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应愕然,不知道玄羽今天怎么会变得如此……令人捉摸不透。
“罢了罢了。”天合帝明显已经无法掌控现在的局面,两位重臣,哪一位都惹不起,躲不得。看來这制衡之术,也有失效的一天。
“皇上明鉴。”陈应立刻在天合帝面前跪下。
玄羽眼神冷然,看向陈应,嘴角轻扬,依旧不说一句话。
“不过是一死狗而已。”天合帝忽然起身,怒道,“也值得你们两人如此?你们两人皆是国之栋梁,若是你们先起纷争,天下之人,又被你们置于何处?”
陈应低眉垂脸,湣羧洗怼
玄羽却更加的高傲,声音从空灵处传來,“天下?这何曾是你的天下?”一袭白衣若仙,转身走出三元阁。
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有些不该想的事情也就不想了。
父皇母后恩重如山,自然要将他们的心头大事了却,再去考虑自己的事情。
玄羽微微一笑,不出三个月,天朝必亡。
抬头看了看远处,有锦云漫卷,遮住了那一抹阳光。
忽然想起那女子说的:风起四海,各自为安。
愿你……好自为之。
玄羽轻轻笑了笑,缓缓的迈步走了出去。
“你们……你们……”天合帝从窗户里瞥见玄羽走出,忽然喷出了一口鲜血,指尖微颤,指向陈应,“你们让朕如何放心的下?”
陈应敛眉不语,指尖拂过衣裾。
“都是天朝的重臣,怎么……怎么都如此的不懂事?”天合帝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粘稠的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陈应忽然反应过來般,上前托住天合帝,高声道,“快來人呀”
萧琪此刻在离三元阁不远的亭子里乘凉,听到陈应的呼唤,想要进去瞧一瞧,可想起父皇一直都未曾真正放心下自己,索性作罢。
自会有人去看他的,旁的人看过他,自有人会告诉自己结果,自己何必非要去凑这个热闹去?说不定又被老头子数落一顿……
萧琪如此一想,悠悠的在亭子周围的栏杆上躺下,手中的柳枝有一下洠б幌碌姆鞴妫拢咝怯憔墼谝黄穑瑴‘若在密谋着什么。
萧琪笑了笑,看來自己近來真的是想得太多了。
是时候好好歇一歇了。
微微的阖上眼,十几年來所有的事情都一一闪现,耳边依旧充斥着各色尖叫和惶恐这些,与我何干?
萧琪仅仅是淡然的躺着,似乎要把那些年所有未曾享受的悠闲一一补偿。
“如何?”
陈应担忧的看着欲言又止的御医。
御医脸色不太好,点头示意陈应出來,单独说话。
陈应心中忽然有了一种预感。
“恐怕是……”那御医朝里面望了望,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确定洠в腥送堤螅讲叛沟蜕艨拷掠Φ溃白急负笫掳伞
陈应想要说什么,忽然觉得语言是这般的苍白无力。
该说什么呢?又能说些什么呢?
“难道说……就洠в幸坏阒斡目赡芰耍俊
声音很轻,希望很渺茫。
“微臣无能。”那御医下跪,颤颤巍巍道,“要不……国士请圣巫來看看?”
圣巫?对啊,怎么忘了圣巫了?
陈应忽然抬起头,对一个宫女叫道,“快去请妫芷圣巫过來!”
许是语气太过焦急,脸色太过苍白,那个宫女颤栗着点点头,匆忙跑去了妫芷所在的宫殿。
天合帝的气息还是时有时无,细若游丝。
萧琪静静的躺在亭子的阑干上,湣鹫夤锏囊磺卸加胨薰亍6旌系鄣纳来嫱觯膊还橇硪桓鐾醭嗥⒌拿鹜觥
他在等。
他在等更深的夜里,去御书房找到那宣布继承皇位的圣旨。
“妫芷,怎么样?”陈应紧张的看着妫芷,妫芷依旧是一袭白衣,面无表情。又或许,妫芷本是有什么表情的,只是在听到陈应的声音后,将自己那多变的表情敛了起來,换上这毫无生气的样子。
“暂时洠隆!辨\评渖溃叭羰窍胍沟缀闷饋恚枰菰圩鲆┮印!
草原之眼?
陈应一愣,忽而想起草原那个仁厚的男子,将这颗珍珠塞到自己的口袋里,笑的和煦。
“晨儿,无论以何种身份,我都会像守护草原之眼一样的守护你。”
眼前却是关天的人命,耳边时不时传來天合帝混杂着咳嗽的喘息。草原之眼是唯一可以救他的东西……可草原之眼,也是那个男子,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
陈应有些踌躇。
妫芷冷言道,“若是国士洠в校伪卦谡饫锢朔咽奔洌俊
陈应顿了顿,终于还是拉住妫芷,低声道,“圣巫,借一步说话。”
天合帝隐隐看见陈应的动作,心里笑了笑。
自己……大约还是有救的吧。
“怎么?给谁都不舍得用的草原之眼,舍得给这糟老头子用了?”许真的是墙倒众人推,往日言语不算甚多的妫芷今天冷冷的笑了笑,大声道。
很明显,就是说给里面那老头子听的。
气死他也好,省了那颗珍珠。
“这倒不是……”陈应嗫喏道,似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只是有人死在面前,总是于心不忍。”
“呦,咱们的陈大国士什么时候学会心疼别人了?”妫芷冷笑道,“连一只小狗都不放过的人,怎么会心疼这个糟老头子呢?”
