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辉
第一章
2003年春,在开往天津的火车上,我对着车窗,看许许多多的参照物飞速后移。胖子问我在想什么?我把最后一口啤酒喝光,说:“家乡的油菜花快开了,今年看不到了”
胖子从口袋里掏出烟,拍出一根后用塑料打火机点着了,吸了一口说:“你有什么打算?”
我把空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这里不让抽烟。”
胖子一口烟圈吐得老高:“你这个人怎么越来越娘们?”
我笑道:“怎么才是不娘们?”
胖子还没开口,列车员正好路过,对胖子说:“您抽烟请过道通风处。”
胖子脸一青,把烟掐死,丢进了垃圾桶。见列车员走远了,胖子嘟囔道:“什么玩意,那离厕所那地界儿那么近,多好的烟也抽不出好味道。”
我说:“那你上厕所的时候还抽烟干嘛?”
胖子斜了我一眼:“那不是在拉屎么?”
我无心跟他讨论抽烟跟拉屎,正了正身子,看着对面两个正在熟睡的女孩。左边的女孩样子特别好看,瓜子脸,大眼睛,浓浓的眉毛,长发披肩,都是我喜欢的。而右边的女孩,肥的跟虎妞一样,用现在流行的一个词形容,就是“恐龙”。
胖子见我看的入神,说:“你看上哪个了?”
我瞪了他一眼,小声的说:“你也不怕给人家听见!”
胖子无所谓的摆摆手:“我怕什么?我是流氓我怕谁?”
我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摇摇头,说:“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成熟点好不好?”
胖子又打开一罐啤酒,说:“我这是心态好,像你啊,头发白的跟戴了顶孝帽子似的。”
我反骂道:“你倒是心宽体胖,不知道的以为你猪八戒十八代曾孙子呢。”
这时候,前面的女孩醒了,左边那个正在嗤嗤的笑,显然是被我们的话逗乐的。而右边那个却是一副死人样,装模作样的摆矜持,喘气都不敢有大动作,单手托着下巴,俨然一个“招财猫”。我有些尴尬,半响说不出话来。而胖子毫无顾忌,对招财猫说:“你们也是去天津的么?”
招财猫放下了爪子,说:“我们是去天津,这火车不是直达天津的么?”
胖子看似认真的点点头:“怎么没人告诉我,我还以为是路过天津去哈尔滨的呢。”
招财猫听了胖子的话,显然觉得不太有趣,又把爪子抬起,继续招财了。
左边的女孩微笑着对我说:“你们去天津玩么?”
见到美女主动搭话,我的心跳有些加速:“我们……是……去……。”
胖子没等我说完,就说:“他想在天津混个大学文凭,去天津边找工作边自考,而我是去打拼打拼,你们呢?”
女孩说:“我们是大二的学生;前些天一起去旅游,今天回去。”
胖子笑了笑,对我说:“小三,她们还是你的前辈呢。”我竟无言以对,只恨胖子夺了我的话语权。结果弄的胖子唱了独角戏,急的他直踩我的脚。
幸好女孩先开了口,说:“我们哪里算前辈,你们多大?”
胖子说:“他二十,我二十一,你们呢?”
女孩说:“我也二十一,她二十二。”
招财猫听到,突然不高兴道:“Susan,你怎么可以随便透露自己的年龄呢?”
我心想原来她叫Susan,然后默默记在心里。
Susan说:“这又没什么。”
招财猫撅着嘴说:“你觉得没什么说你自己的就可以了,干嘛连我的也说出来。”
我看Susan面色为难,忙说:“胖姐姐,其实都怪我们不好,是我们不该问女孩子的年龄。”
结果我这句话刚说完,招财猫气的火冒三丈三,也不顾什么淑女形象了,喊道:“什么胖姐姐,谁胖啊,你旁边那位比我胖多了。”
胖子一听,顿时起了无名火,说道:“自己胖就要承认,我就是胖怎么了?我不像你,不敢承认。”
就这样,在胖子跟招财猫的吵闹中火车驶进了天津站。下车以后,出站口的时候,我对Susan说:“你叫Susan是吧?我叫顾小三。”
胖子凑过来说:“我叫赵有为。”
Susan笑着说:“我是叫Susan,她叫刘佳。”
此时,招财猫又怒了,一边跺脚一边说:“Susan,谁让你把我的名字告诉这个胖子的。”
胖子一笑,说:“好意思说我胖,我都怕你把人家火车站的水泥砖踩坏了。”于是,招财猫又跟胖子吵起来,直到我跟Susan分别把他们俩拉开,大家才不欢而散。
当Susan跟招财猫打车走了,我跟胖子提着行李在火车站前广场徘徊了好一阵,我问胖子:“咱们先找个住处吧;总不能睡这啊。”
胖子说:“睡这怎么了?你看,那么多人不是睡这么?”说完,指了指那些把铺盖打在地上睡觉的人。
我看了看西沉的太阳,说:“别闹了,人家那是等着进站,你看,天色不早了。”
正在这时,远远的走过来一个老阿姨,问我和胖子:“你们要不要住宿?20一个人。”
我跟胖子互相看了看,胖子说:“我们是本地人。”
天擦黑的时候,我跟胖子还提着行李徘徊在滨江道上,问了几家酒店跟宾馆都太贵了,胖子说:“现在的社会处在市场经济下的小资经济。我们穷人无法消受。”
我踢着空酒罐子,说:“别胡说八道了,天都黑了,早知道不如跟那老阿姨走了。”
胖子横眼看着我说:“你也不怕她是拉皮条的,把咱俩当鸭子卖了怎么办?”
