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珊珊醉意醺然,接着道:“他把遗产都给了我,那边几个太太闹得很凶,我原以为他对我没什么感情,没想到他会做这个决定,大房那边留了一套房产,几个小的也只是分了一套房产,其余的都没给,原本大太太住的那套房产本是邵家祖产,现在,也拨到了我名下,大太太不肯搬,哭着闹着要跟我拼命。”
曼明放下酒杯,“你考虑是不是要回去看看?”
珊珊笑笑,望着酒杯,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要回去,当然要回去,我要亲眼看到他们妒忌的目光,当年他们怎么赶走我跟我母亲的,如今我要把这些加倍还给他们。”
曼明看着她那愤怒的目光,几乎有些不认识她了,不过想到从前在英国,珊珊一边勤工俭学一边还要照顾生病的母亲,那段时间,她真得过得很辛苦,这样成长起来的孩子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倒是她显得儒弱了,母亲那样去世了,她却还不得不在那个家寄人篱下的生存,有时候想想,她落得现在模样,何偿不是她自己造成的呢,她要有珊珊一点的坚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任人摆布。
赵承颖那个人心思太深,总叫她琢磨不透。
他偶然的一点好处,只要得不到回应,便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不知不觉走神,回过头来,发现珊珊直盯盯的看着她,曼明笑着道:“怎么?”
“曼明,你过得快活吗?”
曼明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快不快活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这么一天一天的过下去,她笑着道:“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珊珊道:“我一直忘不了,那天晚上我送你去车站,天那么冷,天上飘着雪,你站在那里,很快就被雪盖了一层,我把行李交给你,你的手在发抖,告诉我时时帮你盯着家里的情况,说父亲年纪大了……曼明,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恨他,可是真的听说他死了,我才知道自己很爱他,我忘不掉,小时候他把我架在脖子上嬉闹的样子,他那时候,不抽鸦片时,真的很和谒,都是钱闹的,要是没有钱,大家也都安份了。”
“你打算如何处理这笔钱。”
“邵氏还是要运营下去的,我这次回去可能要多待些日子,他一辈子的产业,我不能叫它毁在我手里,至于那些人,我会适当的给他们一些工作机会,但要是谁想吃白饭,门都没有,若是哪个敢嚣张来闹事,也绝不留情。”
她的杀伐果断不禁叫曼明佩服,“珊珊,你真是女中豪杰。”
陈珊珊笑,略有些醉意,仰头靠在沙发上,“女中豪杰叫起来好听,个中辛酸只有自己知道,哪个女人愿意做女英雄,不过是男人没本事,才不得不靠自己,我也是没办法,若我也能像你这样好命,嫁个好男人,谁愿意做女强人。”
她这话叫曼明无从反驳,两人闲坐着喝酒品茶直到傍晚时才散去,曼明留她吃饭,陈珊珊说还有事便急着走了,曼明叫来佣人收拾客厅,她自己也有些醉了,摇晃着上楼去睡。
听见外头车子声音,停了下来,看赵承颖走了进来,身上戎装未脱,距离那晚上已经半个月了,曼明几乎忘了他这个人。
赵承颖也看到了楼梯上的她,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尴尬,曼明想了想道:“回来了。”
“恩。”他简短的回应完便不再多说,脱了外套交给佣人,。
曼明自己说完又觉得没意思,也没再理他,转身上楼去。
大概是今天喝多了酒,曼明想要泡个澡,在浴缸里躺着,感觉身子渐渐浮起来,那种舒适感让她舍不得起来,头昏沉沉,想要睡觉。
赵承颖走到卧室,见床上空无一人,知道她在洗澡,他换了套舒服的衣服在床上躺下,把手枕在头下,枕头上有淡淡的香味,是她常用的香味。等了一会还不见她出来,他有些起疑,过去敲敲门,“曼明。”
没人答应。
“许曼明……”
隔着门听见里面有叫声,赵承颖想着不妙,向后退了两步,拿身子去撞门,他撞了几次才把门撞开,浴室地上一片水渍,许曼明如浮尸一般泡在水里,大概是刚才不小心呛了水,还在挣扎,浴缸很滑,她几次都没坐起来,喝了几口水,泡沫在脸上还没洗干净。
曼明睁不开眼,黑漆漆的只能凭感觉摸索。突然觉得身子一紧,就被人提了上去。感觉到手下的力道,曼明抹了一把脸,看清来人,想起自己还光着身子,慌忙要拿东西去遮。
赵承颖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没好气的道:“喝了酒还泡这么长时间,你不要命了。”
说完也不顾她愿不愿意,抱着就往外走,曼明的脸腾地红了。
他把她随便的扔到床上,像甩个包袱似的,曼明很快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自己,她的头发不断往下滴着水。
赵承颖扔了条毛巾到她头上,他身上刚换的衣服也弄湿了一片,板着脸去解衬衫扣子。
曼明有些发窘,用毛巾一下一下的擦着头发,低下头不敢看他。
赵承颖脱掉上衣丢在地上,一边还不忘讽刺,“我还以为你多有多了不起,怎么,才这点事想不开找死啊?”
