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之?他今天回来的倒是很早。
温袅撑了身体坐了起来,花月见状也站起身来,朝温袅福了福,道:“五少爷既是回来了,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嗯,好的。”温袅笑着颔首,又唤来听澜,“听澜,送花月姑娘出去。”
花月出门时,正遇上进来的秦遇之,便她对他行了礼,秦遇之看了她一眼,像是想到什么般眸色变了变,又极快地恢复平常。
别样朱门 「承」 第三十六章 争执(三)
穿过月洞门进了里院,秦遇之一眼就看见坐在躺椅上的温袅。明丽容颜落了阳光,愈发衬得那双眸子清亮清亮的。
“在晒太阳呢?”
秦遇之大步走过去,在方才花月坐的椅子上坐下,觉得口渴想要喝水,便伸手去拿案上的茶盏,却发现是有人喝过的,正顿在那儿,就见菡萏袅袅婷婷走了出来,手中端着杯水,笑容嫣然地对秦遇之道,“五少爷,茶要沸水冲泡,您若是口渴,还是先喝口水润润吧。”
秦遇之接过水尝了一口,不冷不烫正好,便抬头看了菡萏一眼,很是赞赏。
温袅抬眸淡淡撇了眼菡萏,这菡萏倒是积极,秦遇之前脚方回来,她后脚就端了水出来,真是个贴心的人儿。
菡萏被温袅那一眼不知怎的看得有些心虚,见秦遇之喝了水,也没她什么事儿了,便屏了身退下去了。退下去后才恍然想起之前温袅明明说自己要做什么她都不拦的,刚刚那般看她一眼又是怎么回事?
看着菡萏下去后,温袅懒懒地眨了眨眼,对秦遇这说到,“你今天回来的倒是挺早。”
秦遇之笑了笑,挑起一块果脯糕就往嘴里送去,吧唧吧唧咬了两口,才道,“今天也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了。”
我看你哪是今天没事,是天天都没事才对吧,也不知道在外面瞎晃悠什么。
温袅斜他一眼,没有答话。
秦遇之吃完了糕点,又喝了口水,然后转眸看向温袅,素来如墨般深沉的眼里,此时亮亮的,“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回来。”
“哦,什么东西?”瞧着秦遇之那模样,温袅也来了兴趣。
秦遇之挑了挑眉稍,嘴角跟着扬起,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长的细条盒子,递给温袅,“喏,自己看看可还喜欢。”
伸手接过盒子,温袅低下头,带着点疑惑掀了开,就见上好的红丝绒上,一支碧玉簪子静静地躺在上面。
说是一支,看起来又像是两支,只见那品相上乘的碧玉以一种婉柔的姿势交相缠绕在一起,剔透澈然,隐隐可见两条碧玉相连处宛若一体,不分彼此。
温袅握着盒子,有些讶然地抬起头来。
“没有上好的翡翠了,而且掌柜的说翡翠不太适合年轻女子,所以就选了碧玉。”见温袅眸光幽亮,就像这碧玉簪子一般,纯粹澈然,秦遇之觉得心情大好,笑容也更大了几分,“之前不是要我补你支簪子么,听韵说得那种普通了些,就选了这支送你,可还喜欢?”
温袅动了动唇,轻笑点头,“比之前那个确实好看多了。”
听韵在旁听着,忍不住伸头去看了看,当下也是眼睛大亮,赞道,“哇,这个好漂亮啊!五少爷对五少夫人真好!”
闻言,秦遇之墨眸泛着亮,像淬了星子一般,“我瞧着也挺好看的,据说它还有一个名字,叫‘连理’,和这簪子倒真是合得很。”
连理——
那彼此缠绕的模样,不是连理是什么?只是为何此时从秦遇之口中听到这两个字,温袅心头不由得跳了一跳,只能借着俯首看簪子的动作,遮住眼底忽然显露的情绪。
整个院子的人,这几天都发现自家两位主子间隐约的变化。
之前吧,两们主子虽然看起来相敬如宾,但也只是相敬如宾而已,时不时为点小事还斗个嘴,吵个架什么的,彼此不让。可这几天,两人也还是斗嘴吵架的,可这吵到一半,总能见五少爷突然扑哧笑一声,结果五少夫人也跟着笑,两人倒是吵不下去了。
还听北城和听韵说啊,五少爷和五少夫人在一块儿的时候,这五少爷偶尔瞅着瞅着五少夫人就不动了,被五少夫人发觉嗔他两句,也是嬉皮笑脸地糊了过去,倒有些像是刚新婚的小夫妻了。
说来,不光几个丫鬟,连温袅自己也发现了,她也说不上这变化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似乎这样也不错,便也懒得去计较其中的奥妙,只当是被秦遇之一支发簪给收买了。
然而,这轻快的日子没有过上几天,就被突然发生的事给弄了个急转而下。
事情是这样的,温袅在院子里呆得无聊了,忽然想起孟华有个特别的地方,便自己去了,哪知刚好遇见孟华也在那儿,便聊了片刻。
孟华是个多么明了的人,听着温袅时不时会提到秦遇之几句,便也发现了不对,问她是不是不知不觉中对秦遇之有了情意。
当然,他问得没有这么直接,但意思温袅还是听得出来,当下愣了愣,好笑地否认了。
见状,孟华眼眸动了动,温声问到,“那么温袅,你若是不喜欢五弟,可考虑过我之前跟你说的话?”
