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瑛瑛没好气地嚷道。
“不会是你在湘湘吃的东西里下了药吧?”余苹大胆假设,一副非要讨回公道的模样。
“你少含血喷人!五哥,你快替我评评理,余湘拉稀又不是我逼她拉,现下却怪到我头上来。”长孙瑛瑛懂得何时该放软姿态。
真不是你捣的蛋?”他凌厉的看着妹妹,这个妹妹他太了解了,在敌人碗里下药的事她绝对做得出来,不过没有证据,他也不好当面让她下不了台。
“我发誓不是我。”她没说错,巴豆是她提供的,但负责下药的是章之亮不是她。
“为何只有湘湘一人拉稀?”长孙俞不死心的问。
这只有天知道,你们叫余湘去问天埃”耍无赖她可是一流的。
“你还真会推卸责任。”余苹摇头。
长孙瑛瑛打了个大呵欠,“五哥,我好累,可不可以回房休息了?有什么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你去吧!”他知道今天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
长孙瑛瑛再打了个大呵欠,尽可能优雅的离去。
余苹满腹不悦的抗议:“明明有古怪,她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湘湘要不要紧?”他并不想聊天,他要的是独处。
“给她吃了些药,已经不拉稀,睡下了。”
他吹熄了火光,走出练功房。
余苹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她像你娘一样选择离开你。”这是句残忍的话。
他心口因为愤怒而强烈的悸颤着,眼眸因心痛而掠过一抹凄楚的幽光。
“虽然她们都不要你,可我要你。”余苹重申道,她永远站在他身旁。
“我想一个人静静。”他不让情绪外露。
“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我听,让我为你分忧解闷。”她爱他许多年了,为什么他毫不动心?
他拒绝的摇头,“我自己会处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想想过去和未来。”
“她已经不要你了,你何苦为她挂心?那样的女人不懂感情,你为她心碎不值得。”
他苦涩一笑,现在的他好比行尸走肉般,椎心的痛无人可医。
除了她……她会回到他身边吗?如果他求她?
回来了他该拿什么态度对她,她是桑昆山的女儿,他的爹娘因她爹而死,他忘得了吗?
新月娟娟,夜寒江静山衔斗。
起来搔首,梅影横窗瘦。
好个霜天,闲却传杯手。
君知否?乱鸦啼后,归兴浓如酒。
宋.汪藻.点绛唇
长孙俞冷眸望着桌上的绣袋,里头装的是她还给他的卖身钱。她想就此与他一笔勾销是吗?
不,他不会让她这么做的,她写下的卖身契他还收藏着,不是还钱就能了事的。
他非得要回她不可。
???
在章家的桑语侬因为受了风寒和患了相思而病倒。
“大夫怎么说?”长孙瑛瑛拉着章之亮急问。
“语侬身子骨本来就弱,所以一病起来比普通人还不容易复元,得多吃几帖药才行。”
长孙瑛瑛看着桑语侬苍白的脸,“要不要通知五哥?”
“这样好吗?”
“说不定语侬姐见了五哥病很快就会好。”
“都三天了,你哥哥一点消息都没有,语侬却病得瘦了一圈。”章之亮叹气。
“我看得出来五哥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常常没耐性的对下人发脾气。”
“那他在犹豫什么?”
“在和心里的阴影挣扎吧!”
章之亮拉着长孙瑛瑛的手腕往房门外走。“要不要主动把语侬送回山庄?”
“主动?不好吧,岂不前功尽弃?”
三天的分离应该会有些成效,不然你回去放些风声,说得愈惨愈好,让你哥哥主动来接语侬回去。”
“语侬姐未必肯回去,我们那天把五哥说得那么无情冷血,语侬姐可能信以为真了。”
“她病成那样就算想反对也无能为力,我们顺水推舟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好吧!我回去试试。”长孙瑛瑛也没把握。
???
长孙俞正要出门,苏州知府有个买卖想找他合作,他推掉了,因为他实在没有心情赚钱。
“她病了。”长孙瑛瑛匆匆忙忙的跑来。
“谁病了?”
“语侬姐病得快死了。”长孙瑛瑛夸大的说。
长孙俞冷峻的表情霎时闪现狂乱,他跃上马背,拍马疾驰而去。
约莫一刻钟后,马儿在章家大门前停下,他急忙往内冲。
一看见长孙俞,章之亮调侃的笑,“你终于来了。”
“她在哪里?”
章之亮指了指西厢房。“她病得不轻。”
他没说什么客套话便旋即奔向西厢房,三天未见,她怎会突然病了?
