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是按平方米计算的,有人算过一笔帐,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生不吃不喝的!七八个月下来才能买一平方米的地盘,屁股还蹲不下。包爷庙村不乏走南闯北的人们,虽然没有亲身体会,但也听说过不少买房难的故事,如果按总经理设计的路线走,说不定还真能到那一步嘞。
“吹吧,不就是弄俩钱建两座冷库捣鼓大蒜发了点财吗?挂个总经理的明号就不知天高地厚东西南北啦,还想建小区盖高楼,邪乎!”村子理就不止一次地说:“给人家又当儿有当孙子的糊弄俩钱,一个经理当得还不过瘾,又公款私用开了个超市,光嫌钱袋子瘪,这下好了,开来开去,开出包爷庙有史以来的第一场大火,落了个屌蛋精光,到死也还不完的债,就这还不死心,又想办法骗了钱,张口就想吞个地球,也不怕撑破了肚子。这可真是包爷庙的吉经理——烧包的不清呀。”
这话传到吉庆的耳朵里,他非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那大火是个意外,非常庆幸烧的不是冷库是超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尽管吉庆话说得大大咧咧,但稍微细心的人都不难发现,经过一场大火的洗礼之后,吉庆比以前更加成熟了许多,处理事情更加沉着冷静,不急不燥的,尤其是那双目光坚毅中有增添了许多睿智。 吹是吹,干是干,吉庆向来脚踏实地。经过一两天的休整,他重新上任总经理的职务。在他出走的这段日子里,一号经理吉正华毛遂自荐,,负责起全面管理的工作,虽然运转的举步维艰,所幸还不至于关门倒闭。倒是苏金华有事没事的常来转转,指手划脚一番,搞得园区内上上下下的员工心里很不舒服。现在,真正的老总回来了,他就不再光顾,员工的气也顺了,工作起来特别得心应手。小车的蒜进大车的蒜出,人来车往好不忙碌,一切又井然有序起来。忙里偷闲,吉庆总有不尽人意之处,园区内少了叶子的身影,东扒西挠的心中很不是滋味。此时已是二月初旬,龙抬头的时分,倒春寒卷土重来,大地又笼罩在一片苍茫之中。
30 '本章字数:2634 最新更新时间:2014…03…31 14:26:34。0'
30…… 二
吉庆的去而复归深深震撼了王小五的心灵,当许多人纷纷将这一消息奔走相告的时候,他却一个人躲在家里,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王小五四岁那年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全身发黄,虚软无力,视食物如粪土,却又噬水如命,一天能喝上好几茶壶,父母带他看了好多医生都纷纷摇头说不出所以然来。时间久了,村子里便传出多种谣言:有说王小五根本不是人,是海中的一个水怪,没听说过《西游记》里的水怪吗?不食人间烟火,水才是根本;也有说他本是菩萨手中的那只净水瓶转世,那瓶子既能盛下大江大海里的全部水源,这几茶壶不过沧海之中一滴罢了;更为接近现实的一种说法是王小五应该也是当年那看寺护院的巨蟒的后代,听先人说过那巨蟒最大的爱好就是将头伸进宽宽的河水中吞来吐去,弄得涛声一片,气势非常壮观,这孩子也是在暗中操练那种本领呢。王家人听了这些传言自然十分害怕,当时了然大师还没来,他们就带着王小五跑遍了方圆的坛坛庙庙询问根由,其中遇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坛主,自称七仙女下凡,烧香磕头之后,七仙女打着哈欠流着眼泪道出了实情,说因为王小五长得太惹人喜爱,被南海观音看到,有意收做身边童子,故引其暴饮以清洗体内的浊气,即可升天而去。一番话说得王家人大惊失色,忙捐出一大把钱来请求破解之法,七仙女就跟他们说:“孩子姓王,同亡,太不吉利,应该在迈一个门槛,就是送给别人家当干儿子,名义上还姓王,实际上已经改门另户了,当然就没事了。”于是,回到家中,王家人思来想去认为苏家老大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人虽邋遢了些,但忠厚老实,本性好,而且叶梅干净利索,德性好,有女无子,将来准吃不了亏,更重要的是老的大姓苏,同束,把孩子牢牢束缚在手中,谁也抢不跑。于是,叶梅便成了王小五的干娘。