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有心,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苦心。
再一次错身而过。
鼻尖只留下了那淡淡萦绕着的桃花的香气,让人想起所有浓烈的美好。
玄羽微微一怔,抬手叫下那几个暗卫。
翻身飞上树梢。
恍惚间似有一阵风刮过,树梢晃动不已,陈应抬起头迅速一瞥,嘴角微扬。
“你知道这是什么河么?”冯英忽然停下,看着泛起一圈圈涟漪的河水,轻轻问道。
“是金澜河吧。”陈应在冯英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站住,同样笑着回答。
“是啊……可你知道它为什么叫金澜么”冯英看似随意的靠在一棵树上,眸中染上一丝淡淡的悲凉,“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
“那和金澜河有什么关系?”陈应佯装不解,背后的手早已打下行动的手势。
“金井的水就是金澜河的水。”冯英看了一眼陈应,“这是前楚国的一个故事,难道陈姑娘不知道么?”
陈应微微向后退了退,笑道,“小女不知。”
冯英看到陈应动作的反常,鼻尖忽然凝气一阵雾气。
“无那香?”冯英冷冷一哼,“枉我这么信任你。”
陈应将手中的小瓷瓶抛向空中,冯英趁着陈应无暇顾及自身要害,手中飞出一条软剑,说是剑略显僵硬,而说是鞭子又太软了些。左滑右拐如同蛇一般的灵活,剑头却也是难以企及的锋利。
眼看就要刺中陈应的一霎,陈应笑着伸出两根纤细洁白的手指,快速的夹住软剑。
冯英一愣,出手被阻,还是被自己的目标阻拦,心里气恼。
轻轻扭转剑身,那软剑的剑头竟噗的一声断落。
看着陈应惊愕的眼神,冯英微微一笑,取你性命,如探囊取物一般。这剑本是他在研究壁虎断尾自救的基础上加以改良的,所以一剑三头,必要时可以自断剑头。
陈应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翻身闪上树梢,锋利的剑划过陈应的长衫,“嗤啦”一声,震得树上的叶子纷纷落下。
陈应躲过冯英的袭击,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师父等人不是在这里的吗?
那里去了?
还未反应过来,冯英也踏上树枝,抖了抖手中的软剑,直直的指向陈应。
陈应开始笑,继而是大笑。
腰间盘成一圈的软剑忽的散开,还未等冯英反应过来,已向冯英刺去。冯英仰首躲过一击,正要出手时,陈应已经跳到了地面上。刚刚被冯英的剑划开的衣衫留了一长条耷拉在地上,不但影响美观,而且严重的影响了陈应逃跑的速度。
陈应挥手,剑落。
那截蓝色的衣衫便永远的留在了这草地上。
冯英并不急着去追陈应,而是弯腰捡起陈应斩落的衣衫,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
桃花儿的味道……
冯英的笑容忽然古怪起来,他只知道安阳王花钱买了她的命,却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只听闻安阳王府中曾有一位叫桃花儿的花魁,生的如同桃花儿般艳丽,又是爱极了桃花儿。
狭长的凤眸微眯,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这陈应……该不会就是那桃花儿吧。不然,为何桃花儿一死便有了陈应?为何陈应是女儿身却行男子事?为何安阳王这么急着……要灭陈应的口?
这样想着,那截断落的衣摆已被收入袖中。
如此甚好,暂且先看着吧,只要她是桃花儿,他就一定能杀了她。
何况,刚刚的那真混乱中,玄羽等人早已被掳走。
料她孤身一人,插翅难飞!
第三十三章伤心
冯英敛起笑意,看着陈应越跑越远。
并不急着追,只是抬手叫下几个黑衣人,“都带走了?”
“启禀楼主,除了戴面具那个,都带走了。”一个黑衣人弯腰,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回答。
“戴面具?”冯英略一沉吟。
到底是宫主,没有抓住他。不过陈应还在自己的手心,还怕他不回来?
嘴角再次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那个黑衣人抬起头,错愕的眼神还未盯到冯英的脸上,便觉得颈上一热,然后便看见自己跪在那里的身子,以及那冒着血气的断颈。
这是……思绪却越来越不听他的指挥。
双眼重重的合上。
冯英在那黑衣人还未倒下的身子上擦了擦自己的剑,狞笑道,“一群废物,只能用来擦剑了。”
而后将剑舀起来细细端详着,忽然看见剑身上还有一丝温热的血迹,不情愿的舀出那片淡蓝色的衣衫,狠狠的擦去血迹,依旧是笑着,只是冷的惊心。
“连剑都擦不干净,要你何用?”
声音很轻,很细,传入每一个黑衣人的耳里都是同样的沉重。
若是云中楼传出不敌绝尘宫的谣言,还要这“天下第一楼”的名气何用?不过白白给别人留了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已。
冯英蹙起眉头,好看的细眉拧住。
只是要有多高的武功,才能逃得出这重重包围呢?
