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归靡捋了捋头发,便一头栽倒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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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的宫中旌旗蔽空,满满的都写着硕大的“侯”字,那一道道房梁却经过无数的年岁刻满了风霜。
侯棠此刻正坐在御花园的水榭里,面前摆放着一桌子的糕点,她还未动,刚伸出手准备去拿一块,却远远的看到谢晋一路朝这里奔了过来。
她立马喊住他不乐意的教训道,“急什么急,你要成亲了还是你儿子要成亲了?”
谢晋直接绕开她的话题硬生生的喊了句,“皇上!”
侯棠懒懒的拢着厚厚的袍子靠在石椅背上,似乎几日没有睡好半磕着眼,“有事快奏。”
谢晋深深吸了一口气,“自称占地北宛自立为中兴皇的侯嘉庆,妄称……妄称,中兴侯室。”
侯棠似乎像是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立刻坐起身子,双手撑在石椅上牢牢盯着他,“继续说下去。”
谢晋又道,“打、过来了。”
侯棠脸上没什么动静,“打过来了?什么意思,多少兵马,什么时候,现在到哪里了,谁带的兵?你给朕说清楚了都。”
谢晋就跟背书似的一串说下来,“十万大军,目前正在角隅关两军胶着着。”
侯棠忽然声音冷了几分,“罢了,朕就知道他早晚动了这心思,立刻传令下去,让周芳带上八万大军立刻去增援角隅关,然后。”她顿了顿,“立刻召集群臣大会,现在,马上。”
随后她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立刻眉毛一蹙,眼神凌厉,“连修在哪里,之前朕给他说了什么?他信誓旦旦的承诺了什么?眼下这事又是怎么出来的,连修人呢!朕要把他拖出来罪加一等!”
好个连修,之前承诺的时候说不会辜负她的殷切期望,此刻事实证明了他是一点用都没有,她本来还没有这么生气,此刻却气的仿佛身处惊涛骇浪之崖,被拍打的粉身碎骨。
才没过几日,他到底有没有去办这事,她亲自问过他有没有能力承受,他答应的那叫一个痛快,此刻人家都打到自家面前来了。
谢晋看着忽然间勃然大怒的帝皇,这世上能让她如此气愤的怕是也就只有连修一人了。但是他立刻打断了侯棠的喋喋不休,他看着她的神情由平静转为愤怒最后变成了惊愕,只因为他一句话,“皇上,臣还没有说完,北边是侯嘉庆的十万大军,西边还有西夏皇的八万大军。”
一时间满庭芳华,岑寂无声。
侯棠声音略微发抖,“你、说什么?”
谢晋的声音犹绕在耳,“侯嘉庆十万大军正在攻打我大侯角隅关,西面西夏八万大军已经整备完毕正扎营在连城关边境,怕是逮着我国这次内乱的机会准备伺机而动。”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就知道他们国家内乱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此时已经不是内乱能够概述的了,这已经上升到国家权力分裂了。
侯棠闭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什么时候的战报?”
“四日前。”
侯棠摇了摇头,颓然睁眼,“依他的性子,这四日早已经动手了吧。”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太监走了进来,他递上一封密函。
侯棠拢起双手侧目瞥了一眼,“念。”
谢晋接过密函急急忙忙的拆开来看了一遍,随即带着心思的悄悄看了一眼侯棠。
侯棠抬头看了眼满目萧索的庭院,“快念。”
“角隅关战况依旧胶着,但是……西夏军已经踏过了连城关,往第二城打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ORZ 六章一起更了,实在是JJ太抽了我疯了已经
所以 姑娘们就将就着看吧……也许会很累……那么多字……ORZ
☆、第五十六章 倾生
暖阳密密麻麻的爬过宫门,这是一个柔软的刚好的午后;而英华宫中显然气氛与之格格不入;隐隐约约从里面传出当今大侯皇帝的声音。
那是一个不高不低的女音,却声声铿锵入耳;凿人心智。
侯棠隔着垂帘坐在里面一直不肯走出来;连修已经在殿中跪了一个时辰了,可是一个时辰的谈话依旧没有让这件事情明朗起来。
侯棠捏着小楷笔瞅着他;隔着珠帘能看到他的身影,看到他如此平静的跪在自己面前心中是越来越生气,“连修,你那日和朕说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连修一直低着头;他始终只是在重复着一句话,其余一字都没有提,“臣有罪。”
侯棠磨着性子和他说话,虽然她此刻的表情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朕信你是有苦衷的,不可能在信中写这种话去激怒侯嘉庆的,这不可能是你会犯的错误。”
五日前,连修修了一封国书给北宛,信中极其隐晦的把侯嘉庆好生侮辱了一顿,当日便激怒了侯嘉庆,以至于他立刻就下了决定拨出十万大军朝她大侯打来。连修怎么可能不知道侯嘉庆这种武将的莽夫性格,这信她万万不会相信出自他手。
她本想问出个缘由出来,她认定他是有苦衷的,谁知他今日这般表现实在是令她气愤的很。
此刻连修依旧还是那句话,“臣有罪。”仿佛天塌下来他都决定用这句话搪塞过去。
侯棠重重的眨了下眼,拿起桌子边上的杯子一口气喝下了很多水,随后将被子重重的一放,声音陡然生出了气势,“你有罪?你可知你有什么罪?”
