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深深的寂寞,她看着潇潇,易锋看着她。即使在一起也无法靠近的心,刻着深深的伤痕。床上的人儿闭着眼,对屋里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苍白的脸上蒙着绝望的灰,骨瘦如柴的身体透着死亡的气息,好像只有轻轻一碰,她就会在世上消失。
“我爱你。”小雪反复低喃,抱着易锋的身子,看的却是潇潇的身影。
易锋沉默地抱着她,深色的眼中微有动摇,再这样下去,病的不仅是她一个,又或者,从他接受她的提议开始,他已经跟她一起疯了。他累了,抱着在他怀里入睡的小雪,他怜惜地把她带离这个把两个人逼疯的房间。
敞天的门吹着阵阵冷风,潇潇睁开眼,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眼角忽然有些湿润了。这是人生最美的风景,于陋室中看到的皎洁高贵,就像黑暗中的星星之火,分外珍贵。人生最美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她或许等不到雪中送炭的那个人,要么这样耻辱地死去,要么靠自己的力量活下来。试着抬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她的眼中亮起神采,越来越弱的身体让她们放松了警惕,她们没有再下让她四肢麻木的药,照往常的时间,小雪会一直到晚上送药的时候,才会再过来,而易锋没有小雪在,不会到她的房间来。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离开了这个院子,哪怕是碰到一个陌生人,都是她的一个希望。
靠肩膀微弱的力量,她朝外翻了一个身,无力的身体重重地摔到地上。她微微一笑,忍着身上的疼。单薄的身体只穿着一件单衣,残存在身上欢爱的痕迹时刻提醒她远离,一定要离开这里,她的人生绝对不要终结在这里。四肢没有力气,她还有头颅,永不放低的,她的姿态,永要抛下的,她的娇傲。依靠着下巴的力量,缓缓蠕动,离开这个房间,离开压抑的房檐,院中的落雪,冰冷了她的身体,她感觉到意识正在远去。放弃,是她最不允许的事,明明近在眼前的侧门,为何像是遥不可及般,到达不了。
“你想去哪里?”出现在她身后的易锋不急不徐地问。
她失了力气,趴在雪地上喘着气,“我离开对你们不是更好吗?”
“你不能离开。”
“为什么?”她不禁恼了。
“因为你必须在小雪面前死去,她才会放弃,才会明白自己的爱一直是错的。”
“是哦,原来如此。”她低声笑着,任热泪湿了眼眶,“她的爱本来就是错,那么我又错在哪里,错在我救了她吗,还是错在我没有回应。不要自以为是的把自己无端冒出来的爱,横加在我身上,说成是我的负担,我不欠她什么,不是我让她爱的。”
“事情变成现在这样,这些都不重要了。你会死在今晚,死于伤寒,她会伤心欲绝,而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会吗?”她淡淡地笑着,躺在雪地上,让白色的雪盖在她沾着屈辱的身体上,就是这样死去,她真的好不甘心,但是活着又能怎么样呢,她要为什么而活?在雪中的身体连同她的意识一起结冰,她在心里叹息,感觉麻木的脸上滑过一滴泪,火热的,却在寒风中瞬间变得冰凉。
易锋站在她的身后,随大雪掩埋她的身体,看过太多生死,死一个人,哪有什么对错,只有她该不该死。她必须死去,不然对他,对小雪都是一种折磨。也许错的并不是她,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决定权在他们的手上,对他们来说,她才是错误的存在。她的呼吸渐渐变弱了,本就不好的身体被这么一冻,大约熬不过晚上,他不想让小雪发现她曾到过外面。她是病死的,因为小雪的任性,和他的残忍。伸手拉起雪中的她,易锋忽然觉得右臂上传来一阵细微的疼,低头一看,他的手臂离开了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弧度。
躺在地上的潇潇感觉到一股腥味漫了开来,冰冷的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的眼前恍动人影,恍然合成一张绝色的脸。
“女人,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释天刻薄的说,眼中却掩不住关切与心疼。
“我会死吗?”她淡笑地问,心知有他在就不会有事,“这样死,真的太丑了。”
“碰到我,你想死了死不成,你就等着用下半生还你欠的诊费吧。”他大声吼道,不甘心地皱了一下眉。“天麻,我们走。”
被叫天麻的男人,是站在他们身边一个山一样高大的男人,他的手中拿着大刀,刀尖上还沾着血腥。“是,主人。”听到命令,他面无表情地应道,无神的眼中没有波澜,把刀放回背上,他把释天放在肩上,施展轻松扬长而去。这是一个药人,本来强壮的身体在药物的作用变得更加惊人,与此相应的神力,和他灵敏的身型,让他能轻易地避开易锋的耳目。易锋深知他的厉害,失的右臂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爹爹……”等在客栈中喜儿一看他们回来急忙迎了上去,等看到他怀里的潇潇,不禁担心地问:“爹爹,娘不要有事吧?”
