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央- 第4部分

第五章　高烧

看到银色挂链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从此我们的命运将会纠缠不清了。原谅我不得不暂时离开，因为有个人，也一直在痛苦中等待。。。。。。——慕晨

苏慕晨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哭得没有一丝力气。

他欲扶我起来，我使出仅剩的力气，打开他的手。

“如果你是来嘲笑我的，那么请你离我远一点。如果你是在同情我，也请你收好同情心，不必了。”

他无视我刻意疏离的语气，“我既不是来嘲笑你，也不是在同情你，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说完再次伸手将我扶了起来。

我被动的被他扶到墙边，软软地从墙面滑落下来，蹲坐在墙角，无助的将双臂环住膝盖，把脸紧紧的埋在其中。

苏慕晨也不离开，静静的呆在我身边，不发一语。

我猛地将头抬起来，“苏慕晨，你一定是耳聋了吧。铁胜男说的都是事实啊！我就是个扫把星。你不怕传染我的晦气下一秒就死于非命吗？”我的声音过于激动，激动得眼泪再次飙了出来。

“你在害怕对不对？你害怕再次失去你关心的人。那其中，也包括我，是吗？”

“你少自以为是了，我是讨厌你！讨厌你们这种活在光环里，总是自以为是的人。就知道拿着你们多余的幸福来施舍给我们这些所谓不幸的人。以此来突显你们的善良伟大。”

“未央，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不幸。幸福有时候只是假象，它会蒙蔽我们的眼睛。只有痛苦，才能磨练我们的意志。”

苏慕晨的语重心长里带着一丝难以隐藏的忧伤。但是我假装忽略掉，“笑话！痛苦？你知道什么是痛苦吗？别告诉我，你对它最深刻的理解就是汉语词典上的解释。我，才是最有资格解释它的人！”

“别人可以看不起你的不幸，但是你绝对不可以看轻自己。你躲在自己的黑夜里，就以为能把伤害降到最低吗？你以为逃避那些痛苦，不幸就不存在了吗？叶未央，你逃了10年，该去面对它了！”苏慕晨强制地抓住我的肩膀，我们的视线死死定格在那。

当我看到他的眼神中带着痛惜，苍白无力的唇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原本还坚定的心瞬间被瓦解掉。

“你以为我不想面对吗？可是我该怎么办？爸爸不要我了，妈妈也不要我了。是我做的不够好吗？还是我惹他们生气了？所以他们才会抛下我离开了。被人遗忘在原地的感觉真的好可怕。我不想，也不要再经历了。那么，苏慕晨，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啊？。。。。。。”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再次用眼泪来宣泄了自己的无助。苏慕晨，我说过我不能恋上眼泪的味道。可是为什么在你面前，我的心理防线就会脆弱到如此不堪一击？

你的出现，是不是就为了把我缺席十年的眼泪补回来啊？！

以为一切又恢复平静。谁也没有起提那天的事。

就连铁胜男也沉寂了许久。我以为，是她释然了。

日子在岁月里一天天消逝，生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到了。

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关于生日的记忆，，就停留在七岁那年。

妈妈的死，带走了仅剩的希望，也让我明白，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别人永远无法代替的。就像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代替爸爸照顾妈妈。

很意外的，今年生日，竟然收到了一条红裙子。鲜艳夺目的血红，震慑着我的眼球。简单的设计，干净的线条，没有任何附属的装饰。

衣服里还夹着一张小贺卡：“穿上它，来教室。——晨”

或许那一刻我所有的脑神经都短路了吧。竟真的鬼使神差般的穿上了它。

镜中那个消瘦单薄的女生，在鲜红的映衬下更显苍白。她突然一点一点开始缩小，小到扎着小辫子，摇曳着裙摆，笑着问妈妈“好看吗”？此刻，她的脸上应该是收到礼物后的惊喜表情才对，怎么会是如此冷淡的表情？

教室的门是虚掩的。我的心毫无预兆地狂跳起来。但是我知道，那不是期待的激动，而是。。。。。。

我的手推开了门，迎上视线的是垂挂在日光灯下的巨大人形娃娃！我的脑海瞬间一片混乱，后脑勺仿佛被人重重一击，呆立在那无法动弹。

那个人形娃娃，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突兀孤单。记忆中那张惨白绝望的脸好似近在眼前。

心脏剧烈得快要跳出胸口，细密的冷汗沁出额头，渗出手心。

风，从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风劲将那人形娃娃吹得前后摇晃。“嘎嘎嘎~~~”，日光灯发出尖叫，像灵魂绝望的呐喊。

“妈妈，你醒醒，不要丢下未央啊。”

“未央乖，哭出来好不好，奶奶好担心啊。”

“哎，这孤儿寡母的，以后怎么活啊？”

