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冲上去扇他一巴掌,狠狠质问他,既然知道我心里有他,当初为什么那样对我!四年后,又为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着随时会动摇我的话,做着随时会动摇我的事!
卷二 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叫“悔”
匆匆赶到医院,很巧不巧的,给邹亦包扎的还是上次的老医生。
老医生姓邵,是P市骨科的权威,也是“一院”的副院长。老人阅历丰富,挺了挺鼻梁上的眼镜,看了我们两个一眼,心下就了然。
倒是一旁的女护士,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护士甲:“那个女的不是上次被人打伤住进来的吗?”
护士乙:“对啊,怎么又换了个男的?”
护士甲:“可不?人美就是好啊,男人都争着英雄救美,哪像我们,在医院里受苦受累不说,还没个人为我们争风吃醋。”
护士乙:“不过她是什么人啊,身边的男的怎么都这么极品,这次的俊得要死,上次的有型得要死,要是我以后的男人有他们的一半,不,只要三分之一,三分之一的帅我就烧香拜佛了。”
“……”
我一边看着邹亦的手被缠上厚厚的绷带,一边满脸黑线地听着那两个嘴碎的女人八卦个不停。
在楼下拿药的时候遇见了李笑,她见了我,立马迎上来:“邹大哥怎么样了?”
“没事了,医生在给他包扎。”我瞟了一眼她手里的单子,问道,“李阿姨怎么样?怎么会突然那个样子?”
医院的长廊上,李笑拉着李瑞呆呆地坐着,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似的,脸色惨白又暗淡。
“你上次问我手上和脖子上的痕迹怎么回事,其实是我妈妈抓的。”刻意抑制的痛楚从微微颤抖的唇间溢出,“她有病,间歇性精神病,八年了,从姐姐走后。”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喉间有了哽咽,消瘦带茧的手抚上一旁乖乖坐着的小人的头。
无神的目光投向未知的一点,这个时候她的意识一定走得很远,远到早逝的姐姐,远到母亲的病,远到瑞瑞的诞生,也远到四年前的那一天。
“瑞瑞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邹亦的……”
*
邹亦的手受伤了,不好开车,我只好充当他的司机送他回家。
饮水机里的热水没开,我端着空空的玻璃杯倚在墙上看着那亮起的小红灯,脑子里开始将李笑的话颠来倒去的播放。
“柳老师,我见过你,那天在校门口遇见你,我很惊讶,没想到出来解围的人是你你看我的眼神很陌生,我就知道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四年前,邹大哥宿舍里,那个女人是我”
十指慢慢地掐进了掌心里,五脏六腑又开始搅动起来。
母亲的忌日,难过,寂寞,急需发泄,邹亦,这些都不是你可以背叛我的理由。
“絮絮,水还没热吗?”男人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曲着身子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心下一慌,完好的手抬起我的下巴,茶眸直视我的眼睛,”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哦,没事。”我别过脸,直起身子,绕过他,将水杯放到饮水口。
热水哗哗从里边下来,灌了半杯,我又放到旁边,兑了点凉水。
“进去把药吃了吧。”端了杯子,我率先走到了房里,将该吃的药从袋子里分门别类地拿出来,递了杯子示意他。
他很配合地吃下去,茶色的眸子一直盯着我不放。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然,出口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絮絮,你越来越好看了。”
我抿了下唇,眸子暗了下来:“不好看当初能吸引你邹大帅吗?”
有什么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哑了声:“你怪我。”他说得很肯定,我这次看得很清楚,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叫“悔”。
卷二 剪不断,理还乱(一)
“你是该怪我的,毕竟当初……”
“以前的事不要提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刚一起身,他立马拉住了我,那双缠满绷带的手此刻非常别扭的弯曲着,俊秀的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减轻。
“你疯了,放手。”我急了。
“不放,除非你不走。”我怎么没想过有一天邹亦也会这么倔。
“絮絮,你这个小倔驴。”学生时代,每次我执拗地耍性子时他总是一边笑着说我,一边还惯着我的小脾气,这样的结果换来我越来越嚣张,越来越跋扈的品性。
有次我问他,“邹亦,我都骑到你头上了你怎么还惯着我?”他笑着回我:“你就算骑到天上去我也还惯着你,我不还不是你的天吗!”
“是是是,你就是。”我说得急了,呼吸加快,脸也开始泛上红潮,当看到男人得逞的笑容时,我懊恼地打了他一拳,缩在他胸口当鸵鸟。
记忆被我勾出一角,胸口又开始泛疼。
“你先放,我再考虑要不要走。”
他盯了我一会儿,似乎还在做思想挣扎,直到我转身,拿开胳膊上的那只被包裹得白得刺眼的手,重新坐回床边,他这才像孩子讨到了糖吃地笑了。
“既然有愧,为什么不给他们找个好点的地方住,你走了四年,也由着他们孤儿寡妇三个在P市艰苦地谋生吗?”