听见孟华再一次提到这件事,温袅放在膝盖上的手颤了一颤,正好被孟华瞧见,接着,一只带着热度的手便覆在了她手背上。
“你要是拒绝,就收回手。”
知道孟华是很好的人选,知道孟华待她也不错,知道自己心底其实也不是没有一丝动容的,可温袅却抿了抿嘴角,不知为何,还是轻轻地抽出手来。
再抬眼,孟华润墨般的眼里划过一丝隐约错色,她终是没有太决绝,只是轻声道,“华二哥,你我身份在此——”
“我说过,身份你可以不介意。”
孟华的话,真是逆了三纲五常了。
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也幸而她并不是真的温将军独女。
温袅摇着头笑了笑,声音幽然,“你总归要给我时间考虑考虑的。”
孟华亦笑,“那我便一直等着。”
话已至此,温袅觉得再坐下去就尴尬了,便起身要走。孟华自然也不多呆,同她一起出去。
出了隧洞,两人院子又相邻,便还是一同走,刚走到孟华院子门口,就见听韵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乍然看见温袅和孟华在一起,先是愣了下,才喘着气说到,“五少夫人您去哪儿了,让听韵一顿好找。”
温袅眨眨眼,笑道:“怎么了?几个时辰不见我就想得紧了?”
听韵也不同她说笑,只呼吸了几口气,便附到她耳边说了一句,温袅带笑的神色霎时收起,侧身对孟华说了声,“华二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孟华颔首,虽奇怪温袅突然的神色变幻,但也不多事,只是看着她们朝自家院子走去。
这一到门口,温袅就看见被人拦在门外的范千月。即使被拦了这么久,她还是一副冷清的模样,就像是墙角的那几只白色梅花,即使没人在看,她也傲然挺立在那里。
“五少夫人。”拦着门的家丁看见温袅终于回来了,一个个都松了气,忙朝她行礼。
这五少夫人前不久下令,若是再见到四少夫人来寻自家少爷,坚决拦下,不准放行,更不许给秦遇之通报。
这不,他们坚决贯彻执行了五少夫人的命令,苦了他们一个个端着心,将范千月拦在外面几个时辰。
也亏得范千月只是小妾,若是正房,他们还不敢这么拦人的。
“你们下去吧。”似是看出家丁们的为难,温袅一抬手,解了他们的围。
而范千月看着温袅一步步走来,双眸微微眯起,神态语气俱是不悦,“你什么意思?”
“这话该是我问你吧。”温袅反问得从容不迫,“四嫂这般频繁地来寻我夫君,是什么意思?”
范千月冷眼看她,“这些不用你管。”
温袅笑了,凤眸中也泛着凉意,“那可不好意思,这是我家的院子,你进我的院子,寻我的夫君,我还真管得着。”
范千月眉头一皱,一时没有答话。
听韵在旁瞧着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只觉得自家主子和四少夫人像是两块金属撞到一起,火花四溅。
“夫君?呵,就是不知道五弟妹的‘夫君’,心里可有你?”半晌,范千月才开了口,这一句倒真是会点重点。
一阵冷风吹了过去,温袅觉得脸颊凉了凉,但唇边笑容还是丝毫不减,“他心中有没有我,与你何干?再者,有或无又有多大关系,至少我还是五少夫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温袅觉得还是有些心虚,但看见范千月面色微微动了那么一动,她还是挺乐意继续说的,“这身份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也不是别的人轻易能坐的。”
范千月沉了嘴角,冷声道,“你以为你的五少夫人能坐多久?”
“能坐多久应该也轮不到你做主,”温袅还是笑,好整以暇地一挑凤眸,“还有,论身份,你只是四哥的妾室,五弟妹似乎也不是你轻易能叫的,还请你自斟身份,四少夫人。”
别样朱门 「承」 第三十七章 争执(四)
“四少夫人”四个字此时从温袅口中出来,多少也带了些嘲讽意味。
听韵在一旁听得就差没鼓掌叫好了。
她早就对范千月日日寻秦遇之很有意见了,而温袅一直也不曾管过,所以她除了和听澜报怨几句也没有别的办法。哪知前些日里温袅突然说,若是范千月再来寻秦遇之,便将范千月拦在门外不准再进。当时她还以为温袅只是说说而已,然而此时听到温袅和范千月这番对话,看着那张泛着怒意又不能发作的脸,别提多兴奋了。
哼,不知廉耻的人,叫你得意!
