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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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之恋-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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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爷办事向来不拖沓不累赘,吩咐二叔的女人做了一锅玉米面窝窝头,用食品袋盛了又装进一只非常破旧的帆布兜里。于第二日一早便踏上了开往省城的客车,一路颠簸于午时抵达省城,先坐了一辆摩的来到省公安局,又转到老干部疗养院,几经周折,最后来到一处小区门口,摩托车师傅指着一幢半新不旧的白楼说:“就是这里啦,您老慢慢地找,我先回啦。”四爷下了车付了钱,头就有些晕呼呼的。小区门口有一间传达室,里面坐着一名衣着打扮像是公安一样的年轻人。四爷走过去打听一位叫姚一峰的退休老干部。那名年轻人直摇头说:“我们是保安,只管看门,从来不知道业主姓什名谁。”四爷很失望,同时又很不甘心,就在大门外找了一片相对干净点的地方就地坐了,掏出城里人只在电影中见过的大烟袋锅子叭嗒叭嗒地抽了起来。许多人进来出去,谁也没有过分地在意这个破旧的乡巴老头。直到天近傍晚的时候,落日的余辉将一片霞红披在四爷的身上,大口大口的烟雾在他头顶升腾飘散。四爷的心也随着飘散的烟雾开始焦急起来。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头发雪白的老人,老人和其他人一样看了看四爷,并没有过分地在意就走了过去,在走出十几米远的时候突然又折转回来,重新站在四爷的面前仔细地端祥了片刻,惊得叫了出来:“四哥!”

  四爷这才站起身来呵呵地站道:“还认得四哥呀!”其实,四爷早就认出他来了,只是多年不见而不敢确定。等老人走进门里,看到他后脑勺上那一块枣大的秃斑,四爷就确定是他了。他故意将烟袋锅子在鞋梆上磕了磕,同时干咳了几声。老人正是被这久违的声音吸引回来的,看到这一杆曾经相伴他度过了几年艰辛岁月的烟袋锅子才猛然心中豁亮。“四哥,我该不会是见了鬼啦吧?”老人说着,激动地拉住四爷的手,双眼中闪烁着明晃晃的泪花。

  “见鬼?我硬实着嘞,见啥鬼?”四爷呵呵地笑道。

  走在平坦的水泥地坪上,绕过几道花丛钻进一个楼洞,再爬一阵楼梯,等进入老人的家中的时候,四爷早已气喘吁吁了。老人请四爷落了座,问:“四哥,喝饮料还是喝茶?”“白开水吧。”四爷说。老人却很抱歉地说:“自来水可比不得咱龙泉井的水清凉甘甜,泡点茶叶吧。”

  四爷接过老人递过来的茶杯,对着里面吹了吹说:“兄弟呀,三十年啦,真没想到还能找到你。”

  “做梦也想不到啊!”老人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十分沧桑的样子。“三十年啦,往事不堪回首啊!”

  
 61 '本章字数:4621 最新更新时间:2014…05…03 10:22:25。0'
  61 四

  那是**的第四年八月中旬的一天。傍晚时分,苏四儿和王二娃正在牲口棚子边铡草,陪同他们的还有姚一峰。姚一峰本是省公安局的侦察科长,因为调查一起案件得罪了一位大官,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送到偏远的包爷庙村劳动改造,吃住就在牲口棚子边搭建的草屋子里。几个月的农村生活已将他这个城里里的男人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子。他双手紧握铡刀柄,看着同伴双手掬着大捆的青草从膝盖下送进铡刀口中,他就气沉丹田,双臂猛一用力,配合着屁股向下耸动,只听到唰的一声,一大掬的青草便被切出一个齐刷刷的茬口。然后再抬起,再落下。两人的动作配合得十分默契,唰唰的切断声节奏而又有力。而王二娃则负责将他们铡成一寸多长的一大堆青草用筐子盛了,再倒进一口盛满水的大缸里淘洗掉泥土,拌上精料,便是那些牛马驴骡无比鲜嫩的美食。