曼明原本有心想要道声谢,听见这样火气反涌上来,反讥道:“我有什么想不开的,我早说了,你若装着别的心思,我也会识趣滕地方。”
赵承颖脸上笑决渐渐隐退,冷声道:“许曼明,你不要得寸近尺?我早说了那是误会,现在人我也打发走了,你还要怎样?”
曼明冷笑:“是啊,全城的人都在传赵七砂奶奶好大的威风,眼里不揉沙子,把高婉碧一家逼出宣城地界。”
赵承颖听见这样,便知道她是在外面听了些风言风雨,说道:“我不想跟你吵。”
许曼明也道:“那就别回来,我们两永不相见最好。”
赵承颖深呼了一口气,显然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独自沉默了一会,自嘲的笑笑,手重脚重的到柜子里取了衣服换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曼明心里一阵发凉,抑制住想哭的冲动,她坐了一会,平复了下情绪,堵气过去把门反锁了,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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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知不觉把日子过成那样总有理由的,两个人都太骄傲了,赵承颖的性子应该是金星魔羯男,如果非要再说一个的话,也有可能是金牛座。
曼明呢,是天蝎座罢。
☆、番外30:姨奶奶
赵承颖火气冲冲的下楼,张妈远远瞧见忙避让开,偏一个小丫头不知死活撞过去送茶,被他一脚踢飞了茶盘,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盖碗从眼前飞过去,再迟一步恐怕就要砸到她脸上来,张妈又惊又惧,惶恐不已,看这样情形怕是两人又吵架了,回头朝楼上看看,也是房门紧锁,她迟疑一下,也不敢上去打扰,默默了退下去。
转眼进入冬天,一场雪后温度骤降,枝头挂着沉甸甸的雪束,风一吹散了一地。
这是城北一处幽静的宅子,面积不大,却布置得十分雅致,处处透着女主人的用心良苦。丫头们清一色的青色缎子小袄,蓝色棉裤,略上一等的是桃红色小袄。
早起,一个丫头在院子里扫雪,冷风顺着半截袖管往里灌,双手冻得通红,不时的捧着手往里呵气。
上房里侍候的吴妈妈端着燕窝从旁边经过,小丫头忙扔了扫帚上前一把拉住她,“吴妈妈,我昨个儿不知怎么惹着少奶奶,求你指点指点,我真的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
吴妈妈停下来看看她道:“我哪能指典你什么,你是上房里的大丫头,又服侍这么久了,对少奶奶的脾气还不了解?”
“好妈妈,都怪我以前糊涂,妈妈帮我这一次,以后,我拿您当亲妈妈待。”
“呦,这我可不敢当。”吴妈妈面说虽这样讲,心里还是得意的,这些个大丫头,仗着年轻得宠,个个都想往上房钻,以为哪天可以飞上枝头,做个通房丫头什么的,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今儿叫她逮着机会,怎么不奚落一番,不过她今日失势,早晚还是要上去的,也不必得罪她。
家里的大丫头一共就两个,那一个前两天得罪了少奶奶被罚出去,只剩这一个还懂事点,按理论他们的家世,要再买丫头也容易,只是新进来的总归用着不顺手,所以留下的这一个娟儿,一时半会也撵不出去,索性就卖个人情给她,叫她以后记着她的好。
打定了主意,她招手叫她附耳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少奶奶还没过明路,那天大宅那边打电话来,你一口一个少奶奶地叫,惹得老夫人不高兴,连带着少爷也好几天不来,她怎能不生你的气。”
娟儿呀了一声,也十分委屈,“我刚上来,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不过……七少爷那位太太,听说十分不得宠,从没听说起过,少爷也不回去!,我以为没事呢。”
吴妈妈一声冷笑,“你懂什么,再不得宠,她也是正房,不过正房归正房,自古以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知道这个就是了,赵家那样人家,七少爷那样人品,怎么可能没太太,我们少奶奶不过是养在外宅里头一个。”
娟儿暗自心惊,吴妈妈见她明白过来,也不再多说,“话说到这里你自己斟酌去。”
说着就端着燕窝走了。
娟儿远远的喊,“谢谢妈妈。”
吴妈妈走进房间,屋子里装了地暖,又有熏笼,十分暖和,珠帘后的雕花软榻上躺着一个人,她把托盘放下,上前轻唤,“少奶奶,燕窝好了。”
榻上的人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拿下去罢,我没胃口。”
“少奶奶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您已经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七少爷知道回头该怪我们侍候不周了。”