茶色的眸子怔愣了会儿,道:“笑笑跟你说了?”
“嗯。”
邹亦叹了口气,愁闷笼上眉头:“她走后,我们都劝过李阿姨,她不听,执意不走,一个母亲,失了孩子,就想守着房子做念想。”
“柳老师,你看,这是我姐姐,叫李琳,邹大哥的初恋。”长廊上,李笑拿了她皮包里的照片,递给我。
8年前的旧照片了,上面的女子和李笑很像,说不上有多好看,却是难得的清秀,校服,学生头,宛然一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
这么一个灵动的女子,却因一群色欲攻心的禽兽,葬送了自己美好的青春。
“她能把瑞瑞生下来真得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姐姐每次摸着肚子都想着不活了,就这样走吧,我们谁都不让,谁都舍不得,她才17岁啊,不该为了那群混蛋就断送了自己,可是她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人活着,心却像死了一样,终于,生下瑞瑞后,连老天都心疼她了,早早地把她叫了去”
“李琳,李笑,李阿姨,瑞瑞,他们都很可怜,所以你才想去弥补他们。”思绪又回到了这个房间里,我盯着他的眼睛,忍住心头的寒意,说道:“弥补的方式还包括和李笑上床吗?”
“絮絮。”他又抓上了我的手,急道,“那天的事是我糊涂,你别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吗,邹亦,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做那件事的,我不知道,李笑说那天是你母亲的忌日,我信。我母亲死得早,我没有享受过一天的母爱,但我也知道失去母亲的痛苦。”男人眸里的悲痛愈演愈烈,我不禁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位母亲可以牵动儿子来自灵魂的痛楚。
“不管什么原因,不管因为你母亲还是李琳,你难过,苦闷,痛苦都好,那么做的时候,可有想过我?”
“絮絮……”他张了嘴,半天只喃喃了这两个BB型的字。
我知道我不想提的,但某些记忆被勾出,却再也止不住。
“你知道我带着那合便当给你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五十五级的楼梯,我每走一步都在想邹亦看到后是什么心情,邹亦吃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这个牛腩合不合他的胃口,是淡了,还是咸了,嫩不嫩”说到后来,我竟然有点哽咽,酸涩排山倒海地扑上来,我抖着唇,快要压抑不住满身心的痛楚,“每一步我都走得小心翼翼,我想要是不小心洒了的话,邹亦又该说我是冒失鬼了,其实柳棉絮不是真的冒失,只是每次见了邹亦心都慌得不能自己,做不好事。”
卷二 剪不断,理还乱(二)
我努力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慌乱的情绪,继续道:“你说你腻了,看着我的眼睛没有一丝温度,明明那么热的天,我却冷得要死。”说着,说着,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倾泻而下,留至唇边,滑进嘴里,舌头尝到那抹咸湿,喉间越发的苦涩。”
“絮絮,别哭。”
一把抓住他欲拭去我眼泪的手,特意按在受伤部位,他拧眉,很痛,我知道,可再痛能及得上我心里的痛楚吗?
“四年里,每每想起的都是你那个漠然的背影,你腻了,所以你就走了,你走了,还留给我那么冷漠的背影,邹亦,你扪心自问,这四年里,你难道对我没有一点愧疚?”
“絮絮,对不起,这四年里我也不好过,那天之后我后悔得要死,可我没脸见你,絮絮,你那么要强,定是不会原谅我的,毕业后,我去了国外,我没日没夜地画画,没日没夜地工作,可还是忘不了你,你就像我的蛊,种在我心里就再也除不去了。”
听着他满怀歉意的肺腑之言,我只想冷笑。
我的蛊?曾几何时,你将种在我心底的蛊取出,栽到了你身体里,搬移的过程中扯出的血肉,要怎么算?
