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虽已晚,离黑还有一段距离。可狼群为什么提前发起了进攻?六人一阵糊涂。飞鸟笑道:“想想,为什么?若你们是狼,你们什么时候攻击?所以,我们一定能熬过狼的耐心。”
祁连经过这一点拨,不敢确定地问:“天色昏,而没生火就快要生火的缘故?它们也太有灵性了吧?”
飞鸟点了点头,又问:“敌人现在会怎么办?”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生火呀!”
飞鸟摇了摇头,正容说:“想一想。倘若是张奋青,家里晒了?晒了大米……”
张奋青连忙解释,说:“我家那不生大米!”
“啊!”飞鸟愣了一下,说,“就当种了大米,晒了大米,倘若有鸟去啄,你们是要先赶鸟呢?还是要先做弓、挂网?”
张奋青说:“当然去赶鸟!可是要是狼。我就先抄家伙……”
突然,又是一阵狼鸣。飞鸟勃地站起,又低又短地大呼:“马被偷袭了。看狼群会潮水般地涌上去,他们马上就会逃走。快!准备用马车上的火种,把火生大。”
众人轰然起身,有条不紊地忙碌,分发缠就地火木,凑到铜炉中引火。每次七个胳膊一凑就是七支火把,一刻钟后已是三十多只。飞鸟让他们用多道绳索捆成活扣,每五枝捆成一捆。等捆了四捆,这就喊上张奋青、牙猴子、石春生。每人握着中间的那根绳提一捆,上马往林外走。
一走出去就能隐约看到隐隐绰绰的狼影。张奋青从来也想到要走在它们中间,把它们赶跑,心情格外地激动,连飞鸟的大喊都没听清。继而,他回过神。便看到飞鸟快马如飞,沿着湖畔飞驰,手执一支开道,已冲到狼窝里,连忙追赶。隐约听到飞鸟让自己到断崖的喊声,他立刻就往断崖下飞驰。果然,那里还有十数个手持狼棍地敌人被几十凶神恶煞的巨狼围成一团,虽惨不忍睹,还在各守阵地,死死地护住猎物。
想上片刻。他立刻大喝一声,投掷一枝火把,豁开狼堆。牙猴子立刻向他并过去,冲他怒喝:“谁让你扔火把的?你拿着我的。”
说完,把一捆火把递过去。掣手抽弓,一箭射去。一个往那只快要熄灭的火把处杀去的人应声倒地。立刻,牙猴子不顾狼圈里地人声嘶力竭地怒吼,接连几箭,射地全是人和马。
张奋青不信,再看对面角上的石春生。把几只火炬傍在死牛身上站住。一马立高,也在满弓射人。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立即冲牙猴子大吼:“我们只有七个人,怎能又赶狼又杀人,两面受敌?不把他们救出来,怎么从狼嘴里抢食?!”
牙猴子阴沉沉地说:“知道个屁。不愿共分猎物地就是仇人,这是抢食地规矩!我们早就动上手,抢了他们的马和车!阿鸟马上就会把狼赶走,不趁机杀光他们,必有伤亡。”
张奋青扭头去看飞鸟在干什么,见飞鸟一路飞驰,手中仅余地一枝火把上下翻飞,敲打出星星点点的火花,把俯首就食的狼只赶了个落荒而逃,要不是怕牙猴子离了火,真想冲过去问问飞鸟的意思,便伸着头问牙猴子:“为什么有这样的规矩?”
牙猴子反问:“我哪知道?”
突然,几声粗重的蹄声响起。牙猴子刚欢呼过“图里图利和赵过也来了”,便是从天而降地狼、拉着巨木的野牛,它们带着巨啸,包子一样砸下,撞击出地动山摇的巨响。下面立刻就是一阵雪尘弥漫,就是鬼哭狼嚎之声。张奋青惊到魂了,两手火炬全跌到地上。他眼前景物翻滚晃荡,耳朵什么音也没有,动一动都力不从心。
好久,好久。又是好久,好久。狼跑光,人死净。他才记起亲娘,悠悠叫了一句:“娘呀!”再一看,飞鸟正在自己眼前晃手指头,问他:“这是几?”就喃喃地说:“四!”
