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秦宣王最宠爱的女人,便可吹枕边风让秦王攻打赵国。此外,我深信,天下分裂,四雄争霸,秦赵两国迟早会两军交战、烽火连天。
无论是秦灭赵,还是两败俱伤,都是我所乐见的。
赵显,你想见我最后一面,我偏偏不让你见,你可知,我一直想要你的命!如今,虽然你不是命丧我手,但是,你们叔侄相残,不是更可笑、更有意义吗?
这夜,注定无眠,没有人睡得着。想来赵慕也是静待府邸,等候消息。
子时一过,便有消息传来,赵显死在囚牢,据说是伤重不治。
我冷笑,无情那一剑刺在要害,但也不会让他死得这么快,必定是赵慕不留他到明日,命人暗中下手,让他一命呜呼。
赵慕,原也是权臣本色。
我没料到,无情会走得无声无息。
赵显身死的第二日早上,我刚起身,皓儿便来敲门,神色焦急,“母亲,师傅不见了。”
第30节:天剑(2)
原来,一大早,皓儿找无情一道练剑,敲门良久却没有回音,推开门一瞧,屋里哪有人!于是乎,皓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告诉我。
闻言,我心中暗自揣测,嘴上安慰皓儿道:“你师傅只是出府一趟,也许午后就回来了。”
“无情不会回来了。”不期然的,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
赵慕站在门外,长身而立,看来甚为神清气爽。
皓儿上前追问道:“师傅为什么不会回来了?师傅去哪里了?”
赵慕淡笑,“我听下人说,你师傅在寅时就走了,没有说去哪里,我想不会回来了吧。”
无情怎么能这样不告而别?心中有些气,我问:“无情没有留话给皓儿吗?”
赵慕摇头,投递过来的目光清凉如水。
皓儿撅起嘴,回头问我:“母亲,师傅去哪里了呢?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赵慕摸摸他的头,温和道:“你师傅有要事要办吧,待他办完事情,就会来找你们的。”
皓儿失望地叹气,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后没有人陪我练剑了。”
赵慕扳过皓儿的身子,双掌搭在他细瘦的肩上,“若皓儿愿意,我每日都陪你练剑。”
皓儿开心地跳起来,兴致高昂,“赵叔叔,那咱们现下就去练剑吧。”
皓儿拉着赵慕跑出去,一溜烟不见了人影。难以想象,皓儿如此热衷剑术。
我伫立门槛,望着满庭的枝影横斜,寻思着无情的不告而别。无情一贯独来独往,不告而别之事,他做得出;再者,他习惯了闲云野鹤般无拘无束的日子,肯定不习惯公子府的拘束;其三,他刺杀过赵慕,更是刺杀赵国权臣的剑客,在公子府逗留,诸多不妥,倘若被人认出,那就不妙了。
当初他与我一起进城,只是为了护送我一程罢了。
可是,我总觉得他的一走了之绝非如此简单,虽然我和他交情不深,但也患难与共、生死相托,他怎么可能不跟我说一声便走了?
然而,他的的确确消失了。也许,以后再也不会相见。
如今,我的去向又该如何呢?
赵显已死,我该如何抉择?继续我的使命,还是从此避世隐居,和皓儿远离纷争过一种平淡快乐的日子?这公子府,终究不是我的久留之地,赵慕也非善类,还是少惹为妙。
无论如何,离开公子府后再作打算。
夜里,皓儿已歇下,赵慕邀我饮酒。
夜下暗庭,淡香幽幽,月色倾洒,枝影凌乱。
夜风拂起我的广袖,拂乱他的发。他坐在石凳上,听见我的脚步声,便起身迎上来。
清酒、果品和糕点呈在石案上,那清酒是鲜果酿造的薄酒,芬芳四溢,清冽诱人。
落座后,他斟了一杯酒递给我,我慢慢饮下,当真是清甜甘醇,余香环绕。
“好酒。”我不由得赞道。
“得你赞美,我愿足矣。”赵慕眼梢含笑,从容饮下一杯。
“公子的心愿如此低吗?”我兴之所至地打趣道。
他笑出声,低笑沉沉,却不言语。
我自也不言,于此良宵望天、赏月。虽有群星的陪伴与环绕,那苍穹中的冰月却总是独自停泊,银汉如此广袤,冰月如此渺小。人,不外如是,芸芸众生,纵有友人相伴,知心者、交心者却是难寻一个。
“在想什么?”赵慕不期然地问道,声音温和。
“我在想,广寒仙子会不会觉得寂寞。”我收回目光,莞尔一笑。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若是我一人住在广寒宫,也许我会怕。”
“怕什么?”俊眸亮若冰月,细碎的光芒跳跃在漂亮的眸中。
“广寒宫太大,一个人住,当然会怕咯。”我的目光从他的双眸移开,那双星子似的眸子就像两汪诡异的深潭,会引人深探下去。
