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这关司马光什么事?”
她转回头看我:“司马光是太监啊,性质差不多啊。”
我说:“……你说的也可能是司马迁,他是一位文学史上的太监,你可能是因为他的文学和史学贡献忽略了他的身份。”
夏瞳侧头沉思后说:“对哦,司马光好像是补缸的工匠。那就是司马迁,他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腐刑还是坚持活了下来,他还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保住自己血肉之躯,顾宁那家伙居然是……靠,我真是瞎了眼了!”
“……”
夏瞳的最后一声叹息里饱含忧伤与愤懑,可我还是没能发言安慰她,我觉得我做不到。
不过她让我瞬间认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从前我以为世界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我爱你你却爱着她,现在才发现这是因为我没有遇上更悲惨的,即自己爱上的那个他爱上的,其实是一个……他。
我暗暗忧伤,意识到在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社会,能够准确辨认出那个他是不是gay已经成为每一个姑娘不可或缺的基本择偶能力,这真是一个让是gay或不是gay的男子,尤其是挑选这些男子的姑娘都很忧伤的社会。
我们的忧伤没能善终很快就被婷姑娘打破,因为她欢快地来喊我们吃饺子,这让我们不得不暂时停止忧伤。
迄今为止肖家就出产夏瞳和我两个小辈子孙,虽然我并非原产,但三个姑姑以及各自配偶也没有因此而歧视我,仍旧发给了我压岁钱。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居然还能收到压岁钱,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我五味杂陈的心绪。
肖爷爷眉开眼笑地连声敦促我收下红包,然后发表了一通演讲,主旨是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家族归属感,千万别把自己当外人。我应下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圆桌而作吃着年夜饭,肖爷爷高兴得红光满面愈发显得精神,这也难怪,老年人活到这个份上也就图个家庭圆满。
叶姑娘的未婚夫秦原秦先生好像和颜回很熟,他拍上颜回的肩,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颜回马上看向我,眼里带了三分笑意。秦原又说了几句,颜回侧头也和他说了什么,后者马上一副吞了恐龙蛋的表情,继而又拍拍颜回的肩向他竖起大拇指,竖完又首尾呼应地看看我。
我一头雾水地看完这出哑剧,转过头三个姑姑恰好进行完关于风湿和貂皮和家庭幸福关系的讨论,我这一转头马上给她们提供了十分新颖的探讨素材。
夏瞳的妈妈慈姑娘很有贵妇气质,但这并不影响她发挥八卦才能,她很热心地拉着我手说:“颜颜比阿瞳小两岁吧,有没有谈朋友,大姑姑手头正有几个人选,个个上乘……”
夏瞳十分了解我的想法,她对她妈正色道:“妈你别跟着瞎掺和了,霍启山说过,新疆未灭,何以成家,说得十分有道理啊,颜颜至少要等到台湾回归才成家。”
慈姑娘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姑娘家谈个朋友怎么还扯到台湾回归,夏瞳你皮又痒了?”
夏瞳不畏强权,说:“妈你有所不知,叔本华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我还没说话,一旁的婷姑娘笑着接口:“姐,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说完又和她低声说了几句,慈姑娘听完很默契地点了点头,抬眼看看我,又含笑看看肖爷爷,后者则是一副深藏不露无所不知的样子。
窗子上的冰花厚过外层玻璃,远处传来喜气的炮仗声,我夹起一只饺子不知怎么的手就有些抖,暗自觉得这是一顿危机四伏的很诡异的年夜饭。好像在不远的将来,或者是马上,会发生一些不平凡的事。
第十四章 打麻将
饭后大家兴致都不错,一致决定聚众打麻将。
夏瞳说肖爷爷最喜欢两项活动,一项是打麻将,一项是看人打麻将,所以肖家三个女婿过门接受面试时都曾遭到过此项技能考验。
我联想到偶像剧里那些消遣一定要去高尔夫球场,赌博一定去澳门或拉斯维加斯的有钱老年人,觉得肖爷爷真是个平易近人的生活化的有钱人,对他的好感瞬间又进了一层。
而且我发现在这个指腹为婚不再盛行的年代,要讨得老婆的欢心就得先讨得老丈人的欢心,要讨得老丈人的欢心就得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包括要会打麻将。
三个姑父陪老爷子打麻将,三个姑姑甚贤惠地坐一旁围观。
我实在不会打麻将,就和夏瞳窝在沙发上看赵本山的小品,正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时突然觉得有人在偷窥我,猛地一转头,发现偷窥者不是别人,正是颜回。
他正好整以暇地倚在沙发那端,一手撑着额头,下巴微低,眼眸微抬看着我,眉目间风情流转竟有些异于寻常。橘色灯光下他穿着浅棕色羊毛衫,有种别样的温暖。
他看我转头,拍拍身边的空位,微笑道:“坐过来。”
我正想反抗,却又想起有件事要问他,就从善如流地挪了过去。
颜回神色很安静,自然地拽过我的手,以食指揉按他眉心。我看他有些倦的样子,不自禁慢慢帮他揉着,说:“你刚刚喝酒了是吧?”
