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苏芩没有睡好,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眼睛干涩得厉害,她坐到梳妆镜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眼睑之下,头发蓬乱干枯,脸色蜡黄,竟是如此的憔悴。
怎么回事?她最近明明因为怀孕,而有些微微发胖,脸上白里透红,气色很好,怎么会才失眠一个晚上,就变成这副德行?
叹口气,苏芩拿起梳子,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张嫂端着牛奶面包推门进来:“夫人,吃早餐了。”
苏芩纠正过很多次张嫂对她的称呼,可张嫂总是答应得很好,到叫的时候又忘了,苏芩只好作罢,任由她还是叫自己为夫人。
“沈妙回来了吗?”苏芩抿了一口牛奶润喉,问道。
张嫂答道:“还没,那丫头,不知道跑到哪里野去了。”
张嫂并不知道沈妙的处境多么的危险,还以为她贪玩,出去野去了。苏芩并不想张嫂担心,所以也没告诉她,只说:“吃过早饭,陪我去医院产检吧。”
到了医院已是十点过,苏芩有点心绪不宁,张嫂信奉中医,所以苏芩连中医西医一起报了,先是做ct,然后再由中医号脉,面前穿着白袍的长胡子老中医捏着苏芩的手腕脸色连变了几下,苏芩不安地问道:“怎么了,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老中医收回打在苏芩手腕上的手指,不答反问道:“你做过ct吗?”
苏芩答道:“刚做过,医生说胎儿有点营养过剩,让我多运动,多吃点蔬菜水果,免得到时候不好生。”
老中医缕着长胡子,眯着浑浊的老眼道:“你的脉象有点奇怪。”
张嫂一听这话就着急了,忙问道:“怎么奇怪了?我一直很用心调理夫人的身体的。”
老中医慢条斯理道:“脉象表面正常,但仔细一把,就会发现有一丝孱弱之气,胎儿是不是最近变得不太爱动了?”
苏芩心里咯噔一声,道:“没错,三个多月到五个月的时候,胎动得最频繁,近来个把月倒是不怎么胎动了,医生,这很不正常么?”
(医学什么的,都是乱编的,不用求证)
老中医慢条斯理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严肃:“我怀疑,你中毒了。”
“什么?”张嫂第一个跳出来:“怎么可能?夫人的饮食都是我亲手准备的,我还特意查了相克的食物列表,不可能的。”
老中医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是一种能够无形中延缓胎儿反应能力,并且让母体精气枯竭的药物,不一定下在饭菜里,空气里,饮用水里,都有可能。最霸道的是,这种毒不易被发觉,西医的仪器根本就检测不出来。”
苏芩还算平静地问道:“如果一直中毒下去,会怎样?”
“胎儿变智障,母体产下胎儿,立即生命力枯竭而死。”
“有无解毒方法?”
“幸好发现得早,毒性还未完全侵蚀身体,解药倒能配出来,但是我不保证一定有效,只能姑且一试。”
苏芩谢过老中医,心情复杂地走出诊室。
不用猜她也知道,到底是谁要这么害她。她怎么就忘了,虽然她和莫靖远已经离婚,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莫靖远的亲生骨肉,她还坐拥着莫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又有多少女人是不图金钱地位毫无保留的去爱一个男人的呢?苏芩知道,至少晶晶不是。她有所图,她既要莫靖远,也要莫氏。
亏自己还洋洋自得地以为胜过她一局,却没想到,自己早就输了,输得差点赔上自己的孩子。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懒一点,没有去医院检查,那么结局该是多么的恐怖。
“夫人,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对你下毒。”张嫂跟在苏芩后面,小声地为自己辩解着。
“我知道。”苏芩说:“我知道下药的是谁。”
“啊?”张嫂瞪大了眼睛,随即愤怒道:“是谁?一定要报案,让警察把他抓来!”
