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心喜爱,用上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若只是一时情炽,三五年,几个月,甚至想想就放弃的也不少有。”
说着,又微侧了头,探究的看着萧瑞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瑞儿心头如同火烧,喉咙干涩眼眶微算,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又见蓝湛目中露出防备神色,晌午时端木的话言犹在耳,一时心中更感凄然。
唇角牵出一抹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意外,蓝捕头这样的风流浪子,原也是长情之人。”
蓝湛咧嘴一笑,凑近端详萧瑞儿神色:“我怎么觉得,你听我说了这事,有点不开心呢?”
萧瑞儿此时心中早如百根钢针穿心,出口的话只为暂且遮掩,也就没多经思量:“你想太多了。”
蓝湛眯了眯幽深眸子:“是么?”
萧瑞儿抬眸一笑:“蓝捕头莫要忘记午后在瑞香的允诺。”
蓝湛一怔,玩笑神色稍敛:“我没忘。”
“那就好。”
萧瑞儿转脸继续往前走,蓝湛忙跟上前继续争取福利:“那都是好兄弟了,借个睡觉的地方总可以吧?”
萧瑞儿唇角噙笑:“这个得收费。”
蓝湛唇角一撇,显得挺委屈:“我都掏心掏肺给你讲辛酸往事了,看在我未来老婆的份上,你忍心跟我收银子么?”
萧瑞儿笑容格外明媚:“忍心。”
蓝湛呲牙:“奸商小辣椒!”
萧瑞儿侧眸睨了他一眼:“阴险浪荡子。”
蓝湛一噎,言语稍显迟滞:“你……别跟那姓沈的学,他不是什么好鸟。”
萧瑞儿用他从前的话反将一军,笑吟吟道:
“依照沈大人与我们郦大当家的关系,怎么也算得半个临俪场中人。”
“无论从哪边算,蓝捕头都不该以下犯上。”
蓝湛再次被噎,黑着脸跟在萧瑞儿身边步入临俪场。
……
十五章 醋缸和饭桶
回到瑞香,小眉正做在一张椅上翻账簿。见两人一同进来,微蹙下眉尖,起身迎上前,扶着萧瑞儿手臂笑道:“瑞儿姐姐,饭都做得了。现在吃么?”
见萧瑞儿点头,小眉乖巧应了声,笑逐颜开转身就往后头去。萧瑞儿略一迟疑,还是将人叫住,吩咐道:“小眉,多盛些。”
柳眉转过脸,目露疑惑。萧瑞儿朝蓝湛方向微侧过脸:
“从今天起,蓝捕头一日三餐跟咱们一起。”
“待会儿吃过饭,你去把院里那间搁杂物的屋子稍收拾下,蓝捕头今晚就在瑞香住下。”
柳眉面色微沉,眼角瞥了眼在一旁得意笑着的蓝湛,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转回身往后头去了。
萧瑞儿走到桌边,拿起账簿以及旁边誊写记录的纸张看着,蓝湛跟上前,语调懒洋洋的道:“瑞儿,我怎么觉着,小眉姑娘不大待见我啊?”
萧瑞儿抬眸乜斜他一眼,没有说话。
蓝湛摸摸下巴,勾起唇角笑得有些玩味:“难道她是吃醋?”
见萧瑞儿蹙了下眉间,蓝湛更来劲了,语间笑意愈深:“不过我对小眉那型的不怎有兴趣。要说长相,还是焉……”
“承蒙蓝大人嫌弃,小眉感激不尽。”柳眉两手各端个托盘,步履平稳走出,眸色冰寒唇映冷笑:“还望蓝大人能高抬贵手,别总围着瑞儿姐姐苍蝇似的乱转。”
蓝湛见人手里拿的东西不少,刚走上前两步想要帮忙,听到这话却是脚下微滞,盯着柳眉五官仔细端详。
柳眉却面无波澜,将东西放在桌上,开始搬凳子:“我们临俪场最不待见的几种人里,蓝捕头一人就占了个全。再不知有点眼力见儿,日后出门若是断胳膊崴脚或者中镖中箭,可别怪小眉没提醒您。”
蓝湛似笑非笑还没来得及接话,萧瑞儿却是先笑出了声,走过来帮忙摆放碗筷:“两天不在家,这是谁惹到我们小眉了?怎么说起话来这大火气!”
