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
床榻上那个瘦小而干枯的老头一息尚存,听到铁木格的声音后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王帐外深远的天,安详的睡了过去。
“父王……”
铁木格抱住那个老头,眼睛里没有眼泪。
有的只是仇恨。
他听见身旁有女奴在祷告,“哦,长生天……”
长生天?
铁木格忽然站起身,问那个站在一旁不停的哭的女孩子,“清月,告诉我……你的大哥哪里去了?是不是上了康爱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个小女孩瑟瑟的蹲在墙角,一言不发。
“算了,问你没有用。”铁木格的眼里燃着怒火,又抓住另一个人的衣领,“告诉我啊,告诉我,他们是不是上了康爱山?是不是想要征讨彝族的叛徒?”
“世子,您先听我说完。”
那人平静的掰开铁木格的手,看着铁木格那如同琉璃般闪耀的眸子,一字一顿的说道,“他们没有上山,彝族也没有叛徒。真正的叛徒,就产生在我们之间!”
“是谁?叔叔,告诉我是谁!我去杀了他!”
努扎捏住自己的胡须,指了指床上那干瘦的老头,“还是先去请活佛来为王爷超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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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佛。”纵有千般怒火,铁木格也还是忍着,恭恭敬敬的朝活佛行了一个礼。
“活佛,请您告诉我,究竟是谁……”
那面容慈祥的活佛抓住铁木格的手,伏在铁木格的耳边低语。
末了,像是托付般的握了握,低声道,“你可要……”
“我明白。”
铁木格长吸一口气,扭头向后望去。
康爱山上仍然掩着那千年不化的雪,不知为何,铁木格忽然觉得这雪就像是他在皇都看见过的那个白衣人,据说是左相。那左相和这雪一样,都是这样的高洁,遥远,不可超越。
依稀看得到看到康爱山上隐隐现现的几个人影,隐约也听得到顺风而来的呼声。
“铛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谷中。
如此飘渺,而又如此的真是。
铁木格忽然回过身,活佛早已离去,只留下自家王帐前的白幡,证实着刚刚发生过的一切。
铁木格跪在地上。
手指狠狠的抓入泥土中,冰凉的,潮湿的泥土。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比大地更亲切,也没有什么,可以比大地更无情。
铁木格的前额触及冻土的那一刻,忽然笑了。
他笑着告诉自己,草原男儿是不怕死的,草原男儿,本该如此戎马一生,征战南北。
父王……您安息吧。
长生天会保佑您的子民的。
不管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铁木格只是闭着眼跪在那里。想着从小便有一个人带着自己在草原上驰骋,从小就有一个人对自己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是草原男儿,都是烈马宝马,怎可学中原男儿那般柔弱?
是啊,男儿有泪不轻弹。
细细想来,所有的音容笑貌湣粞矍啊
铁木格咬着牙,依旧只是跪着。天黑了,夜深了,夜里的风嗖嗖的吹过。带着草原特有的清爽与冰凉,扑在铁木格的身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父王……您走了,孩儿怎可不伤心?怎可不流泪呢?
终于有那一声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呜咽,随着夜风飘到了远方。
第五十一章激将
“主上。”
朱雀推开门,缓步走入。
“他走了?”
“是的,而且……”朱雀磨蹭着说道,“而且他走的时候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偷偷的上了我们的谷顶,还在山崖上扔下些东西來。”说着,双手捧着一个淡蓝色的锦盒,递给玄羽。
“蠢货。”玄羽淡淡一笑,伸手接过锦盒,“若是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如何扔下这锦盒來?”
“属下明白,只是……”朱雀愣了愣,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人的心态,自信的让人以为他确实洠в斜环⒕酢?勺∩纤档囊捕裕羰亲砸晕癫恢聿痪酰伪卦倥紫抡饨鹾腥萌俗⒁饽兀扛慰觯烫夜却游从姓庑┒鞒鱿止
玄羽看完锦盒里的信,笑容渐渐凝注。
“主上……”
朱雀担心的看着玄羽僵硬的嘴角,在心里揣测着,难道是因为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么?主上一直都是如此的云淡风轻,何时出现过这样凝重的神色?
“洠隆!毙鹚低辏切派盏簦鹕砼拢叭ケ嘎恚菰!
“属下明白。”
铁木格迟早都会继承老王的王位,这事情谁都知道,可朱雀洠氲絹淼恼庋目欤前。粗魃系谋砬椋且欢ㄊ窍翮鞔犹斐齺淼模馓靖裎宜惩醯目谮停皇窍翮髅髂空诺ǖ娜酉拢鹋匀粑奕说纳盏簦娴牟辉诤趺矗
朱雀佯装丝毫不知的走出流云居。
朝树上的白虎等人打了一个呼哨,简单道,“草原。”
白虎从树上跳下,问道,“带她么?”
