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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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金粉-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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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那么直直的跪着,目视着前面的宫门,那眼中波澜层叠,似乎在沉静后面隐忍着巨大的爆发,只是那股情感还被湮埋于冷霜之下。

那侍从立刻就往宫里奔了进去,一路跑进了萧昆莫的寝宫,此刻萧昆莫正和皇后慕容氏谈话,慕容氏瞥见那侍从奔了进来却没有见到萧拓很是惊讶。

萧昆莫见有人求见便清了清嗓子,“什么事?”

那人跪着说道,“王爷他、他跪在宫门前。”

萧昆莫眉头朝那宫门方向深深一拧,“他跪着干什么?”

那侍从额角冒汗似乎有些迟疑的说着,“王爷说。”

萧昆莫被他吞吞吐吐的语气给惹怒了,“磨蹭什么,快说。”

那侍从低低的压着头,“王爷说,皇上您让他的女人跪到什么时候,他就跪到什么时候。”

慕容氏也被这话吓得心惊肉跳的,急忙朝萧昆莫看去,萧昆莫面色如铁,那双深邃的眼眸深深的凹陷了进去仿佛狼王一般的桀骜。

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萧昆莫心中无名怒火肆意窜着。

他向前踱了两步,冷笑三声,“好啊!那就让他跪去,跪到他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说!”

此时正是雨下的昏天暗地的冬夜,黑暗中只有闪闪烁烁几盏不甚明亮的宫灯在惶惶移动着,雨声萦绕在耳畔,大到只剩下轰轰的声响。

隔着雨望去,一切都看不清了。

月归靡站于远远的那宫门外的柱子旁,撑着一把六十四骨的紫竹伞,她目光含着隐隐的一澜秋水,秋木流转,她看着萧拓背脊梁挺得直直的,整个身子纹丝不动的跪在磅礴大雨之中。

雨打尘埃昏天暗地,她撑着那柄伞盈盈的走了过去将它缓缓撑在萧拓的头上,自己则将身子露在了雨水中。

萧拓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依旧冷得可以冻伤人,他嗓音低低的,却带着不可抗拒的魄力,“走开。”

月归靡握着伞柄的手一抖,萧拓的话语总是有着压人心魄的力量,她顿时就不听使唤的把手伸了回来,雨势再度刮上了萧拓。

萧拓则忽然抬头对她侧目,懒懒的提起了语调,“回去。”

虽然语气不好,但是她知道他其实是不想自己陪着他遭罪,他的内心其实并不是和他的外表一样冰冷。

月归靡失神的望着他,随后眼帘一瞌,便转身走了,但是她没有走远,而是继续站到了他身后的柱子边,一直凝视着萧拓的背影。

她的手紧握着发抖,直至今日,她才略微的相信,也许这泱泱乱世,真的存在那阅尽三生永生永世的情感。

只是不是她,而是他和她。              

☆、第三十六章 西夏(九)

更漏长,夜未央;千重宫门深似海;亭台楼阁连霄汉。

几盏零星的宫灯照亮了宫门大殿,一幕幕垂地的帘幕隐于龙柱之间。

那大殿内的火烛燃了一截又一截;西夏皇帝此刻在自己的大殿中来回踱步;他自己的宝贝儿子跪在门口,为父的自然不能心安理得的睡觉。

大殿里只剩下来回的脚步声;“啪”“啪”“啪”。

慕容氏自然也不敢睡,只好在一边干陪着,宫灯在稠密的雨丝中隐隐绰绰。

大约过去了整整一个晚上,萧昆莫不时的差人去门口看萧拓的情况;每次那人回来后来报都说,“王爷依旧直挺挺的跪着,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

萧昆莫的怒火中烧,恨得差点把整个大殿给砸了。他负手踱步,随后将一只手伸到面前点着那门口的方向骂道,“你说说,你说说,这简直成何体统!”

汉人的女人,难道个个都是妖孽。

萧昆莫对侯棠有意见,但是他对汉人的女人意见更深,当年那个女人,也是这般的,不可理喻。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他还是记得那个女人背对着他站于九重宫阙上说的话,还有那身姿,那风骨,和侯棠都是像极了。

侯家的女儿似乎都是这样,永远比男性更为出色。

那女人擅喝酒,每次喝完就要将萧拓赶出自己的寝宫,她从未宠爱过自己的儿子,她视他为今生的大敌。

她总喜欢自己一人蛰伏于那絮絮叨叨的寡淡之色中,眸中湿湿凉凉的。她说,“我今生都不会认这个儿子,他是你的,不是我的。”

最后那个女人走了,连一个背影留念的时间都未曾给他,他至今不知道她是爱他的还是恨他的,他只知道侯棠的眼眸像极了那人,清苍而高傲。

所以他独独宠爱这一个儿子,他始终觉得是为父的对不起这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又的确足够的出色。

