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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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之恋-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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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是他的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请的,一整桌的山珍海味,吃得他满嘴流油。他做梦也想不到当年因为辣椒事件而仓皇离任的祁清风如今飞黄腾达了,坐上了市长的宝座,更没想到的是要和他的儿子争夺那一块风水宝地的幕后老大竟然也是这位曾经的人和乡乡长。怪不得艾书记发号施令如此的霸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一个市长比他这个不算官的村主任,那就是三刘墉戏词里唱的“今日里我杀了你高知府,就当是千岁爷睡觉压死了个虫”。祁市长的话说得很明白,生态立体养殖基地项目是市政府招商引资的重点工程,由他这个刚上任的市长亲自督办,任何力量都是无法抗拒和改变的,如果苏俊岭能主动放弃这块土地他可以作主不再追究他的纵火烧车的责任,并对他投入的大棚基地内的损失予以补偿,并许诺在养殖基地建成以后给他安排一个副总的位置,当然,如果不识务顽冥不化,恶意散播不利于社会和谐的谣言或者使用暴力的手段阻挠施工,所造成的后果将由他自己负全部责任。苏金华当然有自知之明,利害关系分得十分清楚,当场就替儿子表了态,愿意退出这场硝烟弥漫的战争游戏,等待将来老老实实地当个副总。祁市长听了非常高兴,吩咐司机取出车后备箱里的茅台来。“好酒!不喝白不喝。日他娘!”苏金华嘴上十分乐意,但内心却还为他家刚刚竖起的一杆大旗又突然坍塌而愤愤不平。于是嘴上就多贪了几杯,不知不觉就有些晕乎乎的,走出酒店的时候竟然有些头重脚轻起来。祁市长怕他路上有点闪失,便让老王开车送他回家。

  说起他和祁市长的交情,可以追溯到文歌末期,当时祁清风还是一名人民公社的小干事,并兼任知青联络站的负责人。二十来岁,血气方刚。那时候苏金华也刚刚由部队复员回家,在大队做了民兵连长。当时因为一名漂亮的知青让两人竟成了一对好朋友。**结束后,人民公社改为乡政府,祁干事做了乡长,苏金华也跟着当上了村主任。九十年代的时候,党中央提出鼓励农民改变种植模式增加经济收入,各个乡镇都纷纷引进一批新型的农业品种,旱稻、豌豆、苔干等等种子,半自原半强制地分放到农民手中。祁书记当然不甘落后,特意从外地购进一批辣椒种子,要人和乡公路两侧搞一个万亩辣椒基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不经意地就结识了他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物——了然大师。在焚烧了了然大师送给他的那一道纸符之后,解除了心理上的一切负担,工作起来就分外地大胆,可以说是雷厉风行,成立了一个辣椒种植工作小组,自己亲任组长,以包爷庙为示范村,在千年古槐树下召开了一个现场办公大会。为了更好地调动农民的种植积极性,他特意扳着指头给大家算了一笔账,说:“咱们引进的是目前国内最新型的高产八寸红椒种,座果率非常高,成熟快,果肉厚实,单果重可达二两,按每棵椒苗结果五十只计算,那单棵产量就是十斤;不说高价,按每斤一毛的最低价说,就是一元钱,再按每亩两千棵的密度计算,每亩地毛收入就是两千元;除去种子一百元,肥料四十元,犁地浇水成本三十元,那每亩地的净收入可达一千八百三十元,那可真是白花花的票子腰里装啊!……”

  当时,吉庆也是刚刚给人们算过一笔种植大蒜的账,尽管许多人都羡慕得不得了,但比起种植辣椒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可现场问题就摆在面前,包爷庙共有可耕地一千三百多亩,百分之七十都处在公路两侧一公里之内的辣椒种植区规划之内,乡政府为求高产早产,务必实行椒麦套种的方式,也就意味着近一千亩的小麦必须整改,每隔三垄要铲除一垄,以腾出地来栽种辣椒。且不说已有许多人和吉庆先一步签下了种植大蒜的合同,单说时下正是二月初春,绿油油的麦苗已深及脚踝,散发着如同少女的体香一样诱人的芬芳。大把大把的钞票毕竟在镜子里照着,真要一垄一垄地铲除他们赖以生存的口粮,让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实在无法接受。会场就出现了熙熙攘攘的议论和质问,绝大部分人都认为祁乡长的话有点太理想化,政府也只是瞎指挥,有的人干脆听不下去,搬起板凳要走开。眼看着台下的场面混乱起来,桌子后面的苏金华脸面上就很是挂不住,将祁乡长手中的麦克风夺在手中,突然语出惊地大吼一声:“哪个兔孙子敢走?都给我回来!”台下轰乱的气氛就嘎然而止,人们乖乖的回到原地大眼瞪小眼地互相观望。苏金华略一停顿,又迅即换了一幅随和的口气和嘴脸说:“辣椒种植项目是上级领导为咱们制定的一整套快速富民工程,是统一的,谁敢违抗政策就是对抗政府,必将受到严厉的法律制裁!”苏金华故意将政府和制裁两个词咬得重了些,以突出它的重要性。