“妫芷,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陈应正色道,“先不论昨天那狗是不是我杀的,单是现在的皇上危在旦夕,难道你我做臣子的,就该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吗?”
第九章对比
“臣子?”
妫芷闷闷一笑,陈应忽然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我们何曾是他的臣子?”妫芷终于扬起了那还有几分明媚的笑意,抬眸看向陈应,“还算你有几分良心。”
陈应讶然。
刚刚这话,根本就不是她想要说的。
只是,听到妫芷那闷闷的笑,不由自主的就说了出來。
想起妫芷圣巫的身份,和她时不时就会冒出的奇异的催眠曲,这闷闷的笑也就不奇怪了。陈应也不再说话,小心翼翼的掏出那颗晶莹剔透硕大无比的珍珠,递给妫芷。
“人命关天的事……”
陈应恳求。
“如果他也算作人的话……”妫芷有些气不过,难道这么长时间的口舌,都白费了?居然还要舀这珍珠來救她与他共同的仇人。
“舀來!”妫芷忽然改了主意,很粗暴的从陈应手中抢过那珍珠,“刚好主上身上的伤很重,若是这草原之眼真有那么神奇,我就把它给碾碎了熬药给主上喝!”
陈应听到“主上身上的伤很重”,心里不仅动了动,慌忙问道,“玄羽他……受伤了?”
妫芷撇道,“与你何干?你还是乖乖做你的臣子去吧。”
转身而去,白衣纯净,不染纤尘。
与这略显破落的大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陈应微微勾起嘴角,竟是一丝难掩的落寞。铁木格,对不起……你真心赠与我的珍珠,还是被我舀出來救治了我的敌人。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真的无法看着这样一个垂暮的老人,在我的眼前死去。
陈应指尖冰凉,紧紧抓住了自己单薄的衣衫。
“皇上……皇上您不能就这样抛下臣妾啊皇上……”远远地,一个凌厉的女声传來,乍一听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待那女子连滚带爬到自己的身边,方才看清楚那便是曾经荣耀一时的林淑妃。
就算曾经尊崇一时,也落得个如此下场。
陈应冷艳看着林丽容从自己身边爬过,身上散满着一股恶臭的味道,发髻凌乱,衣衫不整,怎么看都洠в性哪前愕拿姥蕖
“大人……求求你救救皇上啊……”
林丽容许是担心极了,竟然未曾注意站在自己旁边的陈应有种熟悉的感觉,只是慌忙跑过去抱住陈应的腿,声声哀求。
“我怎么救?”
陈应微微一笑,想要扶起林丽容,可她身上的味道又冲的自己向后退了几步,压下心口的恶臭,保持着良好风范的笑容,陈应双眉皱起,这还是曾经的林淑妃吗?
“你个贱人!”
随后赶來的太监慌忙抓住林丽容,抬手打去,“大人的腿,也是你能抱的?”复尔抬头看向陈应,歉道,“大人,此妇被废良久,故而痴心妄想,若是惊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恕罪。”随即又去拉林丽容,“你真是个贱人,好好的在冷宫里待着不行吗?非要给兄弟几个找罪受?”
林丽容脸上鲜明的指印,看的陈应一时间有些心软。
“放开她吧。”陈应好言劝道,“人之常情,还望公公谅解。”
那太监冷哼一声,显然就洠в邪殉掠丛谘劾铮窠谝仓皇敲孀庸Ψ颍谑堑溃盎噬峡捎辛钏等么烁居谰永涔雇笕瞬灰迨执耸隆!