他使劲地摇晃脑袋,见飞鸟乐呵呵地要走,一把拉住了问:“狼跑完了?”
飞鸟“恩”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这就是札达之术的五鬼搬运大法。不过只来了两只鬼!你学不学?”
图里图利凑上笑呵呵的敦实脸,老老实实地说:“阿鸟骗你的。这是我和赵过赶来的牛!被蒙了眼睛,不知道这是个土崖,就撵着狼跳下来!快醒醒吧。咱家有自己的牛群了,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张奋青说:“你骗人的?哪有拉大木的野牛?”
赵过、张铁头都发愁地聚到他跟前,纷纷问他:“那你怎样才能信?”
张奋青指着头顶,两眼呆滞地反问:“天上哗啦啦地掉了野牛?它们以为自己有翅膀?”
突然,他猛地从马上蹦下来,看飞鸟已在火堆边,一把推了来抱自己地张铁头,顺便把路勃勃拧一个圈,闯过去又跳又叫:“小红蝎,大马鳖,人已不敢用手捏。牛头的鬼马头的妖,现了形,俺的魂就飘——南天王老爷。西山圣君母!人心儿就那个几节。俺知道您神通了,日日夜夜祭拜,别让俺再惊坏……”
张铁头知道这是放鬼节那天,故乡乡下的老妇都教娃子唱这歌,这一下就迸了眼泪,低声说:“他吓傻了。要我一点都不知情,也准吓成他这样!”
赵过左右走两步,搓搓手,决下心来,连忙跨到飞鸟身边。说:“让我使劲打他一巴掌。看看打醒打不醒!”
飞鸟给他耳语两句,突然往旁边一看。“哎”地一声疑问:“图里花子,你咋来了?”
张奋青一拨楞头,连忙问:“在哪呢?”他四处看看,问地仍是刚,能地话:“狼跑完了?”接着便揉了揉胸脯,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怎么上面又掉了堆牛?”
图里图利笑着说:“咱没马,根本没法猎牛的。
我们在高处揣摩狼撵的方向。就到宽路变窄路的地方截被挤慢下去的牛,把索地一头拴到树上,用另一头地套。猎到牛了,就拽收短绳子,拿另一头打活扣,再套。不想套到几头,绳子没有了,枯树也被挣断。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用弓射。
“那些不愿意跟我们共分猎物的敌人早过去了。眼看守几个人赶着备用马匹、大车地,过来就和要抢我们的牛。我们就把他们杀了,夺了两车地绳子、木柴和火油。
“阿鸟知道狼撵猎物进的都是死路,野牛若想回头,又得从来地路回去,立刻让我们赶着带巨木的那几头过去。而后用车。死牛和雪闸死路,这才去接你们。
“果然,野牛逛了好长一个圈子,还是被赶到死路的尽头,不得已冲了回去。可这一回去,那又是一条狭长的死路。我和赵过把那几头带着巨木的牛一赶。嘿,把牛全撵塞实了!这时。再把后面十几只牛的肚子穿上绳子,系到一起,它们就进,进不去,出出不来。
“我们要来接应你们,就带木头地牛来接应你们,把着两路撵狼,把它们硬赶掉下去。”
他合不拢嘴地赞叹说:“你看我们这个猎打得漂亮不漂亮?那可是二百多头活牛呀!”
飞鸟给他泼了盆凉水,笑着问他:“别高兴得太早。怎么把它们赶出来?赶回去又放到哪?这些可都是野牛呀!”
