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定文最近闹腾了一场,你姐姐最近怎么样?”
“也还好,她一向比我聪明。”
“不过话说回来,斯定文也许不会娶我姐姐。”
“你呢,你可要嫁斯定中?”
我坚决摇头。
他一时话顿住了。
“小豫儿,”斯成看着我的脸,忽然说:“你眼睛真亮。”
☆、第25章 二五
拖了将近两个月后,邱小杰案的终审判决结果在高院下达。
孟宏辉携同当事人去领判决书。
终审结果在预料之外,但也可以说在预料之中,法庭部分认可了孟宏辉的上诉意见,但由于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邱小杰是死于他杀,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庭上宣判欧宝升无罪。
受害人的母亲,颤抖着身体,满头花白头发,哭晕在高院门前。
早已闻讯等候的几家媒体蜂拥而上,拼命拍照,场面乱成一团。
孟宏辉和另外一个律师赶忙扶起她,快步走下高院的台阶。
我替方律师抱着宗卷,站在下面的停车道,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非常的凄凉。
孟宏辉另外有重要事务待办,吩咐我跟方律师将邱女士送到了家中,那是家徒四壁的一个家庭,门檐上还挂着白色的挽联,邱小杰死去后,家里只剩下年迈多病的母亲,和一个妹妹,妹妹还在读高中。
她们的父亲早已经去世多年,母亲常年患有慢性病,据说邱小杰做陪酒小姐,一直供着妹妹读书。
我们好言好语地劝了老人半天,只是老人思维完全混乱,一边哭着一边颠三倒四地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回女儿有多好,孝顺懂事,又说自己从不做恶事供菩萨为何遭到如此报应,一会儿又说孟律师是大好人,一会又说自己没用养不大这两个孩子,哭到泪水都流干,只捂着脸呜咽不止。
左右邻居闻声而来,断断续续地帮着开解,我们在屋里陪着坐到了下午,等到小女儿从学校回来,叮嘱了几句,才起身离去。
离开时,方敏华将一个信封塞到女孩子的手中:“这是孟律师给你们的,他说是就当是大哥哥给的,请务必不要推脱。”
那个年轻女孩子死命缩着手不肯收,低着头不断地哭泣。
最后放敏华往桌上一放,拉着我飞快地跑了。
第二日传来悲惨消息。
邱小杰母亲在夜里投河自杀。
那日我在律所,孟宏辉从外面回来,应该也已经得到了消息,黑沉沉的一张脸。
当天傍晚斯爽过来,陪孟宏辉吃饭,还顺带将我也拉上了。
饭吃到一半,斯成过来,然后我们去了酒店餐厅楼上的一间会所酒吧。
孟宏辉情绪不佳,整个晚饭都没说几句话,斯爽也非常体贴,安安静静的。
斯成过来了也没说什么,只一直陪着他闷闷地喝酒。
我和斯爽坐在包厢外的小厅聊天。
斯成脸色也不好,我听斯爽说,他这段时间事情多得很,斯定文在集团内经营多年,自然结下深厚的关系网络,他贸然接管,诸多制肘,很多事使唤不动人,只得亲力亲为。他本来也不是有耐心的人,有时态度激进,回来还被老爷子召进书房训话。
我们转回去时候,看到他们两个在聊以前大学的旧事,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不知道争执什么。
大约是酒精作用起来了,孟宏辉大声地喊:“阿爽,快快过来。”
斯爽凑过去:“你们又吵什么?”
那么些酒喝下去,斯成脸色却越发苍白,不过神情倒是愉悦的:“老孟说,当年他追你的时候,我们在后门那间绿岛,我输给过他两次,你给我作证,有没有这回事?”
斯爽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好像是——有那么一两次吧——”
斯成一敲她的头:“这还没嫁呢,就帮外人挤兑你大哥了。”
他声线沙哑,话没说完,忍不住低头咳嗽。
我的心莫名地紧了紧。
孟宏辉一拍桌:“不服说嘛,那今晚再来!”
斯成不理他:“唉,我状态不好,趁人之危,胜之不武。”
孟宏辉转头和我调侃他:“唉,小豫儿你都不知道,我们斯大少爷身娇肉贵,事情一不顺心就要闹失眠,我昨晚在他家,才知道他这段时间晚上都混着安眠药物喝酒。”
斯成没好气地抬脚,一脚踹翻了他的椅子,孟宏辉反应不及,仰面摔倒在了地毯上。
我和斯爽幸灾乐祸地大笑。
孟宏辉冲着斯爽招手:“阿爽,快来救我。”
斯爽笑吟吟地说:“唉,老孟,我亲哥生气了,你先在地上待会儿。”
孟宏辉干脆一个翻身,在地毯上坐着了。
斯成冷冷地说:“你给我一周日夜颠倒飞八个时差试试?”