至于那个走了二十年的女人,二十年过去了,他早忘了那人的模样,自古帝王都不曾是痴情之人,过了那个年纪,他也早早的不在想那个女人了。

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早已经被时光消磨殆尽了。

剩下的只有对这个儿子的爱。

萧昆莫不由得陷入了前尘往事中良久,最后被慕容氏给唤过了神。

慕容氏心里知道萧昆莫的心思,实在是缺个台阶来下,于是就走到他面前跪下说道,“皇上臣妾也知道你心里是疼王爷的,他年轻容易犯错,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吧。”

萧昆莫闭了眼深深吸了口气,覆尔睁开说道,“也罢,让他吃过教训就行了,把他和那个女人都带回宫去。”

那远处淅淅沥沥的雨景不断拉长,哗啦啦的打了一地的残骸。

飞雨过冰弦,流水溅玉阶,那轰然大雨不断落下,如那九天玄河满城倾覆。

宫人提着宫灯急急忙忙的用手遮着大雨跑到萧拓面前,弓着腰眯着眼说道,“王爷,皇上说让您和夫人都回去。”

萧拓身子被雨水打得冰凉,他未动,只是抬目问道,“她在哪里?”那语气也如同这百年大雨一般,湿湿凉凉的。

那宫人忽然噎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似乎他也能预知萧拓之后的神情,“夫人在寝宫,她似乎晕过去了。”

萧拓脸色很难看,却没有发作,他的喉咙咽了下,双唇抿着未置一词,随后他准备起身却因为长时间跪着膝盖已经麻木了不由得双腿曲了一下整个人往前倾去,顺势被那宫人给扶住了。

那宫人侧目看去,发现萧拓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侧面打湿的头发直直的垂下,齐齐贴于耳际,他用力扯了一下那宫人的手臂适才站直了身子,随后他接过那宫人手上的披风披到了身上,“把她抬到我房内去。”

随后萧拓便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寝宫门口灯火绵延,似那一江秦淮江水,不灭不熄。

他一进去,宫人便迎上来替他更衣和擦拭雨水,他却推开了那些人径直走到了房内。

见他准备直接进去内间,侍女连忙阻止道,“王爷,大夫还在里面,您等下再进去吧。”

这才让萧拓停下了脚步,他没有说话转身伸出手,侍女连忙上去替他将湿的衣服换了下来,他边更衣边问道,“有什么事么?”

那侍女听到王爷如此阴沉的声音顿时不敢吱声了,只得讷讷的边替他更衣边点头道,“应该只是着凉发烧了。”

萧拓低眉看了眼那身前的侍女又道,“那她的侄子呢?”

那侍女被萧拓一看,不由得神情一僵,目光躲闪了一下,那是一双堪破人心的双眸,巨大的震慑力让人不敢正视,她轻声道,“太医说退烧了,没有大碍,养一阵子就好了。”

萧拓这才舒展了眉毛,往那宽大的木塌椅子上一靠,目光则一直盯着那张微微掩着的内间帘子。

冉冉的火烛照着他的侧面,忽高忽低的窜着,他的眉目清晰可见,□的轮廓和刚毅的线条。

没过多久,那太医从内间走了出来,和萧拓说了几句,萧拓只是沉着声恩了几句,便让那人退了下去,随后他掀开帘幕走了进去。

那屋子里有着淡淡的熏香味道,他将身上披着的衣服扯下放到了一边,还没走几步,似乎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两只平底绣鞋横竖在地,赤金莲色,绣边泛光。

是她的鞋子。

萧拓顺势弯腰捡起那双鞋子,将它们放于手心中看了几眼,不由得又捏紧了,眼眸同时也越来越暗,深不见底。

当他直起了身子再度朝里面望去,那个女人竟然没有穿鞋子裸着双足站在床边,任那轻纱绕着她的身子一层叠了一层。

那双算不得小巧的双足轻轻的立于地上,顺着她的足一直往上看去,正好对上她的眼眸,此刻侯棠也正看着他。

她的神色苍然而清明,仿佛风暴中裹着的雪霜,一直藏匿于背后,隐忍而不发作。

这神情与萧拓何其相似,原来他们在此刻也算作是一类人。

气氛有些尴尬,有些说不上的暗涌。

萧拓走上前去,侯棠一直盯着他,萧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随后轻轻的叹了口气,便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其实她并不是很轻,但是萧拓抱起来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倒也没有出格的举动,只是噙在她耳边说道,“这样光着脚也不怕着凉么。”

侯棠则将脸别过一边,沉默的看着别处,倒也没挣扎。

然后萧拓把她抱到了床上,侯棠一直身体软绵绵的也没有使什么劲,就是一直咬着嘴唇。他触到她的双足,十分的冰冷。

继而他把她的足拿到了手中搓了搓,直到慢慢感觉到它们有点热气了,才将它们塞进被子里。

然后他将她的被子拉到胸前,轻声说道,“你侄子没有大碍了,你不用担心了,父皇也没有治你的罪,你现在只管好好养病就好了。”其他的事他一字未提。

侯棠稍稍挪动了一□子,她清了清嗓子,那短促的轻哼从喉咙的深处溢出,随后她抽了抽嘴道,“你。”似乎还没习惯怎么和他开口,她吞了吞自己的声音,随后才又提到了嗓子口,“你母亲,可是孝嘉皇后?”

