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
“我不会进去,就算是死了,我也不要她给我治!”
……
次日一早。上官如约来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刚一踏进屋门就瞧见里侧坐着的人儿,上官一愣,步履轻缓的走了进来,“玉兰、玉竹都在啊。”从重病开始。玉竹便从来没有大早上给老夫人请过安,今天算是她大病初愈后的第一次。
老夫人脸上的欣慰和欢愉溢于言表,看到上官,她脸上瞬间绽出花儿来,“罗漪啊,你来了,快过来祖母这边坐。”语气中都透着兴致。
上官清浅一笑,不疾不徐的走到老夫人面前,缓缓坐下。
“罗漪啊,刚刚玉兰玉竹两个还说呢,等你过来,就过去看玉晴的伤势,昨儿个晚上也不知道醒来之后怎么样了,我呢也懒得挪动身子,你们三个就暂代我过去瞧瞧吧。宁国公府到现在还是没有动静,你义父那头也没什么态度,外头是宣扬的火热,咱们两家倒是冷静异常,这事情啊,哎……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
上官拉过老夫人的手,安慰道,“老夫人,您该顾全自己的身子才是。其余的就交给罗漪来安排吧。”
玉竹坐在她自己的椅子上,双手紧握着扶手,仍旧面无表情,一旁的玉兰也面色冷肃,仿佛有心事,却又无法言喻。
三人简单陪着老夫人又说了一阵,这才从院子里出来,上官吩咐了冬语几句,便一路推着玉竹的转椅,跟玉兰并排走着了,整段路上都没有声音,她隐约觉得玉兰玉竹这对双生姐妹没有素日那么亲近了,即便如今玉竹腿疾,跟任何人都很疏远,可跟上官在一起的时候,至少玉竹不抗拒。
上官分明看到,刚刚从老夫人房中出来的时候,玉兰刚要为玉竹推椅子,动作却瞬间停止,因为那一瞬,玉竹投过去的眼神带着极度的不情愿。
回忆起公主别院的宴会之前,那时候玉竹吩咐的那句,“姐姐,多加小心”分明意思很明确:她已经知道害她如此的背后之人就是孙玉晴,那么她是否知道这件事情跟玉兰有关呢?如果她知道……
上官脚下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一旁玉兰却仍在自顾自发呆的继续朝前走,座椅上的玉竹顿了顿,随即转过眸子,眼神淡而无光,黑白分明却有深不见底,“姐姐,怎么了嘛?”
上官一震,瞬间从怔愣中抽离了出来,“哦,无事,就是踩了个小石子儿,险些摔倒。”
玉竹勾起了唇畔,脸上挂起了若有似无的笑意,“姐姐慢慢走,当心脚下。”这一瞬间,上官罗漪几乎误以为之前那个天真烂漫的玉竹回来了,但误以为终究是误以为。
下一瞬玉竹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
很快三人来到了玉竹园,门口,两个看门的丫头正蹲在墙角吃瓜子儿,一地的瓜子儿皮子到处乱飘,院子里落叶满满,仿佛许久没人住了一般。
上官理了理声线,两个丫头这才注意到有人来了,连忙扑了扑身上的瓜子皮子,迅疾起身,一脸尴尬的福了福,“郡主安……”
“奴婢给郡主请安。”
上官微微拧着眉头,“你们小姐可醒着?早上的药泡了没有?大白日的不去干活儿在这里闲散个什么劲儿,都没人管的吗?”
丫头瑟缩着肩膀,闷声回道,“回郡主,童妈妈和秀云都在忙着为小姐泡药,那活计我们这些下等的丫头是无法近身的,至于活儿嘛……”丫头说到这儿,顿了顿,斜眼瞧了一眼地面上满是飘叶的杂乱之景,继续道,“童妈妈只说让我们看好院子,昨儿个负责洒扫的两个丫头被大小姐挖了眼睛,所以今儿个才没人干活。”
玉兰一愣,当即下意识重复了一句,“挖了眼睛?”
“是啊三小姐,听说那两个丫头看大小姐的眼神中有不敬之意,所以大小姐一气之下就把人眼睛挖出来了……”
玉兰闻言,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说什么,随着上官一同推着座椅很快进了孙玉晴的屋子。
开门的是童妈妈,见到门口站着的三个人,童妈妈显然很是吃惊,但此时若不让人进那就太不成体统了。她面上尴尬了一瞬,随即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迎了上官等人进入外室。
一只脚踏进屋内,就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扑面而来,三人还没坐稳,就听到内室撕扯般沙哑的吼叫声,紧接着是一个苍老如八十岁老妪的骂声,“没看到伤口吗?是不是让我把你的眼睛也挖出来!”
玉兰愣了一瞬,随即大惊失色的捂住了嘴,试探性的看了上官一眼,“姐姐?”