孟宏辉举手说:“好啦,知道你忙。”
斯成身体明显不适,喝到一半就有些醉了,他理智地收手,却倒在沙发里睡着了。
沙发宽大柔软,可毕竟不甚舒适,他皱着眉头,若不是累到极点,怎会睡得着。
斯爽过去给他披了件西装外套。
斯爽跟孟宏辉说:“这段时间,你叮嘱他注意一点身体。
孟宏辉随口应了一声。
我凑过头去:“成哥哥对身体也真是不上心,感冒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好。”
孟宏辉叹了口气:“工作太多了,他心底也不好过,你明知道你爹疼爱他,多次暗示要将家业交予他接手,他却不能按照他期待的方式去活,父子争执不断。”
我们盘腿围坐在地毯上打牌。
输了的人要接受惩罚,斯爽用两片牛肉干夹了厚厚一层芥末,孟宏辉咬了一大口,然后抱住她哇哇地大叫。
斯成被我们吵到醒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望了一眼四周,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地,随后坐了起来,拿了个玻璃杯子神色恹恹地喝柠檬水。
孟宏辉坐在地上,手上利落地洗牌,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斯成,回去吧。”
斯成神色一愣,默不作声地继续喝水。
孟宏辉自顾自地说:“也许社会就是这样,我们只有将资源掌握在手中,才有资格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
从高院取了判决书回来后,没有人再谈过那个已经终审了的案子。
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斯成依旧沉默不说话。
凌晨两点多,我们离开酒店,斯爽驾车,穿过深夜灯火通明的城市。
车窗开着,深夜的冷风吹过来,清清凉凉地拂在脸上。
车子开至孟宏辉在科技花园的寓所。
斯爽跳下车来,孟宏辉已经喝醉,拉着斯爽的手,磨磨蹭蹭地不肯让她走。
我坐在后座,斯成坐在我的身旁,头倚在座椅上,侧着脸,按着额角沉沉地睡觉。
斯爽从车窗里看了一眼,问我说:“小豫儿,要不等司机过来?”
我起身下车:“不用了,我送他回去。”
斯爽点点头:“好吧,那你开车小心点。”
我目送斯爽扶着孟宏辉走进了公寓的电梯,返身坐进驾驶室去。
调整座椅,系安全带,松开手刹,打转向灯,车子稳稳地开出辅路。
转出东科大道,一整个长街的灯火扑面而来。
寂静的车厢内,我握着方向盘,专注地看着路面,开他的车,心中有种别样的感觉。
车子开到一半,斯成醒了过来,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阿爽?”
我出声答:“是我,阿爽姐姐送孟大哥回去了。”
斯成应了一声:“哦,小豫儿。”
一会儿过去了,我以为他又睡着了,谁知道他突然出声:“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
“哦,”我答:“去年放暑假的时候。”
斯成问:“定中教的?”
我没法否认,只能应:“嗯。”
斯成无意识地笑了一下:“我们斯家这么多兄弟,老四才是真正对女孩子有耐心的一个。”
嗯,弦外有音,意思是他跟斯定文,都不算待女生有耐心的男人。
斯成又说:“开得还不错。”
我笑了笑:“哥哥,现在是半夜,路上基本没有人。”
斯成抬腕看看表,神智清醒了几分:“已经快两点了。”
我把持着方向盘问:“你今晚要回哪里住?”
斯成稍微坐直了一下身体,看了看外面的路:“回大宅吧,你方便回家,你靠边停,我来开吧。”
我稍稍减速,开了转向灯,看了看后方路况,果断地换道提速:“斯先生,现代女性在驾驶技术这一方面,大部分也都还说得过去。”
斯成低低笑了一声:“好。”
我扭转方向盘,踩下油门加速往小半山方向驶去。
一会儿后座传来低低的咳嗽。
他咳过一阵,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抱歉。”
我说:“没关系,你注意点身体。”
斯成重新往座椅靠去:“我再睡会儿,到了喊我。”
车子一直驶进斯家大宅的花园车道,我减慢了车速,缓缓地驶过盘云花道,已经是半夜,整幢大宅内寂静无声,房间内值夜的佣人闻声过来,见到我坐在斯成的车的驾驶室上,神色有点意外,招呼了一声:“小豫儿。”
转而又看到斯成在车内:“我召人起来服侍大少。”
我转头望了他一眼,斯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不用了,下去睡吧。”
佣人应声走开了。
我将车子停到他的院子门前。
斯成推开车门下来。
他走到我身旁:“小豫儿,多谢你。”
我仰头望他,领带早扯掉了,白衬衣扣子松了两颗,手插在西裤裤兜中,手腕上佩一枚简洁大方的铂金腕表,英俊的脸庞隐隐带温和的笑意,依然是气质浑然天成的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只是不经细看,因为细看之下,会看到他的眼底有发红的血丝,苍白的面色中隐隐带着一丝憔悴。