说也奇怪,自从认到苏家后,王小五的病竟渐渐地不治而癒,而且望凤生长,很快就成为一个体格健壮的大小伙子。因为有了叶梅的裙带关系,王小五和吉庆二人的感情就超越了一般的邻里关系。吉庆大他许多,虽然辈分不同,却从小就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天天领在屁股后面东玩西耍的。在吉庆第一次失踪的那段时间里,他也跟在吉运的后面南里北里找了好几天,找不到就哭,哭得十分伤心,连叶梅和吉运都看不下去,反过来劝他。后来,吉庆从广州回来,他正上初中,挎上吉庆送给他的新式书包别提多神气了。再后来他高中毕业了,吉庆有意拉他入伙,他却意外地拒绝了,自己试探着养起鸡来,中间他的鸡场出现过一次致命的危机,吉庆毫不吝啬地援助他一笔急救资金方才度过难关。即便在这一次村主任竟选中,两人虽然政见不同,出发点却是一样的,竟争也算是公平,谁也没施对方的暗箭。无论如何,吉庆总算是有恩于他,“我算是恩将仇报了,偷鸡反蚀把米,我亏心,我不是人!”在好长一段时间里王小五常常被这种自责搞得夜不成寐。吉庆的出走叶子的出嫁都和他有着直接的关系,而吉庆的去而复归又使他感到一种非常的恐慌,他不敢或者说没脸再去找吉庆讨论选举的事,甚至想躲避出去。吉庆早晚会知道真象的,会找我清算这笔帐的。这个想法在他大脑中根深蒂固地存留下来,于是他便处在一种恐惧的等待之中,象将要死亡的人等待招魂的牛头马面一样,以至于夜里常梦见叶子和吉庆每个人持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剜他的胸膛,验看他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这种恶梦折磨得他几天来精神恍惚茶饭不香,连正在实验关键中的一项孵化新技术也无心搞下去。但是,怕鬼还真有鬼,就在吉庆回来的第五天就主动找上门来了。“终于兴师问罪来啦,他肯定会好好地教训我一顿的,我也绝不会还手,这叫自食其果。”明知道灾难即将降临,他心中反倒有一种轻松舒坦的感觉,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来啦?”
“明知道我回来了也不去看看,忙啥呢?”吉庆一脸的平静,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搞……个实验,离不开。”这时候王小五才知道自己又犯了一个特大的错误,而又陷入另一种自责之中。它他看到吉庆的脸上没有半点恼怒责怪的意思,言语之中反到充满了亲切和信任。“看来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暗暗地恼恨自己,忙将吉庆谦让到座椅上,并递上茶水,忐忑不安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点。“你工作那么忙,咋有空到我这儿来?”
“还不是那件事,才干了一半,咋也不能半途而废呀。”
“你是说选举的事?”王小五明知顾问地说。
“没错,”吉庆点了点头说:“因为那场意外的大火就把这事撂了起来,这一拖就又过了一个年,我可听说他们狂妄得很嘞,就连我这个冷库园区都想插手。咱可不能就此罢休,坚决打倒他们。上次收钱事纯属无稽之谈,是他们编好的圈诳咱们往里跳的。这一次咱们一定要好好地策划一下,争取一击直中要害。”
“要害,什么要害?”这些天王小五对此事思考得很少。
“常言说打蛇打七寸,我想看一看他们这些年的账目。”
“你是说想查账?”王小五不敢相信地盯着吉庆问:“这靠谱吗?”
苏学会苏金华二人都干了许多年的村干部,早已织就了一张关系网,尤其是苏金华老谋深算,上次为了收钱的事几乎令自己名声扫地,如何扳倒他们是许多天来一直困在吉清脑海中的一件大事。查账这个想法是他在阅读报纸时偶尔受到的启发,说某省某县某村有一班子村民对本村的干部强烈不满,一再要求账目公开,村干部迫于群众舆论的压力只得将多年来的收支账目公示于众,可细心的村民却发现许多端倪,于是就自发地组织起来封了村委会的原始账本,结果就牵出了几十万元的大案。看过报价之后,吉庆的大脑豁然开朗,苏金华苏学会一不做生意儿不高富业,也不过种了几亩地,一个月百八十块的工资,仅那高于常人几倍的消费开支都无法支撑,却有怎么能盖起方圆村镇数一数二的小洋楼?难道塌家的院子里会生出白花花的票子不成?