“絮絮,絮絮。”他见我不说话,又来拉我,十指擦了几下我脸上的泪珠,岂料却它却滚得更凶了,一急之下,他欲凑上来吻干。
我别过脸,冷笑道:“你这算什么?”我盯着他,眸里不带一丝温度,“你愧疚了,想回头,所以你每天等在我家楼下,又陪我爸爸下棋,带我去你开的店吃我最爱的西餐,现在为了救我还搭上一条胳膊,邹亦,你觉得我会感动吗,你觉得你做得一切能让我回头吗,告诉你,不可能,世界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推开他,不管身后的闷哼声和叫唤声,我跌跌撞撞地往楼下冲去。
冬天的尾巴还未走远,寒风刺骨,吹干了我脸上的泪珠之余还放肆地钻进了我的毛衣领里,冷风入侵,猛然惊觉大衣还落在屋里。
不愿再踏进那个房子一步,上了车,狠狠踩了油门,将车窗开到最低,任凭冷风席卷。
兜兜转转,兜兜转转,竟没有一个明确的可去地,我将车随便一停,升高窗户,掏出手机。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几乎是哭着叫出来:“菲菲……菲菲……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软绵绵,你别哭,你说谁回来了?”闻菲菲焦急的声音自那端传来,见我一个劲儿地抽抽搭搭,静默了一秒,试探着问道,“邹亦回来了?”
待闻菲菲骂骂咧咧地在那端将邹亦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我才慢慢平复下心情,挂了电话,敲窗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小姐,你这是违章停车,麻烦出示下身份证,驾驶证。”窗户外,是个年轻的交警。
我心里正闹挺,哪里听得进这种废话,当下扯过他手上的本子,刷刷刷写了个号码,扔给他。
“想要什么,问她去拿?”
踩了油门,疾驰而去,隐约还听见那个交警献媚的声音响起:“闻小姐啊,我不知道那是您的朋友不为难,不为难好的,好的,待我向闻副市长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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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剪不断,理还乱(三)
灌下六瓶冰凉的啤酒,心里才舒服了点,我趴在天桥的栏杆上,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车辆。
夜深了,这个城市又陷入了灯红柳绿的浮华中,舞台歌榭,香槟美酒,佳人在怀,某种孤寂的灵魂只有被欲望填充才能得到暂时的救赎。
握紧了手里的第七个易拉罐,冰凉的触感连同着寂寞像毒蛇一样钻进我体内,吞噬掉我的心,继而又贪婪地啃噬着余下着五脏六腑。
我扶着发疼的胸口,一步步地从天桥下来,晃了晃被酒精麻木的脑袋,不禁嗤笑了声:这是怎么了,这么几瓶啤酒,就受不了了?
摸索着打开了车门,拿着钥匙插了好几次都对不上孔,该死,在心底狠狠地咒骂了一声,钥匙才顺利地滑了进去。
随后,车子驶出,然,带出的急风让我的脑子越发混沌了,隐隐觉得前面好像有亮光,一点一点的靠近,我眯了眯眼,再睁开,一道强光猛地打来,心下一惊,一扭方向盘,车子猛然向旁边冲去。
“砰”的一声,巨大的撞击力让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冲去,“呼啦”,有什么硬物应声碎裂,剧痛袭来侵入骨髓。
周围的惊叫声,拍打声一同想起,我的思绪混乱,飘去了某个深秋的午后。
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头子一点都不手软的将我狠狠推进了游泳池里,源源不断的水流向我涌来,我憋着气,胸口闷得要死,却还期待着某个人下水来救我。
可是这次,或许谁都救不了我了
嘴里尝到腥浓的液体,本就迷蒙的眼睛终是慢慢闭上。
好吵,怎么那么吵,什么声音,好多人,谁在讲话,真吵。
我的身子为什么在动,有谁在推我,头好痛,别再推了,好痛。
“絮絮,絮絮……”
谁在叫我,除了邹亦和嬴锦廷,谁还会叫我“絮絮”,声音还这么好听?
“絮絮,絮絮,过来。”弥漫的浓雾散去一片,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站在我面前。
女子跟我差不多年纪,高挑的身材,精致又柔美的五官,一身雪肌白皙的没有一丝瑕疵。
她长得好像一个人,我在脑子里迅速搜索着,猛得,一道白光闪过。
她好像我,除了眉眼之间少了一份倔强,多了一份柔美外,那绝美的五官竟跟我有八分的相似。
“你是?”我问着,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
女子笑着朝我招招手,朱唇轻启,出口的声音如夜莺般婉转:“絮絮,我是妈妈,你的妈妈。”
“妈妈。”我喃喃着这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词,又向她靠近了一点,“你是妈妈?”
“对,我是妈妈。”女子说着,将我轻柔地拥入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菊花香,我闭上眼,皮夹里那张放了很久的照片映入脑海,“你是妈妈,妈妈,絮絮好想你。”
柔荑轻柔地抚过我顺滑的发丝,女子无比慈爱地唤着我:“絮絮,我的宝贝,妈妈的宝贝。”
“妈妈,我心里难受,好难受,他回来了,他为什么要回来,我好恨他,恨他做得所有事,可是看他受伤我又难受,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窝在她的怀里,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可怜地低喃着。
“宝贝,别难过,一切跟从你的心意,慢慢来,你会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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