小眉眉峰一抖,大眼含怨,看着萧瑞儿微嘟起嘴:“瑞儿姐姐……”
萧瑞儿摸了摸小眉的头,扶着人肩膀让她坐下:“好啦,我知道这两天就你一人看店子,也是难为你了。这几天我让端木帮忙瞄着点,有合适的人就叫过来看看,也省得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里外忙得脚不沾地。”
蓝湛坐下来,刚伸手去端空碗,就被小眉“啪”一下打在手背。蓝湛一愣,看着自己手背那道红到隐隐发紫的痕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对桌横眉冷对的少女。
萧瑞儿也微蹙了眉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眉却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圈,扯着萧瑞儿袖口,嗓音微哽道:“瑞儿姐姐是嫌弃小眉不顶用了,还是怪我刚才言语粗鄙,顶撞了蓝大人?小眉不觉着累,店子里这些事,我一个人照看的过来,瑞儿姐姐想找别人,那我干脆回秦大夫那里继续当药童算了!”
萧瑞儿叹了口气:“小眉,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眉双眼含雾,扁着嘴道:“那就不招别人……”
萧瑞儿被小眉拽的一边领口都有些松懈,连声道:“好好,不招别人。”
小眉立时破涕为笑,蹭着萧瑞儿手臂道:“我就知道,瑞儿姐姐心里有我。”
萧瑞儿笑容微僵,蓝湛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也顾不上手背红肿,手指微抖指着萧瑞儿二人:“……你们俩!”
萧瑞儿冷睇他一眼:“你想得太多了。”
蓝湛笑容尴尬,扒了扒头顶:“从前也见识过,所以……”想得有点多。
小眉松开萧瑞儿手臂,见蓝湛那双贼眼又往萧瑞儿微敞的领口偷瞄,赶紧帮着把领子往回拽了拽。
接着,先趁萧瑞儿不注意狠狠剜了蓝湛一眼,又从腰间掏出一只核桃大小的扁圆瓷盒,旋开盖子递到桌子中央,笑容甜美看着蓝湛:“方才是小眉力道失准,唐突了蓝大人。这个药祛瘀消肿效果最好,蓝大人若不再怪罪,就用上一些吧。”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蓝湛这样的老人精都给堵得没了词,只得伸指在盒子里沾了些药露,涂在手背。
萧瑞儿则趁两人说话功夫,给三人碗里都盛上汤水,一边温声解释道:“我们平常吃饭,都习惯先喝碗汤,温温胃肠。方才小眉不让你碰碗,也是这个缘故。”
蓝湛感觉到手背一阵火辣刺痛,又见柳眉目中阴险笑意一闪而过,不禁暗自苦笑,却还要应和萧瑞儿道:“是我没规矩惯了,不怪小眉姑娘。”
萧瑞儿为三人摆好竹筷,喝了几口汤,见蓝湛仍迟迟不动筷,且鬓角不知何时沁出细密汗珠,眉间神色也似是在捱着什么。
放下手中碗筷,萧瑞儿伸手过去,拉起蓝湛手掌,就见先时那道红肿竟然已成绛紫颜色,且高高肿起一条纶子。鼻端也隐约能闻到少许辛辣之气,不禁心中微愠,转脸看向正垂首吃饭的少女:“小眉!”
小眉抬眸往过瞥了一眼,抿着唇不吱声。
蓝湛苦笑着道:“我皮糙肉厚,不碍事的。小眉姑娘也是一时贪玩……”
“你懂什么!”萧瑞儿张口截断蓝湛的话,拧眉看着小眉道:“小眉,把解药拿出来!”
小眉放下碗筷,手搁在腿上扯着腿上衣料,不抬头也不行动。
“柳眉!”