  铡完了一堆青草,苏四站起来,拍了拍手说:“歇会吧。”然后从腰里抽出那一杆烟袋锅子装上烟沫,刚抽了一口,一抬头就看到老村长苏玉轩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忙磕掉还没抽完的烟叶沫迎了过去问:“爹,有事吗?”老人没有理他,而是绕过他径直走到姚一峰的面前,表情严肃地说:“上头来人啦,说要带你回省城受审,听口气事还不小嘞。”姚一峰听了却并不感到意外,似乎早在意料之中,说:“我知道他们早晚会追到这儿的。”玉轩老人倒倒是意外了,盯着他急急地问:“你打算咋办?”“还能咋办,跟他们走呗。”姚一峰神色从容,略微犹豫了一下,又说:“只是……”“只是什么?”苏四忍不住好奇地问。姚一峰沉思片刻,快速走进自己住的小草屋准确地说应该是四处透风的草棚子里,须臾又走了出来,双手捧着一只绿色的塑料皮的日记本来到几个人面前,说:“这只本子非常重要,你们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就相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对任何人都不能说。等过了一年或者三五年之后,只要闹腾过去这一阵子,它将会派上重要的用场。”姚一峰说这话时面色十分凝重,双眼中透出一种近乎悲哀的目光,又说:“我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如果能撑过去这一关当然是最好不过,若撑不过去,您老人家以后设法将它送到省纪检部门,就算是为国家立了一大功。”话说到这份上,他的脸上又显出一种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的英雄气概。姚一峰的话让空气变得凝重起来。几个人都沉默了,谁也找不出合适的话安慰他。姚一峰看到大家都如此伤心的样子,反倒笑了笑,十分淡定地问:“他们在哪?”“大队部里。”玉轩老人突然想起似的说:“他们带的还有兵,本来是亲自过来的,让我派人给拖住啦。”姚一峰十分留恋地四周环顾了一会,又冲玉轩老人说:“把本子放好,咱们走吧。”“不嘞。”玉轩老人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语出惊人地说:“你赶紧从后面走吧,暂时躲避过这个风头,兴许将来还有翻身的机会。”“走?往哪里走?走得掉吗?”姚一峰苦笑了一下,双眼无助地望着昏暗暗的天空。玉轩老人的语气却非常坚定,说:“你只管走,以后的事别管,天塌了有我顶着。”

  玉轩老人的一生中曾经干过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件是民国时期,村子里最富有的王老三家突然遭到土匪的侵袭,他第一次充分地展现了出奇的领导和组织才能,秘密联合了周围十村八寨的青壮男人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齐出动,直取土匪老巢,出其不意地杀了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另一件事是为了抗议小日本糟蹋了大板坡村的三名十二三岁的**,他再一次联合十村八寨的乡亲们举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游行运动,后来发展成为武装冲突,几千名手持杂七杂八农具家什的庄稼汉子冲进日本鬼子的驻地,以五十条性命的代价换取了小日本八条狗命,成为邑州县史上最为著名的“四,一八”惨案。这两件义举曾被方圆十村八寨的男女老少当做男人的楷模广为诵扬并经久不衰。现在,玉轩老人已下定决心再做一件他人生历程中最具重要意义的大事。他身上突然又涌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像三十多年前一样,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高声朗诵:“……尔等不过区区一倭寇,身居弹丸之地,却生虎狼之心,犯下种种滔天罪行。想我中华民族,如此泱泱大国,有同胞四万万之众,安能容尔等禽兽胡作非为,……”那种置生死于度外奋勇直前的气概是何等的豪迈。玉轩老人径直走进姚一峰的小草屋里,点燃了一只煤油灯,在桌子上找到纸和笔,就着昏暗的灯光草草地写下一封书信交给姚一峰,吩咐他趁着天色昏暗赶紧从后面出村,顺着一条大官路径直向北走,一直到七十里开外的小陈店村去找一个叫杜春海的人,那是他的一个磕头换帖的拜把兄弟,会照顾好他的一切的。

  看着姚一峰迅速消失在牲口棚以外的身影,三个经过一番简单的商议,在一只牲口槽的下方掏出一块砖头,里面露出一个拳头大的洞来,玉轩老人将笔记本卷成筒状塞进去,然后再把砖头原样堵上,然后就大不流星地走到包爷庙前的那棵大槐树下,沉稳而又有力地敲响了挂在一根树枝上的用来指挥人们上下工的那只吊钟。咣咣的钟声激越而又沉闷,响彻着整个包爷庙村庄的上空。听到钟声的人们不知道突发了什么大事,纷纷丢下手中的饭碗失急慌忙地奔跑而来,在大槐树下黑压压拥挤成一大片,相互询问夜晚敲钟的原因。

  玉轩老人先后有过四个儿子,前面三个都先后夭折了,只有第四个因为一出生便被束上了一根红色长命丝线而长大成人,取名就叫四儿、苏四儿。苏四儿今年三十多岁,和邻居王二娃最为要好,有过命之交。两人在玉轩老人的吩咐下从破旧的小庙里将包老爷残破的塑像抬了出来,扛在二人的肩膀上。玉轩老人示意

