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蝉闭上眼睛。
威尔杀害藤花,还将藤花的尸体切割。也许切割ru房还是简单的事情,可是卵巢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寻找到的——这就证明,威尔在杀人之前,一定向有专业知识的医生学习过。
所以就算当时谢医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了威尔相关的知识,那么当事发之后,谢医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威尔的帮凶。
更何况,谢医师后来还为了帮珍,而让威尔变成此时的样子,有可能逃过罪责。
犯过罪的人,即便没受到法律的惩治,可是他的良心难道真的能得安?
“谢医师,是报应到了。”沫蝉点头,“更严重的是,报应不止报应在了您一个人身上,更是在藤花之后,有好几位华人女子同样被害……您的一次沉默,要用几条无辜的性命来陪葬,谢医师,您老就算过惯了刀口舔血的黑道生活,可是您老别忘了您终究是个医生,人心还是肉长。”
谢医师满面惊痛,一眨眼,一双老泪长流,“我错了。夏小姐你不必说了,老朽知道都是自己错了。”
沫蝉点头,“谢医师,我们去找史密斯谈谈,好不好?就算威尔已经逃过了制裁,至少让史密斯还有机会,继续去追查藤花之后死去的华人同胞。”
“好。”谢医师慨然起身,苍凉走向门口。
却忽地止步回眸,望向沫蝉宁静的脸,“孩子,你是菩萨,渡我于苦海,指我于迷津。”
“不敢当。”沫蝉躬身退开一步,避开老人的目光。
。
史密斯接到电。话,亲自开警车接了谢医师回警局;沫蝉却绕道桉树桩农场,去找杰克。
杰克今天对沫蝉不冷不热,“我听说你到我家里去了,带着史密斯,去找威尔——怎么,想为了当年那个小J人,来找我爸的麻烦?”
“你住口!”
沫蝉被杰克的一声“小J人”给激怒,低头捡起一块马粪,整块掷到杰克脸上。
杰克懊恼跳开,“你疯了?”
“是你疯了!”沫蝉攥紧双拳,“杰克,你敢不敢对我说一句实话,王颖是不是你杀的?!”
。
杰克重重怔住,都忘了要擦掉脸上的马粪。稍后回神,狂怒地奔上来推搡沫蝉,“你出去,出去!桉树桩农场不再欢迎你,你滚出我的地界!”
杰克的力气好大,又是狂怒地推搡,沫蝉根本抵挡不住,步步后退。
恼怒之下,沫蝉只觉自己血管中的血液都跟着沸腾了起来。她目光落在杰克颈侧贲张的血管上,忽地——只想扑上去,咬开他的血管!
咬开他的血管,吸光了他的血,这个家伙便不能继续这样凶狂地推搡着她了!
好大的胆子,真是混蛋,竟然敢对她这样!
沫蝉自己不知道,她的眼瞳里已经无声漫上来一层胭脂红的血色。血色层层累积,在她眼球上像是戴上了一层隐形眼镜。而她血管里的渴望和叫嚣,声浪越来越大,即将淹没她的理智……
她要杀了他,喝干他的血!
反正,他也该死!
。
这一刻,远在中国,纨素正在医院里守护那个被她救回来的孩子。
孩子是她从山顶树洞里找到。
她原本以为孩子已经被莫言咬过。可是眼前情形,却让她微微一怔:
孩子的确浑身鲜血,却安好地睡在树洞里。树洞里垫着干草和羽毛,旁边还有几个破开的蛋壳。显然这里曾经是一个鸟窝,便被某人临时抢来当做安置小孩子的地方。
孩子虽然一身的伤,却没有一处伤痕是来自吸血鬼的牙洞;孩子虽然一身的伤,可是他在睡梦中没有哭泣,甚至唇角还在微微挑起——纨素检查过孩子的身子,那熟悉的情形让她想起,狼在受伤之后会用舔舐来给自己与族人疗伤……
孩子的伤势虽然不轻,却没有更严重下去。在没有人类的医药的手段之下,孩子竟然能够安详地入睡……
纨素不想承认,却不能不承认:也许不是莫言捉走了孩子,他更没有伤害孩子。反倒有可能是莫言机缘巧合之下救了那孩子,而且见孩子身上有伤,他非但克制住了他吸血鬼的渴望,反而用狼的能力帮孩子控制住了伤势。
纨素不甘心自己对莫言的判断竟然错了,于是亲自抱着孩子到了医院,孩子治疗的这几天,她一直都陪护在侧,不肯离去。
隔着大玻璃窗,看医生为孩子治疗,伤口流下鲜血——就在这一刻,纨素忽然心底也涌起了对血的渴望!