一走进房间,他直往床铺走,然后紧抿着嘴坐在床沿,冷凝的视线无法自桑语侬苍白的脸上移开。
他握住她纤细的腕骨,心烦意乱的皱着眉。
“大夫说只要烧退了就没事,瑛瑛太大惊小怪了,你可以不必来的。”章之亮故意这么说。
“我要带她走。”长孙俞木然的说。
章之亮求之不得的暗暗窃笑,但他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不行,语侬不会同意和你走的。”
长孙俞霸道的说:“我不需要她的同意,当初她签下卖身契就该知道这一生注定离不开我了。”
“你有余苹了不是吗?”章之亮急问。
长孙俞未回答,迳自抱起未醒的桑语侬往门外走。“让开,你拦不住我的。”
章之亮忍住笑。“语侬这样不能骑马,我给你们备辆马车。”
???
送走了他们,卓之亮松了口气。
气喘吁吁的长孙瑛瑛这才赶到章府。“五哥的马骑得飞快,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人呢?”
“走了。”
“不会吧!五哥那么固执,你是用什么方法说服他的?”
章之亮笑了笑,“哪里有用什么方法,我根本啥废话也没多说,人就被抱走了。”
“这么直接?”长孙瑛瑛也觉得有意思。
“他坐在语侬的病床前专注的想事情,一会儿就说要带语侬走,我假意反对一下,不过你的点子真不错。”
长孙瑛瑛有丝得意,“我骗五哥说语侬姐病得快死了,他可急了,简直是快马奔驰而来。”
章之亮和长孙瑛瑛相视而笑,他点了点她的鼻头,“你的演技真不俗。”
“好玩嘛,余苹一定气炸了,原以为到手的如意郎君这下就要变成别人的。”她想起来,做梦也会笑。
“你要不要跟回去看看?你哥忙着照顾病人,余氏姐妹来个放手一搏,岂不糟糕?”
长孙瑛瑛如梦初醒,“对喔!我忘了她们奸诈得很,你陪我回山庄吧!我怕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这不妥,我用什么身份跟你回去?余苹会更有戒心,你先回去应付,万一有什么状况派人捎个口信给我,常志可以信任,必要时他会帮你忙。”
“你的身份不难解释,就说你是我的未婚夫啊,咱们私订终生不好吗?”
“你太看得起我了,长孙俞未必舍得将妹妹嫁给我。”
“五哥才高兴哩,你娶了我,咱俩相亲相爱,他就不用担心语侬姐会让你抢走。”
“你肯下嫁吗?”他问。
“先搞定五哥和语侬姐的事,等他们拜了堂,趁五哥心情大好,什么都好谈。”这是她打的如意算盘。
长孙瑛瑛骑上银鬃马,“我先回去。”
“这马何时被驯服的?”章之亮拍抚着马儿的身子。
“五哥上个月花了一个下午把它驯服,现在好骑得不得了,而且还通人性。”
“我明天会以探病的名义入庄,到时咱们再见机行事。”
长孙瑛瑛颔首,拍马疾驰而去。
???
桑语侬缓缓的睁开眼,惊讶的环顾纱帐四周。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离开了不是吗?
“你病了,是我把你带回来的。”长孙俞掩藏起见到她转醒后的狂喜。
桑语侬挣扎着想要坐起身,身子骨却无奈的力不从心。
“你还没完全康复,身体不好别逞强。”他低吼。
他向来冷静,可她的病打乱他的冷静自持。
“为什么把我带回这里?”
“瑛瑛告诉我你病得不轻,就要死了。”
她侧首望着他,“死了倒也一了百了,桑昆山的女儿不配活在你的土地上。”
他沉声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先我而死的。”
“我死了,你就再没有折磨人的乐趣了。”她不确定他话中的涵义。
他定定的审视她,“折磨人不会有真正的乐趣。”
“关于折磨,你不会比我更明白。也许在你心里我爹是让你爹痛苦的祸首,可这么多年来我看见的却是我娘的痛苦,直到她忧郁而终为止。因为你娘的存在,我爹不曾爱过我娘,就算你爹娘已经逝世,我爹还是没有忘记他最初的爱。而一个自小生长在爹娘惆怅以对的环境里的孩子,你以为幸福离她能有多近?”她淌着泪诉说,然后闭上眼不再说话。
他承认自己太主观了,他正试着慢慢调整心绪。
“饿了吧?我叫喜妹嬷嬷熬了些粥。”他说。
一会儿后,妙妙捧着托盘进来。
“伺候桑小姐吃完才准离开。”长孙俞交代完妙妙后站起身离去。
妙妙点点头,唤着:“语侬小姐,五爷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可别为难我埃”
桑语侬睁开眼。“我没什么胃口。”
“多少吃一点,开了胃后自然能多吃一些。”
桑语侬半躺着小口小口吃粥。
“你走后我们这些下人全好想你,都说有你在的时候五爷脾气比较好,这几天咱们如临大敌,生怕做错事挨骂;常总管最倒霉了,前天还为了一点小事差点丢了工作。小姐,你可别再离家了。”妙妙微笑的要求着。
“这里不是我家,我和你们一样只是丫环。”
“小姐,你别胡思乱想,你和我们怎么会一样呢?我们大伙儿都说五爷想娶你可是不好意思开口。”妙妙咯咯笑着反驳。
桑语侬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会这么认为?”