有风吹过,树枝舞的抽风。
冯英一挥手,笑道,“都和我去抓那个陈姑娘,抓到后一人一夜的赏你们玩玩,”
几个黑衣人跃跃欲试,“属下遵命!”
那个陈姑娘的绝世容颜任谁看了都会念念不忘,更不要说几个一直生活在“光棍大本营”云中楼里的年轻汉子了。
”你前面带路,快着点。她跑不远的。“冯英笑着指挥,临走前笑着踢了踢之前黑衣人的头颅,看着那颗头颅轱辘轱辘的滚动着,那一笑,竟然生出无限的寒意与精明。
玄羽蹲在树上,看着冯英越走越远,而树下的头颅已经在滚动。
“引蛇出洞?”
微微一笑,不就是想要引我出来嘛。
来不及多考虑,玄羽一脚已经踏上了树下的人头。同时在心里默念着:这位兄台,对不住了……
刚刚是他放他一命,本想着或许可以瞒天过海,谁知道冯英如此的狠辣决绝,二话不说便是绝路。而此时把这人头踢在树下,可是在提醒自己这人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管他如何,先去看看晨儿。
想来……晨儿或许会在去碧桃谷的那条路上吧。
玄羽轻轻一笑,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相信他的晨儿一定去哪里了,毕竟哪里人迹罕至,几乎没有人找到的。而且,那条路上,她被墨离推下,此时正是需要她坚强与坚定的时候,所以,她一定会去缅怀昔日,给自己增加一点杀了萧琪报仇的意念。
陈应确实在那里。
一树早开的桃花,如云,如雾,如霞,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梦幻还是现实。
陈应静立在桃树下,被割下一片的衣摆飘飘的有点滑稽,只是此情此景,忽略了那衣摆也罢了。
陈应回眸,莞尔一笑。
玄羽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过来。
两个人并肩望着下面茫茫的雾色。
那里是碧桃谷啊……
陈应的眼眶一时间有点湿润,那里是自己住了七年的碧桃谷,有一树树的桃花,一条条的溪水,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妫芷,师父,柳宿,鬼宿……
玄羽看着下面,忽然间也是浮想联翩。
当年便是这里,他在下面汲水练功,之后听到了那声惊呼。
这才短短的多长时间啊……
就已经改变了这么多,这么多……
陈应揉了揉眼眶,母妃曾说过,不过哭不要哭……可为什么,有的时候仅仅是看见了熟悉的风景,身边有熟悉的人陪着,便觉得很想哭呢?是感动?
衣袖抬起的一瞬,陈应的嘴角动了动。
这种感觉……可真是好啊。
玄羽看着陈应的小动作,真好,她还是这么能折腾自己,悲悲喜喜的,片刻都不消停。
“咦,搂住,他们在那里。”身后似乎传来追兵的声音。
玄羽微微一笑,我们就在这里,只怕你找不到这里的路!
“晨儿,走。”
不等陈应回话,玄羽打横抱住陈应,翻身跃下山崖,这山壁很陡,在跃下的一瞬,他们分明听见上面有冯英的叫声传来,“怎么跳下去了?你们这是要以死殉情么?”
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块尖利的小石头。
玄羽两只手抱着陈应,脚尖试探着踩住山壁上突出的石头尖,减缓他们下落的速度。
依稀还是当年的温度,当年的气味……
因为太过熟悉,玄羽不由的闭上眼,体会着这难得的一刻。
究竟过去多长时间了?他也说不清楚。
远方似有飘渺的歌声响起,带着淡淡的忧伤与欢喜,还有碧桃浓烈的香味,随着风,一起卷过来。
终于安全的落在了地上。
玄羽踏着这松软的土地,一如既往的微笑,“晨儿,没有受惊吧。”
陈应脸色泛红,“没事。”
过了好久,又说道,“谢谢。”
谢什么,为何而谢,玄羽没有问,他觉得,晨儿是在感谢命运吧,所以仅仅是微笑,只能是用微笑来表达此刻自己的心情。
碧桃谷,一别七年。
终于又回来了。
久违了,碧桃谷;久违了,常开不败的桃花。
玄羽笑着和一个又一个的人去打招呼,陈应始终走在玄羽身后三步远的地方,间或微微一笑,看着这些熟悉的,也是陌生的人们。
回来了,难得的踏实感。
陈应拍了拍身边的一棵桃树,她还记得当年便是如此,妫芷便从树上飞下,嫌自己扰了她的清觉,而后才派自己去扫地,再之后,便看到了师父那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的笑容。
从此难忘。
玄羽冲着陈应微微一笑。
还是给她一个踏实的环境吧,看她在这里,笑的多么舒畅,总好过那些累死人的勾心斗角和强装欢颜。
“师父……你说,若是有一天咱们都站在了俗世间权力的顶峰,该怎么办?”