那原本腥味流溢的、让人心生恐惧的粘稠的液体,此时在纨素眼中,却仿佛飘荡起玫瑰花一般的甜香,让她想要含入唇中,细细品尝。
这种贪婪的渴望,让纨素心中猛然一警。
这种渴望,她并不陌生。当年还在山洞肉身像里的时候,看见绿蚁和夏沫蝉,她便涌起过这样的渴望;后来得以离开山洞,在魂魄不全的情形之下,再看见世上清净美好的小女孩的魂魄的时候,她也有过这样的渴望……
纨素急忙控制住自己的心神。稍稍冷静下来,她却笑了。
她明白了,这一阵奇怪的渴望,不是来自自己身子的需要,而是来自——夏沫蝉。
此时远在海角天涯的夏沫蝉,一定是吸血鬼的渴望大发,她就要吸血了!
只要她主动地吸过活人的血,那么她就将彻底便为吸血鬼。到时候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复成为人身,便再也不可能回到莫邪的身边。
纨素森森地笑起来,对着窗玻璃上自己面容的倒影说,“夏沫蝉,吸血吧,不要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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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二更,晚安~~~】
17、枯藤花⑥:给你,所有退路(4日第二更)
“夏沫蝉,吸血吧,不要犹豫。睍莼璩晓”
蓝影镇,桉树桩农场,沫蝉渴望地盯着杰克颈侧汩汩的脉动,听见自己的灵魂深处,传出这样的声音。
她微微晃了晃神。
是啊,何必要这样自己为难自己?
明明想要的,却总是不得不放手膈;
总想将自己的自尊高高地举过头顶,不肯承认自己是任何人的替身,却终究抹不掉,她与他最初的相遇与相爱,依旧是因为身子里那个人魂魄的存在……
自己与自己抗争,自己说服不了自己。自己与自己为敌,自己这样苦苦地将自己囚禁……
又是何必蜘?
一切便从眼前开始好了。想要的,便不顾一切去争取,管它会伤了谁,谁会因此而丢了性命!
自私地活一次,只为了自己。
仿佛有无限血色,如同漫过她眼瞳的那些一般,也隐秘地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爬起,想要合围她的心灵。
沫蝉按捺不住地伸出手去,双手砰地按住杰克两边锁骨。巨大的力道,将杰克推搡的力量抵消,让杰克都惊得一怔!
沫蝉歪头,看准杰克颈侧的动脉,趁着他一愣之间,便猛地咬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风骤然袭至,两股同时奔来的力道,同时将沫蝉和杰克两人推开,向左右两个方向,两个人的身形都飞了出去!
杰克很惨,飞出很远,重重摔倒在地。幸好草地柔软。
沫蝉则是踉跄几步,勉强定住身形,也是身子也是一个侧歪。
黑风平定,缓缓露出男子坚毅冷漠的脸。黑色的衣领永远竖起,遮住苍白的面颊和血色的双瞳;同样黑色的帽檐,挡住倾天而下的白炽阳光。
沫蝉心一颤,之前的戾气因为这一刻的心酸而遁去。
沫蝉仿佛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只愣愣望着眼前的人,“莫言,怎么是你?”
。
莫言没敢回头,没去望她的脸。
方才如果到得再迟一点,他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直到这一刻仍然无法平复,亲眼看见沫蝉双瞳血红,扑咬向杰克颈子那一刹那,他心底涌起的巨大惊慌!
没错,如果他自己的心情真的如他对纨素所说,真的希望自己跟沫蝉成为东方这块土地上的吸血鬼始祖的话,那他看见那一幕应该高兴才是——开始他却清楚地知道,刚刚那一刻,他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他无法面对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无论自己怎样劝说自己,可是心灵深处,最真实的愿望依旧是不希望她改变。
不希望她真的也变成了吸血鬼,即便这代价有可能是——他将失去唯一能够独占她的理由和机会!
他平复了半晌,才缓缓转头去望一脸苍白的沫蝉。
那小小精致的面孔,映在艳阳碧草之间,却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地让他心疼啊?
一眼都不行,都不行……
莫言按住心痛,只冷漠出声,“怎么是我?真对不住,让你失望了。你原本希望,此时出现的人,是他吧?”
沫蝉无奈地闭上眼睛,“莫言,你该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的话,难道你期盼到来的那个人,真的是我不成?”莫言冷笑,走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捏住她的下颌。
指腹之下细致如瓷的触感,让他的心再度疼痛了起来。
沫蝉摇头,望向他的眼睛,“我谁也不希望你们来。我自己在这里很好,我自己能办好这一切。”
“是么?”莫言眯起眼睛,“你的意思包括,独自面对黑道社团的私家医生;然后再去染指华人女子殒命的连环谋杀案?”
