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一定打得过你!”说罢,少年就要向柳瑛戈冲去。
疏袖甫一听到他们的对话时便愣在当场,他们竟然是沈家的旧部。少年冲向大厅时她竟没有阻拦。
“铛”后方传来兵器相革的声响。疏袖方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猛一转身,却又立在当场。
是他,竟然是他!她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竟会这样重逢。革掉少年剑器的,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近六年的寂和。
“丫头,好久不见。”寂和明媚地冲她一笑,面上却笼了一层淡淡的沧桑。
疏袖生生忍住,却还是一滴滴滚下泪来,用手胡乱抹着,有些狼狈。一双澄澈湛然的眼睛被水汽晕染,却睁的大大的,不敢闭上,怕一闭上眼睛这又是梦一场。
“寂和···”凝噎在口,带着哭腔。
“傻丫头。”寂和叹了口气,不理四周狐疑的眼神,上前轻轻为疏袖拭去泪滴。眼泪温热,手上传来的温暖,告诉他,这么多年的努力都值得。
等到疏袖慢慢平复了心情,当着众人的面情绪如此失控,有些面色赧然。不过马上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容色。
她转身望向静立在一旁的执剑少年,从寂和出现开始他就异常安静。“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脸倔强傲气“我叫冷子颜!”
冷家,莫非是冷戎将军的后人。冷戎原是沈穆的左副将,一直忠心耿耿,自从沈家覆灭了,冷戎也弃官还乡了。那么柳瑛戈的父亲莫非是右副将柳含章!
“你可是冷戎将军的后人?”疏袖看向唤作冷子颜的少年。
“你认识我父亲?”少年有些诧异地盯着疏袖。
果然是这样,疏袖冲他笑笑,“未尝得见,不过小时听父亲提起过。柳家主你父亲硬是柳含章将军吧。”疏袖扭头看向厅中的柳瑛戈。
柳瑛戈心中一惊,面色大变,“难道你是七夕小姐?不···不可能!”
冷子颜一听也惊诧地看着疏袖。
疏袖微微一笑“不错,我便是当年的沈七夕。”
除了水烟阁的子弟,众人皆大惊失色。柳家人皆从厅中奔走出来。
“果真是七夕小姐!和夫人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小姐这些年过的好么···”柳瑛戈有些老泪纵横的伤感。
冷子颜闻言,收起了刚刚的狂妄,谦恭地向疏袖道歉,“刚刚不知是小姐,请小姐原谅。”
疏袖宽容的一笑,“没关系,不要放在心上。”
冷子颜这才转向寂和,“寂大哥,原来你早就认识小姐了。”看来二人也是熟稔。
“我八岁的时候就认识你寂大哥了。”疏袖看着寂和露出了顽皮的笑。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如此开怀吧。
“大家都到大厅中来吧,管家,告诉厨房今天要宴请贵客!”柳瑛戈请众人入内,疏袖微微颔首,冷子颜一脸不屑,但还是随着疏袖一同进了大厅。
众人在厅内尽述离情。
“好在小姐现在相安无事,沈家总算留下一条血脉,竟不知皇帝老儿这般无情,看来爹的选择是正确的。”柳瑛戈义愤填膺地说。
“柳家的,你别在那边说风凉话,现在沈家君的旧部可都要助小姐复仇。你们柳家不表示表示么?”冷子颜轻蔑地瞅着柳瑛戈。
柳瑛戈神情尴尬“这···我们这一辈不能文不能武的,就做些小买卖,家中妻儿老小还要照拂···”
“子颜,莫要强人所难。柳家的事我是知道的,家主也不容易,否则也不会请我帮忙了。你们要走要留皆属自愿,我不会强迫,只愿今日所商之事,家主不要向外透露半分。”疏袖缓缓道。
柳瑛戈的额头渗出了微微细汗,“谢小姐理解,柳瑛戈在此谢过小姐了。沈家的恩德我们柳家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断不会会做那奸佞小人!”
“这便好,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今日就到此,都散了吧。”疏袖面露倦色。
众人识趣退下,大厅中一时只剩下疏袖和寂和两人。
“这么多年,你原来都在做这些。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疏袖上前从后面揽住寂和,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傻丫头,我怎么敢不理你。”寂和转过身来,眼中星光璀璨,是满满的柔情。
“以后你不准再这样了,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多想你!”疏袖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刚刚一直强忍着,现在终于可以宣泄出来了。
她对他的深情,他早就知道;他对她的情谊,她亦深知,今日算是捅破了。虽然寂和一开始是以师父和父亲的姿态闯入疏袖的生活,但两人不过相差五六岁。俱是绮年玉貌的江湖儿女,怎能不情意丛生。
“丫头,不要哭了。”寂和有些不知所措。
疏袖忍住抽泣,看着他的脸,“怎么瘦成这样,呀,怎么有根白头发!”
寂和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是在嫌我老么?”
