我某颗食古不化的心已经被撼动了。我苦笑咧嘴,撼动有个啥子用处啊?我的小心灵根本就是在颤动。至于为什么发颤,我决定不去追根溯源。很多事情还是不求甚解的好。
我记得广告里说,大宝是天天见的。现在,于我、于袁璟深、于班蘅,蒋微涵也是天天见的。我不仅能见到她,还能亲耳听到她温和而柔美的声音。那天上午,就在我被郭经理交给我的翻译资料折磨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手机响了。
“紫圆。有点事情想麻烦你。”我的眼睛盯着纸面上密密麻麻的字母,蒋微涵谦和恳求的声音飘进我的耳里。
“什么事?”
“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约一下甘泉,也就是袁璟深?我想和他出来见个面,但是他却总是回绝我。我想,以你的力度要说服他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吧?毕竟你们以前还订婚过呢。”
我的注意力终于从翻译稿中脱离了出来。我说:“微涵,我可以试一试。不过袁璟深的事还是他自己做主,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决定。”
“没关系,只要你肯帮忙就好了。多谢了。哪天请你吃饭吧。”
“哦好。没关系。”
“那你先忙吧,拜。”
“拜。”挂掉电话,我看着手机。为什么来电的人语气那么自然?就好像我们还是曾经的好朋友一样。
关于约请的事情,我当晚就跟袁璟深说了,是吃饭的时候说的。我一边吃着他做的原创竹笋火腿意大利面,一边漫不经心地专述了蒋微涵的请求。他只是笑着往我面前的碗里夹剥好皮的虾。班蘅在一旁哼哼了两声,说:“你干嘛帮她?”
我耸肩:“人家求都求了,我就转述一下啊。”
“你真听话。”小蘅瞪我。
“你嫉妒了吧?”我放下筷子,蹭了蹭身边的某女人,“你是怕我和蒋微寒旧情复燃吧?上初中的时候,咱们就是三角恋啊。要不是我老爹,你怎么会得到一个完整的我呢?”
“我……呕……”班蘅再次瞪我。
“哦哟哟,你心虚了吧?脸红了吧?我就知道你爱我。”
“包紫圆。”班蘅还是瞪我。
每次她叫我包紫圆而不是包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快到忍耐极限了。我笑,说:“来来来,宝贝,姐姐给你夹个虾哈,别生气啦。”
“我不要。”她迅速又把虾子放回了我的碗里,“这是你男人给你的,给我干嘛?”
我眨了眨眼,一下子顿住了,“什……什么我男人啊?袁璟深才不是我男人呢!”
“你们俩都三定终身了,现在他又来投奔你,还不是你男人啊?”贞子蘅的语气极其阴冷。
“哦?三定终身?”一直静静旁观的袁璟深忽然饶有兴味地插了一句嘴,“小包子,要不要给我讲讲三定终身的故事呢?”
“有什么好讲的?你丫根本没失忆。”我撇嘴,继续往自己塞面条。
一顿饭很好糊弄,迅速地吃完,迅速地撤退。问题是当你和一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候,他总是有办法找到你的。当我饭后再一次一个人跑到天台上傻兮兮地看星星的时候,正好又被某大神抓了个正着。
“我就知道能在这儿找到你。”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向我走来,一屁股坐到了我身边的塑料椅上。
“大作家先生,你不是有稿约么?快去写作吧。”
“不,我还是跟你在一起比较好。上次咱俩去戏水之后,我的灵感真的跟喷泉一样冒出来了。”他又是一脸痞子样。
“哦?那我岂不是你的灵感源泉?”我爱答不理地说。我是单纯被“戏水”这个词雷到了。
“正是。你就是我的缪斯女神。”这话简直要把我辛辛苦苦塞进胃里的美味意大利面都催吐出来了。
“袁璟深,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我哪里不正经了?”他的身子侧向我,我们的脸庞距离不过几公分,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呼吸喷出来的热气。为了避免他的感受和我一样,我决定屏住呼吸。
“你从头到脚都不正经。”我振振有词地说,“你说话的样子不正经,你的笑也不正经,你在房里光着身子写文也十分的不正经!”