他闭目嗯一声。
我说:“还是少喝酒的好,尤其是睡前就更不要喝酒。”
他仍是懒懒嗯一声。
我说:“你刚刚和秦姑父鬼鬼祟祟眉来眼去地干什么呢?”
他睁眼看着我,眼光里仍旧带了三分笑意,徐徐道:“我不和别人眉来眼去,我就和你眉来眼去。”
“……爱说不说。”我甩了手,坐直身子表示不接受他调戏。
他笑出声:“真想知道?”
我看他笑得意味深长,突然醒悟过来他们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我忙摆手:“我取消咨询,你还是别说了。”
这时那边其乐融融的麻将桌上突然爆出一阵哄笑,紧接着秦原就起身笑着向颜回招手:“我再坐下去今天连衣服都得输给爸,颜回你快过来,就指望你了!”
肖爷爷乐得红光满面,捋着胡子说:“那我老头子可得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把叶叶嫁给你啊。”
秦原啊一声,看看一旁正抿着嘴笑的叶姑娘,跟肖爷爷商量:“爸,要不这样,我让颜回替我出阵,他要是能帮我翻本,您就无论如何得答应把叶叶嫁给我。”
肖爷爷吹着胡子道:“我儿子帮你赢我,再把我闺女输出去,你小子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
秦原嘿嘿笑着:“爸您得这样想,您儿子和您闺女联合帮您赚一女婿,多划算啊。”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叶姑娘笑着推他:“就会贫嘴。”神态间是掩不住的亲密。
颜回笑着站起来,顺便也拉起我过去:“过来给我掠阵。”
奇!我只好赶快伸手拉起正笑得七荤八素的夏瞳,匆匆说:“过来给你舅舅掠阵。”
书!我和夏瞳搬个椅子坐在外围观众席,她几次嚷着要去看《康熙is ing》都被我拦下,我凑到她耳边威胁她:“你要是敢走我就把顾宁的事告诉你妈。”
网!夏瞳她妈非常喜欢顾宁,还不知道他俩分手的事。
夏瞳不能置信看着我,哆嗦着说:“颜颜你好卑鄙!”
我无奈地安抚她:“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卑鄙的,阿瞳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她哼一声,挨着我坐下。
我放下心看他们打麻将,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门道,只觉得颜回修长的手指随意摆弄着晶莹的麻将子很是悦目。
慈姑娘正坐我旁边,塞给我一把瓜子,问:“颜颜你也不小了。”
我顺手嗑一颗瓜子,回答她:“……二十也不算大,我上学早。”
婷姑娘不知何时也已经凑过来:“法定结婚年龄就是二十吧,颜颜你得做守法公民啊。”
我迷茫看着她:“啊?”
慈姑娘又说:“你婷姑姑的意思是你到法定年龄了,该结婚了。”
“……”我说:“姑姑,法定年龄是说可以在这个年龄结婚,不是说到这个年龄不结婚就算犯法,要不那些光棍全成了不法分子了。再说咱们国家还是更加提倡晚婚晚育,建设和谐社会。”
慈姑娘不以为然:“你这是目光短见,现在的形势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好的都被人挑走了,你找谁去?”
我说:“其实我觉得吧,姑姑你是对目前的情况估计过于严峻,我现在真的不急着找男朋友。找男朋友就好像买衣服,如果刚刚遇到还算中意的就急不可耐地掏钱买下,那要是再遇到更好更合适,而且本来买不起、可偏偏还打折减价的,岂不是要后悔得含恨而死。”
“呃……”二位姑姑显然不太能接受这个举例。
夏瞳估计被我气着了,这时也趁机落井下石,她笑眯眯地说:“颜颜,要我说你就趁着现在人口红利赶紧找个男朋友,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是吧!”
我奇道:“找男朋友和人口红利有什么关系?阿瞳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经济了?”
