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之于她,原是个这般瑰丽绚烂的梦啊!这样的美好,她甚至……根本没有勇气去触摸,去占有,去奢望。他这么一个爱恨分明从容亦霸道的男子,偏偏大老远地跑到了这样穷山恶水的地方来,即便她是铁树所化,也该有开窍的时候。可她,明明知晓他的来意,却还这般虚与委蛇地对付着他,不愿让他离自己再进一步。
原浅,你真是坏得……罪无可赦!
有冷风灌进了她的瞳眸里,迷了她的视线,她的心。脚下一个踉跄,下一刻,原浅已是摔倒在地,而她的下颔处,被磕出了一道红红的印子。路面上满是泥泞,是由积雪融化带来的,她这么一扑,便连带着将自己的衣服给弄了个一团糟。
夏弋阳慌忙跑到了她的身边,“浅浅,你怎么样了?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丝毫不嫌弃原浅此刻脏兮兮的模样,夏弋阳怜惜地将这倔强的小丫头抱了起来,“浅浅,如果你想哭,我的胸膛借你靠。如果想打人想发泄,那么,我也在这里。”
是这样好听的话,可原浅没有力气去回应了。周身涌开开一阵浓烈的悲怆,在夏弋阳无法预料的某个瞬间,她的脸上多了红红的一个五爪印,是她,送给自己的。‘啪’的一声脆响,在呼啸崩腾的北风中弥于无形,仿若从未曾存在过,仿若从不曾发生刚刚的一幕。
原浅的眼眶,载不住心底的愁苦,终于,有咸涩的泪水从颊侧滑落,一点一点,不知漫过了谁人的心头。
夏弋阳忽觉得一痛,稳稳地把怀中的人儿揣紧了些,他大步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踏去。想安慰,却偏偏谁都知道,安慰在此时,不过多了几分惨淡无力,“浅浅,商先生他……吉人自有天相,也许,也许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他没有上飞机也说不定呢!”
越说,舌尖处越加添了几分干涩。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呢?无人退票,全部登机,他是有多傻,才能硬生生地将机场工作人员这么些话给忽略掉?也或者,想忽略的不是他,只是因为怕怀中的小人儿无法面对这般的结局,他才自以为是地想要给她臆造一个不同的梦境。
人,有时候,真是脆弱得可怕。该怨,命运无常吗?
原浅不说话,空洞的盈眸中泪水汩汩坠下,安静无声。
夏弋阳给原浅翻了套衣服出来,揉着她的长发,温声问她:“浅浅,要不要洗澡,衣服都脏了,是一定得换的。”
原浅神情麻木地将夏弋阳手中的衣服结果,再是起身朝着卫生间走去。她的步子有些虚浮,夏弋阳上前想扶她一把,却被她毫不客气地避了开。
其余学生在这时段也陆陆续续回了宿舍,一齐挤到了夏弋阳的这间寝室,一行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的都是原浅的情况。这世间有条法则叫亲疏有别,是以即便今夜震撼地得知了商述泽极可能在空难中牺牲了,众人对此绝大多数也只觉得惋惜伤感,却不会真正痛苦到什么程度。而对原浅,众人的态度则是关切爱惜,想尽可能地劝慰她,让她不要太难过,太痛苦。
归根结底,商述泽与这一群人相识不过四天,即便有感情,又能深厚到哪去?而原浅不同,因为夏弋阳的关系,众人本就对她照顾些,再加上又是个坚强可爱的小女生,自然更得众人喜欢。
夏弋阳喊了停,揉了揉额角,他只觉得这一晚上的接受到的信息量太大,他甚而都没多余的精力来冷静了。站起身,他礼貌客气地朝着宿舍里站着的学生道:“浅浅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多好,大家都先回宿舍休息去吧,人多了反而容易刺激到她。”
习惯了听从夏弋阳的指令,这时刻其余的人也不多言,道别过后便纷纷离开。那蓝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心底则是一声嗟叹。想起商述泽呆在这里的那几天,她沉默了。旁观者清,或许连原浅自己都不知道,她实则是爱那个男人的吧!却不知因何,原浅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下意识地抗拒别人越过安全距离,离她太近。只是,若真是不清楚,那么此刻的那蓝深深地希望着——最好,便是原浅这一生都不要知道自己对那个男人的感情了!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便是一生。这个道理,实际上很多人都明白,只是抗拒接受。那蓝将自己的衣服拢紧了些,再是缓缓牵紧了男友的手,那样用力。
按照原定计划,接下来几日众人圆满完成了在西北的三下乡的活动,只队里头弥漫着的那股窒息感却是越发浓重。原浅而今看上去是再正常不过,她每天都会按时起床,按时休息,按时上课,陪着小孩子们玩的时候,她还会温温柔柔地笑。
“浅姐姐,这束花送给你,是巧巧摘的。”和当地的孩子们告别那天,夏弋阳唱了一首朋友,而巧巧则是在气氛火热的会场中穿行,最后悄悄来到了原浅身边,将手中那束金黄的花朵递给了她,“浅姐姐,你喜不喜欢?”