“算了……不要带了。主上洠в蟹愿溃抢镂O眨故钦獗烫夜劝踩!敝烊嘎砸怀僖桑焖俅鸬馈
白虎虽是疑惑,可也未曾细问,只是牵出了那几匹休息好了的快马,等着玄羽带着他们出发的那一刻。
陈应此时还在碧桃谷的最西边,并不知道此时这几个人的动作,听着风吹过树梢飒飒的响,想象着玄羽看到那篇读不通顺的所谓的情书的表情,不禁莞尔。
这种感觉……就是好啊。
胜过所有的尔虞我诈,也胜过所有的兵戈交合。
陈应干脆的躺在草地上,耳边似有蚊虫的呢喃细语,又似有鸀草生生不息的誓言。
大地一阵阵的颤动,像是马蹄的声音。
陈应一个机灵,坐了起來,想了想,许是自己幻听了吧,这碧桃谷内从不允许人们骑马驰骋,更从哪里传來这如鼓擂大地的马蹄声呢?
可再一转念,心道不好,慌忙起身跑向流云居。
推开门,只有烧焦的纸片。
师父……你终于也有着一天,就算是有了任何事情也不告诉我的这一天。
陈应的脚跨在门栏上,脸上的笑容隐在光与影交汇的那一处,看不分明。
“怎么,后悔自己洠Ц潘侨ゲ菰兀俊
熟悉的冷冷的女声,带着嘲笑与讥讽。
陈应回过头,依旧是那柔和的清爽的笑,“啊,清函,你言重了……你何时见过我楚映晨后悔?”
“是么?”
清函跨进來,挡住那唯一的最后一道光线,“我可不这么认为。”
“那就是你多想了。”
陈应淡淡的走进屋内,“我从未后悔,也从不知道,后悔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那你停在这里,想些什么?”
清函眯起眼睛,笑的湣舸悍纭
“我在想……”陈应也笑了起來,“为什么有人就不知道珍惜眼前人啊,我跟着他只是因为在乎他,倘若有一天,他不再在乎我,那我还在乎他干什么。要知道,我从來都不干这种自贬身价的事情。”
“是么?”
清函依旧是那淡淡的笑意。
“我可是这碧桃谷内唯一的女子。”清函转身坐在床上,带着爱怜的眼神看过这流云居内的一事一物,“当初就连着流云居的名字都是我起的呢。”
陈应不说话,只是看着桌子上那烧焦的纸片,蛋黄而脆弱的烧痕,显出一种凄凉的,无力的美。
“当初主上和妫芷挑中这里,就只带了我这一个丫鬟。呵呵,说是丫鬟,其实这里什么事情不是我管呢?我就像这里的半个主人一样……包括妫芷,包括你,都是我看着,一点点长大的。”
清函的声音恍然间开始疏远,“当你们的主上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孩子,我带着他借着游历四海的名义躲过一劫,再后來,我带着他看着他的父皇与母妃死于非命……我也看着他带來了妫芷,看着他带來了你。”
清函愈说愈加激动,“可他从未记得我……就连你们,也都忘记我了。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來,说‘哦,那里有一个叫清函的丫鬟,武功不错人也挺好的,这事交给她办准洠Т怼!训溃揖褪且恢北荒忝抢玫娜嗣矗俊
陈应不知打该说什么,只好盯着那纸片。想着玄羽说过的每句话,是啊,从未提起过这个任劳任怨的丫鬟。
“今天,我目送着他们起了争执,目送着他们离开,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清函忽然站起身,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道,“我了解他,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可是你能么?你一直都在伤害他。你看看他,他为了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了?”
陈应不语。
“好啊,我就知道你什么都说不出來的。因为你的心里,从來都洠в兴!
清函拍了拍桌子,“你忘了么,有一次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他说宁肯他执掌这天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因为他怕你累着,他都已经说过了他的便是你的,可你还是如此的不知满足……你啊你啊,你要我说什么好?如今他为你弄得一身的伤,你不闻不问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写这么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來糊弄他?”
陈应只是听着,一句话都未曾说出來。
“啊,你回答我啊。”
清函抓住陈应的肩膀,用力之大,透过那衣衫都感觉得到。
“然后呢?”清函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好了,洠铝耍肀呷戳桓龆瞬璧顾氖谭畹娜硕紱'有,我还以为,有了你后情况会好一点呢,谁竟知道……就连你也得他侍候着……”
“清函……”陈应转过身,抓住清函的手,“给我备马。”
“干什么?”清函洠Ш闷拇蚩氖帧
“去草原。”
第五十二章草原
清函愣住,而后笑了笑,“现在去草原,若是出了一点事情我可怎么办啊?我怎么向你们的主上交待?”
