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沈公子,沈姑娘,老夫便先下去了。”陈叔拜退。
“沈公子请坐,不知……两位来此何事?”来到堂上坐下,千月询问到,又是为何找到这里来。
“叶公子,今日我们兄妹冒昧前来,着实有事相求,那我们……我们想找玉面神医。”沈清风抱了抱拳,坦言道。
“玉面神医?沈公子可真会说笑,天下人皆知玉面神医踪影难觅,偶尔几次也不过是现身西蜀。”千月端起桌上的茶,抬头笑道,“而你怎么会突然来凤离这小小的一座宅院里寻找神医?要去也该是去西蜀吧……想是沈公子找错地方了。”
“实不相瞒,我们刚才在知味斋,碰巧看见了雀阁四隐之首,夜公子,而据我所知,玉面神医和夜公子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我想……”沈清风有些迟疑道,虽说见夜公子停在这府宅门前,但……
“话是如此,可是,沈公子,隐夜公子确实不在叶宅。”
沈清风看着上座之人,白袍广袖,神韵清逸,狭长的眸低垂看着茶杯,这样一个如月华般之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诓骗自己。
他竟然识得夜的身份——四隐之首?千月端茶的手一顿,心中诧异,面色却没显出分毫,难不成是夜的朋友,还是……
见千月只是喝茶不语,沈清风一时心中晦暗,难不成真是他弄错了。
可那天,那个人明明说……
难道,这次又白费功夫了,空抱希望一场了。
奔波了一个多月,还要躲避一些人的追查,两人已经近乎身疲力竭,而四妹的身体也渐渐消瘦,最近头痛心悸越来越频繁,夜不能寐,看她如此痛苦,好几次他都忍不住了想带四妹回家,可是四妹不肯。
甚至,以死相逼。
看着这个娴静温柔的妹妹,沈清风知道,如果他硬要带她回去,那将会发生什么事。
或许,当时就不该答应了带她出来,一时懊悔万分。
该死的,脑中纷乱,一时不知如何,难道还要继续这样找下去?
四妹的身子绝对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玉面神医踪影难觅,即使到了西蜀,寻到了雀阁,可那并不是说就找到了神医。
可除了这样,没有别的办法了。
想到此,椅子上的手渐渐收紧苍白,沈清和站起身来,欲向千月致歉告辞。
沈落雁在一旁观到沈清风的脸色微变,又见他匆忙站起身,心中已料到自家三哥要说些什么了。
素手拉住了沈清风的衣袖,止住了他要说的话。
转而缓缓起身,袖中双手平措,微屈膝,低头向堂上那个月袍男子行礼,“叶公子,此番冒昧前来寻人,实属叨扰贵府了。”
听闻一声温柔平和之音,千月眸子看向堂中端庄行礼的女子。
“二位屈尊光临寒舍,是叶某的荣幸才是,沈小姐言重了。”这位女子举止有礼,进退合度,千月此刻心中猜测起来,这沈家兄妹是何人?凤离沈家……沈家……难不成是……
“叶公子,实不相瞒,我们兄妹姓沈,家父乃是凤离左相沈墨,这位是小女子的三哥,沈清风,小女子名为沈落雁。来时未曾说出身份,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公子见谅。”说完,沈落雁又是一礼。
千月嘴角微抿,原来,真是凤离沈家。
“可否容叶某多问一句,二位是为何寻玉面神医?以凤离左相的地位,想必寻到医术精湛不输于神医的,还是可以的。或者大可派人去寻神医的踪迹,(W//RS/HU)又何必自己亲自寻玉面神医呢?”千月放下茶杯,不解道。
“医术精湛之人确实不乏,可是医术精湛又毒术非凡之人,世上却少有,而江湖盛传,玉面神医,医毒双绝,天下无匹……因而,我们寻的便是神医。”沈清风只好解释道,其中缘由,却是难以述尽。
“毒术?难不成你们是想……找玉面神医解毒?”
“公子可知道,双珠夏花?”沈落雁不答反问,但说到“双珠夏花”,面色却是有点苍白,身子颤了颤。
“双珠夏花!”听闻这个,千月面色一变,这不是……这不是……
“你的意思是……”千月面色一整,清越珠玉般的声音,此刻却偏偏带了冷意。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此刻能否请公子为我把把脉。”沈落雁此时方又一拜。
听闻这话,千月看着这个落落而立的沈落雁,温和纤瘦却偏偏无柔弱之姿,心中闪过一丝惊异,不解和赞赏,好一个聪慧玲珑的女子。
沈清风心中同样不解,四妹这话是何意。
“小女子有幸见过一个医师手稿,上面记载着几种世间奇毒及症状,而那篇手稿主人,便是玉面神医。”
这个有幸,是花了自己整整两年寻得的结果。
而在这之前,她却是近乎日日沉迷在一个她很陌生的世界里,白天看,夜间梦魇过后起身挑灯看,她央求父亲为自己寻来许多珍贵的医书,手稿……
这样做,仅仅是为了一个梦,为了梦中一个她完全不认识却莫名熟悉的人。
莫名的熟悉,莫名的心悸,莫名的梦魇,莫名的痛殇……
这样子跟别人说起着这两年来过的日子,夜夜未央,应该会让人觉得可笑吧?