原浅轻捏了捏小姑娘的粉颊,笑盈盈应道:“真好看,姐姐喜欢。”
“不,不对,浅姐姐,你不高兴。不高兴,为什么还要笑呢?”巧巧闻言先是一阵喜悦,然很快她便耷拉下了脸,一针见血地将原浅的心绪曝了光。
须臾间原浅微怔,脸色飘渺,亦是恍惚。巧巧踮起脚尖轻拍着她的后背,似是想用这种方式安慰她。
不知何时,嗅了一口那不知名花朵上淡雅的香气,原浅将巧巧牢牢搂到了怀里,声音柔柔的,“傻姑娘,姐姐真是欣喜的,瞧,巧巧送了这样好看的花给姐姐呢!”
☆、第50章 浅浅来看你了(爆更3)
巧巧眉眼弯弯的,忽然扯了扯原浅的衣角,“浅姐姐,偷偷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原浅起先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把玩着小丫头的小辫子,柔婉问道:“巧巧想告诉姐姐什么呀?”
巧巧调皮地呲了呲牙,这才眨了眨眼道:“浅姐姐,其实原本不是巧巧要给姐姐送花的,是商哥哥看到了这些花,说姐姐也许会喜欢,让巧巧在姐姐离开前给姐姐送一把。浅姐姐,你说商哥哥是不是喜欢姐姐呀,不然他为什么要对姐姐好呢?而且他还不让巧巧告诉姐姐,大人可真奇怪!”
小姑娘说完便抓下了一片花瓣玩耍着,金黄金黄烂漫似火的花叶,在这个时节真正是少有的。原浅望着小丫头脸上那一派欢喜,再呆呆愣愣地看向了这束花,眼里顷刻间蒙上了一层薄雾。
仰起头,她眯了眯眼,想让泪水倒流回去。这时刻会场里好一片学生开始随同夏弋阳唱起了歌,歌声响彻嘹亮,似要蔓延到天际。
“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许是离别的气氛过于浓烈,渐渐地不少女生已经哭了起来。那蓝一行人拿着面巾纸给小朋友们擦拭着泪水,某时刻起他们竟也被这气氛感染,眼里开始有晶莹在闪烁。
原浅放了巧巧去随别的孩子玩,而她自己则是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金黄的花束,弥足珍重,像是信奉着什么人间至宝。目光触及那花朵时,神色间总是温柔而疼痛。有滴泪终于在重力作用下坠到了花朵上,没入花心,直至无影无踪。或许他的爱也像这般,曾不顾一切地热烈盛开,带来光,带来火热,带来她从心底深处渴盼着却又惧于接受的一切,而后某一天,一切划上了休止符,他逃之夭夭,剩她一人苦苦挣扎。
其实,她不愿在他用爱塑造出来的漩涡中挣扎,却偏偏,万般,皆是命,她竟是——再一次左右不了自己的选择。
会场中的哭声愈大,小孩子们也知这是哥哥姐姐们留在这里的最后一个上午,这下子卯足了劲地哭,他们像要将自己所有的不舍都抒发出来。
那蓝早已哭倒在了男友的怀里,这么两周时间的相处,众人和这些单纯天真的孩子们之间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情谊。这时刻分别在即,心头总会有些愁绪无法纾解。
原浅默默地从学生教室的后门离开了。才到教室楼下,迎面而来的一阵冷风便砸到了她的脸上。眼眯起,记忆如此鲜活地在她的脑中晕开,她记起了那时候,他唇角拂开的热气洒进了她的眼里,很舒服,很温暖,要把她心底所有的幽暗角落照亮。
物是,人已非。
最后让巧巧亲了一口后,原浅目送着孩子们被他们的家长接送离开。原来热闹沸腾的校园,瞬间便变得冷寂而萧条。夏弋阳去和学校里的老师道别,其余人则都安静地各自回去收拾行李。
依夏弋阳所言将宿舍厨房教室等他们活动过的地点清理干净后,众人背着行囊离开,并在校门口处合照留了影。相片上的原浅,一袭长发在风中扬起,她的眸光幽幽然,看不出深浅,看不出往今。
迎着冷风拦到了车,众人一同离去,于是身后自此刻起开始熬成回忆中的一抹亮色。镀上一层时光的枷衣,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这里曾发生的一切仍让人倍感温馨。
机票是提前订好了的,登机那一刻,不知想到了什么,众人不约而同地收了声,不再言语。原浅坐在飞机上吃着她的布丁,剩最后的两个,她藏了好些天了。夏弋阳笑谑着朝她讨要,她第一次蛮横又小气地将布丁捂紧,朝着夏弋阳倔强摇头。
夏弋阳在这一刻才恍然忆起——这些布丁,似乎是那个男人带来给她的。无怪乎,她会吝于给予。那个男人,终归是不一样的。
原浅自是不会去计较夏弋阳的心理活动。吃了个布丁后,她静静地将另一个收了起来,再是掏出了一只娃娃熊抱在了身前。倚着座位,她合上了眼。飞机启航时她微微有几分不适,若是细查,便能发现她的手心捏得老紧。