“没事的,我去。”
陈应坚定的看向窗外。
日色又是几番沉,人事常新。
清函牵过马,看着欲言又止的陈应,爽朗的笑了笑,“没事,你去吧,路上小心。”
陈应想笑,嘴角却似被什么擎住一般。
只得抱拳,学着她,朗声道,“清函,后会有期。”
“那你去吧,路上一定要注意。”清函开始将自己的所学之术传授给陈应,“草原的晚上是很凉的,铠甲上都似结了冰一般,切记要防寒……草原上都有不深不浅的洞,刚好绊住马蹄,一定要避开……”
“清函,其实你可以等我回来再告诉我的,不过谢谢了。”
陈应翻身上马,赶着那快要落下的太阳飞驰而去。
清函看着她的背影,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矗立在那里,良久,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我就不见喽。”
依旧是流云居,昏暗的色彩。
清函对着那巨大的铜镜细细梳妆,贴着她一直都舍不得戴上的花钿,描着湣舸荷降脑渡谨欤缴弦荒僦欤故堑蹦甑拿廊嗣
这妆容……本来是想等到主上大喜的日子里画出来的。
清函浅浅一笑,现在也好。
人们不是都说什么急流勇退么?自己在风华正茂之时悄然逝去,留给人们凭吊的仍旧是最美的样子。
绳子紧了紧,清函的身子随着那最后的光线猛地沉了下去。
……
草原可真冷啊。
陈应暗道,心里还庆幸听了清函的话,带着足够的衣衫抄了小路,估计不错的话一会儿就会截住师父他们了吧。可现在自己又冷又饿……解决温饱还是当务之急。
眼见着前边有一家农舍,陈应搓了搓手,跳下马走了过去。
那小窗里一闪一闪的烛火,对她来说一直都是一种诱惑。
“老人家……”
看着门后那白发苍苍的老头,陈应扯动着僵硬的嘴角,“我想借宿一晚,可以么?”
那老头湣鹂醇耸裁纯植赖亩饕谎痪浠安凰担皇且坏囊⊥罚勾怕车牟恍湃危蛄苛顺掠σ环
陈应叹了口气,拍了拍僵硬的皮袍。
那马儿也似冷极了,不住的踢着腿。忽而听见前方有玲玲的声音传来,陈应忽然翻身上马,欢喜的拍了拍马背,“快!”
那有灵性的马知晓了主人的意愿,飞也似的朝前方的铃声跑去。
草原上夜里的风似是刀一般,打在脸上生硬的痛。
陈应尽可能的放低自己身子的高度,避免那冷风的袭击。心里祈祷着铃声的主人是善良人家。
不过也是,有些话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若是善良人家,大冷天的在这草原上干嘛?
“吁”
陈应勒住马,对着那些个骑在骆驼上的人略一抱拳,“众位……众位可有些酒食?”
为首的那人等着一双宝石蓝的眼睛,看着陈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包着的牛肉,那布包掩不住的热气和香味腾腾的冒出来,陈应答谢后就要接过。
那人却忽然抽回布包,叽哩哇啦的说了些什么。
陈应求救似的看向那人身后的人们,终于有人上前来给陈应翻译这句话的意思,“这是准备舀给皇帝享用的食物……”
皇帝?
陈应再一次上前,看着为首那人宝石蓝的眼睛和金黄的头发,忽然想起像是曾经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那个人……带着自己发明的计算机跑到天朝,不想却被安阳王萧琪给沉了鱼池,那人也是有着这样的蓝眼睛与黄头发,说起话来不伦不类。
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陈应快速的通过自己的头脑想着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便听见为首那人操着生硬的汉语说道,“这些皇上地,其他人不要!”
陈应抬手,仰脸,从未如此高傲的说道,“我,就是皇上!舀来!”
与此同时,玄羽一行人也蹒跚在夜里的草原上。
草原上的夜风可真硬啊。
玄羽想着,招呼那些暗卫与宿卫们停下马休息,转首便看见有一盏孤灯在夜里沉浮。
这么好的地方……可不要浪费了。
玄羽想着,站起身走过去,很礼貌的敲开门,“老人家,不知我们兄弟几人可以借宿一晚么?本来是出来玩的,没想到夜里的风这样大。”
那老头一看又是借宿的,只在心里大呼倒霉,别不是这些家伙是追刚刚那人的吧。
于是慌忙指向前面,“他刚刚走过去,别的我也不知道……”
又是砰地一声把门关住,还在心里想着,这次千万不能再开门了。
玄羽吃了闭门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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