虽然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可那说的是宏观经济,真正能决定上层建筑里婚姻那部分的是微观经济,也就是微小具体到每一家庭里存折上的数字有多少个零的经济。
夏瞳尽量做出鄙视我的神态,说:“人口红利你都不知道?真是,人口红利就是说现在总人口里男女比例失调,女性/爱情成功的几率较高,结婚收红包得到的利润也最大……”
各位有识之士同时无语,暖烘烘的饭厅里突然很安静。
我为了岔开话题,索性和她争辩:“人口红利是指一个经济体内的青年人口在某一年附近达到顶峰,随后生育率的下降使这些人需要供养的子女和老年人相对较少,于是劳动力队伍的扩张提供了一个把钱花到其他方面的机会窗口。人口红利有利于经济发展,九曲回肠之后倒也有可能达到你所说的那种效果。”
肖爷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时接口,适时地把话题引回正道:“上次见的乔家那小子,颜丫头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接话的是颜回,他打出一张牌:“二饼。”
所有人一齐看向他,肖爷爷也打出一张牌,低咳一声:“我看还不错么。”
“碰。”颜回捞过那张牌,好整以暇地挑出一张牌打出去,说:“爸你喜欢他?我改天让他来家里陪您唠嗑。”
“不不不不不……”肖爷爷忙摆手,挤眉弄眼地明显是在给颜回使眼色。
不过他二人好像默契有限,颜回关切地问:“爸你脸怎么了,没事吧?”
一旁看戏的天真的姑父们赶紧也关切慰问:“爸没事吧!”
肖爷爷吹着胡子说不出话。
秦原低头对颜回说:“你手下留情着点儿……”
颜回摸起一张牌,突然嘴角上扬,也不知对谁说:“这怎么能手下留情……”手指微动,亮开牌面:“自摸清一色,给钱。”
“……”
******
在自己儿子的帮助下,肖爷爷终于成功地把自己闺女输了出去。
晚上和夏瞳同榻而眠的时候,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她听,然后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希望从她那儿得到一些合理化建议。
凑着窗帘间泻进的雪光,我发现夏瞳一脸困惑,半晌她吞吞吐吐地发出声音:“颜颜,你们这不是那那那……个乱伦吗?”
我好像突然遭受了一番五雷轰顶,被她这句真知灼见雷得无法正常思考。暗暗舒口气,我决定以后寻求意见一定要慎而又慎,最起码要找个有文化的。【。 ﹕。电子书】
我说:“阿童木,这不是乱伦,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夏瞳说:“怎么不叫?小舅舅不是你叔叔么,你不是她侄女么,这不是乱伦是什么?”
饶是她论据强大,而且从正反两面加以辩证,我还是决定打击她。
我恶狠狠地说:“我说不是就不是!”
夏瞳委屈地说:“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那就不是吧。可是……哎呀,不行不行……”
我突然有些紧张,问她:“怎么不行?”
她说:“那我岂不是要管你叫小舅妈?我叫不出口!”
我睁眼干躺着,觉得这真是一件大事。
夏瞳想了一会,叹一口气:“说正经的,我小舅舅真是个好男人。颜颜,你不会还想着程煦吧?”
我立刻说:“去他爷爷的,我想司马迁也不想他!”
夏瞳又叹了一声。
第十五章(1)(2)(3)
第十五章(1)
虽然我一直思慕着北国风光,但这思慕也仅仅停留在初级阶段,我不可能为了观光而把自己活活冻死。就好像我一直思慕着张国荣哥哥,但直到他去世,我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可能嫁给他。前者是因为太冷了,后者是因为太难了。
我没事就窝在屋子里不出去,除了因为怕冷,隐约也有些躲颜回的意思。
然而他却是个召之即来,挥之怎么也不去的主儿,我的缩头战略终于让他不耐烦,于是在反抗未遂的情况下我不得不被他拎出去见人。出去见人之前我成功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球体,又围了条大围巾,坚信即便是熟人也没有实力认出我的真面目。
颜回没有开车,而是逼我同他一起步行。
大片大片沉甸甸的雪花从很高的天上掉下来,和颜回并肩走在中央大街上,我觉得穿着黑色大衣的他很有些魔法师的神秘感。
我哈一口气,发现嘴唇冻得不听使唤,我说:“北国风光果然很风光,我已经深深领会到了,我们去看些不太风光的风光吧。”
颜回看我一眼,拐几步带我来到了静安寺。
静安寺香火十分鼎盛,善男信女前来上香者络绎不绝。进了大雄宝殿,我打探得知一炷香要85块钱,摸摸身上发现只有一百面额的,且都是今年收得的压岁钱。
我问香案前的小和尚:“大师可有零钱可找?”
小和尚合十持重道:“阿弥陀佛。施主,佛门净地,不找零钱。”
颜回抱着手,似乎有些好笑地看着我。
我极力忽略掉他的目光,无可奈何把钱递过去,然后瞬间灵感爆发悟出一系列人生至理。
我想,能把自己想法装进别人脑袋的那是老师,能把别人银子装进自己口袋的那是老板,而能同时实现这两样的就只有传销和寺庙。不过还有比较惨的,把别人想法装进自己脑袋,把自己银子装进别人口袋的,那就只有老公了。对女性朋友来说可惜的是,传销和嫁人都很有风险,倒不如直接出家。
悟出这番至理我觉得很有收获,神清气爽地挤过人群去上香。
白烟慢吞吞腾起,檀香入鼻,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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