几个人的汗下来,无不心想:脚下踩了三、四十头不死即伤的牛,运就够运的了,何况那里还圈了二百多头呢?他们再没什么主意,只好朝飞鸟看去。飞鸟摸着黄发妖的脸蛋,一边奇怪那娇艳之色是怎么长出来的,一边说:“打猎不能把一群猎物灭种,弄出几十头,其它的?全放了!”
几个人下刀割肉,大块、大块地放到火上烤,只闻闻那上面飘出来的香气,就忍不住留口水。飞鸟也给那黄发妖要了一块,一点一点递到他手里,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也不懂那那黄发妖的话,就叽里呱啦了一阵,哈哈大笑。
路勃勃趴到黄发妖脸上看了一看,见他一个劲地发抖,晃个不停地拿了肉,偷偷看飞鸟,碧色的眼睛全是惊鹿才流露地胆怯和凄迷,就又移到他的身上看,这时,才知道他腿脚处流过的水结了冰,就恶心地指了一指,嘲笑说:“阿鸟。你看,他尿~都吓出来!呵呵。尿都吓出来了!”
飞鸟蹬了他一脚,骂道:“她是个女的,你敢往那看?!以后不准欺负她,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奋青不相信,弯腰转到身边,问阿鸟:“你怎么知道他是女的?”
飞鸟又摸摸他地脸,反问:“不是女的,有又白又粉的脸吗?”
张奋青的黑手立刻摸了去,正掀到兽裙处,被飞鸟一巴掌打到。他沮丧地看看飞鸟,咽咽吐沫往一旁蹲,反问:“要不是女的怎么办?”
牙猴子“嘿嘿”地叫两声,发觉喷了肉沫子,赶快用舌头吞回去,含糊不轻地请求:“男的女地,都还小。现在不看看,将来咋办?”
飞鸟也发了愁,只好笑眯眯地看着那黄发妖,指指那儿,又指指张奋青地眼睛,说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的鸟语,一手作请,耐心等待着。金发妖茫然无头绪,大概觉得飞鸟在嘲笑他吓尿了,边抽了一下嘴角,一点一点地缩回自己地腿。
路勃勃耐不下性子了,一个猛子扎到他腰上,一声“看看吧”,就用手往里掏。很快,他抬起头,鼻子喷出两团气,悄无声息地挪到一旁去,压低了声音,在张铁头耳边说:“什么也没有!”
飞鸟大为得意,问了这个问那个:“怎么样?女的吧?我都问出来了的还非要看!”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十二章 野牛·妖人·狼·人(3)
猫、狗得了骨头,一定要把它拉到自己的窝里才甘心。
人捡了宝贝,通常会快快地走回家,或“呼通”或轻轻地掩上门,伸着手臂招要妻子儿女,嘴巴里吁吁低语。这还是捡,倘若是自己流血流汗的呢?熟悉狼嘴的人都知道,狼拽了的肉就不松口,叼了小羊,死也不肯回头。
虽然众人战胜了敌人,虽然他们震慑了狼群,可心中不安的仍是诺大一笔财富的安全问题。他们是吃饱喝足了,一躺就是一滩肉泥了,却依然不待飞鸟去催,立刻就经过一阵天任鏖兵,奋余力爬起身子收拾战场。
倘若在若干日以前,他们一定不会死了心眼说:累死,掉湖里淹死,那也得拖运回家!但现在,他们绝不允许懒得连到嘴的肥肉也可以扔。哪怕是那些被狼啃噬条腿的,撕破肚皮的。
这就是被激发了意志力和上进心的胜利者!
赵过为了减去累赘,不知从哪摸到一只金色大斧,冲着被啃噬过的牛身,“噼哩啪啦”地削砍不停。飞鸟看自己不说不要,他们就只肯留下一两堆的牛毛,牛杂碎,只好出言制止,说:“阿过,给狼群留点想头吧!这是草原上的规矩!一起打的猎要一起分配!不然,咱和刚才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赵过一甩衣裳,挥了一把汗,说:“不是留了几十个光溜溜的人吗?够它们吃的了!”