“缪斯小姐,你对我的观察真是细致入微。”他十分满意地笑着说,手还抚了我的脸颊一下,像那种怪蜀黍看到了对胃口的幼稚园小萝莉之后情不自禁的触碰一样。
我决定反击,于是用拳头蹭了他的脸一下。我说“蹭”绝对不是含蓄的,我本来是打算“殴打”他的,只是刚一触到某人脸上隐秘的胡渣之后,我改主意了。“不跟你闲扯了,我下去了。”我站起身来准备下楼。他却拽住了我的胳膊。
“夜色多美啊,咱俩一起赏月吧。”
“赏个鬼啊,你看到月亮啦?”从他的手劲儿上判断,我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只能被迫再次坐下。
“没有月亮的话,咱们也不是没话题的,不是么?来说说三定终身的故事。”他十分自然地又开启了晚饭的那个话题。
我没搭理他,继续看天。他就软磨硬泡,誓死不让我下楼。我俩就这么耗着,一个非要问,一个非不说。寒风阵阵地吹过来,我打了个喷嚏。那次“戏水”之后,虽然我并没有如他预料般地发烧,但确实有点着凉,而且是持久性着凉。
他忽然在我耳边轻声问道:“好像是有人想你呢。”
我咽了口唾液,对他的靠近还是不太适应,别过脸去,冷冷地说:“说不定是哪个帅哥呢。”
“会不会是被你放过鸽子的、可怜的男人?”他的笑容颇有调侃意味。
哼……你逼我是吧?你以为本包子是省油的灯么?我挺直了小腰,直视着他说:“袁璟深你绕来绕去不就是想听三定终身的事么?写书太屈才了,你应该去当演员啊。你这演技都可以媲美奥斯卡最佳男演员了。连缪斯女神这种称呼都搬出来了。佩服佩服,膜拜膜拜。”
“别别别,我是不会接受你的佩服和膜拜的。因为你不是真心的。”
我又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说:“你就继续油腔滑调吧,姐姐不陪你玩了。”我又要走了。
这次没等我起身呢,他先站起来了。他临下楼的时候说:“等我。”
等你?切,我哪有那么听话?我还是回我房间去玩植物大战僵尸吧。可是当我还没走到天台出口呢,他又出现了,手里多了一瓶酒和两只酒杯。那酒分外眼熟,不就是我生日那天和他对饮过几杯的轩尼诗么?老哥啊……我对不起你,让你的酒柜屡屡遭劫,希望你那来自遥远马尔代夫的深深怨恨不会那么快传递过来才好。
“要不要小酌一下?”一只水晶高脚杯被塞在了我的手里。
我迅速把杯子藏到身后,义正词严地说:“不喝。喝酒会乱性。”
“那我自己喝,我自己乱就好了,不拉着你了。”他轻松惬意地给自己斟了些酒,啜饮了一口,感叹着:“不错。”
“现在你不用找缪斯女神了,酒精会给你灵感的。”突然有种冲动袭击了我,我想把他手里的酒瓶子和酒杯都夺走。我不喜欢看他一个人佯装轻松喝酒的样子,那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一种……落寞。
“嗯。酒是个好东西。”他又喝了一口,说:“有阵子我特别喜欢喝酒。我不是跟你说过,有段日子我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么?那时候酒精就是我的伙伴。后来我渐渐意识到,酒精给我带来的正面影响远不及负面影响那么多。托它的福,我的睡眠时间大大增多了,但我清醒的时间却骤然减少了。而那所谓的清醒时段,也是被混沌占据的。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没出息?”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听他说这些话,我的脑海里都是他独自举杯苦饮的画面。我抿着嘴唇,深吸一口气,说:“袁璟深你不该这样的……”
“我知道。我爸妈都这么劝我。我知道,所以我也走出来了。”
“嗯,走出来了……就好。”走出来?究竟是从“被逃婚”的阴影中,还是你所说的失忆中呢?我压抑住内心的疑问,说:“那你别喝了。别把你以前的酒瘾勾回来了。”
“不能。因为还有比酒精更值得沉醉的事物。”他笃定地说。
“什么啊?”我不假思索地问着,触上了他的目光时,我才发现这个问题有多么愚蠢。酒瓶和酒杯被他安放在了地上,而他就那么专注地凝望着我。这目光无关乎我们距离的远近,全然可以直达我心中最深之处。就在那一瞬间,我知道我是个透明人。我的一切疑惑、犹豫、包括蹩脚的隐瞒和回避,无所遁形。
