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朱门- 第87部分

温袅自也不是吃素的，当下笑了声，道：“那烦请温小姐告诉我，你当初为何要假死？”

温家小姐微怔，却是说到：“这与你无关。”

“怎么叫与我无关，若不是你假死，我何以会顶替你嫁到秦府？”温袅眼睫一抬，利刃般的光芒转过眸子。

温家小姐显然不想和温袅纠结这个问题，直接拉回开头，“这些毋庸多说。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是要回我的一切。坐在这里的，本就不该是你，这一年多你也过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应当是我们温家赔你的，如今我既已回来，还请五少夫人完璧归赵。”

耳听着眼前这个人说得头头是道，一条一理阐述得当，似乎自己真的就是那个恶人，霸占着她的身份不肯还。

完璧归赵，呵，不要的是你，要的也是你，她凭什么要任人摆布。

“温小姐，我也就直接告诉你。你要我道歉，要我当着整个秦家承认自己是顶替的，都可以，但前提是，你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要假死，又何以突然回来要回这一切。”温袅直视着温家小姐，清明双目中映出她微微侧转的视线。

闻言，温家小姐只是轻笑了一声，慢慢说到：“我还是那句话，我所做的一切，没必要给你交待，还有，你现在占得是我的身份位置，就凭这一点，你也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听到这话，温袅说不气那是不可能的，而她向来是除了必须忍的时候才会忍的那一类，眼下这情况，她觉得压根没必要去忍，便猝然甩来一个眼刀，一字一句道，“温小姐，你要弄清楚，我会顶替你不是出于我的自愿，是你们温家逼的！当初，你们温家拿我顶替了新娘子嫁过来，不就是怕担上撕毁婚约的恶名，而如今我稳住了地位，保住了你们温家的颜面，你就是来个‘死而复生’，美名曰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呵，你们温家还真是把过河拆桥演绎得淋漓尽致啊！”

听到这话，温家小姐双眸一细，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却仿佛真的有些歉疚，没有说话。

温袅笑着看着她，眼底的笑容却丝毫透不出去，“怎么？温家小姐何不继续拆呢？说不定多拆两下，我就会答应了。”

那厢，温家小姐沉默了片刻，抬眼看了看她，然后道：“五少夫人，还是这句话，我有的是办法将你从这里赶走。只是像你说的，之前是你替我们温家解了燃眉之急，所以，我希望这事能完美解决。”

“温小姐何需这么客气，想赶我走，尽情随意。”温袅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般，只是噙着笑将温家小姐看着。

温小姐蹙眉，终也是忍不住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管如何，你是顶替我入的秦府，单这一条，我就可以让京兆尹给你定罪！”

闻言，温袅笑了出声，语调渐寒，“温家小姐有温家这么大的背景，我这个做草民的，自然害怕。只是，我若是不承认是顶替呢？你们温家又要用什么理由告诉全天下，当初我可是坐着花轿从你们温家出来的，而温将军和温夫人又何以承认我这温袅的身份呢？”

温家小姐搁在桌面上的手一点一点收紧。

在来见温袅之前，她便从别处听说这个假的温袅不好对付。一年的时间，秦家死了多少人，走了多少人，而温袅却安稳于此，甚至能辅佐一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少爷一点一点的重新获得秦家当家人的认可。

她知道温袅聪明，却没料到她聪明的同时，还如此倔强。

“若是我要定你一个罪名，容易的很，所以，我问最后一遍，这个位置，你让不让？”

温袅抬头看她，毫不避视，“我也最后说一遍，不让。”

“好！”温家小姐终是站了起来，有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底淬着暗色光芒，“别怪我不客气。”

“要我让给你，不是也没可能。”温袅随意拂袖，也站了起来，轻飘飘地答了一句。

温家小姐听见有戏，忙看了过来，眼见温袅几步到了她的面前，精致面容上，神色淡然：“条件有二。一，告诉我你当初为何假死，现在为何回来；二，你做回这五少夫人的位置后，要辅佐秦遇之得到秦家的当家权，只要这两条你答应，我可以马上走人。”

温袅话音落后，屋内一片静然。

墙边的香炉中有香雾在袅袅升起，在这一片静得可闻落针的环境中，这香气好像也有声音一般，轻轻柔柔地落入两个人的耳中。

“温小姐考虑的怎么样了？”温袅含笑而问。

温家小姐沉默良久，道，“不可能。”

“为何？”温袅锲而不舍。

温家小姐的目光由暗色到平静，而后也难得的不回避地将她看着，“这两条，一条都不能答应。五少夫人，看来我们终是无法达成共识。”

温袅眸中滑过暗光，嘴边却笑了，“如此，我自等温小姐来赶。”