听了吉庆的话,王小五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也就完全摆脱了刚才那种自责和内疚的心理而集中精力思考眼下的形势。“他们的账面上肯定不会清白,这是人人尽知的事,包括上一次收钱的圈套,其实我们一开始就应该想得倒的,但是,如果他们的手脚做得很严密,或者干脆不让我们看账本,那又有什么办法?”王小五不无担心地说。
“没事的,”吉庆充满自信地说:“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即便账本上真查不出问题,光这几年的公粮款没给大家清算过,细论起来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对呀!”王小五兴奋得猛一拍大腿,说:“这么多天咱咋就没往这方面想过嘞?这也算是严重的经济问题。”他深深地佩服吉庆的头脑灵活。
“不过,光咱两人不行,”吉庆犹豫了一下,又说:“还得多找几个人,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嗯,不错。”王小五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组织人的事就交给我吧。”
31 '本章字数:3671 最新更新时间:2014…04…01 13:20:56。0'
31…… 三
包爷庙自古受了皇上娘娘以及千古忠臣包老爷的祐护向来风平浪静,但自从出了选举这件事形势忽然大乱起来,新事鲜事刺激事层出不穷。村民们正在家中吃早饭的时候,王小五就带领着他头天晚上组织的十几名好事的青年使用最原始的方法走街串巷地吆喝起来,要在村子西边召开一次全民大会。于是乎,各家各户的闲员们便急急地放下碗筷纷纷来到大槐树下,看一看又有什么事要发生。
包爷庙本来就人员众多,又值空闲季节,除了上班的工人,但凡能走动的几乎全员出动,将大槐树下那片空地占得满满的,吉庆和王小五等一班子组织者就站在众人对面,首先是吉庆朗声说道:“邻居爷们们,咱们包爷庙一向是官清民善之地,现在又是共产党的天下,一向讲究清正廉洁,忠心为民,天下为公,中央一再三令五申保护农民的利益,减轻农民的负担,实行村务公开,可是,咱们村啥时候村务公开过?大家心中都有一本账,咱村共有四十多亩的林场地,都承包出去十多年了,谁见过一分钱的承包歀?还有以前的农贸市场,就是现在的大棚基地,对外承包经过村民开会讨论举手表决了吗?承包歀又是多少?有谁知道?还有前几年咱这儿刮了那一场龙卷风,据说上面下拨了一大笔的救济款,谁又见过一分一厘了?最明显的是咱们种地交公粮,国家给补贴,这都多少年了这补贴款又算给谁了?大家说咱们该咋办?”
“咱们找他们去!”
“对,问个明白!”
“告他们去,让他们咋吃下去的还咋吐出来!”
……
台下先是有人小声的议论,紧接着便有人叫喊起来,并迅速嚷叫成一片。四爷就站在人群中间,仍然持着那根旱烟袋叭嗒叭嗒地猛抽,二叔则叼了那根红色的烟嘴细细地品味了一阵,很有些茫然地说:“老蒋那阵,枪把子砸断了脊梁骨都没人敢放一声屁,你看现在的年轻人咋就受不得半点委屈嘞?”四爷双眼望着天,摇头叹息道:“饿死不做贼,屈死不告状,这官整民容易,民告官,恐怕有点难嘞!”前天晚上吉庆特意找过他,有意无意地问了许多事情。当时他也没太在意, 却没想到这个愣头青会想出这么一招。
吉庆待人声渐渐地平息了一点,又接着说:“咱们去找他们也得有组织性,不能一窝蜂都去,我建议大家推荐出几个代表最好。”
台下有轰乱起来,张三对李四说:“兄弟,你去吧,好歹也能风光一回。”李四咧咧嘴说:“狗屁,你当我傻逼呀?真查出点事还好说,万一查不出来,整不倒人家,这以后再见了面还不得跪地叫爹叫爷嘞。王麻子你去吧?”王麻子又直往后退身子,极不情愿地说:“就你们聪明,当我是笨蛋呀,逞这能耐,看热闹又不得罪人。”吉庆料定推荐不成,便指着和他平行站立的十几个人冲着大家问:“既然没人愿意出头,就让他们做代表如何?”
“好呀!”台下异口同声地赞成。
一班子代表经过简单的商议,一致认为兵贵神速,不可拖延,以防苏金华有所准备。于是,一行人便毫不耽搁,雄纠纠气昂昂地向苏学会家走去。其他人自然不甘就此解散,也哄哄乱乱地跟在后面蜂拥而去。一霎时,会场中就只剩下四爷和二叔两人。二叔眼望着树枝上飘垂而下的条条红绫,不无担心地说:“这些孩子们都咋啦?难道还再来一次红小兵造反不成?”四爷则梆梆地磕掉烟灰,喃喃地说:“闹吧,兴许还真能闹出点啥明堂呢。”
苏学会家比不上苏金华家阔绰,但在村子里也算是上等人家,红瓷砖镶就的门楼,铁叶子大门,五间崭新的楼房。单从外表就能看出这是一个标准的小康人家。一班子人浩浩荡荡开到了他的家门口,好不容易才叫开了大门,苏学会的女人李玉花却拦在了门口,显然是听闻了人们此行的目的,也不问也不解释,一屁股就坐在门道中间呼天抢地地嚎啕大哭,边哭边骂:“你们这些驴日的马蹦的狗捣的龟孙子没有一点良心的东西,俺当了一辈子的会计,啥事都弄得清清楚楚,俺家要是贪污一分钱出门就让汽车轧死他,……呜呜呜……你们亏心呀,坏俺的名声,活活气死人啦……”
吉庆看到李玉花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心中突然升出许多怜悯来,有心带着人打道回府,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