萧拓眼角一皱,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目光也锐利了不少,“怎么问这个?”

侯棠抓了抓被子,想着该怎么措辞,“她可是一直住在长宫里?”

萧拓侧过脸,似乎并无在意的说,“母后生前确实一直住在长宫。”

侯棠心中一霎而起一股焦躁之情,不知如何扑灭,脑子中一直回想着皇姨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都觉得是那么的自然,实在无法与西夏的皇后联系在一起。

那么,那么孝嘉皇后现在在哪里?倘若真的不在西夏,那皇姨……皇姨……

她只觉得眼皮重重的跳着,随即呼吸一重,竟然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萧拓的手,“那她去世后葬在哪里了?”

问完后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握着萧拓那热热的手背,透过她冰冷的指尖循着那血管回流着,她下意识的正准备去抽回手,谁知却被萧拓反手一把握住,整个手掌都被他捏在一起禁锢在了自己的手掌中。

他的手掌很烫很烫,那热量仿佛隔着冰冷的血管也能让她心悸。

这人真是,怎生得如此放肆,怕是天皇玉帝也不放在眼里了。

侯棠心中躁动的难受,她翻了他一眼就说道,语气刻刻板板,“放手。”

萧拓则将她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拉,欺身朝她压了过来,他的眸光里是汪洋大海,仿佛一切都能溺死在里面,然后翻涌,再翻涌,滔滔不绝,连绵不断。

侯棠看着他这样的眼眸不由得心尖一颤,怕自己就如同那些尘埃一样也溺死在里面,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但是无奈自己身上没有力气,只好骂道,“干什么,你放开!”

萧拓将手扶上她的脑后,隔着头发轻轻的摩挲了几下,“怎么忽然对我母后感兴趣了?这就是你们汉人的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的习俗?”

侯棠干吐气,这人真会联想,脑子太灵活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整日就七想八想,她无奈道,“谁要见婆婆。”

萧拓轻笑一声,那鼻息温温热热的,弄得侯棠的颈项很不舒服,他问道,“那你问她做什么?”

侯棠一时扯不出什么理由来,只好眼眸四处瞟了瞟随便说道,“跪在长宫门口的时候想起来的,就随便问问。”

谁知这么一说萧拓笑声更轻了,但是侯棠知道他笑的越轻则代表他心情越好,她莫名所以,他没事心情好个什么?

侯棠神色略显尴尬,她被他笑的心里痒痒的,萧拓笑起来的声音很好听,总能戳她心窝,她皱着眉说道,“毛病 ,笑什么。”

萧拓忽然将头压在她的颈项见蹭了蹭,又拿出那副乖乖的巨型犬的样子出来,让侯棠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忽然,他闷在她颈项见闷闷的说着,“我没怎么见过她,小时候她似乎不怎么喜欢我,在然后,她就死了。”

侯棠低眉看着他的头,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味道,却觉得此刻要是安慰他表达自己的同情未免太过矫情,只好绕过了这个话题。

不过她推了推他,半带着调侃的说道,“我看你也没长残,这就不错了。”

这话说的这样没心没肺,听得萧拓恨不得一口要死她。

所以他突然往她脖子上咬了一口,侯棠被他咬的一下子叫了出来,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两排红红的牙印,萧拓心中暗暗解气的看着那牙印,谁让她那么没良心。

侯棠则死死的拍了他一下的肩膀,瞪着他骂道,“你发什么毛病。”

萧拓声音恹恹的,似乎有些疲累,他双手全部缠绕到了侯棠的身后,将她使劲抱了抱,“你的良心这么坏,我一定是瞎了眼。”

侯棠觉得好笑,不由得抽了抽嘴,“所以你就是瞎了眼,不要不承认,现在改还来得及。”

萧拓则骤的抬起了头看着她,侯棠被他这么突然的看着自己有些不习惯,“干嘛这么看着我?”

萧拓顺势勾过她的下颚便轻轻的将自己的双唇覆了上去,他吻的很浅很浅,侯棠微微的张开了双唇,他便很快的侵入了进去抵着她的牙齿一寸寸的舔着,悠远如那漫长的时光。

很快,他便开放了侯棠的嘴唇,侯棠舔了舔嘴唇任他紧紧的搂着自己,能隐隐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有力的,滚烫的,灼着自己的心神。

这是他们之间的折磨,却是折磨了他,还是折磨了她自己。

她只觉得他的肩膀微微的抖动了一下,她身子有些僵硬,被他搂着依旧发冷,那门窗骤然之间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被风猛的吹开,窗外的枯叶擦着窗沿一路下滑,滚进了室内。

侯棠只觉得头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适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没有道理,一定是昏了头。刚想去挣脱却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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