陈应忽然问道。
玄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笑道,“我的江山,自然便是你的。”
“不。”陈应对玄羽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我是说……若是有一天,你我共同争这天下,你当如何?”
玄羽愣住。
原来她想要的,自己从来都不清楚。
“自然……”玄羽认真的想了想,“自然会和你夺这天下。”
很郑重的语气与表情。
陈应微微一笑,心里却泛起淡淡的难过,妫芷说得对,看来无论自己多重要,都重不过他的江山社稷与经纬丘壑。自己……在他心里一直都这么轻吧,轻到他都不会去骗自己,说让她得这江山,成全她的理想。
第三十四章用刑
陈应嘴角的笑意减了几分,可依旧勉强的挂在那里。
转身离去。
多呆一刻,便是一刻的折磨。
玄羽伸出手去拉她,陈应故作未见一般,拂袖而去。玄羽的手抓了个空,只觉一道钻心的冷气,贴着自己的手心飘过。
玄羽苦笑。
一旁的张宿探过头,问道,“主上,要不……属下去和她解释解释?”
“罢罢。”玄羽摇摇手,跟着张宿走远,只留下依稀的声音,“我的心,该懂的人自然会懂。”
陈应脚步微微一顿。
只要现在玄羽给她解释,无论多么牵强,她都会听。
可是再没有声音传来了。
陈应等了等,耳畔刮过呼呼的风声,如她心底无尽的凄凉。
有一朵桃花顺着鬓角滑落,落在她的肩上。
陈应捻起那星桃花,细细的看,边缘上几丝的枯黄,在她看来,更像是这朵桃花携着相思辗转春夏,最终被伤的印记。
这是时光的印记,是爱过的印记。
是爱过,最终却伤了的印记。
陈应的手抖了抖,那朵桃花姗然飘落在泥尘之中。
红颜向来如花,若是揉了那丝相思辗转,终是难免枯萎败落。
陈应轻轻一笑,当年自己扫起那一地的落花,看她们在水中越飘越远,还以为终于寻到个干净的去处,殊不知,落花有意逐流水,而流水无意挽落花。自己将那许些落花托付给无情的流水,本就是个错误。
还是无情,人间最怕无情,也最考验无情。
陈应恢复了脸上淡然的笑,对着身边走过的一个人说道,“带我……去换换衣服吧。”
“好。”那人嘴角隐了一抹古怪的笑意,朝最近的一个屋子走过去。
陈应跟在那人身后三步远,始终保持着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应有的警惕,和最基本的微笑。
“就是这里,你自己去吧。”那人在门口停住。
“谢了。”陈应对那人微微点头。
刚刚走过那人,陈应觉得不对,猛然间回过头来。
那人眼底的笑意掩藏不及,变这样暴露在陈应的眼前。
这种促狭的笑意……
陈应一瞬间反应过来,“是你?”
“是我。”
那人嘴角依旧是浓的化不开的笑意。却在陈应转过身的一瞬,化成无数霜剑,直直射来。
陈应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
还未动弹,眼前便漆黑一片了。
耳边是冯英轻轻的笑,“怎么样,陈姑娘,我就说过你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陈应没有说话,凭感觉冯英好像在点她的穴,一时心急,喉里似乎压了千万座大山那般沉重,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无数悲凉的风,呼啸而过。
过了好久才停下。
眼前澄澈一片,环顾四周是陌生的环境,只是……粉色的纱帘,朱红的木柱,梨木的书桌,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
“这里是……”
陈应看向冯英。
冯英笑着捏住陈应的下颌,笑道,“你竟然不怕?”
陈应无所谓的偏了偏头,试图摆脱冯英的钳制,“有什么好怕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呦嗬。”冯英的脸无数倍放大在陈应的眼前,“陈姑娘……倒是一个不错的女子,又乖又听话。只是这么漂亮的脸蛋,不好好享受一下,怎么能杀了呢?”
陈应哼哼的瞪了一眼冯英,这就是被人钳制的苦楚,受人摆布,难得自由。
“怎么?”冯英轻轻的朝陈应的脸上吹了一口气,“难道不是么?陈姑娘难道不知道姑娘的眼睛是最有吸引力的么?”
脸颊上似有冰凉的指尖在游走,陈应没有闪开,干脆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为何,虽然在冯英的手里虽时都有失去性命的危险,可她还是觉得轻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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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好的人……为何,就要跟在他的身边呢?嗯?”冯英凤眸眯起,用指尖勾画着陈应美好的轮廓,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居然可以让一个女子完美到如此地步。
陈应依旧没有说话。
冯英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杀你,只是……云中楼的名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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