苏芩摇摇头,把单子递给张嫂,示意她去抓药。
抓起来?她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吗?然后呢?苏芩敢打赌,最多一周时间,她就会被放出来,一如当初的安亚泽。
她将自己献给莫靖远才换来的胜诉啊,却原来不过只束缚了他半个月,这让她如何不心寒。
突然想起了什么,苏芩打了一个电话:“帮我查一查人民医院一个陈姓老中医的资料,事无巨细,全部回报给我。”
原谅她的杯弓蛇影,她已经被暗算得怕了。
张嫂抓了药,两人刚回到家中,杨科就打电话来说,沈妙找到了,只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抢救。
苏芩不得不再次驱车去往医院。
沈妙已经做完手术,正躺在病床上,麻醉还没过,她闭着眼睛,苍白的小脸上毫无血色,手臂,肋骨,小腿多处骨折,额头上也破了一条大大的口子。
不过一天时间而已,她竟然被人折磨成这样,苏芩眼框一热,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我已经将伤害她的人挫骨扬灰了。”杨科痛心地耷拉着脑袋,悔恨难当。
如果,如果他能不纵容她逃离他的身边,如果他将她看得更紧一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他有罪,他不该幼稚地以为他的女人在a市没人敢动,他不该自负地觉得能保护好她不受伤害,他更不该一时心软,给她所谓的自由。
如果……如果……
一切没有如果,他亲手解决了那几个杂碎,可是他再也无法从那些血腥中获得痛快,有的,只是无比的沉重。
“到底是谁干的?”苏芩擦干眼泪,心里也升起一股滔天的怒气。
“你还不明白吗?”杨科看着苏芩的目光带了一丝恼意,“远这么费尽心力的护着你,可是你呢?你只会拖后腿,若不是你冲动将晶晶关了进去,妙妙也不会忍受今日之苦!”
“真的是她……”苏芩踉跄两步方才站稳,“是我对不起沈妙,是我害了她……”
见苏芩这个样子,杨科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远做这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你,你……你自己省点心吧……”
苏芩颤抖着身体,又摇落了几颗泪珠,无助的样子看得杨科直在心里叹气:“你先回去吧,如今你的身子经不起。”
“不。”苏芩吸吸鼻子,坚定地说道:“我要等她醒来,我要照顾她。”
正说话间,病床上的沈妙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杨科像打了兴奋剂一般扑过去,将沈妙苍白的手抓进掌心:“妙妙,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温柔焦急的语气,哪里像堂堂的黑帮老大。
“痛……”沈妙张张干涩的嘴唇,挤出一个字就耗费了大半的体力。
杨科忙慌张地放开沈妙的手,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
苏芩走过去,按响呼叫铃,没过多久,一大群医生护士踏着凌乱的脚步鱼贯而入。
医生翻看眼皮,各种检查伤口以后说道:“不错,手术很成功,四个小时后可进流食。”
杨科抓着医生的胳膊慌乱道:“她在喊痛,医生,她在喊痛啊!”
身后的护士噗嗤一笑,“先生,病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当然会痛,不痛才不正常。”
杨科如墨的眼眸狠厉地扫过刚刚说话的小护士,“你竟然敢笑?她这么痛苦你竟然还笑?信不信我拆了你们医院!”
小护士被杨科嗜血的眼神盯得一个哆嗦,赶紧闭上嘴巴藏到医生的身后,生怕杨科一个控制不住就是拧断她细嫩的脖子。
“好了。”苏芩制止住杨科,眼神看着大家,却是对着刚刚那个护士说道:“他心情不好,希望大家海涵。不过作为一个护士,实在不应该在病人面前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你对得起神圣的南丁格尔吗?”
苏芩的话显然比杨科的更具有杀伤力,小护士羞得低下了脸,不住地道歉,就快要哭出来了。
医生赔着笑脸,直说新人不懂事。小护士不知道杨科的身份,他可是知道的,万一惹得这祖宗不高兴,说不定真的会拆了这间医院。他使了个眼色,另外一个看起来年老一些的护士忙拿出工具,替沈妙挂上吊瓶,好一阵忙活,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地退出病房。
沈妙躺了一阵,缓出了一点体力,对苏芩道:“苏姐,你回去吧,你不能操劳。”
苏芩愧疚地看着沈妙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你让我留在这里吧,不然我心里会不安的。”
沈妙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故作轻松道:“只能怪我点儿背而已,竟然遇上那群流氓。”
转头看到一旁直勾勾盯着她的杨科,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杨科委屈得五官皱在一起:“妙妙你太无情了,人家为你忙前忙后两天没休息了,你竟然说这样的话。”
沈妙顿时冷了脸色,“我没求你为我这样做,我不想见到你。”
杨科对沈妙的冷言冷语已经完全免疫,他嘿嘿笑道:“可是我很想见你啊,老婆。”
沈妙瞪大眼睛,气得一脸通红:“谁是你老婆,谁是你老婆?tina,rose,还是karen?”
情急之下,扯动了胸口上的伤口,疼得她呲牙咧嘴。
苏芩觉得好笑,宠溺又无奈地对沈妙说道:“你呀,现在全身都是伤,这个时候和他置什么气,多个免费劳力不好吗?”
沈妙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认同道:“确实是这样。”
这下轮到杨科气得指着苏芩骂道:“苏芩,我原以为你是正正经经一板一眼的女人,原来你这么阴险!狡诈!带坏小孩子!”