“嗯。”疏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死丫头找死···”
二人一路笑闹,成了路人眼中一处明媚的风景。
“连拒霜花都落了,快到冬天了。朱雀航落梅庭的梅花就要开了吧。我们此时回去,再过上一个月便能看到了。”疏袖看着寂和语笑嫣嫣。
“好,我们回邺城去。”寂和宠溺地看着疏袖,眼中露出久违的幸福。
第十八章 挑灯莫语身前事
嫣歌庭,是邺城中数一数二的歌舞坊。就像是枫都的风月堂,通州的月满楼。都是供男人消遣的烟花地。每一个城镇都会有这样一个地方,纸醉金迷,车如流水。无论何时都是生意兴隆。
此时刚刚入夜,正是灯市如昼,醉生梦死的好时候。
楚锦是去年新进的姑娘。娇滴滴,水嫩嫩的,一双素手葱管似的,弹了一首好琵琶。
刚一挂牌,就成了被众人争着抢着的红姑娘。她人也清高,价码标上了天。却还是每天被请去歌舞应酬。都是达官贵胄的显赫人家。充的不过是体面排场。当然也不乏好色之徒想一睹芳容。
此时正是入夜了,楚锦晚上从不接客留人,这是千百年不变的规矩。房间中挂满了青绿色的幔帐,轻轻摆动,仿佛一抹风情万种绮丽的梦境。
梳洗沐浴之后,楚锦一袭碧衣罩身。在镜前兀自梳着头发。洗尽铅华呈素姿,更衬玉肌冰骨,宛若清水芙蓉。与白日里的妩媚妖娆大相径庭。
忽然,窗子开了,跳进一个锦衣玉冠的年轻身影。体态欣长,温润秀挺,也算是潇洒风流人物了。
“少伯你回来了。”镜子中的丽人露出了浓浓的笑意。转过身,对上了那双温柔的眼睛。那跳窗的男子正是尘水楼,燕闲阁阁主——何少伯。
“锦儿,半年不见了。”何少伯眉眼含笑,走到她身畔。
“是啊,半年都不曾见了,不知你有没有想我啊?”楚锦媚眼如丝,动人心魄。
何少伯渐渐沉溺于女子的似水柔情中。正在失神的瞬间,牛乳一般细白香滑的手腕攀上了的脖颈,葱管一般的纤指轻按上了他的脸庞。
“楚锦,离开这里,随我走吧。”何少伯眼中缱绻温柔,静静搂着怀中的人儿。
“少伯,恐怕鸨母会为难。”楚锦眼中莹莹含泪,让每个男人都会为之沉沦。
“她敢!锦儿,明日我便为你赎身!”何少伯紧紧搂住楚锦,不愿放手,却不知那楚楚可怜的楚锦在他的怀抱中露出怎样阴冷的笑意。
果然,第二天的时候,楚锦就拿到了她的卖身契,一切发生的那么顺理成章。让楚锦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看来这何少伯虽在生意场上精明,但在这风月场上却是个痴傻鲁莽的蠢汉。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可是偏有人认为是戏假情真。
不过这样正和她意呢,少去不少周折。
白日里何少伯自然要回楼中去呈报事务了。他并未向楚锦说起他是尘水楼的人,怕吓到她。只是就算是不说,也抵不过那些有心的人。他把楚锦安排在一处别院,晚上的时候就会回来歇息。
此时楚锦一人在别院中悠闲地喝着茶。忽然院子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楚锦身后闪出两条窈窕的身影。却是两位婢女,粉面含春,煞是娇俏可爱。
楚锦并没有回头,仍是闲闲的饮茶。
“魇姐姐,你还真是厉害呢。居然这么快就虏获了燕闲阁主的一颗真心。”其中的一个婢女先开了口,声音恰似莺歌燕啼很是好听。
楚锦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真心?你哪里看到真心了!”原来楚锦就是当日在苍梧山庄刺杀云梦先生的魇!
“不然,他怎么这么快就把姐姐给赎出来了?”
却见魇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小丫头自知说错了话,缄口不语。
另一个婢女见此,立即错开话题,“可惜魅姐姐就这样去了,魇姐姐可知领主会选谁来接替她啊?”眼中满是期待之情。
魇心中冷笑,首领刚死就想到取而代之,这帮女人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于是冷冷的回道:“我又非领主,怎可妄自揣度他老人家的旨意。倒是你们做好自己分内事!”
二人看她面目不善,面含讥讽,知道多说无益便讪讪地告退了。一路上还在不断埋怨,
“有什么了不起,再厉害,还不是青楼里的烂污货!”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骂道,不断远去了。
魇,望着繁华落尽的萧瑟庭院,已经快入冬了啊。魅啊魅,我才没有你那么蠢。为一个男人死,不值!