  就在这时,台下突然传来一个反抗的声音:“政府咋啦?也不能动不动就拿制裁来吓唬人吧!”人们循着声音看过去,见说话的人竟是吉庆。他从人群中站起来,用力挥动一只手,情绪激动地说:“既然农民承包田地,就有自己选择种植的权力。”

  吉庆的话引来一片响应声,有反对的也有拥护的。祁书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低声地问苏金华这刺头是谁,苏金华就将吉庆做了简单的介绍,说在外面流浪了几年腰里揣了三核桃俩枣就烧包到天上啦,到处游说村民们种大蒜,还签订了三包回收的合同。祁乡长不屑地撇了撇嘴,说:“一个毛孩子胡子还没长出一根来,知道啥叫合同协议。”然后又从苏金华手中要过麦克风连吹了几口气说:“安静,大家安静。”台下的嘈杂声果然就弱下去了许多。祁乡长接着说:“调整土地种植结构增加农民收入是党中央的富民工程,号召大家统一种植辣椒是为了形成规模以便吸引大批的客商。希望大家不要听信某个人的蛊惑而失去主张,对于积极响应号召的先进村民政府将给予一定的奖励,对于胆敢破坏这次工作的人也会严惩不怠!”

  一向老实巴脚的包爷庙人被祁乡长的一番话说得有些胆怯了,一个个低垂下头悄悄地议论着。可吉庆却偏偏仗着自己见过一点世面,对于祁乡长的话竟然丝毫不放在眼里,还用质问的口气说:“祁乡长,你是在执行政策调整农业结构,我发展大蒜也是调整农业结构,可我却能为农民免费提供蒜种肥料和技术,而且绝对不影响小麦的产量,而你的辣椒却是要先购买种子,还要先破坏这千亩的小麦,经济还没上来,口粮先受损失,这样稳妥吗?”

  这一番话起到了极大的催化作用,群众中立即就响起一阵附和的喧哗声。祁乡长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没长胡子的毛孩子却能如此语出惊人。他满脸涨得通红,干张着口却找不出反驳的措辞。苏金华看到这种尴尬的情况忙站起来要过麦克风打着圆场说:“大家别乱吵,吵来吵去啥也办不成,既然都是为了让农民致富,那就看谁的力量大号召力强嘛!……”

  政府的力量毕竟是无限的,号召力是巨大的。农民们被这种力量感召着按每亩五十元的价格购买了由乡政府统一采购的辣椒种子,烧炕畦苗,并噙着两泡眼泪将已经长到一拃高的麦苗每隔三垄锄掉一垄,到了麦子扬花的时候,将畦好的辣椒苗移出苗床,分栽进整理好的麦垄套里。