“臣有罪。”
侯棠骤然起身,走到珠帘之前,却还是没有走出去,她透过珠帘的罅隙看着那跪在暖阳中的人,他极尽儒雅之气,风流之韵,长着一张她认为世上最好看的下颚,却总是心思诡谲,防不胜防,但有一点,他从未对自己不利过,所以她信任他。
侯棠看着他,那双眼眸闪着阳光倒映的色泽,像是注了盈盈秋水,她抬手抓住了几串珠帘将它们簇在手心之中,“倘若只是侯嘉庆就算了,若要打,我大侯也并非怕他,但是现在让西边那个人钻了空子,你可知道?”
“臣知罪。”他的样子和语调谦卑至极,无可挑剔,可是这看在侯棠眼里却一点不像是一个罪臣的样子。
侯棠“唰”的一下掀开珠帘,那双秋水翦瞳此刻正气势汹汹的盯着他,而他依旧未曾抬头。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眼下这样的形式,你说朕该怎么办?”
其实她是在问她自己,她该怎么办,她大侯无论将哪路逐回去都会变成另一路大军的梦中鳖。
而如今她看着酿成此祸的罪魁祸首却骂不出来,也真是一大悲哀!
连修还是那句话,“臣有罪。”
侯棠却早已过了生气的时候了,她望着大殿外暖阳下的萧萧落木不由得眼皮直跳。
萧拓他可是真的狠,比她狠多了。
现在她才算是真正认识到,这人是那么的适合做一个君王,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扳倒敌人的机会,也从不留任何情面。
但是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在两面夹击的情况下求的生存之策。
侯棠眼眸一沉,既然他如此卑鄙,那他们就比一比谁更加卑鄙好了。
此时,门外一阵脚步,擦着光洁的大理石地板款款落入耳中。侯棠一直看着门口直到人影出现。
元椿一进来就看到跪着的连修,但是他并未下跪,只是一副你活该的样子看着他,随后又看向侯棠,“皇上,臣刚回来已经听说了目前的情况,眼下之事应该是先摆平西夏。”
“不。”侯棠宽大的宫袖被暖风灌入,吹得满满的。
她言毕,连修的眸中闪过一丝光泽,一瞬即逝,元椿则是皱眉看着侯棠,似乎并不认同,他道,“皇上的意思是,不去管已经破了我们两座城池的西夏大军?”
“是的。”侯棠微微昂起了头,似乎早已找回了君王的架子。
“请皇上明示。”元椿似乎不能苟同。
侯棠倚着窗边看着那骤然生出的乌云,似乎隐隐有着雷雨的阵势。她将目光放平,凝视着那远处的一角屋檐,那红色砖瓦似是满目疮痍。
她似乎陷入了良久的沉思,就那么斜斜的依靠着,目光沉甸甸的,随后她缓缓而幽幽的说道,“朕问你借一个人,你的王妃。”
元椿眼眸始终黯淡着,“按皇上的意思办就好了,如果皇上已经有了决定。”
侯棠随即最后看了连修一眼,他还是那样的跪着,似乎他们周围发生的事对他来说早已是那海角天涯的另一端了,毫无关联。
随后她便朝着那低低矮矮的红色砖瓦的屋檐方向走去,那是偌大的皇宫中最角落的宫殿,似乎与世隔绝,从来只有歌经诵佛的声音传出,却从未见过有人走出来过。
侯棠只身一人绕了大半个皇宫走到那座宫殿前面站了良久,随即她用力的扣了扣门,使劲的拍打着,似乎熬着一股狠劲。
空旷的声音一直在空气中荡来荡去,最终终于有一个人从里面将门打了开来,那侍女一看是侯棠,立刻跪了下来谢罪到,“奴婢不知道皇上大驾,请皇上恕罪。”
侯棠没有心思和她废话,直接问道,“诰命夫人在不在?”
那侍女立刻把侯棠引了进去,侯棠走到一扇门前,那侍女刚想说话,被侯棠止住了,她屏退他人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敲了几下门。
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进来。”那声音听得让人心神一颤,不知是为何,也许是侯棠自觉理亏心虚罢了。
她走进去,檀香的烟雾很浓,浓的溢满了她的双目,而那个女人,一品诰命夫人,她的皇姨,她父皇的表妹,此刻正安然坐于椅子上,手中的一串佛珠一直在动。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侯棠后便起身刚准备下跪急忙被侯棠给拦住了,侯棠急忙扶住她的身子说道,“皇姨,您别。”
美丽的女人即使上了年纪依旧是美丽的,可惜眼前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年轻时也不曾倾国倾城过,此刻也已经是显露出了年老的痕迹。
侯棠将她扶到椅子上,抚着她的手说道,“皇姨的手有点凉,下回叫人给你弄点碳来怎么样?”