小眉猛地抬眼,一双大眼竟已蓄满泪水,抿唇从腰间取出一只小巧药瓶扔在桌上,起身跑出了屋。
蓝湛眯眼瞥了眼柳眉跑走背影,转脸露出温浅笑容:“小孩子不懂事,你也勿须——”
萧瑞儿拿起药瓶扔进蓝湛怀里:“涂你的药!真当我是傻的?”
蓝湛这样脾气的会帮人说软话求情,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这些年江湖不是白混的,怎会看不出蓝湛是有意忍痛博取同情,又故意引她跟小眉翻脸教训人。可毕竟这件事上,小眉半点不占理。
蓝湛虽然嘴贱,却没说什么侮辱人的话,更没动手伤人甚至下毒。反倒是柳眉咄咄逼人毫不留情。既是她瑞香的人,于情于理,她都得给蓝湛个公道。所以出言教训小眉,也是无奈之举。
心里也猜到柳眉是往何处去了,萧瑞儿也不太担心,暗自叹了口气,端起碗默默吃饭。
蓝湛涂过解药,唇边一直勾着浅浅笑意。先呼噜噜喝完一碗热汤,接着拿起筷子大块朵颐风卷残云,半点没跟萧瑞儿客气。柳眉一共做了三热二凉,一小盆米饭外加两个雪白大馒头。吃到最后,愣是一点都没剩下,蓝湛扒拉完盘子里最后几块沾着菜汁的馒头,抬首一笑,目光熠熠:“瑞儿,还有么?”
萧瑞儿在旁啜着热茶,忍不住将蓝湛从肩膀到腰身一通打量。这人虽然身量偏高,可确实是精瘦身材,腰细的让女人都嫉妒,肩膀宽厚却也不是块垒分明到吓人那种,怎么就比猪还能吃!
两人几天相处下来,也一处吃了好几顿饭。先前在盛兰山庄她是忍着没说,且以为蓝湛是因为案子缘故,有意抻着江亭,所以才在饭桌上一顿胡吃海塞。
谁知今天回到瑞香,这人吃起家常小菜来还那副饿死鬼投胎的德性,萧瑞儿不禁开始怀疑先前判断,其实他昨天,根本就是爱死了盛兰山庄的厨子吧?
换句话说,此人挂着个名捕的响亮名头,其实根本就是个饭桶!
蓝湛恋恋不舍的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又用勺子刮了刮盛米饭的小盆,可怜兮兮的看向萧瑞儿:“瑞儿……”
萧瑞儿开始怀疑自己先时那句“够吃好几年”的判断,扶额道:“没有了。”
蓝湛嘴巴内部终于停止运动,沉默一会儿,走到萧瑞儿身边倒了盏茶,喝了两口才道:“吃的好饱——”
萧瑞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泪流满面,亏死了!
……
入夜。
萧瑞儿对过账簿,又将写有几个人名的纸条收入袖里,刚步出大门,后头蓝湛无声跟上。凑到萧瑞儿跟前道:“瑞儿要去哪里?”
萧瑞儿之前是一点动静也没听着,乍然感觉颈后一道温热气息拂过,伴随着蓝湛微哑嗓音,也是吓得一激灵。转过脸就骂:“你到人背后,不会先吱个声啊!”
蓝湛眨了眨眼:“吱?”
萧瑞儿朝天翻个白眼,转身就走。
蓝湛一把将人拽回来,指着敞开的门板道:“就这么敞着不管?要是再遭贼了怎么办?”
萧瑞儿冷笑:“已经丢了瓶荃靡,再偷也偷不到什么更值钱的了!”
况且周边各家店子都四敞打开,无数双眼睛看着,这人若是能如入无人之境,再次成功盗走点什么,无论上多少把锁也没用。
还是那句话,动手脚的,一定是熟人。
蓝湛摸摸下巴,粲然一笑:“这样啊。”
萧瑞儿皱眉:“你干嘛?”