温家小姐看她一眼，终是拂袖而去。

秦遇之是和北城一同回来的。

前几日，秦遇之派了北城去打听温家小姐“死而复生”的原因，北城这一去就是好几天，今天终于带着谜底回来了，刚好和秦遇之撞上，便一道回了院子。

温袅亲自给北城斟了茶，北城颤微微地接过，很是受宠若惊，一边还拿眼去瞅秦遇之的表情，见他没有露出奇怪的神情，才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一口后，北城像是渴极了，连着又喝了两口，三口，直到秦遇之忍不住了，轻轻咳嗽一声，惊得北城差点把杯子摔到了地上。

“五少爷……”北城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哀怨。

秦遇之看他一眼，直接提了满满一壶茶“嘭”地一声稳稳地搁在北城面前的桌面上，而后朝那茶壶一抬下巴，提声说到，“赶紧说，说完了这整壶爷都赏你了，喝个够。”

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直憋得脸都泛了白，北城连连呛咳了半天，脸色由白变红，才算缓过神来，涨红着脸道：“五少爷，属下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啊……”

温袅看着好笑，拉了秦遇之坐下，任北城喝好，方听他将打探到的事情一一道来。

别样朱门　「合」　　第二十六章　　联手（一）

原来这温家小姐在和秦家联姻前就有了意中人，是个酸儒秀才，温氏夫妻自然不应允，硬是替她应下了和秦家的婚事。

而温家小姐大约是和那秀才商量好了，所以待嫁期间竟格外老实，结果大婚当日来了这么一招“自杀”，和秀才私奔了。

温家小姐私奔了，温袅却来了，这才上演了一出李代桃僵。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谁都不知道，因而也就不知道这本已经和情郎一起私奔的温家小姐怎么又回来了，还一心想换回温袅。

“她来找过你了？”

听温袅提起下午温家小姐和她说的话，秦遇之微微蹙了眉，问到。

温袅颔首，“她的意思似乎是一定要要回这个五少夫人的身份，却不肯说之前装死是为了什么。我猜想这两件事情之间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而且——”说着，温袅抬眸定定看着秦遇之，眸中有淡淡的忧色，“这件事可能还和你有关，我开的两个条件，前者她若是不答应还能想通，毕竟一个女子的闺誉很是重要。可是后者她不答应，倒是很有点奇怪了。”

温家小姐要是真的要回了这个身份，那么，秦遇之就是她的夫君，她帮助秦遇之便是帮助自己。秦遇之一旦继承了当家的地位，她便顺理成章地成为秦家的当家主母。这是双赢的事，她为什么不答应？

除非……她要回这个身份，别有用意。

“其实整件事的关键还在于她为什么会突然回来。”秦遇之在沉吟之后，缓慢开口到：“你想，她既然已经私奔，说明她很爱那个秀才，下定决心要和他在一起，连大小姐的身份都可能不要。既如此，又怎么会稀罕这个五少夫人的地位？不过一年时间，她却突然回来了，而且是一个人，照此看来，大概就只有两个可能。”

“哪两个？”温袅顺口相问。

秦遇之抬起手来，掌心朝外，收起四指，只剩食佛竖在众人面前，“一，就是那秀才离开她了，或者她放弃了那秀才，所以一定要回来。”说着，他又抬起一根手指，“第二个可能比较坏，就是那秀才死了。而且是被人害死的，她回来，是为了报仇。”

此话一落，屋中很是一片静。

“报仇？”温袅声音微低，尾音似乎还带着一点叹息。

秦遇之点头，“我也只是猜测。她当初能抛下一切跟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走，说明她很爱那个人，所以谈心的可能性不大。而她这次回来又是一个人，目的也很明确，直奔秦府要换回这个五少夫人的身份，所以，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闻言，温袅心头一颤，缓缓开口道：“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她要寻仇的人，也就是秦府里的人。”

秦府的人。

温袅和秦遇之相视一眼，目光涔涔。

她方将雕花窗推了出去，身后便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兀自支了窗，又吹了吹风，方听到后面一道男人的声音，“京城的风和江南的比起来，哪个更舒服？”

她低头将落在窗棂上的一片枯叶拨了下去，曼声道：“京城的树，自然还是长在京城好。”

男人笑了笑，走上前来，一边于桌边坐下，一边对她说到：“温小姐等急了吧？”

温家小姐回了身，笑容倦倦衔在眉间，染了蹙痕，“还好，并不算很久。”说完，她也走到桌边，在男人对面坐下。

男人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茶，一杯推了过去，一杯握在手中，“听说你并不顺利。”