我说:“不会吧,我看不像……。”
正说着,我们在一个小巷子里看到家旅社,名叫“星星旅社”,胖子喜道:“这年头还叫旅社的不多了,肯定便宜。”
于是我们两个人提着行李走进了旅社,前台一个小伙子见我们进来,忙问:“要住宿么?二位!”
胖子说:“是的,什么价?”
小伙子说:“一个人20,先交200块押金。”
我听着倒是不贵,就要掏钱,胖子却说:“我们两个人住单人间,行不行?”
小伙子用奇异的眼光看了我们一会,说:“也行,那先交100吧。”
正当我把钱递给小伙子的时候,在火车站遇到的那个老阿姨走了进来,说:“二子,今儿没拉来人。”说完,看到我们在屋里,先是一怔,然后说:“你们不说是本地人么?”
胖子面露窘色:“阿姨,您认错人了吧?那个……我们的房间在哪?”
小伙子说:“楼上,第三间203。”说完,扔过来一把钥匙。
我跟胖子把行李提上楼,走到203房门口,由胖子打开门,我跟着他走进房间,关上门后,看到屋里除了一张床以外,只有墙壁上挂着一个旧挂历,上面画着两个半裸的外国女人撅着屁股。胖子看着那挂历沉思良久,说:“吆西!”
我把行李放在床底下,骂道:“吆西个屁,这也太破了,就那么一小床,我们怎么睡觉啊!”
胖子头也不回,说:“挤挤呗!”
我简直拿他没办法,一把把他拽到床前:“你说怎么挤?就你那大屁股!”
胖子却歪倒在床上,说:“小三,我们先在这住下,明天就去找工作。”
我慢慢坐到床上,叹了口气,说:“也好!”
这一夜,我只拥有三分之一的床,还得时刻提防胖子把我挤下去,很是不习惯。但碍于坐了一夜火车太累了,还是睡得跟死猪一样,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我拽了拽旁边熟睡着的胖子,只听他说:“别急着脱衣服,我们先来个交杯酒。”
我心说:做梦娶媳妇,看你那点出息。又使劲抓着他摇晃了几下,只见他口水乱飞,若不是我身手敏捷,恐怕早成落汤鸡了。
我大声喊道:“死胖子,该吃饭了!”
胖子突然直起身子,两眼慢慢睁开,说:“我要豆沙包!”
因为坐火车太累的缘故,我们晚饭都没吃就睡觉了,现在已是第二天中午,早饿得前心贴后背,就差满眼冒金星了。胖子提议去吃油条,我骂他神经病,都中午了,哪还会有卖油条的。最终我们达成协议,买了四套煎饼果子,每人吃双份。之后又跟旅店的主管,也就是那个老阿姨问了些关于生活方面的事情,比如旅店的厕所在哪等问题。
胖子是比较健谈的那种人,没说几句话,就跟老阿姨成了莫逆,毫不客气的拿了几块旅店的香皂跟一个塑料盆到我们房间。而老阿姨也没说什么,只嘿嘿的笑,也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不觉就到了下午,我跟胖子决意明天再去找工作,初来天津,倒不如先熟悉下周围的环境,于是从滨江道逛到了大胡同,在天黑之前,每人带着5双袜子凯旋,这袜子本来十元四双,经过胖子的一再周旋,终于十元五双拿下。在回旅馆的路上,胖子称自己是二十世纪末的“敛财魔术师”,如今的落魄只是黎明前的黑暗,不能发现他是金子的人全都瞎了眼。我看他那兴奋劲,也不忍心打击他了,心说:砍两双袜子怎么就把这小子牛成这样了。
回到旅馆的床上,胖子进一步谋划着他的金融帝国,说什么要成为中国第一托拉斯;甚至连晚饭也没吃,我才觉得不对劲。一摸他的头,敢情是在发烧,赶紧问旅馆的老阿姨哪个诊所便宜,然后照着老阿姨的指示,背着胖子迂回了将近一公里来到一家“阳光诊所”,还好有大夫,交完诊费后,他给胖子打上了吊針,让我先回去,明天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其实挺辛苦的,希望有人多多捧场了,新人挺不容易的,好了,不说了,大家心里都明白呢~~
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我拎着豆浆油条去看胖子,谁知一进诊所却碰到了Susan,她正独自从诊所出来,我张着嘴,好不容易才把话挤出来:“Hi!你……怎么来这?生病了么?”