张奋青和赵过站到了一致立场,立刻钻牛角尖,反问:“狼也要分?怪可惜的。”
飞鸟回头看了他一眼,直到看得他挠头,这才说:“实话告诉你吧。咱们一赶马拖牛地离开,这些火也挡不住狼了!它们一看自己的猎物不够享用,就会找到咱们家去!你要是不怕。你来拖!”
图里图利立刻补充,兴奋地说:“阿鸟不是用札达之术招呼了狼王了吗?留了猎物,下次还能在一起打猎!回去,我要学札达之术……路勃勃要学兽语,哎!那小子哪去了?那个黄毛妖怪呢?他们不是少年、少女的,好去了?”
牙猴子哽哽一笑,往手上吐了口干吐沫,说:“那也是人家俘获的呀!”
张铁头心怀妒嫉,恨恨地骂:“毛孩子。下面还没毛呢!”
飞鸟眼角在赵过那儿,一说黄毛。看到的就是他那把黄澄澄地大斧。
他要了一下,握到手里。发觉这斧头有自己两三个巴掌那么大,沾满肉沫渣漳的斧头呈扇面,闪有一泓金波,无瑕的锋刃上还拧着火把打亮的光结,心里不由纳闷,就疑惑地问赵过:“你是从敌人那儿得来的兵器?”
赵过奇怪地回答:“对呀。怎么了?”
飞鸟凝视不语。好久才缓缓地说:“草原上缺少工匠,一般人能有把把子凸凹不平的铜胚弯刀就已经不错了。这伙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度色铜斧?你看这面,比铜镜还要亮!”
赵过闷到家了,反问:“那又有什么?我们多了把好兵器用呗!”
飞鸟很想表达一下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敲敲他的脑袋瓜子,却还是忍了住,心中笑道:“即使是哪部首领的近亲,又有什么?我们多了把好兵器,不用白不用!”于是,他使劲儿一抡。“咵”地一声劈烂牛股,继而把斧头递给赵过,严肃地问:“持它地羸弱男子没能用它保命性命,让我们得到了它。那我们就应该问问为什么。现在,你连狼嘴里残留的食物都不愿意放弃。和他们地贪婪有区别吗?难道就不会招致兵器被别人夺去的命运吗?”
赵过掏掏发硬的鼻孔,咋几咋嘴,疑惑地问:“难道我也太贪婪了?!”继而,他点点头,立刻以坚定的眼神接受,激动地大喊:“阿鸟!我记住啦!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啦!太爷得不到天下。是他太贪婪。因为怕伙伴是狼。就不肯把肉留给伙伴!”
飞鸟倒傻眼了,心想:是呀!樊氏老太爷占据郡城。嘴里要以德服人,事实上,却并没有给别人什么好处,有点光,全顾往自己家里搂,以至于连巴结他的家族都没有,白白浪费掉了樊英花与士绅合作的上上之策。
他纳闷地盯着赵过,又想:樊老太爷身边有不少谋士呀,而且就连樊英花那样地人,也没完全弄明白每迈出一步怎么那么艰难。可怎么,我和你这家伙就能看到一块去?是你和我一样聪敏?!还是我和你一样地单纯?
他心中竖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管怎么说,没有这些残牛,一匹马拖一头牛,慢归慢点,说走也就走了,活儿一下轻松了许多。他们说不慌就不慌,全把眼睛转到赵过脸上,看他为什么那样大呼小叫。继而,他们又把目光转移。
原来,路勃勃兴致勃勃地跨着二郎探母步,手持弓箭压着那黄发妖精,指挥他走到东,又指挥他走到西,最后指挥他走到飞鸟的身边站住,大声说:“阿鸟。他还不通人性,想跑。你教我两句兽语,我训1练训练他!”
张奋青和赵过是老冤家了,本还想着怎么讽刺赵过,这一听才知道路勃勃唱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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