  收获了一个夏季,天地很快变成一个辣椒的海洋。眼看着辣椒苗在人们像呵护宝贝儿子一样精心管理下一天一个样的疯长,开花结果,直到成熟,人们再也没有看到过祁乡长和他的工作小组,更没看到祁乡长许诺的成队成排的车辆。起先人们还不在意,以为辣椒刚下果量太少,车队来一趟不划算,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辣椒成熟,大量的红得像灯笼一样的辣椒坠折了一根根果枝,甚至有些熟透的果实相继坠落,人们不得不分批采摘下来用绳子串起来,挂在屋山墙上或搭在院墙头上晾晒,谁知道这看上去皮薄肉厚的辣椒却经不得阳光,只两天的时间便像是一具具虫子的腐尸一样薄薄的皮囔内包了一兜恶臭的酸水,硬撑着晒到最后,却只落下两层淡黄色的薄皮。看到这几个月的心血就这样被无情地糟蹋掉,这些土里刨食的农民们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们相约一起去找当初曾信誓旦旦向他们做了保证的村主任,得到的回答却是:“工程是上级政府搞的,村委会也只是奉命行事。”于是,人们又不约而同地找到乡政府,却每次都被告知领导正在县里开会商讨关于辣椒的招商销售问题。这样一来二去的就到了辣椒成熟的高峰欺。起初还有人摘下来用自行车驮到几十里以外的集市上零售,但只一两天的功夫便会有大量的同伴蜂拥而至,价格由原来的两毛钱每斤迅速跌落到一毛钱四五斤,甚至论堆出售,形成一个严重的粥多僧少的局面。卖不完的辣椒再带回家中也没有了什么价值,有人用整袋的辣椒换几个烧饼吃。大部分的人干脆就完全倾倒在路边的沟渠里桥沿边,大堆大堆的辣椒经过高温暴晒之后很快腐烂,方圆百八十里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想不闻都不成。尤其到了雨季,高温高湿,生长在棵子上的辣椒就像沤糟了一样,等不到采摘就扑扑嗒嗒往下掉,站在路边就能听到像下雨一样扑扑掉落的声音,趟着棵子走进去,每一脚都能踩到稀烂一片的地雷炸弹。眼看着一地的辣椒卖不成钱,人们发财的梦想由当初的热切欺望迅速降落到冰点。“这可是糟贱地啊!做孽呀!”人们痛心疾首,终于忍无可忍,纷纷集结在一起,浩浩荡荡地开往乡政府要讨一个说法。不光包爷庙的村民,凡是临近柏油路的大大小小的十几个村庄都在这次栽种的范围内。大家闻风而动,越聚越多,及至到了十几公里以外的乡政府驻地时,整个柏油路上早已形成一条放眼望不到尾的长龙。看门的是个老头,被眼前的蚂蚁搬家一样的人流吓傻了眼,等他刚刚明白过来一点慌里慌张地要去锁大门时却为时已晚,走在前面的几个年轻人速度比他要快得多,一个箭步冲过去,很轻易地就将老头推到一边。人群即如潮水一般涌进乡政府大院内。院子里贴满了红色的标语,上面无一例外地写着“热烈欢送祁清风同志荣升副县长”。“狗屁的荣升!姓祁的想跑!”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句,立即就引来强烈的响应:“别让他跑了,让他赔咱们的损失!”“对,赶紧找他去,晚了就跑啦!”……,轰乱的人群纷嚷着,不时有人骂出几句粗俗难听的脏话。在乡政府大院中间那条笔直的柏油路上涌走,又像潮水一般分流到各个小套院子里,一个挨一个办公室敲门寻找,一道院二道院三道院都找遍了,别说祁乡长,连一个工作人员的影子都没见到。最后,蜂拥的人群来到第四道院子里,眼尖的人一眼就认出停在院墙边的那辆黑色的轿车来,祁乡长就是坐着这辆轿车走西村串东村开展工作的。人们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就涌了过去,齐声喝呼着口号将轿车掀翻。小院本来就不大顶多二亩地,墙上树上都贴红色的标语。掀翻了轿车的人们仍不解气,一个窗户挨一个窗户地向屋子里寻找,同样没见到一个人影。愤怒的人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砰砰”地踹开一扇扇办公室的木门才发现每一间屋子里或多或少地都躲着几个人,无一例外地用十分恐惧和慌乱的目光看着这沸反盈天的情景。人们狂怒的情绪又得到一个升华,像积蓄了千亿年的火山突然喷发了一样,他们用打砸的暴力方式来发泄自己强烈的愤怒。“砰叭”、“唿嗵”、……,玻璃的破碎声、桌椅的翻倒声,再加上男人的愤怒的大骂以及政府工作人员的惊叫和哀求,还有女人尖利和刺激的嚎叫混杂在一起,骚乱的场面一发而不可收拾。

  在一间阔大的会议室里,大幅小幅的标语贴满了墙壁,在东山墙最显眼处还横挂了一条长长的布条幅,同样写着“热烈欢送祁清风同志因政绩突出荣升副县长”的话。红条幅像一支利剑刺人双目剜人心肝。有四五个工作人员吓得躲在墙角里,其中还有一个女的,穿着时髦,胆子却最小,嘟噜一下钻进桌子下面,高高撅起的臀部精湿精湿的。有一个小伙子从轰乱的人群中一跃而起,跨过几条长条椅跳到主席台上,一纵身想将那刺眼的条幅撕下来,无耐条幅挂得太高,他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正想拉一张桌子来垫脚,就觉得身子被人从后面抱了起来,他也顾不上看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一伸手就将条幅拽了下来扔在地上,身子落地后还没忘记狠狠地跺上几脚也算是出了一点恶气。

  人们的情绪还在进一步恶化,他们将所有的标语条幅都撕得粉碎,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挽回他们半年的损失。倾刻间非常漂亮的会议室被搞得乌七八糟。有几个人甚至采取了更加过激的方式,将钻在桌子下面的女人强拖了出来,发现竟是民政办公室主任小黄。小黄脸色蜡渣样黄,大波浪的头发凌乱不堪,整个身子哆嗦成一团,被几个人硬拉着站起来,刚一松手,却又扑通一下瘫坐在地上,口中一个劲地嘟哝:“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混乱的场面一直持续了几十分钟,直到有人突然大声喊叫:“警察来啦!”失去理智的人们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纷纷喊叫着一哄而散。然而,一切都晚了,几十辆警车早已将乡政府大门封得死死的,上百名武装警察冲了进来,挥舞着黑色的电警棍在人群中横冲直撞,随着嗞嗞啦啦的响声和绿色的火花闪烁,一声声男人女人如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充斥了整个乡政府大院,受了惊吓的人们如一只只无头苍蝇涌过去又退回来。“快跑啦,抓住了要坐牢的!”“往哪儿跑啊?门都被封死啦!”“翻墙头呀,跑掉了就是福!”不知道谁的一句话突然提醒了盲动的人们,纷纷散开扑向周边的院墙。紧接着便是扑扑通通的跳跃声和被摔倒的人的惨叫声:“娘啊,我的脚——”“长点眼啊,别往身上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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