Susan环顾左右,确定我是在跟她说话才开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你是在跟我说话?”
我忍住尴尬的情绪,强作笑容:“不认识了?我们在火车上……。”
不等我说完,Susan恍然大悟似的,笑着说:“不好意思哦,一时没想起来。”
原来Susan跟招财猫住同一间宿舍,因为招财猫病了,所以她带招财猫来看病,大夫说要招财猫在这打一上午吊針,Susan正准备先去买早饭。我想把手里提着的豆浆油条给她,却被她婉言谢绝了,无奈只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在心里劝解自己:等会她还会回来的。
我进了诊所,听大夫说胖子已无大碍,随时可以出院。顿时心凉了半截,拎着豆浆油条走到胖子病榻前,只见胖子还打着呼噜,这情景让我如同看到了塞万提斯笔下的桑丘,而我自然就是唐吉柯德,至于Susan,正是我的情人杜锡尼亚。但事实跟故事一般一捅即破,一个尖锐的声音把我从幻想中击倒:“我就说看这胖子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们。”
说话的正是招财猫,她躺在附近的一个病床上,侧着身看着我,右手腕上帮着针头,吊瓶里跟尿一个颜色的药液正前仆后继的进入到她肥嘟嘟的身体。
虽说早知道她在这里,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扰着实吓出几滴冷汗,扭过头,微微笑着说:“不好意思,胖……不!刘同学!你生病了吗?”
招财猫均匀的吐出嘴里积攒了不知多久的二氧化碳,目光如刺的看着我:“哼,不过是感冒,这个胖子怎么会在这?”
我觉得身上瞬间变得千疮百孔,却只得勉强微笑:“他昨天晚上发烧……。”
招财猫听了脸上的肌肉好一阵抽搐:“什么?他发骚了?哈哈!”
就在这时,胖子的呼噜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痛嘟囔,似在跟谁争吵一般。招财猫见了,嘴撇得跟比萨斜塔一般:“这胖子做梦都在跟人吵架,还真是讨厌。”
我赶紧把胖子拍醒:“吃早饭啦!赵有为。”
胖子的眼睛缓缓睁开,扭过头来第一眼看到的确是招财猫,惊呼:“我靠,你怎么出来了?”
我跟招财猫同时愣了一下,接着我扑哧一笑,原来胖子刚才在梦里吵架的对象就是招财猫。想这招财猫能在胖子的记忆里残存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
胖子听到我的笑声,又抬了抬脑袋才看到我,说:“小三,我怎么在这?”
没等我说话,那边的招财猫已经发难了:“死胖子,听说你昨天晚上发骚了,是不是真的?”
只见胖子爬起身来,走到招财猫身边,仰头看了看吊瓶,然后原地转身,稍作停顿后走了回来。我实在想不出他想干嘛,但几秒钟之后一切都明白了。
招财猫的表情扭曲的骂道:“你个死胖子,跑到我这来放臭屁,呃……”
虽说看着好笑,但我只怕得罪招财猫,会搞坏了跟Susan的关系,赶忙把胖子拉回床上,说:“对不起啊,刘同学,他就是开个玩笑!”
招财猫哪里跟我客气:“谁是你同学啊,快把这臭胖子带走!”
胖子坐在床上,面无表情了好一会,才说:“这位胖姐姐,屁乃人生之气,岂有不放之理。”招财猫被胖子气的半死,把眼睛瞪成了两枚炮弹,一枚投向胖子,一枚投向我。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而在心里我对胖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种举动,亏他能做得出来。不一会,Susan带着早饭回来了,她进来先对着我和胖子点头并带着微笑,然后坐在招财猫的床头:“刘佳,大夫说你打完吊瓶才能吃东西。”
招财猫的眼睛依旧不肯离开我跟胖子,看这架势,除非我们两个当场暴毙一个,并且最好是胖子,否则她必定含恨到走火入魔。Susan似乎看出了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三个人相处的不太愉快,甜美而不失优雅的笑道:“你们三个是不是又吵架了?大家做朋友不好么?”
招财猫首先表态:“我跟这臭胖子现在是仇人!”
Susan还在奇怪死胖子怎么变成了臭胖子了,胖子就说道:“我就看不惯这肥妞装模作样,长的跟螃蟹似的,还装装淑女呢。”
我强忍着笑,说:“他们吵他们的,可不关我的事儿。”
在胖子一阵风卷残云之后,我带来的豆浆油条一点不剩。
招财猫看有可乘之机,笑道:“真能吃呢,怪不得那么肥。”
Susan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别跟胖子挑衅。
但招财猫的话都说出来了,胖子自然不肯吃亏:“您倒是不能吃,怎么比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