女人叫倾生,因为那时候侯家人很骄傲,骄傲的以为他们家的女子都会倾倒众生,直到很久之后他们才发现侯家的女人注定没有那份天赋。
皇姨似乎并不是很热情,似乎她与任何人相处都隔着层纱一般。她坐下后那双窥探世事的双眸一直波澜不惊的盯着侯棠,随即开口问道,“皇上你找我何事,客套话就不用说了。”
侯棠似乎被看透了一般,便坐到她的身边,低下双目,盈盈一湾秋水,她道,“朕来是有件事想请皇姨帮忙。”
皇姨手中佛珠停顿住,“我久居于此,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皇上有什么是就直说吧。”
侯棠紧了紧腿上的双手,眉毛微微蹙起,眼角微皱,“朕想问皇姨借一样东西。”
皇姨闭上眼睛,那略显苍白的双唇微微开阖,“是什么?”
“你从小一直戴在头上的那枚簪子。”侯棠说完静静屏息等待回应。
皇姨听完直接抬起手就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放到了桌子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一刻也不拖沓,然后便继续念叨起了经文。
侯棠伸出手将那簪子拿起,随后握紧了它问道,“皇姨你不问这簪子的去处?”
“不问。”
“好。”侯棠随即站起身,似乎在皇姨面前所有人都会变得干净利落而不拖泥带水。她拿紧了簪子就往门口走去,才走到一半忽然驻足了步子回身问了一句,“皇姨,你。”
皇姨抬头看她,目光带着询问,侯棠则忽然说不下去了,便道,“皇姨你好好休息,别累坏了身子。”随后就推开门走了去。
待她走了出去,皇姨才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她背影离开的方向,那张写满年岁的脸如此看去却意外的好看,仿佛依旧是那火树银花的岁月。
☆、第五十七章 银簪
侯棠将簪子交给月归靡的时候,她问了她一句话;“你还会回来么?”
月归靡其实并不关心这些前仆后继与时俱进的一切世事;但是她说,“会回来。”
这个回答让侯棠很诧异;但是她也没有多问。月归靡心中有一本账;她总觉得对他们大侯的汉人心中有愧,想说以一己之力补偿些什么未免螳臂当车;所以她也只是恹恹的沉默着。
可是侯棠似乎并不是那么信任她,她道,“无论你是否回来,替朕给他便好了;至于他的回答,谁来传都可以。”
然后月归靡便走了,侯棠知道她会答应,也料到她一定会答应的如此干脆,那是因为借此机会她便可以永永远远的离开建康了。两国已经到了互动干戈的这份田地,她想留在西夏怎么看也是十分有把握的事。
然后侯棠就斜斜的倚着那扇透着灰暗天空的窗户,还有窗外那浊绿色的林子。
月归靡刚踏出宫殿,就看到迎面走来的元椿,立刻脸色暗了几分,她埋着头似乎不打算让他看到自己,可惜还是被他看到了。
元椿淡淡扫了她一眼,那张脸在阳光下更加的轮廓分明和隽秀,他站于她身侧说道,“府里你想要什么便带走好了。”
月归靡心中顿时一塞,原来他也认为自己不会回来,即使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并且上天下地只此一人,听上去多么的风光无限,可是其实他们甚至连一丝丝的关系都没有。
他们都如此的不信任她,这样越发显得她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她沉下双目,声音带着舌尖轻轻的微颤,“我会回来。”
元椿侧过那双泛着深秋潭水凉意的眸子,“我并不相信你。”
月归靡觉得好笑,她口气略带讥讽,“你的信任对我来说有任何意义吗?夫君。”她加重了末尾的音量,更似是对自己的嘲弄。
元椿的眼神依旧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信任,“嫁给我确实委屈了你,所以你可以要求任何东西作为补偿。”
她忽然握紧双拳,身子也随之收紧起来,仿佛一直待战的狮子,“笑话,王爷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你的立场,嫁给你,这是一件事,这件事你我双方都是平等的,不要说得好像嫁于你是高攀,而你冷落我则就是我的耻辱。”
元椿静静的听完她的话,随即说道,“那我便在此告别公主了。”
月归靡本想着自己绝对不再和此人废话,也决不再和他动气,到头来自己伤心伤肺,可是此刻又不知不觉动了怒,只能说元椿段数太高每次都可以搞得她勃然大怒,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则立刻敛去了怒气说道,“再见。”
随后便快步走出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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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归靡是偷偷乘着轿子出宫去找正攻破了第二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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