范千月也是怒,但她不像陈菱悦,纵使对温袅有气也不一定非要在口舌上争个高下,而是敛了情绪,只是冷冷淡淡地看着她,说到,“你不过也只能争个嘴上输赢而已。”
“是不是嘴上,你自己心里也有数。”温袅答复从容不迫。
范千月冷傲神色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再落败也不显半分,只是抬了抬眼,将目中的不满毫不掩饰地给了她看,“五少夫人不去通报五弟就私自拦了我,待他知晓,就看你这五少夫人能不能消了他的怒气。”
言毕,范千月轻盈转身,带着如白梅般的傲气,看也不看温袅的反应就缓步离开。
温袅缓缓眯起眼,看着那浅色身影融入冷瑟风色中,轻轻笑了一声,笑得听韵有些不明所以。
“在呢,从回来后就一直在,进了书房就没出来过。”
温袅颔首,“那四少夫人来的事,有没有人告诉五少爷?”
“没有。”听韵老实答到,“五少夫人您上次下了命令后,大家都记着呢,没人去通报。”
“嗯。”温袅抬手整了整衣袖,语气悠然,“今天的事不用跟五少爷说,下次还有这般,继续拦着。”
“奴婢知道。”
温袅又站了会儿,才转身朝里面走去,听韵跟在后面。还没走几步,温袅突然停了步子,头也不回地说:“待会儿把院子墙角的那几株白梅拨了,换上红梅。”
听韵愣了愣,不知道温袅突然这么做是什么原因,但也看出她神色不对,忙应了。
范千月被拦之后倒也没再来过,而家丁丫鬟大多也不喜范千月,所以对此事也都没说过,秦遇之自然一直不知道。
只是,拦得住人不进来,拦不住人不出去,这一出去,自然会有遇到的时候。
所以,当一日秦遇之沉着脸色大步进了屋,二话不说就将听澜听韵赶了出去的时候,温袅便知道他定是遇到了范千月,而范千月也定将那日自己将她挡在院子外几个时辰的事说给了秦遇之听。
事实证明,温袅的猜测是对的。
“方才我去四哥院子的时候遇到了四嫂,”秦遇之一进门就开门见山,好在没有一开口就马上发火,而是尽量平和着语气同温袅说到,“她说前几日来寻我,被你拦在门外,可有此事?”
温袅脸色平静,“是有此事。”
秦遇之眼角下压,语调微扬,“这是为什么?”
温袅神色淡雅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为了名誉。”
秦遇之先是一哽,方继续道,“四嫂寻我是有正事,你怎能将她拦在门外,就算没有什么事,你也不该将她拦在外面几个时辰,这事若是传出去,你让下人如何说?”
闻言,温袅微微笑了,“你是怕流言蜚语针对我,还是怕她受委屈?”
秦遇之皱了皱眉,“流言蜚语是其一,四嫂再也怎样也是四少夫人,你这般做确然是不妥。”
“哦,四少夫人?”温袅放下之前看的书,半仰起头看向秦遇之,“我记得她只是四哥的妾室,真正说起来,其实是当不起四少夫人这个称呼的。”
秦遇之愣了一愣,一时竟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范千月只是妾室这事谁都知道,但由于秦南之身边只有她一个有名分的女人,大家自然也就没怎么特别去分正室妾室,一直以四少夫人称呼着,这唤得久了,也就渐渐忘了其实范千月不过是一个良妾而已。 然而,渐渐是渐渐,大家终归是没有忘记范千月的地位的,所以,当那日温袅当着范千月的面说出那些话,此时再在秦遇之面前毫不留情地点破她的身份时,秦遇之的反应同范千月也算是差不了多少,俱是一副愣怔的模样。
“不过——”见秦遇之眸色沉下,温袅忽而轻笑了一声,但面上神情却似乎并非在笑,“她再是妾室也还是四哥房里的人,我和你都还是叫得上一声四嫂的,既是叫了四嫂,这辈分的,总不至于乱了。”
看着温袅若有所指的目光,秦遇之再糊涂也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何况他并不糊涂,当下黑眸愈发的黑了,平和的神态也破裂了一分,“阿袅,你太过咄咄逼人了些。”
之前秦遇之开玩笑时会叫她阿袅,那时总是带着些亲昵的意味,像今日这般,语气认真而严肃的唤她,倒是头一回。就是这头一回,让温袅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为了别的女人,还是他的嫂子的女人,指责她咄咄逼人,呵,这场景还真是可笑。
温袅觉得心里哽住了什么,卡在里面上不上,下不下,让她难受,说出的话偏也是犟着的,“我这人一向咄咄逼人,你可是今天才认识我的?”
闻言,秦遇之俊眉微蹙,只觉得此时的温袅很是不同往日,但到底为什么不同往日,他也不曾想想是为了谁,“好!我确实是今天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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