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应依旧没有说话。
冯英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杀你,只是……云中楼的名誉,不可就此毁没了。”
陈应抬头看向冯英的身后,不知何时有了一个黑衣人站着,手里捧着一副刑具,低声道,“搂住,这是用刑最轻的了。”
冯英叹了一口气,抓起陈应的手指,轻叹,“可惜么?这样美的一双手。”
陈应面无表情,只是有叹息传出,“既然你都觉得可惜了,我为什么不会呢?我可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冯英扭过头,陈应分明看见冯英眼底一闪而过的残忍。
“你去给她上刑吧。”
那黑衣人似乎有些犹豫,“楼主……”
冯英走出去,笑道,“去吧,别太留情啊,毕竟手坏了身子还能用。”
“是,属下遵命。”黑衣人目送冯英走出去,悻悻的走向陈应,“伸出手来吧。”
陈应叹了一口气,伸出手。
十指芊芊,洁白如玉。
陈应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笑道,“罢罢,便是如此也好。”
“好什么?”那黑衣人慢条斯理的舀出刑具,一样样的摆在陈应的眼前,就像是故意吓唬她一样,“你若是说出你的真实身份,搂住或许可以救你,不止如此,搂住一向是很仁慈的。”
陈应偏着头笑了笑。
是啊,仁慈,仁慈到不留情的杀了自己的侍卫,仁慈到初见女子便毫不留情的打打杀杀。指望他来救自己?还不如指望一条蛇会温暖自己呢。
轻轻一笑,似乎含了无尽的嘲讽。
“你那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那黑衣人眼神炯炯,如星闪耀,“那你可别后悔啊。”
粗糙的竹签一点点的没入陈应纤细的指尖,很痛,痛到无法忍受。
额头上有黄豆大的汗珠滴落,瞬间沾湿了陈应的前襟。
“痛你便叫出来啊。”那黑衣人似戏谑。
陈应紧紧咬住下唇,闭上眼,似乎看见自己的师父朝自己走来。十指连心,师父,你可知这痛?便是在这痛里,都忘不掉你的清俊的身影,师父……你可知?
黑衣人加大力道,继续钉着竹签,又乐此不疲的将竹筷子穿过陈应的指缝。
陈应忽然觉得刚刚这黑衣人脸上漏出来的不是怜悯,而是残忍,残忍到认为这刑具太轻,不足以使自己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份。
陈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失忆
“她晕了。”
那黑衣人捏起陈应的下颌,对着门口的冯英叫道。
冯英皱皱眉,弹了弹衣裳不知何时沾的灰尘,道,“都说了让你找最轻的刑具,怎么就晕了?”
黑衣人站起身,“本王既然敢对她下这手,便是肯定她的身份的,何用你多嘴。”
“是啊,是不用我多嘴。”冯英冷冷一笑,“这姑娘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么漂亮的手,你也下得了狠心?”
黑衣人一把扯下脸上的布,怒道,“便是狠心又如何?她终究是我的人!”
“是啊,你的人。”冯英淡淡一笑,不只是无奈,还是嘲讽。
寂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黑衣人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是啊,终究是我的。”
七年的等待后终于换来了你,我怎么舍得失去你呢?
陈应一脸安详的躺着,没有了刚刚受刑时的痛苦和纠结,长长的眉毛舒展开来,嘴角也挂了一抹最温暖最没有心机的笑意,比往常更加的迷人可爱。
黑衣人的手不自禁的抚上了陈应的脸颊。
略显青白的脸颊,泛着微微的寒意。
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是因为害怕?
萧琪想起初见,她在画舫上紧张的绞着手帕,于是他笑,“就她吧。”
谁知道,轻轻一点,却点下了一生的期许,两世的盼望。
于是,就再也放不开她了。
管她是不是前楚公主,管她是不是晨儿吗,只要她是他所爱的人,而她也刚好爱着他,两个人携手一生便好了。她喜欢男装,他允许她穿;她喜欢议事,他也允许她上朝议事,只是不允许她与玄羽如此亲密的在一起,因为他会生气,他的心会难受。
“把她弄醒来吧。”萧琪站起身,走了出去。
冯英笑笑,用脚尖踢了踢陈应的脸,“喂,你该醒来了。”
陈应动了动,眼睛依旧闭着。
冯英将陈应拽起来,扔进满地枯草的底下暗牢里。
陈应只觉得身上一痛,睁开眼时便看见了飞扬的灰尘和杂草,想要用手撑着地爬起来,可是指尖一挨地就无比的疼痛难耐。
这是哪里?
陈应转动着苍茫的眼看着这陌生的环境。
腐朽的难闻的气味,淡到让人心惊的清凉。
难道刚刚梦里的粉色与温暖,真的都只是梦么?陈应皱起眉,眼神是蚀骨的冰凉。
“陈姑娘?”冯英从上向下的看着陈应,眼神一如既往的戏谑。
过了好久,陈应才迷茫着抬起头,“我姓陈么?”