“大人……求求你就救皇上啊……”
寂静了片刻的林丽容忽然再次狂喊了起來,攥住陈应的衣角,死死不肯松手。
“你放开我。”陈应弯下腰,脸色温柔,“皇上会好起來的。”
那太监微微一笑,“大人可不要空口说白话!”似是警告。
陈应不管不顾,也或许仅仅是看在此刻的林丽容如此可怜的份上,还是坚定的说,“相信我,皇上会好起來的。我有草原之眼。”
林丽容终于破涕为笑,乖乖的跟着那太监回了冷宫。
陈应再次喟然,这就是女人。曾经和王巧珍同样尊荣的女人,只是因为太过拘谨,把自己所有的家生都压在了皇上的身上,故才落得如此可怜的下场。
而王巧珍,做过贵妃,做过歌姬,至尊与卑微,与她而言,洠裁床煌
只要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会一直努力。为心中那个高不可攀的愿望而努力。这才是女人该有的生活态度。
陈应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走入宫室。
妫芷正把草原之眼熬出的汤喂给天合帝喝,天合帝微微的睁开眼,看着陈应,其表不扬,其才却世间少有,甚至还弄來了这堪称珍宝的草原之眼。
若不是顾忌这人如花似锦的前程,可真想让他做自己的驸马啊。
天合帝转过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妫芷眼尖,立刻道,“皇上不喝了么?还是这草原之眼熬成的药汤不好喝?”未等天合帝开口,妫芷又道,“要不我命人给皇上舀些藕粥來润润?也难怪,这汤药怎么说都是苦的,皇上这金尊玉贵的,那里受得了这份苦。”
天合帝干脆面朝里,又叹了一口气。
陈应不再说话。
能帮的,自己已经不惜余力的帮了。甚至还舀出了铁木格送给自己的草原之眼。
“圣巫……皇上他……会好吗?”再想到刚刚林丽容那尖利的叫喊,陈应最终还是脱口问道。
“皇上吉人自有天相,连草原之眼都送來了,能不好吗?”
妫芷似是嘲讽,陈应无心理会。
陈应在想着,若是日后见了铁木格,该如何解释?这草原之眼在自己的手心中未暖过三日,便已成药引。
只怕……铁木格会失望了。
自己到底还是辜负了他的信任。
陈应缓缓走出宫室,走回自己的府邸。
“你可算是回來了?”不用猜也知道是孟凡杨那个丫头,也只有她才可能这样毫无顾忌的同自己说话。
陈应微微一笑,蹲下身揉了揉孟凡杨的脑袋,笑道,“是啊,我可算是活着回來了。”
几月不见,孟凡杨瘦了许多,可眼睛却是愈发的明亮了起來,明媚的五官也一日日的生动,陈应看着孟凡杨,往事便一幕幕的闪过脑海。
自己……或许可真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陈应笑笑,杀了自己的引荐人,还能这般若无其事,大抵,这世上也只有自己有这样的脸皮了。
第十章姐妹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孟凡杨很不高兴的伸手在陈应眼前挥了挥,“我最近新学了一套剑法,明天咱们比试比试?”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也学会了剑法?”陈应只觉得好笑,拖着孟凡杨走回内室,“先睡吧,有什么事睡醒來再说。”
“难道你不怕我趁你熟睡的时候杀了你吗?”
孟凡杨睁着一双大而无辜的眼睛,看着陈应,陈应心中忽然有一种好笑的感觉,这丫头,如果真想杀了自己,还用告诉自己吗?要是自己,趁自己的敌人不注意,一刀劈了了事!
“你会杀我?”陈应似是不屑,轻轻一笑,“先去睡觉吧,我随时恭候你的到來。”
“哼,就知道你不敢应战。”
孟凡杨骄傲的仰起头,双目晶晶,满是得意。
陈应回身,一笑嫣然。
夜深了。
陈应拉下帷帐,看着轻灵的素纱时不时的飘动着,阖眼假寐。
门被人轻轻的挑开,陈应微微撇去,一道刀光闪过,随即不见。
心下了悟。
嘴角轻扬,微微一笑。不想,你终究还是來了。
來人正是孟凡杨。
黑衣黑巾,倒是戏本子里常见的夜行侠的装扮,只是身躯太过娇小,那紧身的夜行衣也显得宽敞了起來。
手中的刀寒光闪闪,看起來还是一把不错的刀呢。
陈应在心里想着,不由又是一笑,索性转身面朝墙壁,等着孟凡杨前來自投罗网。
刻意放的很轻的脚步渐渐逼近,陈应装作不知,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水银般的月光洒在床前,留下一室清凉。
孟凡杨忽然顿住。
眼前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男子。
而如果这人是女子,又怎么会狠心杀了自己的父亲?
轻微的鼾声伴着如水的月光撒來。孟凡杨忽然觉得心口一紧,不对,就是这个人,这个人心如蛇蝎,面子功夫具足,所以,自己险些被他所骗。
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孟凡杨轻轻的举起刀……
陈应依旧在酣睡……
手松刀落的一瞬,陈应在不大的床上翻了一个身,避过了那夺命一刀。孟凡杨以为陈应醒來了,初确实吃了一惊,再后來听见陈应依旧在浅浅的睡着,方才定下心來,在心内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他刚才不过是碰巧……
仍旧不死心,再次举起刀。
陈应忽然翻身坐起。
“咦?这么深的夜……你还真來杀我啊。”陈应揉着眼睛,装出一副很困的样子來。
“算你聪明,明天便是我爹爹的忌日。今日不來,更待何时?”孟凡杨看见陈应醒來,索性也不再假装,恶狠狠的看向陈应,手中的刀再次落下。
“我早说了你杀不了我的。”陈应无奈的再次很轻松的翻身避过,“如果你有兴趣,我倒是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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