提起七少爷晚婷的眼泪就止不住落下来,抽泣着道:“他哪里还记得我,一走就是几天,人影都见不着。”
吴妈劝道:“赵夫人发了那么大一通脾气,他怎么也要回去应付一番才能出来,您要体谅他。”
她上前扶她起来,晚婷坐起来,倒没有再犟,抽抽搭搭的道:“我哪里是不体谅他,我跟着他没名没分的,这些我也不计较,可我就是恨他,一提到那个许曼明他就炸了毛,也不知我哪一句话说错惹怒了他,他要真这么在乎她,那他还回去他们两人过好了,何苦把我弄进来。”
吴妈道:“少爷心里有你,在这里一住几个月,你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听她这样说,晚婷渐渐气平了些,她递过碗来,她也喝了几口。
临近过年了,赵家张灯节彩,十分喜庆。
曼明的车子拐进甬道,远远就瞧见门前那两只大红灯笼。
车子在门口停下,侍从官上前替她拉开车门,曼明下车,她穿一件月白色的旗袍,外头罩一件紫貂皮大衣,气度优雅大方,带着丫头款款朝里走去。
喜鹊从里头迎出来,“七少奶奶可来了,就等你呢。”
曼明远远已听见里头笑声,问道:“今天都谁在,怎么这么热闹。”
喜鹊道:“也没谁,就是大少爷,大少奶奶,还有九小姐也在,四少爷,四少爷的未婚妻。”
曼明记得那个女孩,挺端正的一个人,话也不多,很好相处。
她进门,脱了大衣交给下人,“我来迟了,雪下得大,路上难走。”
赵夫人带着阖家坐在沙发上,围着火盆说话,空气里有甜滋滋的味道,小丫头正从火盆里往外扒白薯,剖开来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戴春梅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烤好的白薯,你偿偿。”
曼明捡了个空位坐下,先用丫头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手,才接住那只小碟子,刚烤好的白薯还很烫,丫头已经把皮去掉了,用小勺子挖着吃。
曼明见对面坐着大少奶奶铁文秀,九小姐承欢,还有未来的四少奶奶陈柔媛。
她一一看过,朝她们点点头,算作打过招呼,看了看四周道:“怎么不见大哥跟四哥?”
戴春梅道:“刚才还在,嫌跟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说话没意思,去书房下棋去了。”
曼明答应一声,也不再问。
戴春梅见她穿得素净,除了碗上一只手链什么都没戴,说道:“我瞧着你好像瘦了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吃得不好?”
曼明道:“连日下雪,我就在家躺得多了些,大概是少活动,所以血色不好。”
戴春梅还想再说两句,又觉得理亏,渐渐的沉默下来,她原以为两个孩子吵吵闹闹的,总归是投缘的,谁知结婚不到一年就闹成现在这样,老七不争气,明着暗着在外头养人,她虽然知道,可是当着曼明的面也不好再提,好在这个孩子也不多事,从来不跟她提这些,只是她越是这样,越让她觉得对不起她,当初自己那么极力的把人家娶了过来,又闹成现在这样。她顿了顿道:“老七军中事务繁忙,你若一个人在那边住着冷清,就搬回来,家里人多,好歹有个照应。”
曼明道:“谢谢妈想得周到,我一个人住惯了,倒也自在,听大嫂说您最近身子也不舒服,我再回来就是给您添麻烦了。”
“一家人说什么麻不麻烦的,我只是怕你委屈,回头见着许司令,怕他怪我没把你照顾好。”
“妈说哪里的话,我挺好的。”曼明的笑容有些牵强。
再坐一会,戴春梅便放下茶杯道:“你们先坐坐,我上去躺一会。”
铁文秀道:“妈,您没事罢?”
戴春梅摆摆手,“大被是火盆烤多了,煤气上头。”
“那我扶您上去。”
戴春梅站起身,仍不忘交待,“你们也别烤太久,再坐一会就叫人把火盆撤下去。”
“知道了,妈。”
戴春梅跟铁文秀走后,只剩下曼明与柔媛两个坐在客厅里。
柔媛是未过门的媳妇,曼明与她不熟,也不好冒然开口,只是低头吃白薯,薯泥香甜软糯,滋味很好,只是到底太粘腻了些,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好容易咽下去,又像一块石头,沉沉的坠在心里。
忽见面前递来杯茶,白皙尖细的指头稳稳的托着,曼明抬起头,对着一只温和的笑颜,“这个东西是好吃,就是太压胃了,喝点水顺一顺。”
“谢谢。”曼明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润喉。
柔媛道:“我上次远远瞧见你,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
曼明的笑容有些苦涩,“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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