“没事。”路上他已经给她喂了保命的丹药,不过她的身体要完全恢复,非得回药谷不可。
“喜儿,收拾一下东西,拿身干净的衣服来,我们现在就回药谷。”
“是,爹爹。”
一辆有人拉着的马车,飞速朝南方驶去,江湖中人都知道这是药谷的马车,就是不知是什么事要让药谷谷主亲自出马,还这般着急。
三天后,他们回到了药谷,药人的体力也到达极限。他们本来就是依靠药物活着,这些任何已经大大超过他的负荷,没有一年,他是不能从药缸里离开。
“这回你打算收多少诊金?”潇潇打趣地问,光一个药人,就足够他敲诈一辈子的。
“反正你都在药谷了,想要什么,我会慢慢想,你就算不肯也不行。”
潇潇淡笑,“说起来,你怎么会来找我?”
“我才没时间管你,”他别过头,“就是过立春时,去你家看看,结果竟然听说你躲到火耀。别人说你是没脸再呆在无暗了,我猜你八成出了事,因为你就算再狼狈,也不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在家里不要。”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潇潇不解地问。
释天不作声,抱着她到了一个带着异香的院落,进了屋子,潇潇看到自己的衣裳整齐地放在那里,那件白色的婚纱尤其醒目。“太好了,它们都还在。”
“这些东西买了就有,有什么可宝贝的。”释天不屑地说,眉宇间有些沾沾自喜。“旁边房间还有好些衣料,我选了一些搬来。等你手脚好,记得替我还有喜儿做衣裳。”
“我的手脚会好吗?”
“当然会,就是有些麻烦。那人还算有点见识,下了最厉害的毒,不会夺命,只会让你的四肢慢慢无力,最后变成废人。可惜他下药时没有掌握好份量。现在你的四肢掌门已经完全废了,加上雪地上受冻,要恢复可能有些难。”
“你是说我要一辈子成为废人?”她平静地问,眼中没有悲喜。
“你把药谷当成什么地方,我堂堂邪医,怎么可能连这点小病都治不好。就怕你自己吃不来苦,受不了这个治法?”
“很痛苦吗?”
释天抱着她离开了屋子,转到隔壁的房间,“算不上痛苦,四肢恢复知觉时,会有灼烧感和被针刺的痛觉,如果是你,应该承受得了。问题是……”
他顿了一下,望着房间里的大桶。潇潇从一开门就闻到了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屋子很空,中间的大桶积着黑色的液体,上面还飘浮着树根一样的东西。
“这是外面春叶草的根,埋在土里,等到来年开花之前都是极香的,泡在水里就会有腐臭味,对你的病极有用。我会在药浴里再加上七虫七花,你每天泡上一个时辰,一个月后,四肢会渐渐恢复。”
“你是说,要让我在这样臭死人的水里泡一个月?”
“不愿意就算了,这药浴珍贵地很,外人千金难求。你可以慢慢想,等你的寒症先好转再说。”
“难得,你没有直接把我扔进桶里。”
释天看了她一眼,皱着眉,没有说什么。等抱着她回到住的房间,他看到躺在床上笑得一脸淡然的她,忍不住开口:“开心就是开心,难过就是难过,这里是药谷,你想做什么就做,没什么可隐藏的。差不多,你也够了,不过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女人,就算你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我们都不会往心里去。你是好是坏,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样笑着,真让人看着心烦。”
“娘,你别听爹爹乱说。”陪在旁边的喜儿连忙安慰说。
“喜儿,还不去为天麻配药!”释天命令道,气冲冲地走到他前面。
喜儿无奈地看了潇潇一眼,“娘,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潇潇微笑着点头,等他离开了,才想到自己现在的表情。脸上的微笑,好像成了一种习惯,因为被救,就更想露出无所谓的态度,只能依靠别人的无力感,嘲讽着她的无能。能不能让一切恢复原状,她可以当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是可以做到了,只要静静地,静静地,给她足够的时间……
泪汹涌而出,她一个人,舔舐着自己的伤口,静待阵痛过去的时刻。
第六十六章 康复的心
“娘,吃饭了。”喜儿端着白粥准时出现在她床前。
潇潇淡笑,看到他手上的粥,不禁皱眉。她对药谷里的厨子早就不抱希望了,但是当喝了N天白粥之后,她也自虐地想念烧得发苦的菜,还有飘着各类植物叶子的所谓的汤。
“娘,我最近正偷偷在学煮饭呢,等我做得像你一般好,我端来让你尝尝,好不好?”喜儿知道她吃不惯这些,便乖巧地安慰道:“现在娘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复原,只能吃一些清淡的东西,喝粥最好了。”
“辛苦你了。”潇潇惭愧地说。