冯英向下看着,由于光线昏暗,看不清陈应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没有了之前闹小别扭的可爱与愤懑不见了,只有无尽的冷漠,悲凉,疏远。
是装的么?
假装自己失忆了?
怎么会?
是用来骗自己吧,区区竹签钉指,怎么会失忆?这又不曾影响她的头部。
“陈姑娘忽然玩心大发了?”冯英向下探着头,依旧是笑着,“既是如此,那姑娘便独自呆着吧,区区在下不才,可不敢在这里呆着了,据说……这里晚上闹鬼。”
透过一扇略有弧度的窗子,陈应顺着冯英的手臂看了看。
夕阳渐沉,这天马上便黑了。
若是眼前这人说的是真的……
不怕,我可是绝世的巫医,怕甚鬼神?
陈应定了定,冷声问道,“你是谁?”
“我?”冯英冷冷一笑,手一松,将地牢的盖子狠狠盖上,只有一线声音微弱的回响:
“你可记住了,我是云中楼的楼主,冯英。”
“我的任务,便是让你开口,取你性命。”
陈应被巨大的盖子砸下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着空中窸窣的灰尘“噗噗”落下,陈应愣了愣,随即笑道,“我可是圣巫,取我性命,为何?”
圣巫?一直在隔壁听着陈应声音的萧琪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早就怀疑圣巫与玄羽有不法之事,这样说来,还是陈应这次是伪装或是真正的失忆帮了他。”
先除去妫芷,也不错。
至于桃花儿,武韬武略可以说是一无是处,除了会给别人添麻烦还会干什么?这个姑且不算是障碍吧。
倒是玄羽,他和沈觉的关系自今还没有人清楚是怎么回事。看来……还是得费一番功夫的。
冯英看见萧琪的手攥起,似稳操胜券。
可是……看那女子清凉而无辜的眼神,对付她可有他想像的这样容易?
冯英轻轻咳了一声,道,“王爷,她说她不记得什么了。”
“失忆了?”萧琪挑眉,故意提高声音让下面的陈应听见,“那就狠狠的打!打到她想起来为止!”
陈应微微叹了一口气。
“圣巫我何德何能,居然让云中楼楼主都出面杀我,也算是我慕容的荣幸了!”
冯英点点墙壁,“王爷,你可听到了?她说她叫慕容。”
“慕容?”萧琪不解。
“陈慕容,大燕的最末一代圣巫。”
冯英微微一笑,这女子……恐怕还真不简单啊。
碧桃谷内。
“主上,她不见了。”
“去哪里了?”玄羽没来得及转身,匆忙问道。
“不知道。”
“去给我查刚刚有谁来过?”玄羽皱眉,快速骑上一匹吗,朝谷外奔去。
“主上,你去哪?”张宿急忙问道。
“云中楼。”
玄羽的声音消失在稀薄的空气里,大朵大朵的桃花依旧开的鲜艳,只是两行急促的蹄印已然被尘土掩埋。
玄羽使劲的抽打着马,心里郁急,这马向来是很快的啊,今天为何这么慢?就像是没有吃过饭的老牛,总是一步一个坑的缓缓的走,马啊马,你就不能快点吗?你不知道晨儿她危在旦夕吗?
黑夜迅速的来临,寂凉的荒原上,只有孤寂的马蹄,得得的响着。
晨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玄羽在心中默念着陈应的名字,似乎只要这样,陈应就会立刻出现在他的眼前。
冯英此人狠辣无情,晨儿,你可千万要等到我去救你啊……
便是抛了这命,弃了这权,我也只要换得你一世安康。
晨儿,等着我……
第三十六章夫妻
云中楼在碧桃谷的不远处,甚至可以说是临近,只是因为藏得太过隐秘,而无人发觉。
玄羽顺着一路上留下的血跟过去,心越揪越紧。
晨儿,我的晨儿,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什么人?”一把短刀飞过,直直的插入马腿中,那马来不及哼一声,“轰”的倒在了地上。
玄羽也不回答,低头便去拣那刀,从马腿中拔出短刀的时候,温热的鲜血溅在了玄羽的脸上,玄羽的脸色阴沉,难看得很。
那侍卫走过前来,用矛尖抵住玄羽,“什么人?”
玄羽狠狠的扔过刀去,不偏不倚的正没入那人口中,没有一点鲜血流出,那人却已经没命了。
玄羽冷冷的笑。
我是谁?若是晨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知道阎王是谁!
如雪的衣衫上已经沾染了小花似的血迹,凝固成最苍凉的色彩。
玄羽来不及等,来不及看。
步步生风。
“宫主大人大驾光临,楼主我可是失敬了!”还未走至门口,便听见冯英低低的笑,带着几分无理,几分戏谑。“宫主啊,你可真让楼主我等苦喽。”
玄羽瞪着他,“晨儿在哪儿?”
“杀了。”冯英无所谓的摊开手,“还做成了下酒菜,宫主要不要来一点?”