莫言一指那跌倒在地,半天还爬不起来的杰克,“以及,单挑这个暴虐成性的男人?”
沫蝉点头,“听起来很吓人,其实却都没什么。我自己能搞定,如果你不相信,那就是不尊重我。”
莫言只能无奈地别开头去,“夏沫蝉,为什么每次我一见你,跟你一说话,你都有本事让我想要狠狠揍你一顿?”
沫蝉也别开头去,“那是你自己的原因。”
莫言都被气乐了,凝望她精致侧脸良久,才缓缓地收起笑容,“……你说自己能搞定,也包括刚刚险些吸血的情形么?”
“虫,你必须明白,如果你主动吸了活人的鲜血,便停不下,直到吸干他的血……你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
沫蝉强撑起来的勇气,被他这一句硬生生戳破。
沫蝉用力转过身去,不让莫言看见她的脸。她故意大声地笑,“当吸血鬼?没有回头路了?那也好。那就注定与你们狼族成为死敌,从此就只有恨,再也不必考虑爱。”
“斩钉截铁,快刀切乱麻,正是我喜欢的方式,呵呵。”
“好啊!”
莫言长眉一挑,冷不丁伸出手去,从后面将沫蝉猛地抱紧怀中。狂炽地吻在沫蝉颈侧,带着几乎要吸血一般的贪婪,“那你就完全转化吧。我们两个一起当吸血鬼,我们两个一起让狼族都滚他娘的……“
“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好不好?”
他坐飞机来不及刮掉的短髭硬硬地扎在沫蝉的皮肤上,微微的刺痒、微微的疼。沫蝉却沉声警告,“莫言,停下你的狼嘴!”
沫蝉伸脚后踹,高度恰在莫言命根处。莫言一声惊呼,急忙向后跳开。
有点恼怒,却还是忍不住挑起唇角,“你好狠!他既然不要你了,你为什么还对我这样!”
“我不是在做习题,A没有了便选B。”
沫蝉的视野被浮起来的水色掩住,“我自己绝不做他的B,我便也不会让别人来当我的B。认定一个人,喜欢一个人,一辈子一个就够了;我放手,是因为我明白,舞雩比我更有资格——我放手,却不等于我要选择另外一个人。”
沫蝉倔强地伸手背抹了一下眼泪,“我的身子里,非我自己决定地已经多了另外一个人的魂魄,我没办法改变;我为此而痛苦——所以我会守住我自己的心,让这里不再多住进一个人。”
“莫言,我知道你很好,可是对不起,我也绝不会放你进来。我可以为你生为你死,可是我绝不会把你放进这里。”
“小邪他,我虽然对小邪他放了手,可是他依旧还在我这颗小小的心里,我从没想过要将他赶走……”
。
阳光兜头盖脸地晒下来,那么霸道。莫言恼怒地闭紧了眼睛,“夏沫蝉,我恨你!”
“好,那请你尽情地恨我吧!”沫蝉目光如璃,“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莫言,就请你恨我好了。”
“你休想。”
莫言怒极反笑,一步一步走到沫蝉面前来,低头望她。他竖起的衣领与高高耸起的帽檐,在她小小的脸孔上垂下巨大的阴影。
“我才不让你得逞。我决定,还是不恨你了。夏沫蝉,我要一直爱你爱下去,就像你对莫邪一样。我倒要看看,你与我,谁更固执一点。”
沫蝉只能叹了口气,“莫言,小蝴蝶是个好姑娘。”
“她是个好姑娘。”莫言忽然淘气一笑,“那你怎么不嫁给她啊?”
“你说什么呢?”沫蝉气得脸颊通红。
莫言耸肩,“看看你自己的反应,便也该明白我的答案。我爱不爱她,与她好与不好,全无关系。”
莫言忍不住再次伸手,摩挲沫蝉发顶,“如果是你,就算你一点都不好,坏得天。怒人怨,可我一样还是会爱你。”
“哎,你……”沫蝉急得跺脚。
他环抱手臂耸肩一笑,“你巴不得我爱上小蝴蝶,这样你的良心便能安静——我偏不让你如愿,我偏要一直一直只爱着你。夏沫蝉,我这样,你就会一辈子都对我良心不安,我就在你心里抢来一个角落了。”
“还说你不肯让我进你的心里?嗯,你说错了,我已经做到了。”
他忽然又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扫周身阴沉,扬眉朗笑。
。
真是秀才遇上兵……沫蝉窘得别开目光,恰好看见杰克早已趁机爬了起来,身子匍匐在草里,正想逃走!
沫蝉咬牙,“兔崽子,你敢跑!”
莫言比她行动更快,如风一般掠过她眼前,还来得及展颜朝她一笑,“有我在,你一边呆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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