温家小姐点点头，“秦大人本也相信得八九不离十了，却不料秦五少为了自家夫人，竟然重新打造了一对玉佩。现在已经找不到当初的玉佩设计图纸了，我也无法证明自己是真的。”

男人听完，沉吟片刻，道：“直接请温老夫人过来。”

温家小姐迟疑了片刻，回答到：“母亲说过，是我自己的错，要自己去承担。她只能承认我是她的女儿，却不能否认五少夫人是假的，说这样会害了她。”

“所以你也犹豫了？”男人抬起眼，一双冷澈的眸子直直将她看着，“你忘了你的相公是怎么死的？”

说到相公，温家小姐的面色微微的一动，眼底泛起些哀戚来，而后渐渐转为愤怒，搁在桌面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我没忘，怎么可能忘？若不是他，我何至于到这种地步。”

“是啊，若不是他，你如今和你相公该是好好的，因此，你不能心软。纵使对五少夫人不利，那也只能怪秦遇之为什么要害死你的相公，夫债妻偿，你大可以这么想。”

听到这话，温家小姐双眸微微虚了起来，面色仍是有些纠结，却似乎因为想到了什么而慢慢舒展开来。像是滴进清水里的墨迹，如她的面色一般沁了满面。

“成大事者，不该心软。”男人还在徐徐善诱。

温家小姐终是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满眸坚定，“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她拖长了语调，将对面的男人看着，“我是为了报仇，你和我联手对付自家人，还真是狠毒。”

“自家人？我看他们没有谁将我当然自家人的。”男人低笑，眸色依旧冷的彻底，“我方才不是说了，成大事者，不该仁慈。你我二人联手不过是各取所需，我不干涉你，你也无需干涉我。”

“呵，我自然不会干涉你。回到秦府后，我会鼎力支持你，只望你记得在我报仇之后，容我全身而退便是。”温家小姐淡淡笑着，眼神带着点冰凌。

半室沉默，男人抬起轮廓分明的脸，薄唇微启，一字一句道：“一定。”

温袅看着突然到来的绮兰，很是奇怪，于是拿在手里的刺绣一直忘了放下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五少夫人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绣帕子。”绮兰瞄了一眼温袅手里的东西，扯了唇笑道。

帕子？

温袅眉梢淡淡一挑，低头看了眼手里原东西，自己的绣工有这么差么？这明明是一条腰带，怎么成了帕子了？

帕子和腰带差别很大的好吗？

心里暗忖着，温袅面上神色稍敛，随手将东西搁在一旁的篮子里，才抬了头，道：“不知道兰姨娘今日来有何贵干呀？”

绮兰还是笑，似乎比刚才更开心一些，而后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看都不看身后听韵那瞪着眼的表情，“我今日来，自然是有事跟五少夫人商量，关于温家小姐的。”

之前绮兰和温袅说话还一口一个“婢妾”，今天直接变成了我，身份变化还真是大。本来温袅是不想搭理她的，但听到她说到温家小姐的事，便难得的来了点兴致。

“哦，什么时候我和兰姨娘也有事可以商量了？”

忽略温袅语气里的嘲讽，绮兰低眸拨了拨手腕上的镶金玉镯子，而后微微一抬眼，道：“这件事绝对对我有利无弊。五少夫人若是肯听我说一说的话……”说着，她的目光扫过听韵和听澜。

温袅知意，向后靠了靠，对听澜和听韵二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听韵还有迟疑，听澜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躬身行礼，然后拉着听韵下去了。

见两人走后，温袅靠在椅背上，缓缓道：“人都下去了，兰姨娘有什么可以直说了吧。”

温袅倦懒抬眸，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无需拐弯抹角问我。”

“好。”绮兰转的也快，倾身向前，压低声音道：“我此回来找五少夫人，只是想和五少夫人谈一谈联手的问题。”

“联手？”温袅眉目一转，眉梢向上微掠，一丝惊讶转瞬而逝，“不知道兰姨娘说的是怎么个联手法呢？”

绮兰轻轻眨了眨眼，然后微侧了头，声音愈发压的低了，“你不想让出这个位置，刚好，我也不希望你让出这个位置。”

别样朱门　「合」　　第二十七章　　联手（二）

这话让温袅很是意外。

按理说，以绮兰如今忧心自己的存在的心思来说，自己出事，她大约是极开心的，怎么到头来反倒要和自己联手了？

心里疑惑种种，温袅却埋而不说，只是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且看看她是作何打算的。

见温袅没有反驳，绮兰弯了弯嘴角，接着说到：“说来，我对五少夫人这个位置着实没有兴趣，所以五少夫人大可放心。”

“那兰姨娘想要什么？”温袅直接问到。

“五少夫人当真直爽。”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