玄羽站住,紧紧的盯着冯英。
冯英无所谓的看着玄羽。
长时间的对峙着。
寒冷的风呼呼的刮过,吹乱了玄羽一向整齐的发丝,有汗迹瞬间粘黏,呼吸一时间变得急促起来。
“是么?”
玄羽轻轻的问。
“是啊,难道我还哄你不成?”
冯英依旧是无谓的笑,“不过可惜了那位美人儿,我还想着好好享用呢,不想王爷……不想雇主偏要杀了她下酒,你知道我们云中楼一向是收了人家的定金就要办事的。”
玄羽笑了笑。
冯英走上前来,揽住玄羽,“此事是我不对,但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坏了兄弟情义,走,老哥我请你喝一杯去,喝完了好上路!”
玄羽冷冷一笑,“走吧。”
冯英抬腿,“走。”
就是这么一瞬,玄羽绊住冯英,趁冯英触地的一瞬,狠狠地踢向了冯英的胸口。
“哎呦。”冯英猛地向前扑过去。
玄羽冷冷一哼,踏到冯英,从冯英的身上走过。
只留下一句话,“你且记着,若晨儿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都会从你的身上讨要回来!”
凉风瑟瑟,冯英趴在门槛上,欲哭无泪。
王爷……您可害惨我了……
玄羽代入的风吹灭了堂前的几盏明烛,顿时黑黝黝的一片。来不及多想,玄羽挥剑斩断珠帘,圆溜溜的珍珠滚落满地,时不时装上家具发出清脆的响声,
凝神细听,地窖中似有微弱的呼吸传来。
是晨儿!
玄羽高兴的想要叫喊。
可是,地窖的入口又在那里呢?
这么容易便找到,可能么?
别说是冯英这样一个狠辣狡猾的人,便是他自己,也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地窖里微弱的呼吸,随时都可能会断掉的呼吸,怎么都像是一张巨大的网里的食物,像引诱着无处可归的麻雀一样引诱着他。
去看看吧……
就看一眼……
心里不时地有呼唤传来,玄羽想了想,去便去了,想来也是吧。
自己来的及时,而晨儿也有几分武功,想来冯英他们便是想要作怪也来不及的吧。
玄羽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去看看吧,就看一眼……
一边是晨儿的安危,一边是冯英等人的算计。何去何从?自己可又放得下什么?玄羽手中的剑缓缓滑落……去看看吧。
打定主意,玄羽轻轻的飘向声音传出来的地方。
晨儿……
晨儿……
如此寂静的地方,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微弱的呼吸,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着玄羽的心。
“晨儿?”
玄羽打开地牢的盖子,看见杂草间卧着的伤痕遍体的女子,偶尔一丝呼吸,通体的桃花香味夹杂着鲜血的腥味,浑浊的嗓音时不时的响起。
牢狱之苦……晨儿,你有何过?
竟然……受这牢狱之苦。
玄羽眼角一热,快速的走下地牢,去试那女子的鼻息。
那女子动了动。
玄羽一喜,“晨儿,你还活着?”
那女子忽然转过身,以快的来不及看的速度撞向玄羽,“来的刚好!哈哈!”
玄羽不防,被撞中要害。
“你不是晨儿?”
牢狱中,淡淡的语气,让人心惊。
“这是哪儿?”陈应悠悠的醒转过来,身上被泼的冷水也被一旁的丫鬟仔细的擦干了。
“这里是……嗯,大人说这里是云中楼。”那个小丫鬟微微一笑,伸手绞干手帕搭在陈应的额上,“夫人总算是醒来了。老爷很担心您呢,老爷可真好!”
那丫鬟说着,脸不仅一红,笑道,“不过夫人也真是好看,奴婢很羡慕夫人。”
“夫人?”
“是啊,夫人难道忘了?老爷带夫人来楚郡玩,因为开春,河水都是刚刚化开的,所以夫人不慎落入水中,老爷这才带夫人来这里的,哦对了,云中楼的楼主冯英先生可真是神医啊。”
陈应不语,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我叫什么?”
那丫鬟手里的脸盆咣当掉落在地,那丫鬟好看的眉眼皱成一团,朝外跑去:
“老爷……大事不好啦!!”
陈应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自己身上双绣百蝶的暗红中衫和自己那肿的不成样子的双手,有些无语。
“我是谁的夫人?落水会影响手指么?”
“怎么了,夫人?”
有人挑帘含笑而亡。
那人长身玉立,管白玉,配香囊,手中一把折扇微微敛起,双眸若星,一笑便可倾倒无数女子。
“我是……你的夫人?”
陈应含笑看着那人。
“是啊,难不成夫人一觉醒来连为夫都忘了么?”那人在陈应的床沿坐下,叹道,“都是为夫不好,未曾考虑夫人你水性不佳,这才致使夫人落水……唉,为夫真正该死!”
那人说着,便要抓住陈应的手。
还未碰到,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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