上官眨了眨眸子,微微摇了摇头。
就在三人正为孙玉晴的声音震惊之时,冬语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她刚刚跑回紫琼苑取来上官需要的东西。
冬语刚放下托盘,就听内室哐啷一声,随即是洒水之声,扑腾腾如雷贯耳。
“姐姐,大姐许是治疗不便,不如咱们进去帮帮忙吧?”玉竹突然开口,说话时候面色却是淡淡的。
上官当然知道玉竹的意思,听刚刚那声音就猜得出来里头肯定没发生什么好事儿,这个时候进去只会目睹孙玉晴的惨状。
果然三人刚一进内室,就瞧见满地已经被药水侵袭,最中央处,一个木桶已经碎裂成了两半儿,到处都是残余的木板,孙玉晴的庞大身躯则全然压在木桶碎片之上,满身湿漉漉看不出形态。
☆、第一六七章 心意已决
昨日还红肿的两只手臂如今已经在药水的作用下被泡成了粉白色,整个人如同一个打气球一样侧躺在地中央,被木桶碎片刮伤的地方还犹自在躺着脓液。
玉兰乍见到屋内场面,一不小心惊叹出声,孙玉晴猛一回头,忽见内外室间隔的地方三个容貌脱俗的女子正如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自己,登时不知道该如何闪躲,当下只觉得羞愧难当,又愤懑郁结,“滚出去,全都给我滚出去!”说着,提起面前的一块儿木板,顺势朝这边丢了过来。
由于动作过大,孙玉晴本就不灵便的手运作起来更加吃力,所以原本可以顺利丢出去的木板在孙玉晴的作用下却只是挪动了一小下。
上官推着玉兰的座椅朝没有药液的地方挪了挪,随即声音淡然的说道,“玉晴,我跟玉兰玉竹也是过来瞧瞧你的状况,药通坏了倒没什么,再让管家从外头买一个回来就是了。这次换一个更结实的,童妈妈,听到了吗?”
童妈妈闻言的瞬间,心早已经拧成了团,天知道孙玉晴听到这句话心里会多气愤,她最最在意的身形如今一扫全无,还要忍受着大家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瞅着她出糗,每天泡在着闻了都要发呕的木桶里,简直不是人能忍受的日子。
“郡主,老奴都听到了,您放心便是,这屋里药味太浓,恐冲撞了郡主和两位小姐,老奴这就替大小姐更衣,打扫屋内,不如三位小姐先行出去等候,如何?”
上官微微一笑,“童妈妈辛苦了,玉晴,我们去外室等着你,刚刚还带了礼物过来。不知道你会否喜欢,待会儿收拾完备了再进来。”说着,利落转身,脚步轻快的推着玉竹出了内室。
孙玉晴的眼睛几近血红。此时此刻她已经感受不到周身的痛楚,满脑子都是对上官罗漪的恨意,昨晚,当童妈妈更她讲述了她晕倒后的整个过程时,她几乎捶胸顿足,内心的愤懑无处发泄就将随手可碰到的东西全部砸了个稀巴烂。
童妈妈废了好大力气才为孙玉晴换好衣服,又将她放到了干净的床榻上,这才开始擦拭屋内的地板。过了许久,才端着铜盆走出内室,“郡主。三小姐四小姐,里侧已经收拾完毕,请几位进去稍坐,另外,大小姐很快就到休息的时辰了。希望三位……”
“童妈妈放心吧,我们放下礼物就走。”上官含笑起身,将手中托盘放到了座椅上玉竹的两手中,“走吧玉竹,咱们进去。”
内室中,床榻上,孙玉晴刚刚才换好的干净衣服很快就被汗水打湿了。她平躺在床榻上。仰视着前方的三位曼妙少女,想起自己连坐起来都要费好大力气,忍受很大痛苦的折磨,孙玉晴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懑间嘴唇都差点儿咬破。
“玉晴,我的方子已经给诸多太医都看过了。大家都说过没问题,熬药的过程也是义父派人弄的,我不会沾染半下,所以你尽可放心的接受医治,对了。昨儿个我特意命绿萝又去外头那个布行寻了蛛丝织的料子回来,颜色也跟你宴会时候穿的差不多,连夜赶至今儿个终于弄好了,你看看这料子跟你献舞时候穿的是不是很相似?还有这双舞鞋,是云锦公主特意赏赐下来的,公主还说了,宴会上的意外她也没有想到,但事情终究是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让身体尽快恢复康健。”
上官掀开托盘上遮挡的绸子,一瞬间那蛛丝织的锦缎和琉璃玉石满缀的鞋子映在眼前。若是平日她肯定会高兴的不得了,但此刻却丝毫欢快的心情都提不起来,上官罗漪,她分明就是过来在伤口上撒盐的,明明知道她孙玉晴再也不能跳舞了,再也穿不进去那精致的舞鞋了,还跟公主讨这样的赏赐送来,她分明就是故意的!一大口闷气瞬间堵在孙玉晴的胸口,让人窒息。
“大姐,玉竹刚刚从这痛苦的阶段走出来,很能够体会你如今的感受,相信我,很快就会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即便双脚不能走路了,但是双手还是很活泛的啊,虽然我没有经历过浮肿的过程,不过可以想象大姐如今有多痛苦……”
玉竹说话的时候一改这几天的死气沉沉,声音越发悦耳动听,仿佛百灵在鸣唱,动作间还不断的摇曳着胳膊,尽力在表现她有多灵活,“总之呢,大姐,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你,一定可以扛过难关的,手脚不能动弹怎么了?以后都不能跳舞又怎么了?只要能活着那就还有希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当初你过去瞧我的时候不是也这么鼓励我来着?怎么自己倒被困在牢笼里走不出来了呢?”