“洛阳的长孙老员外来了封信,我也是听伺候余小姐的丫环说的,老员外问五爷他的孙媳妇寻到了没。你说五爷是不是巴不得快些同你成亲。”
“我饱了,剩下的晚上再吃。”她轻咳了几声。
妙妙倒了杯温热水给桑语侬。
桑语侬喝下后躺回被窝,“妙妙,谢谢你。”
“我能伺候你是我的荣幸,你脾气好又会体谅下人,不像余小姐。不知怎地,她最近和五爷一样脾气都不太好,会乱骂人。”
下人们的心愿其实不大,最希望主子好伺候,所以她们都愿意被唤来伺候桑语侬。
???
余苹脾气大也是可想而知的,桑语侬离开三天,长孙俞待她一样冷淡,如今桑语侬回来了待她更是止乎礼。
“姐姐,我看咱们回洛阳去吧!”余湘叹了口气。
“为什么想回洛阳?”
“俞哥哥一颗心全系在桑语侬身上,全不把你放在眼里,我们留在苏州还有什么意思。”
“我真是不甘心。”
余湘看了一眼姐姐,“干脆毒死桑语侬。”
“毒死她?我也没什么好处啊!”搞不好长孙俞会杀了她。
“至少你不用看她和俞哥哥双宿双飞埃”
余苹苦笑摇头,“我毒死一个桑语侬,还会有第二个桑语侬,没有用的。”
???
翌日,秦悔之来看余苹。
“我想回洛阳。”余苹无奈地道。
“放弃了?”
余苹叹了一口气,败阵下来的美人还是美人。“不放弃能怎样?我留在这儿只会让人觉得碍眼。”
秦悔之由衣襟里拿出一块玉珊瑚。“送你。”
余苹接过玉珊瑚。“为什么送我?”
“我突然发觉你比我想象中的善良。”他真心的说。
“呃?”余苹微愣。
“余湘告诉我她建议你把桑语侬毒死,可你竟然反对。”
她耸耸肩。“我不想杀人。”
“所以你良心未泯。”
“湘湘太天真了,我都这个年纪了岂会不分轻重。我已经制止她,没想到她还跟你讨论起这件事,我真担心她给我捅出楼子。”她开始后悔曾向湘湘发太多牢骚,弄得湘湘一心要为她出头。
“是要约束她。如果你想回洛阳不如尽早起程,免得夜长梦多,湘湘真闯下什么祸来。”
秦悔之的话不无道理,余苹回洛阳的念头又更坚定几分。
“你呢?”
“守着花香园多挣几个钱,看看能不能转行,毕竟开妓院的哪有好人家的姑娘肯嫁,我可不想打一辈子光棍。”
“你做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挣几个钱吧,不如趁早收山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跟你去洛阳?”
“有何不可?”
“我只是个妓院老板。”他自贬道。
“少来,你的厨艺好得没话说,不如转行开酒肆饭馆。我可以和你合资,想挣钱不一定非得娼馆不可。”余苹老早想建议他收山改行。
秦悔之听了很心动。“我会考虑。”
???
大病初愈的桑语侬趁着天气不错到梅林里透透气。
因为病势来势汹汹,让体力不佳的她更是伤了元气,才散了一会儿步即显得微喘腿软。
已入初冬时序,梅花愈冷愈开花,纤洁无尘的她置身在梅林里,像仙女般袅娜动人。
她倚在一株梅树上,突然忆起那日和长孙俞在这里炽烈的欢爱,不觉红霞飞上脸颊。
他总有本事撩起她yin荡的一面,让她情不自禁的回应他……多不知羞埃
她爱他,而他爱她吗?
这几日他待她的方式略有不同,不仅殷勤,还小心呵护,展现不同以往的温柔。
“病才刚好,就到外头来吹风,万一又病了可怎么得了?”
关怀的嗓音由桑语侬身后传来,脚步声缓缓靠近。
“天气很好,闷在屋子里很可惜。”
“刚才不见你在房里,以为你又走了,急得四处寻找。”长孙俞的大手牢牢抓住她的小手。
“我能走到哪里?之亮和瑛瑛没一个支持我,纵使我有胆量出走,也无本事走太远。”除非他让她走。
长孙俞怜惜的俯首吻吮她柔情的唇瓣,碍于她尚体弱,他轻托着她的纤腰。
一会儿后,他才放开娇喘的她。“对不起,我太粗鲁了。”
她心一震,为他的温柔动容不已。“我为我爹曾带给你的伤害道歉。”
他摇头,敞开心扉说:“你说得对,在那个悲剧里你和你娘同样是受害者,我娘的存在不也给你家带来痛苦,我不该一味的埋怨。”
闻言,桑语侬难掩欣喜。“你真的这么想?不恨我?”
“恨你,真的很难。所有曾经累积的恨意全让爱你的心给消除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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