“不辛苦,就是怎么也煮不好。”喜儿困惑地皱着眉,不禁抱怨道:“那个油好可怕,我都没有碰它,它就四处乱溅,鸡蛋的壳好难剥,好在我聪明,用剔骨用的刀,把它切开了。以后娘要学,我可以教你,会方便很多。我学过剔骨刮毒,用刀很厉害的,切菜很方便的,就是刀子太小,菜又太多,会有点麻烦。我昨天学着做炒鸡蛋了,好奇怪,明明上面还是生的,下面却变黑了,一点也不像以前小雪做的……”
提到小雪,他噤声不语,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了,外面好像把这样的事,看得很严重,因为一个女子的贞洁没有了,另一个女子的爱于世不容,但是在药谷中,并不在意这些事,“娘,你快点好起来吧,别怪小雪了,她只是心生病了。”
“我没有怪她。”她淡然地说,对方是谁并不要紧,这样的事,以爱为名却来伤害她的事,才是她讨厌的。不管是囚禁她,打压她,还是用生命来威胁她,真是她深深厌恶和痛苦的。爱情不是等价交换,这是每个成人都应该知道的事,作为有独立思想的个人,她要爱谁,要去哪里,与另一个人有什么关系,他为何会自以为是的觉得她和他的命运已经交汇。她并不怪小雪,因为小雪小时候的经历使她从一开始就病了,跟一个病人计较有辱她的骄傲。但是心里很痛苦,她把发生的一切都理性分析了,然后,竟然找不到可以发泄抱怨的对象,难道到最后,一切只是证明错的是她吗?
“那娘怪爹爹吗?”喜儿忽然问。
“怪他?为什么这么说?”
“这几天爹爹怪怪的,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的样子,我想他一定又说了很多不好的话。娘,你别跟他计较,爹爹一直是这个样子的。”
“不会。你爹爹这几天,话少得很。”她还以为是他好心不跟病中的她计较,原来是在生气,他到底在气什么,说起来,好像回到药谷后,他就一直臭着脸,好像她欠了他什么似的,到底是她错了什么事。
思前想后,她还是不得要领。到了傍晚,释天来送药,潇潇留心看着他,好像真的心情极差的样子。“不如以后让喜儿来送药吧。”她小心提议,心里也不解明明药谷中的下人,为什么不让他们做这种事。
释天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是我要送吗,我才不想亲自送药给你,来看你好了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恢复精神了。为什么你这个讨人厌的女人会来这里呀,为什么我非要治好你的病呀,我才不想治呢,是因为喜儿我才出手的,你不要多想。你很烦呢,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偷偷不喝药,为什么要让喜儿送,我送不是一样,你快点把药喝了。”
“好。”潇潇乖乖地点头,心里闪过三个“孩子气”。这样没有逻辑又古怪的话,简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微微勾了一下嘴角,他要掩盖的事,不会是那个吧。
“那换衣服的事呢,”潇潇故意问,“你不是存着什么坏心才特别要亲自来换吧?”
“才没有。”释天激动地跳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手舞足蹈地说:“我不是跟你讲过了,药人每动一下都要花很多药材,没道理让他们为你服务。喜儿太小,药谷里能为你换衣服的只有我。我才没有很高兴地为你换衣服呢,你瘦得只剩皮包骨,有什么可看的。”
“不好意思呢,没有再长得丰满一些,好勾得你移不开目光。”潇潇打趣道。
“怎么会,我怎么会被你勾到,你又老又丑又坏,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最讨厌你了,根本不会对你动心。你想都别想。你身上人伤寒快好了,要不要恢复行动,由你自己决定。虽然我很讨厌你,一点也不喜欢你,最希望你一直接躺在床上不能动,只能由别人照顾,但是,你自己想复原,我也不反对。”他板着脸,余光看了一眼她的反应,闪动的目光中藏着些许慌乱,“你再想想,我明天再来问你。”扔下一句,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什么明天,等会儿他不是还得过来替她换衣服,潇潇在心里说,淡然一笑,抬头顶着床顶上的花纹。跟他斗嘴,跟喜儿说笑,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除了不能动的四肢,她几乎跟以前一样。但是心里好难过,像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明知这难过很不值很没有来由,她也日渐被这忧伤缠住。泪在滑落,这是不是在控诉她的软弱,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因为活着,已经是她内心坚强的证明,但是这坚强有什么用呢?
四肢的行动是必须恢复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