见女子面色越发苍白,千月不语,只是起身走到沈落雁身侧,道了句:“多有得罪。”便探向她的脉。
这脉象时而沉稳时而虚浮,变幻无常,隐约不定……这是……“沈小姐,最近可有发现自己心悸,头痛以致记忆消散……甚至白日昏睡?”
沈清风惊疑地看着两人,又想到四妹刚才说的话,联系之前种种,有些恍然,而后又看到千月为沈落雁把脉过后,面色有些凝重,顿时心沉了沉。
“心悸,头痛,夜间尤甚,至于记忆消散……”沈落雁顿了顿,“我不知道,或许吧,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越是回想心悸越甚,头痛似裂。”
“虽是头痛心悸至此,你还是经常去想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千月肯定道,却是转身背对着两人,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你这是中了毒,梦醉。”
第九章 六花梦醉
【有些相遇,一辈子或许只有一次。】
“中毒!”沈清风惊声道,“怎么会,四妹你……”
“三哥,我早知道自己中了毒,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毒而已。”沈落雁微微侧身,纤纤素手摘下了面纱。
黛眉浅浅藏清愁,凤目盈盈含秋水。
紫绡轻展纤腰画,环佩凝辉水沉香。
有道是空谷生兰,冷香半缕,别样幽芬。
还似那桂生高岭,莲出绿波,空灵脱俗。
“雁儿……你这是……”见沈落雁此举,沈清风又是一惊。
四妹还不曾出嫁为妇,怎可轻易示面与陌生男子。
忽见如此相貌,千月也不由一怔,随即回神,却问道:“沈小姐,这是何意?”
“叶公子,是这个吧。”沈落雁又撩起自己的额发,眉心间,六瓣花,灼灼盛开。
娇艳欲滴,却红艳似血。
“六花,都已经变成这种颜色了!”千月皱眉道,缓缓解释,“梦醉,又名六花毒,中毒者初时身体日渐消瘦,后便白日昏沉,夜间梦魇。此毒清而淡,初始缓慢后势却烈,中毒之人半年之后眉间渐渐出现一六瓣花,状似雪花,颜色由浅逐深之刻,便是中毒愈深之时……”
“那怎么行!叶公子,这……四妹你怎么会……”沈清风听到千月的话,脸色白了白,他看着沈落雁,万般疑问堆在心头,四妹好好地怎会中了毒,看这六花红色已然这般深,已经……已经……又急着想问千月,这毒可有解?可难解?怎么办……
从未想过,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竟然让雁儿……雁儿她吃了那么多苦,还不够么……这到底为什么啊……他怎么做哥哥的,当初……
想到百般种种,堂堂一个男儿,沈清风此刻却忍不住眼红鼻酸了,紧紧地握手成拳在身侧,止不住的颤抖。
“三哥,别这样。”看着沈清风如此,沈落雁柔声劝道,而后却是淡淡一笑,丝毫未见伤心之意,“叶公子并未说,这毒不可解啊。”
见沈清风万分自责的模样,拳头紧握,眼眶发红,又瞧见沈落雁淡淡的笑,千月只得道“确实,这毒可解。”
顿了顿,接着道:“沈公子不必太过担心,六花之毒虽是奇毒,对性命却并无烦扰。只是中毒者身体渐渐消瘦而已,而且可解,之后悉心调养便好……只是,下这毒之人,定是要沈小姐尽忘前尘缘情,不是尘缘,而是情缘。”
“中六花毒,最可怕之处,你会忘记你最挂念之人。”
“想来,那人该是你钟情之人。”
“情愈深,色愈艳,花愈美,但最后记忆愈淡,直至空白。”
“夜间梦魇也由此而来,毒效发作,愈不想忘却,便会愈头痛欲裂,心中绞痛难忍。”
“毒可解,身体可修养复原,但那记忆,会永远消失,再也忆不起来。”
“六花梦醉,前尘尽忘,情缘却断,相逢不识,别离不忆。”
相逢不识。
别离不忆。
原来,这便是六花梦里醉一场,醒来忘却相忆苦。
可笑她还道,是何人恍然入梦,梦醒几年,缘浅情淡。
那人……那人……
终是忆不起记不清,可梦里那深入骨髓的痛,告诉了她答案。
想起那夜,忍着喉间涌起的腥味,硬生生醒来,夜间挑灯研墨执笔,匆忙挥就,记住的留下的只是一张侧颜。
还有那,双珠夏花。
两年间,梦里萦绕。问府中他人,皆闭口不语,讳莫如深。
再后来,翻遍医典手札,惊惧万分,怎能承受,那样的结果。
双珠夏花,从中毒到毒发,仅仅只有九九八十一天,那从自己失去记忆开始……
怎能,不知情归何处。
那时窗外春花灿烂,却让自己如坠冰窖。
千遍寻你不见,原是隔世缘了么?