那挤眉弄眼上窜下跳的动作十分好笑,沈妙乐得咯咯笑出了声,苏芩见沈妙并没有不好的情绪,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杨科的手下买来清粥,沈妙喝了很大一碗,肚子里有了东西,伤口也没那么痛了,就开始躺不住,嚷嚷着要出去,被杨科一个霸道的吻封缄了嘴。
待到晚上,沈妙已经睡着了,苏芩这才起身离开。家里张嫂熬好了中药,已经热了好几次了,看到苏芩回来,忙端来药,看着苏芩喝干净。
嘴里的苦味经久不消,苏芩突然想起,上次在莫靖远的别墅的时候,自己误会了他,一急之下用刀子划伤了自己的脸,也是这么苦涩的一碗汤药,却是莫靖远用霸道的方式“喂”自己喝下。
如今,那抹苦涩依在,可是,那抹薄荷的清香已经不在。
叹了口气,苏芩咽下一大口口水,将药碗递回给张嫂。
回到房间打开电脑,老中医的调查报告已经出来了,发到了她的邮箱,她点开一看,发现他没有和特别的人有过接触,每天按时的上班下班,假期就逗逗孙子和院里的老人们一起下下棋,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行为。
但是苏芩还是不太放心,要是能请到上次为自己医治的那个医生就好了,听江普说过,那是一个威望很高医术很好的医生,中医西医都十分精通,平时住在偏远的小镇里,很多人高价请他出诊,还要看他的心情。说起来真像小说里的神医一样爱摆架子。4
儿子保不住
本能地想找莫靖远帮忙,随后一想,还是算了,本就没有关系了。杨科说莫靖远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苏芩只觉得可笑至极,如果背叛也是一种保护的话,那这个世界也许是真的疯了。
苏芩对爱的感悟是极端的,她认为,爱不是形式主义,不是像上班睡觉吃饭一样按部就班,不是表白了约会了牵手了亲吻了就可以。爱是是一个象形文字,可以不去注重那些浮华的形式,只要同甘共苦,同进同退,爱就在细水长流的柴米油盐中。
而显然,莫靖远是不懂的。假爱也好真爱也罢,爱不应该是抛弃,不应该是欺骗,或者,不应该是以爱之名做一些无爱之事。能地界了远。
扯了扯嘴角,苏芩觉得今天的她突然变得感性,老气横秋,像是一个看透世事的迟暮老人——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苏芩啊苏芩,你可要顶住啰!”苏芩捏了捏最近长了不少肉的脸颊,自言自语道。
“夫人。”张嫂推门进来,递给苏芩一个粉色的帖子,“这是上官少爷订婚典礼的帖子,昨天寄过来的,我差点忘记给你。”
苏芩接过,那是一个粉色的信封,信封上面印了上官诚和司徒莹的照片,封口处写着“百年好合”几个瘦金大字。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明信片样式的邀请函,正面上官诚亲笔写着邀请之意,背面也有新人的照片,还印着一首聂鲁达的诗,是苏芩很喜欢的《我喜欢你是寂静的》。苏芩突然就笑了,这个上官诚,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没想到设计的邀请函如此文艺范。
明晚七点……
苏芩放下请帖,揉了揉太阳穴,她在心里始终是把上官诚当朋友看的,和司徒家族联姻,他真的会快乐吗?还是想他这种官家子弟,大户人家,根本就没有选择另一边的资格?然后又觉得自己多事,别人怎么想,与她有何相干?
以前的晚礼服都穿不下了呢,看来明天得现去做一套礼服。这样想着,苏芩竟趴在电脑桌上,一会儿就进入了梦想。
再次醒来的时候脖子酸得要命,腿已经麻得没有了知觉,苏芩捶着腿,转眼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
凌晨两点半。
看来她睡了将近四个小时了。
转动酸软的脖子,苏芩打开卧室门,想走动走动活动下筋骨,却发现客厅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筒灯。
“张嫂。”苏芩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没想到将瘫坐在沙发底下的张嫂吓得够呛,她一下弹跳起来,浑浊的老眼在黑暗中显得过于明亮。
“这么晚还不去睡?”苏芩一边随口问着,一边打开了水晶吊灯的开关。
屋内一下亮堂起来,苏芩发现,张嫂竟然在哭。没错,那亮亮的东西,不是她的眼仁,而是她的泪水。
“张嫂,你怎么了?”苏芩一惊,失声问道。
张嫂抬起手背擦擦眼泪,哑声道:“没事,老年人睡不着而已。”
苏芩哪里会相信,她认真地审视着面前的这个老人,却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
“张嫂,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张嫂抽噎一声,满是皱纹的老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真的没事,夫人您去休息吧。”
苏芩觉得奇怪,突然想到张嫂曾经说过,没教好儿子之类的话,就问:“是不是你儿子出什么事了?”
张嫂僵了一下,摇着头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既然张嫂不愿意说,苏芩也不愿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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