玉竹眨了眨晶亮的眼睛,最后现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她浅浅勾起了唇畔,露出嘴角的一颗小小梨涡,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滚,全都给我滚出去!”孙玉晴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搬动着那双又粗又红肿的胳膊弹动了一下,“都给我滚!”那沙哑而又声嘶力竭的声音瞬间贯穿了整个玉竹园。
回去兰竹苑的路上,上官步子走得很慢,玉兰一直跟在斜后方,脚步轻的仿佛根本没人一般,“罗漪姐姐,有件事情,想让你帮我跟云锦公主打听一二。”就在快到兰竹苑门口的时候,玉兰突然开口了。
上官没回头,继续朝前走,“什么事?”
“就是……选秀女的时间快到了,不知道宫里是怎么安排的。”
座椅上,正把玩着手中树叶的玉竹突然手一顿,树叶哗啦啦从手中滑落,轻飘飘落在了地上,她的手却仍在僵着。
上官握着座椅的把手,脚下步子渐渐放慢了,“玉兰?”
玉兰尴尬一笑,迈大了步子跟了上来,“姐姐,我就是随口问一下,这个事情还没跟老夫人说,我……”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上官慢慢回头,对上玉兰水汪汪的眼睛。脑海中突然回想起那日从她房间出去时候玉兰突然吼出口的那一句,“爱公子的方式……默默爱他,暗暗帮他的方式……我会比你做得更好。”
进宫做秀女,相当于答应进宫做眼线,看来玉兰是真打算默默爱着夏明远了。
那日在兰竹苑跟玉兰敞开心扉时,上官罗漪其实有过这个打算。
放眼大局,在玉兰面前其实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其一,随便按照老夫人的安排,找个富贵又简单的家族嫁了,从此以后过着富贵满足的生活;其二,如她所答应的,继续爱着夏明远,不过,只是默默的,那么她就要做点儿什么,闺阁女子所能仪仗的就只有嫁娶这一条了,若她嫁个有身家背景可以帮助夏明远的,却也要耗费很大功夫,唯一急功近利的方法就是进宫,这样既接触到了权利中心,又可以为帮夏明远夺回一切铺路。
可以说,玉兰如今的决定有一半儿是上官促使她选择的,此时此刻,无数个声音在心底暗骂:上官罗漪,你太自私了,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为了达到帮夏明远的目的,你牺牲了一个美好少女的一生……
“恩,反正现在也不着急谈及婚假的事情,就想着进宫见见世面,其实,我也没什么想法……”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玉兰此刻面色纠结,头深深垂着,站在上官的位置,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也看不透她此刻的心。
玉竹整个上身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在上官和玉兰对话的空挡,她一言不发,就连呼吸都是没有大动静的,实际上内心却在经历着苦痛的挣扎。
在获知孙玉晴就是弄伤她的始作俑者之后,接连的打击如期而至,她还是无意中听到了自己亲姐姐跟孙玉晴之间的勾当,从那以后她就开始拒绝三姐的一切好意,甚至连往日里的对话都能免则免了。
这些幼稚而又执拗的行为,无不在表示着玉竹内心的痛苦,说实话她是恨姐姐的,虽然知道她是无意,但却仍然怀着恨意,而此刻,听到姐姐要入宫消息的一瞬,玉竹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瞬间忘记了思考,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三姐是想赎罪吗?三姐是为了我才入宫的吗?因为我双腿已废根本嫁不出去,所以她就要陪着自己也不嫁人?先入宫,待到二十五岁出宫之时已是老女,那时候还有谁肯要她?用这种方式来赎罪?
“今年的年末会有一次秀女大选,下次就要三年之后了,往日里负责秀女大选的事情都是皇后在操持,只是今年皇后身体微恙,不怎么打理后宫事宜了,不知道会谁来操持,距现在离大选还有一段时间,玉兰,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二吧,老夫人那头我不会多说什么,一切还要你亲自来张口。”
玉兰缓缓抬起头,眸光如水般清澈,“姐姐,我心意已决”
☆、第一六八章 参选秀女
按照北夏的往历,关于秀女大选的部分并没有过多的严苛要求,每个郡县按照名额向上报数,什么身份皆可入围,不论名门闺秀,不论哪个家族,只要有意向都可参与秀女大选,三年一次,宫里的宫女,满年龄的会退出来一批,选好的秀女也会适当填充进去。
若秀女之中有表现好的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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