何少伯刚从弦雪阁出来,便碰到了刚刚归楼的疏袖和寂和。
“寂和?我没有看错吧!”何少伯瞪大了双眼。
“何陶朱,怎么连你寂哥哥都不认识了?”何陶朱是楼里兄弟对何少伯的戏称。陶朱字少伯,他爹为他起这个名字便也是这个寓意的。
“哼,你小子一去五六年不回,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你别忘了六年前得月楼的酒钱你可还欠着我呢!这回连本带利都给我还了吧!”何少伯眼里露出狡黠的光。
“这你都记得!果真是奸商!咳咳···那个今天天气真好啊···疏袖,我们进去吧···”说罢便和疏袖一同闪进了弦雪阁。
“寂和!二十三两二钱三离!别忘了存到我账上!”何少伯对着他们的背影叫道。心里却想着,他能回来真好。
“楼主。”寂和向着听尘抱拳行了个礼。
“寂大哥不必多礼,你是楼中的前辈,我怎么敢当。”听尘站起,绕到了桌前,“这么多年,辛苦了。”
“这些事情,如果楼主不吩咐,我也是会去做的。”说罢,和疏袖相视一笑。
“既然寂和回来了,这水烟阁是不是要交还给他管理了?”疏袖向着听尘说道。
“这···”听尘也有些踌躇。
“我看不必,我已六年未归。阁中新人必当不识,我又不熟识他们的武功性情。还是交给阿袖管理吧。”寂和正色道。
“如此也好。但是水烟阁的事情还是要寂大哥多加帮忙。还有那边的事情···”
“这是自然,楼主请放心。”寂和对着疏袖浅笑。
“那···我们先走了。”疏袖在一旁一直不敢正眼看听尘。那日她见到寂和才知晓听尘派她出来的用意,看来,她真的是错怪他了。只是那天他着实可气啊。
“嗯”听尘点了点头,又回到桌案前继续阅卷去了。
二人退出弦雪阁向水烟阁走去。听尘抬起头,透过窗,看着相互依偎的两个人,满眼的萧索冷清。寂和回来了,她再也不会属于他了。
走到一半,疏袖突然对寂和说“你先回去,我忽然想起一些事情。”
“嗯,你去吧,我在水烟阁等你。”寂和微笑着看向她,如春日暖阳一般温暖。
疏袖又跑回弦雪阁。
“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听尘心中一喜,又强装镇定。“怎么又回来了。”
“那一日,你着实可气,怎么不直接告诉我寂和在丰城?”疏袖实在忍不住。
“他原本不让我和你说,我这么做,顾全了他也成全了你,不是么?”听尘嘴角牵出一丝苦笑。
“听尘,谢谢你。”疏袖宛然一笑。“药要记得喝,莫要再这么劳碌了。”
“好。”听尘眼中这才有了笑意。早就知道她不应属于他,但总是免不了自欺欺人。
第十九章 十载波澜唱楚些
落叶打着转从树上飘落,楚锦倦倚斜栏。细细地修着指甲,她虽是个杀手,却很注意保养。女子的美貌是资本。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男人么,不过都是见色起意罢了。哪有那么多的好男人让你遇到!男人就是贱,看年轻貌美的,就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生怕化了,碎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他死他也甘愿。一旦你老了,丑了,他们就一溜烟跑了。
女人也是这般贱,总是把男人的话信以为真。海誓山盟,至死不渝,哼,都是狗屁!
这么多年,无论在什么地方,她的身份都没有变过。人前她是俊美妖娆的歌女,在人后便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在勾栏中待了多年,楚锦自以为看透了这世间的男女。她更相信以色侍人的道理。所以她对自己的容颜苛刻得很。
楚锦和安如寄不一样,安如寄喜欢朴素清淡的衣裙。她素有洁癖,也追求杀人艺术。决不会让自己的身上溅上一星半点的血。溅到敌人的血,安如寄会认为是一种耻辱。在这一点上,安如寄和疏袖倒有些相似,这样的人太追求完美了,却都太脆弱。尤其是安如寄那般的女人——一个杀手一旦动了凡心,那她就是死了。
楚锦却和她们不一样,她喜欢华丽夺目的东西,也喜欢杀人的快感。她是个自私又嗜血的薄情女人。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能置人于死地。她就像那带刺的玫瑰,却总要违心地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模样。
所以那个人才会放心她到这污秽奢靡的地方来,往来迎送,虚情假意她总是做得很好。只是每个能得到她的恩客到最后都会死的很惨。她是魇,是最奢华的噩梦。
此时快至黄昏,何少伯与寂和在得月楼上对饮。二人六年未见,大有要痛饮三万场的感觉。两人皆是楼中老一辈的人物,从上一代阁主辞世便一直辅佐着听尘到现在。
“陶朱,听说你花了大价钱从嫣歌庭买来一个女人。”寂和有些微醺,又是一壶罗浮春见了底。
一杯罗浮春,远饷采薇客。九酿葡萄春,朱门金叵罗。月照芳春酒,无忘酒共持。一尊春酒甘若饴,丈人此乐无人知。这是得月楼镇馆的好酒,就被二人这般牛饮。
何少伯脸上有些微红,不知是醉了还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