我不知道我的目光是否过于明显和贪婪,只是知道当我对上他的视线的一刹那,就好像被吸进了一整个浩渺的星空。
一整个无垠的星空都是黑暗的,只有他的脸庞,闪烁着微弱的白光。
我靠在车门上停住了脚步,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晕。
斯成眼底也有了微微迷惘之色,他怔怔地望了我几秒,忽然抬手,轻轻摸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的手在发颤,脚底却被钉住了一般。
他醉意仍浓,手却很稳,一手扶住我的肩膀,一手从发间穿过,抚住的我脸颊,低下头,轻轻地吻住了我的唇。
优雅情深款款至极,却是纯熟无比的一套动作,我后来细想起来,觉得恐怕只要是有机会领受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是都无法抗拒的一个吻。
我脸颊滚烫一般地发热,竟然情不自禁地闭上眼。
皮肤摩擦着皮肤,他下巴泛出了些许胡渣,磨蹭过我的脸颊,有舒适的刺痛感觉,他身上的那种蔚然深秀的草木香气,混着今夜的烟草和酒香,他的吻,他的手指带来的温凉的触感,如烈性的醇酒缓缓地挥散,泛滥了一地的浓情蜜意。
我的意识早已不受我的理智控制,只顾着踮起脚,深深地吻了上去。
他的脸贴着我的脸,他的额头有滚烫的热度,几乎要将我灼伤。
那种在心在滚烫中浇上蜜糖的味道,那种温暖和甜意,只要尝过,便永世不会再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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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第26章 二六
下课铃响。
我将课本和讲义塞进书包,拒绝了同学的午餐提议,拎起包往后门跑去,一直穿过后门的森森参天柏树,远远看到树荫中的那间咖啡馆的深绿色招牌,脚步却慢了下来。
我在门口深深地呼吸,缓缓地推开了南爵的门。
在二楼楼梯处有同学和我打招呼:“葭豫,一个人啊,要不要一起坐?”
是同系的周阳,跟他女朋友在一块儿。
我摇摇头。
我抬头往里边看去,靠窗的位置,一个穿浅蓝衬衣熟悉身影站了起来。
隔了昨晚一夜,他的脸色一样苍白,透着微微憔悴,一样巍然不动的镇定。
斯成喊了一声:“小豫儿。”
我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等很久了吗?”
斯成说:“没有。”
我将书包放在一旁,取过桌面的冰水喝了一口,趁机看了他一眼,他穿亚麻衬衣,纯色休闲长裤,没带包,身无长物,只有桌上搁着一圈车钥匙。
看来是专程为我而来。
真是荣幸之至。
斯成神色如常地寒暄:“很久没来,这儿还是跟以前一样。”
我心底觉得有点好笑,这间咖啡馆,见证了南大多少年轻孩子的青涩告白,甜蜜恋爱,心碎分手,迂回暧昧,我们学校曾经有社团针对南爵做过调查,据说全校没有来过南爵的学生,只有百分之零点二,几乎可以忽略的数字,而曾经来此地约会过的情侣,则高达百分之八十九,更夸张的数据是,据说一年会有七十四对情侣,在南爵分手。
这是南大的麦加圣地。
斯成神态自然得让人可恨:“下午还有课?”
我点点头,我喉咙发紧,很难说得出完整的一句话。
他要是正儿八经起来,便带着一贯的教养中显现的温和有礼:“你顺带在这吃午饭吧,想吃什么?”
我抬眸看了看,他手边只有一杯清咖。
我终于出声作答:“一会儿再说吧。”
我默不作声地静静地等。
斯成终于说:“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预料之中的结果,我轻轻笑了一下:“你昨晚道过歉了。”
昨晚我们从终于意乱神迷的一个吻中中找回了理智,斯成看清是我,仓促之中说了一句对不起,而我只来得及落荒而逃,睁着眼到天光大亮的整整一夜,我告诫过自己一千遍一万遍,绝对不要痴心妄想,所以此时只觉得有点苦涩的麻木。
斯成有些艰难地开口:“昨晚我喝了酒——”
也许知道解释徒劳,他收住了话。
“你要再听一次,”我维持住笑意:“那我就再说一次,没关系。”
他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斯成轻声细语地说:“小豫儿,我非常惭愧。我一向放纵,未能及时控制自己——总之,是我做错事,我向你致歉。”
我已经听得清楚明白,是他酒后乱性,而我恰好在旁边,如同吃饭时候,需要的一张顺手抽走的餐巾纸。
你永远不会想要为餐巾纸负责一生。
那时候真是勇敢,即使知道下场不妙,我仍不打算隐瞒自己心意,我抬起头,清楚地说:“这不是错,你不需要道歉,或者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斯成尚来不及回应。
我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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