“唔,那我今晚就不回来睡了。”蓝湛背过身往另个方向走,一边朝萧瑞儿摆了摆手。
又去一度楼?萧瑞儿几乎不知此时心里是什么滋味,默然转身,往相反方向去了。
……
十六章 醉生拿叛徒
将纸条交给端木,萧瑞儿出了暗,往前去往“醉生”。
初入临俪场的人,往往找不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即便在内混了几年,走错门路那也是常有的事。
酒肆名字里有个“茗”字,缘自郦茗澜个人名字,还勉强说得过去,也就省去许多人对之名不副实的抱怨了。可真正的茶楼却取名为“暗”,而乍一看会联想到酒的“醉生”二字,却是临俪场里最有名的医馆。
临俪场的人提起这几家都特别无奈,可没办法啊,酒肆,茶楼,医馆,是一般人最常去的几处地方。其他店铺都不见得日日有生意上门,偏这几家不单主人不好招惹,连店名都明摆着欺负人。
真说起来,除却一进街道的卢家镖局,就数萧瑞儿的瑞香最好记住,也最容易理解,人也比其他几位都好相处。虽然每年都几个不谙门道的过去买胭脂水粉,但一进店门,看清楚门口立的牌子上几条店规列的分明,只要不是成心找茬的,也就乖乖退出去了。
走进醉生,就见一个身着碧色衣裙的俏丽少女翘着腿坐在板柜,见萧瑞儿进来,也不起身,只掀唇一笑,娇声道:“哟!这黑天半夜的,我当是谁呢!是哪阵春风这般懂风情,把咱们萧老板给送来了?”
萧瑞儿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少女话里嘲讽:“我来接小眉回去。”
少女杏眼一瞪,细眉倒竖:“你当我们醉生是焉如意的一度楼,想叫什么人出来就出来?”
萧瑞儿对待客人可说有十分耐心,对待客人以外的人,则全然没那般好态度。眼见少女故意找茬,心里又有诸般烦心事,没那心思与跟她磨嘴皮子,因此也格外火爆的呛回去:“你这般折辱醉生,也不怕担上欺师灭祖的骂名?”
言下之意把醉生和一度楼相提并论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吃饱了撑的找骂。
少女手一撑,从柜上跃下,几步走到萧瑞儿跟前,叉腰娇叱:“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总有意离间我和师父。怎么,皮子痒了想挨抽,我奉陪啊!”
萧瑞儿哂笑:“想跟我打,你还不够格。”
少女一瞪眼,从腰间抄起一只三节棍就抽了过来:“找死!”
萧瑞儿脚下一滑越过门槛退出醉生,来到当街,一手扶着腰间软剑握柄道:“陆小瓶,别怪我没事先讲清,你跟我动手,无论输赢,后果不是你担得起的!”
陆小瓶对萧瑞儿早有怨怼,此时正在气头,又是少年气盛,根本没将话听进耳中,三节棍一抖,朝着萧瑞儿面门就抽了过去,同时口中怒叱:“毒妇!”
萧瑞儿矮身躲过,脚步轻移到陆小瓶身后,扯出腰间软剑直刺过去。正巧陆小瓶自以为聪明的转身扬棍,三节棍最外那节已扬至半空,她自己心脏那处却抵着一截冰锋雪刃。剑光若水柔韧,剑气却如水结成冰,只消萧瑞儿腕上稍一用力,陆小瓶就小命不保!
街上此时已聚集些人,却因为深谙醉生主人的古怪脾气,只敢在远处观望,无人敢上前半步。
陆小瓶此时俏脸煞白,死死咬着唇,一声也不敢吱。
有些人,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萧瑞儿却唇角微翘,目光冰寒。手腕蕴藉力道,只要对方有半点风吹草动,她手里这把软剑,只认血不认人!
正在此时,醉生里脚步飘忽走出一人,黑袍银发,身姿若仙,面上含着浅浅笑意,走到距离二人五步开外的地方停下,温声道:“萧老板别来无恙。”
萧瑞儿头也不回,眼都不眨一下,盯着面前陆小瓶看。
陆小瓶也知这其中利害,却终究不比萧瑞儿老道,因此忍了片刻,忍不住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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