我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下脖子,他却突然轻轻地吻了我一下。我怔住了,心跳迅速加快了力度,我刚想伸手捂住嘴唇,他的吻再次毫无预兆地袭来。我伸出双手试图推开他,他却轻而易举地抱住了我。我瞪着的眼睛里一定写满了惊恐和恼怒,他看得到,却用温柔的方式让我的情绪归于平静。风很凉,却有一种难耐的热度在我们之间萦绕。轩尼诗的味道从他的口中传递给了我,我也有些陶醉了。我开始不能呼吸,开始觉得头晕,也开始意识到不能这么继续下去。有时候,理智会在混乱中觅得一线生机。我再次用力推他,用脚踢他,却不小心踢到了酒瓶,清澈飘香的液体在天台的地面上流淌,酒液的香气在空气中飘荡。
他松开了手,也离开了我的唇,双眸却依然像点着了火一样闪亮。他忽然蹙了一下眉,说:“我以为你会咬我。”
咬你?哦对……其实我可以咬你!我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拳,说:“你……你不要以为恭维我是什么缪斯女神就可以对我那个……你要是再敢我肯定咬你!”嗯!一定会的!你等着!
“哦,那我们试试。”他的头靠近我,薄薄的唇再一次欺来。我打了一个寒战,一拳直击他的左胸。虽然我的花拳绣腿对他这种精于锻炼的人来构不成什么威胁,但他还是停住了动作。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直奔我的卧房。反锁了房门之后,我靠在门上喘气。对,喘气……我一定是跑的太累了,没有其他原因。气息还没来得及调匀,我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闭上眼睛一头栽在了床上。
苍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
心未动,身已远
那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平均一分钟要转身十次左右。我捂着嘴开始胡思乱想,开始猜测此刻袁璟深在做些什么,开始预期将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我不想承认我因为一个吻而失眠,但这样的事情确实发生了。第二天上班,无精打采的我得知了一个消息,公司要安排我到L市参加为期五天的培训。
下班后我着手打包行李,跟小蘅依依惜别。给宝宝打电话通报这件事的时候,我才得知原来邱桐也去了L市,宝宝说让我到时候照顾邱桐。我答应了。虽然邱桐总是尽力让自己成为一个不需要别人照顾的人,但他的眼睛确实不方便,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着实有点让人担心。
我知道我需要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和袁璟深保持一定距离的机会。而这个如此冠冕堂皇的机会就这么来了。连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往行李箱里放衣服的时候,我有点心不在焉的。早晨我刻意没吃早餐就上班了,白天袁璟深给我打电话我也没接。晚上回来他还是平静如常地做好美食端到我面前,甚至还非常自然地往我碗里夹菜。就好像,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一样。可是我知道,发生过的,终归是发生了。就像那个三定终身的故事,还有那个连续在两次订婚宴上不告而别、又在最后的结婚典礼上踏上不归路的傻瓜虽然都已经被尘封在记忆里了,但却永远都不能被抹杀。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一抹修长的身影倚着我半开的房门。“可以进来么?”
“可以不进来么?”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苦大仇深。
“你又要跑。”他声音很轻,人已经站在了我对面。傍晚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夕阳的微光平铺在光洁的地板上,与微光做伴的,还有他的影子。
“我能跑哪里去?这是公司的例行培训。我作为新晋精英当然要去接受专业知识的洗练了。”一件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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