好多声音，挤在脑袋里，乱哄哄的。

我傻傻的站立在那，根本没注意到身边越来越多的人。也没看到铁胜男一脸得逞的奸笑。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我死盯着那个前后晃动的人形娃娃，手无意识地握住了挂在胸前的银色挂链，越来越使劲。“啪~”，银链硬生生被我从脖子上扯了下来。

似乎有人在摇我，叫我，喊我，可是我听不清楚，也感受不到。

口中下意识地喃喃道：“妈妈，疼吗？”眼泪刷的冲出眼眶，“一定很疼吧。”眼泪将一切淹没，也将我带进了黑暗之中。。。。。。

我开始发烧，将近40摄氏度。没日没夜，昏昏沉沉，全身唯一的感觉就是烫。

没有人会想到那场生日的玩笑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医生说再不退烧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迷迷糊糊，听到了奶奶的哭声，同学的慰问，铁胜男的道歉，但是，没有苏慕晨的声音。我的烧依旧没有退，温度高的吓死人。我想，我快见到妈妈了。也好，我要她把缺席十年的母爱的补偿回来。

睁开沉重的眼皮，午夜12点的静谧让一切陷入了沉睡。可是此刻的我意识开始清晰，感觉有股神奇的力量催我下床。近一个礼拜高烧的我虚弱不堪，但还是努力爬到了阳台。

腿一软，我跌坐在阳台边上。晚风，带着丝丝凉气，昏沉的脑袋稍稍清醒了点。我喘着粗气，将身体贴在冰冷的墙面上，享受它短暂的刺激。

天空繁星点点，我睁开疲倦的双眼，努力地辨认。妈妈，你来接我了吗？我虚弱的半闭着眼，头倚在墙上，嘴角露出会心的笑意。妈妈，以后不要再丢下未央了。未央好怕，好怕你们一个个离开我。只要你们不再丢下未央，我谁也不怪，谁也不恨了。还有还有，未央天天穿红裙子给妈妈看，好不好？

“未央。。。未央。。。”谁在叫我，声音好动听又，好熟悉。

我努力撑开眼帘，离自己不远处，对着我微笑的女子——，我一下子动容地叫了出来：“妈妈！”

“未央，我的孩子。。。”

“妈妈，妈妈，你真的来接未央了吗？”我挣扎着向前，腿一软，重重摔在了地上。

“孩子，你受苦了，妈妈对不起你。。。”

“不，妈妈！你来接我，我已经好开心了。不要再离开未央了。未央会乖，会穿红裙子跳舞给妈妈看。只要妈妈不再偷偷离开，不要再抛下未央不管。未央好怕，每个晚上，未央都会想妈妈，好想好想。。。可是，想哭却哭不出来，真的好讨厌那种感觉。，妈妈，未央累了，好累好累。。。妈妈，带未央走吧，带我走吧。”

我越说越激动，也不顾泪水刺痛红肿的皮肤，挪动着身体向妈妈靠近。

“未央，妈妈知道你累了。这些年，你的辛苦妈妈都看在眼里。是妈妈不好，只顾自己的感受，把一切后果留给只有七岁的你承担。妈妈好后悔。可是错误已经铸成，无法挽回。我们只有选择面对了。未央，有时候苦难才是人生更有价值的财富。你是个乖孩子，你一定会懂的。”

我停止了向前的动作，“妈妈，你还是不要我吗？”

“不，未央！你永远是妈妈的好孩子。其实妈妈从来没有抛弃过未央，只是换了种方式来守护未央和奶奶。如果未央和妈妈走了，那奶奶怎么办呢？”

“奶奶？。。。”我突然想起了这个很严重的问题。对啊，还有奶奶啊！我当初发过誓，要和奶奶好好的活！

“我不走了。妈妈，你放心，我会留下来好好照顾奶奶。我会证明给你妈看，我们会好好的活着！”

妈妈路出了会心的笑容，“我知道，未央会明白的。你要记得，妈妈一直都在，在未央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你。妈妈以未央为傲。”

“我会继续让你以我为傲的。”

“未央，试着抛开对世界的仇恨，走出禁锢自己的世界。你会发现生活其实还很美好。虽然过程会很艰难，但是未央一定会做到的。因为你是叶未央啊！”

“恩。因为我是叶未央！我一定会做到的！”

我和妈妈同时笑了。。。

“拉钩，未央要说到做到啊。”妈妈伸出小指，对我温柔的笑着。

我抬高右手，两个人的小指轻轻地扣在了一起。五彩的星光围在我们的四周，闪烁间扩散出一圈又一圈的光芒。

我的头开始晕眩，妈妈在星光中逐渐消失。

“妈妈！”我失声大叫。

“未央，答应了妈妈，要好好活下去啊！”妈妈的身体碎成了无数光点洒落到黑暗的天际。她的声音也渐渐的，消失在苍穹中。一滴从空中滑落的泪，划破星空，滴落在我心田。

第二天早上，护士发现在阳台边睡着了的未央。她的脸色不再酡红，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第六章　预兆