娃娃熊是商述泽离开前一天在学校附近的一间杂货店给她买的,她原本不愿收这样的东西,也没这样抱着公仔入睡的爱好,可却逃不过,如今她睡梦时总爱把公仔放在身边,牢牢地抱着。有些时候,她甚至会稚气地把熊公仔当成了人来看待,她会傻乎乎地为公仔裁件漂亮的衣服,会将自己收到的小零食放到公仔的手心,会孜孜不倦地和娃娃熊低声说话。
夏弋阳一度以为原浅这是走火入魔了,可却恰恰,离开了这些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东西,她一切正常。
窗外有云,原浅却不觉得漂亮,醒来时是一个多小时后,距离下机还有一个来小时。
不知曾在哪看过,在千万里高空上许的愿望,是会成真的。原浅不信这一套,可这一刹,她却怀着谦卑并虔诚的心态,双手合十。
她许了一个愿望,也或者,是奢望。谁知道呢?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原浅和母亲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好似她这一生的话语,都将在这个夜晚倾诉殆尽。
第二天清早,她单身一人去了郊外。穿着一件黑色长衫,她的步子小小的,又是轻轻的,像是怕惊扰到了沉睡中的那些人。
终于,立定,在一块墓碑前。蹲下身,她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最后,是一瓶酒。
原浅不爱喝酒。哪怕是在自己最冷最孤独的那些漫漫长夜里,她也从未想过与酒相伴。每每,她总是在漆黑长夜里一遍复一遍地咀嚼着自己那无尽的爱恋与悲凉,而后,任思念刻进了她的骨子里。慢慢地,痛与不痛,她都学会了接受,学会了妥协。
这是一片公墓,也许是未到清明时节,总之这里很是萧索。原浅用纸巾将坟前的落叶粉灰粗粗扫掉,腾出了一片干净空地。之后,倒了酒,她在坟前三叩首后拿起酒杯,将酒水缓缓撒到了空地上。
墓碑上有张黑白相片,许是时间长了,照片有了些许的褪色,可这丝毫不妨碍那相片上之人的俊朗。墓碑上还刻着墓碑里之人的名字,夏时——原浅凝白的指尖缓缓抚上了那张黑白相片,再到男子的名字,一下一下,透着万般的细腻柔软,唯恐惊动了那安睡的人。
“阿时,浅浅来看你了。”倚在了墓碑旁边,原浅再次倒出一杯酒,这一回,酒水,是她喝了。她曾答应过,不到真正在心底埋葬了他的那天,她永远不会在这里出现。是她,食言了。
“阿时,浅浅不听话,浅浅跑来这里看你了。怎么办,阿时,浅浅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声音有些嘶哑,带着浓浓的哭腔。她想笑一笑给墓碑里的男子看,可挤出来的弧度,是那样牵强。
“阿时,都这么久了,浅浅还没走出来,你说,浅浅是不是好笨?以前你总爱说浅浅笨,浅浅还不同意,现在浅浅终于知道了,浅浅真的好没用,好没用的。”喃喃自语,原浅说完举起了酒瓶,将酒瓶里的酒水尽数洒到了地上。
天上开始有雨丝落下,落到了墓碑前,不多久,墓碑前便是一片湿润。原浅伸出手想要挡住那些落到墓碑上的雨,却敌不过,雨势渐大,哪怕她再怎么用心,终是逃不过被淋得浑身发寒的下场。
雨水和泪水混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原浅颓败地滑坐在地。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支撑起身将墓碑前的东西收好了来,只剩下那一束白菊在风中摇曳,在雨中纷扬。
“阿时,浅浅要走了。”指尖触着相片上那含笑的男子,原浅紧紧一抿唇,眼底的酸涩更浓,“阿时,再见。”
阿时,浅浅没能多陪你一会,你不要怪浅浅。阿时,对不起,让你这样孤单。阿时,浅浅很爱你,真的,很爱……
公墓门前停了辆加长版的宾利,车上下来一人,同样是一身黑。原浅与那妇人擦肩而过,彼此之间没有只言片语的交流。不过,同是伤心断肠人,何必知道得太清楚?
商述泽得知那日前往汉南的航线出现事故已经是十日后的事情了,彼时他才买好了回汉南的机票,母亲则是在一旁往他的行李中塞东西。空难的原因已经调查清楚,是机上一名乘客非法携带了炸弹。那名乘客据警方称可能有精神上的问题,不久前嫌疑人的家庭发生裂变,再加上工作不如意,才有了他这回偏激的做法。
“泽儿,去了汉南,去看看那家人吧。”顾惜妍显然也看到了这则新闻,摇了摇头,她神色之间难免悲悯。
“我知道的,妈咪,我走了。”郑重地点了下头,商述泽抱了抱顾惜妍,而后提起行李动身离去。
☆、第51章 贺家爷孙(爆更4)
商述泽回到汉南的第一时间并不是到自己的住所去,而是去了部队。
十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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