  大家安静下来。之后,朗声说道:“乡亲们,毛主席教导我们‘抓革命,促生产,不忘阶级斗争。’现在有人企图颠覆我们来之不易的无产阶级政权,以阶级斗争的名义打压报复共产党的优秀干部,制造混乱。大家说,我们答不答应?”“不答应!”尽管人们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还是异口同声地说。“那好,”玉轩老人接着说:“姚一峰就是共产党的优秀干部,现在就有人要打压报复他。咱们一块找他们说理去。”

  玉轩老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苏四儿和王二娃共同抬着包老爷的泥胎塑像紧紧相随,后面是浩浩荡荡的人群,黑压压的如一条长龙见首不见尾。玉轩老人一边走一边高声朗诵:“……,想我中华大国,多灾多难。而今,战乱刚平,天下一统,正值休养牲息百废待兴之时,却又祸乱纷起,兄弟相煎,致使天下乌烟瘴气,青天不见,……”玉轩老人的父亲曾是清末知名秀才,儿子自然近墨者赤,写得一手好字,出口成章。众人一路跟随,蜂拥而至大队部的院门前。公社武装部乔部长和省里来的那位大官早已闻听动静跑了出来,拦在队伍的面前,身后还跟了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他们万没想到事情会出现如此的骤变。乔部长面对眼前万头攒动的阵势紧张得手足无措,而那位大官却显得从容不迫。他站在两名解放军战士的肩膀上,将双手卷成一个喇叭状冲着面前的群众大声地说:“乡亲们,大家要认清面前的形势,不要被那些反革命分子所利用,……”然而,对面的群众却根本听不进去,玉轩老人依然高声朗诵,声音比大官的还要高。“朗朗乾坤怎容虎狼挡道,我辈当万众一心保护革命干部,……”大官见到自己竟然盖不住玉轩老人的气势,便跳下解放军战士的肩膀,恼羞成怒地从腰里拔出手枪指着玉轩老人,喝到:“你想造反吗?”“我不造反,我要保护得来不易的革命胜利果实。”面对黑洞洞的玉轩老人面不改色心不跳,话说得斩钉截铁。大官显然要来个杀一儆百,砰的一声,这一枪本来是对着玉轩老人的胸口开的,但就在大官扣动板机的那一瞬间,后面的苏四儿分明看到在父亲和大官之间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十分高大威武,峨冠博带,粉底皂靴,宽大的袍袖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大官的手竟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枪口下落了少许,子弹嗖地一下就钻进玉轩老人的小腿里。许多年后,每当四爷向人们提起这一段往事时,脸上总会现出一种无限感慨的神色说:“包老爷是真的显灵了呀!我亲眼看见他老人家用袍袖打了一下,我爹他老人家才逃过那致命的一劫。”这件传奇经历王二叔可以做证。枪声引得现场顿时大乱,人群愤怒了,一窝蜂地往前拥挤,任凭一班子解放军战士怎么样吆喝拦阻甚至用枪抵着前排人的胸膛都无济于事。场面依然彻底失去了控制,大官终于体会到众怒难犯的含义,忙在四名解放军战士的保护下退回大队部院内,最后又翻墙而去。姚一峰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终于赶到玉轩老人的那个结拜兄弟的家中,化名苏五在那里生活了几年,直到**结束后,包爷庙来了一辆绿色吉普车,一直开到苏四家门前。玉轩老人早已不在人世,是中了那一枪之后,又染了一场大病,延续了一年慢慢地走完了他的人生历程。苏四已经子承父业,当选为包爷庙村村支书。他从红薯窖中扒出一只封闭严密的陶罐,从里面取出老父亲用生命保护起来的那只小笔记本递交给已经官复原止了的姚一峰的手中。姚科长在苏四和王二娃的陪同下来到玉轩老人的坟墓前焚香祭酒三叩九拜,张口就喊了一声“爹”说:“您老可算是为国家立了一大功嘞!”原来,那只笔记本里完整地记录着当年那位大官在当上造反司后的全部犯罪证据。

  “包爷庙就是我的第二个家呀。可都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给老人扫过墓,惭愧呀惭愧!”一峰老人说着不禁潸然泪下。

  “你忙啊,忙的都是大事,比不得咱庄稼人天天闲得心慌。”四爷说着话,又从一个十分破旧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只食品袋,解开将里面的金黄的窝窝头取出来,说:“五啊,我还记得你说过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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