未央，改变的代价，真的很大。如果你承担不了。请告诉我一声，我们一起努力，好嘛？

——慕晨

我回去上课了，在病好后的第二天。

然后，我知道了很多关于我生病时发生的事情。像苏慕晨啊，他没来看我，是因为他出国了。就在我生日当天晚上，至今还未回来。铁胜男被学校处分了。她设计的骗局挑了个最差的时机。那天刚好有外校领导来校参观。所以，学校不得不严肃处理了。同学们对我的态度改观了许多，只是他们眼中的同情，让我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见到苏慕晨，是在放学的路上。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长途旅行后的倦意。看到我时，朝我微微一笑。

“回来啦。”

“身体好些了吗”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然后一起哑笑。

两人相伴而行，却又沉默无语。

还是他先开口了，“我听说铁胜男是以我的名义把你约出来的。。。”

“额，没事啦。。。”我大窘，“是我自己太傻，这么拙劣的骗局都看不出来。哈哈。。。“我以大笑掩饰自己的尴尬，天知道我现在多想转身就逃。

“对不起。。。”他低着头，脸色隐没在一片阴影中。

我突然有种莫名的心疼，是因为他语气中的愧疚吗？还是因为他此刻完全阴郁不安的样子？我收起伪装的不在意，“真的不要在意，是我自己对未来还抱有一丝天真，才会自作自受。。。”

“不准你这么说自己！”他语气骤然转硬，脸色因为过分的激动开始泛红。

我小小的愕然了一下，因为他的激动，我的心也开始悸动起来，一种让我害怕，让我抗拒的悸动。

然后，寂寞开始蔓延。。。。。。

“对了，这个还给你。”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手伸进口袋，拿出了——我的银色挂链。

我伸手接过，奇怪地问：“怎么会在你那啊？”

“那天你昏倒时掉落在地上。一直没机会还给你。”

我将视线盯在了银色挂链断裂处的血迹，心头蓦然一紧。

苏慕晨的脸色有些深沉，“那，是你的？”他似乎急于求证什么，又想否定什么，神色复杂的像搅浑的池水。我不喜欢看他清澈的眼神变质。

我握紧了手中的挂链，微微点头。随即将它收回口袋中，就如掩盖一个不愿暴露的伤口。

他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里面的照片。。。”

他的话立刻被我打断，“没什么，一张旧照片罢了。”

“未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爸爸。。。”

“我没有爸爸！”我神色陡然激动起来，“苏慕晨，我最后说一次，我没有爸爸！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他沉默了，我亦是。

我可以原谅妈妈，但是我绝对不会原谅他！造成一切悲剧的祸首，绝对，不原谅！

一路无言，直到到了家门口。我们挥手告别，他转身欲走，奶奶这时刚好从门口走了出来。

“未央，回来啦。咦？这是你同学吧，快进来坐坐啊。”

“不用了奶奶，他要回去了。”我有点尴尬，下意识赶着苏慕晨走。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不愿意，推辞道：“奶奶，不用了。“

“进来坐一下吧。未央很久没带同学回来了。快快快。。。”奶奶边说边拉着苏慕晨往里走。

他无奈的回过头对我耸耸肩，“那打扰啦，奶奶。”

“呵呵，不打扰，不打扰。顺便留下来吃个晚饭吧。我去准备一下吧。“

“不。。。“我话还没说出口，奶奶已经兴冲冲地走进了厨房，留下我们两个在那面面相觑。

不过，看到奶奶开心的表情，我又实在不忍心阻止了。是以回他一个同样无奈的表情，请他进了屋。

进门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这个家徒四壁房子让我有了深深的自卑感。偷偷瞥了他一眼，看他神色似乎没什么异常，才稍稍松口气。

本来想进厨房帮奶奶，不过被奶奶以招待客人去理由赶了出来。没办法，我们搬了两把凳子坐在房门口，无聊的晒着落日。

“未央，你怪过谁吗？”他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前方，语气里流露着不经意的伤感。

我抬头望向天空，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天际，将我们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甚至只要我稍稍一转身，我们的影子就可以重叠在一起。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孤单了很久的自己，。电子书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影子的陪伴，很难言喻的，温暖。

我的表情一瞬间温柔了起来，就连如此沉重的话题也少了该有的疼痛，“有啊。从小到大，不知道怪过多少人呢，都记不清了。”我的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只是淡淡的。。。

“如果让你选择，是继续这样的生活，还是希望命运改变啊？”他的神色，凛然沉重了不少。

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