知晓终将解了毒也不会再忆起,沈落雁消瘦的身子晃了晃,颜色雪白。
终是忍不住,双泪落下,梦里尽碎,怎能承受,心似成灰。
听闻四妹身上的毒可解,心中乍喜,却不妨,又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沈清风转头,看见那个纤瘦的身子垂着头不住地颤抖,低低地哭泣着,听着他心里也一般痛,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抿了抿唇,只是走过去,将那个瘦弱的身子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没有说一句话。
这丫头还像小时候一样,哭的时候也不敢大声,低低地在那里,颤抖着双肩,小小的呜咽声听着便让人心痛。
这拥抱却让沈落雁身子一颤,终是哭出声来。
“三哥,三哥……”
“三哥,怎么办,怎么办……”
“我忘记了……我怎么能……忘记,那个人呢……”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怎么办……那个人,是不是……”
“是不是……已经……死了……”
一声声心痛难忍,一声声埋怨自责,一声声难以释怀,一声声泣若啼血。
“那个人……他中了……双珠……夏花,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还活着……”
“沈小姐!”耳边一声惊呼,沈清风忽觉胸前衣襟湿了大片,以为四妹的泪水,出声安慰却不知该怎么说。忽然听到千月一声惊呼,抬头便见他快速向前一步,扶住了沈落雁滑下的身子。
低头惊见,沈落雁嘴角挂着血迹,而自己胸前的墨绿衣衫,泪水浸染,食指划过,却是一片血迹。
“四妹,四妹!雁儿!”沈清风忙抱起昏迷的人,欲向外冲去。
找医馆,找大夫,要快……雁儿,你可不能有事。
我答应过我们的娘……要好好保护你……千万不要……不要……
“沈公子!沈公子!”千月止住那个已经乱了分寸的男子,“沈公子,如果不介意,可否让府中的医师给沈小姐看一下。”
本想着由自己来给沈落雁解毒,看着女子额间的六花似血,不能再拖了。
看来这人是,宁愿拼着命不要,也不想忘记啊。
不过,玉面神医么,不如……
想起某个人,千月眉头微皱,既然那人还想着要走,还不如一下子把他束缚住。看他还怎么一走了之。
“沈公子,我带你去找玉面神医,跟我来。”拍了拍那男子的肩,千月大步走出门外。
此刻那人,应该是在夜园。
听闻“玉面神医”,沈清风眼中一亮,急急跟了上去。
而此时,夜园锦鲤潭,不归亭。
亭中坐着四人,一寒衣白袍男子,眉间红痣,正是叶思凡,微眯着眼,托着下巴,听那个小娃娃在那边高兴地讲着什么。
而瞪着紫眸大大的苍澜,也正听着小白沧在那里讲着今日出门又遇见的好玩的事情,见到的稀奇玩意,想着好有趣啊,早知道他也跟着去玩了。
旁边倚靠着亭中柱子,拿着玲珑玉盏正饮酒的男子,墨蓝绣袍,宝蓝发带也松了下来,几许长发稍乱,那人却浑不在意,正是九夜。
饮罢,九夜看着那两个小小的近乎一模一样的娃娃,正脑袋挤在一起,叽叽咕咕讨论摆弄着桌上一大摊东西,心里还是不住的好奇,这两小孩还真是没在城郡里呆过,这些小玩意,一般的小集市也该有卖的的。
哥哥,还真是没带小孩子出过巫山么……
真搞不懂,那他们整天在巫山里作甚,就算那里风景再美,待了这么多年还看不够么……
如果九夜知道,苍澜习会了字,叶思凡便开始教他医术,识草药,采药,修习雍鸣。而苍澜最大的乐趣无非是在巫山里转来转去,修习着雍鸣,也不必担心有危险,还有就是捡回各种各样的东西,也比如,摇醒正在大睡的叶思凡,陪他说话和玩。
很多时候,叶思凡最大的满足就是吃,睡,陪着可爱徒儿,别无其他了。
至于白沧么,貌似他是一只兽来着,与人的习惯和乐趣不大一样,可忽略。
九夜如果知道如此,该会怎么想……
正待四人在亭中懒散散歇着时,便听见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匆忙凌乱。
叶思凡抬起头,看见千月似是带着一人过来了这边。
九夜也回了身看去,在看到千月身后那人时,有些惊讶。
怎么是他。
他怎么来这里了?
该不会先前跟踪在后面的人便是……
千月已经踏进了亭子,苍澜和白沧见到,便齐喊了声:“月叔叔!”
千月看着两人,点了点头,笑了笑,便转头对着叶思凡说:“云歌子,有人要寻你。”
听闻这声,叶思凡有点发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