“也许你还会感到寂寞。”赵慕慢悠悠道,望进我的眼底。
我再次匆匆避开他的目光,“我不是仙子,也不住在广寒宫,因此我不会寂寞。”
那双眼眸蕴着不可思议的旋风,一不小心就会被其吞没。
他敛了笑,再行斟酒,一饮而尽。
此次邀我赏月有何目的,我无从猜测,但也不想谈及自身。心念一动,我开口问道:“公子是否想起了心上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念念不忘。”赵慕苦涩一笑,又一杯薄酒落腹。他手撑石案,眉心微锁,忧伤落寞的神色令人动容。
“公子曾说过,你不知如何开口。公子身份尊贵、仪容不凡、雄才伟略,何须顾虑太多?与其自伤自愁,不如放胆一搏,向心上人表明心意,说不定可以赢得佳人芳心呢。”我柔声道,实在看不得堂堂七尺男儿在庭苑月下自怨自艾。
“你说得对,是我想太多了。”他释然道,目露感激之色,“谢谢你。”
我笑一笑,转眸望向别处。
夜风扑面,鬓发吹乱,拂在脸颊,丝丝的痒。垂眸间,我瞥见他静静地凝视着我,目光定定不动,我心惊,亦觉得诧异,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第31节:天剑(3)
我不敢转过脸,以僵硬之势保持良久。终于,他收了目光,继续饮酒,我才松了一口气,脸颊上的火热渐渐消散。
当真诡异。
“公子婚事在即,外人不便叨扰,明日一早,我和皓儿便告辞。”
“你要走了?”
惊讶匆匆闪过他的脸,很快的,他恢复了如常的面色,“你和皓儿回秦吗?”
我颔首,“公子大恩,寐兮此生不忘,若有良机,定当涌泉相报。”
赵慕不言,略略垂首,似是沉思,面色清寒。
半晌后,他抬眸盯着我,目光复杂,“静女与我的婚事,已作罢,父王并没有强迫我。”
我浅笑,“饶是如此,我和皓儿也不便打扰,毕竟……身份特殊。”
他点点头,望着庭中的奇花异草,目光凝聚一处,又似乎散乱无所归依,长而翘的黑睫卷着浓浓的伤,仿似受伤的蝶翅,再也飞不起来。
他如此神色,着实奇怪,我和皓儿离开,难道他舍不得吗?他与我相识不过数日,相交也不深,何来不舍呢?
“我也要出门办事,明日送你们一程。”沉默良久,他终于下了决心似的,神色淡定。
“公子无须担心,我和皓儿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无妨,反正我闲来无事,而且寻剑一事颇费周折,不在乎短短数日。”赵慕说得轻巧随意。
寻剑?寻什么剑?他所说的和最近的传言是一回事吗?我心潮起伏,很想立即问个究竟,但又担心他瞧出什么……
他盯着我已变的面色,目光如锥,“你也知道天剑?”
果然是天剑!
我索性颔首,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前些日子听无情提起过,秦赵楚三国都想得到天剑,诸方人士、剑客、宵小之辈也想得到天剑。”
只因,天剑是天朝王剑,可号令百万雄军,得天剑者便可号令天下,实为天朝的威霸所在与天朝霸业的继承信物。得到天剑者,便是当之无愧的霸主,统一大业指日可待。两百多年前,天朝覆灭,天剑也随之消失,各诸侯国追查数十年也毫无下落。时隔两百年,天剑传言竟然重现人间,而且其踪迹似乎已有眉目。秦赵楚三国必定想要追逐、争夺天剑,借此号令天下、统一九州。而那些剑客、宵小之辈,无非觊觎天剑所蕴藏的非凡能量罢了。
天剑的踪迹乃绝迹人间的机密,怎么可能传得天下皆知?究竟是谁故意散播机密?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赵慕的眸子瞬间转亮,充盈着满满的自信,“据探子回报,已有十多路人马追逐天剑的下落,我自然不甘人后。”
“公子已有头绪了吗?”我谨慎地问道,不遗漏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没有头绪,怎么得到天剑?”他的语气相当豪迈,好像他一定可以得到天剑。
“寐兮对天剑心向往之,公子若不嫌寐兮碍事,可以带我们一起上路吗?”我扬眉淡笑。
赵慕略略惊奇,“你也向往天剑?”他有些为难,垂首沉思,再望向我时带着徐徐微笑,“也无不可,只是你不是要回秦吗?”
我抿唇望天,缓缓道:“秦王只当我和皓儿已死,我晚些时候回去也无碍。”
第32节:思情(1)
第十章思情
出了邯郸城,一行人策马往南,我们的目的地是清水村。
我和皓儿坐在马车上,三名随从骑马,赵慕时而策马时而在马车里歇息。皓儿虽不知此次为何出门,却对沿途风光兴致盎然,一路上与赵慕混得谙熟,玩得不亦乐乎,欢声笑语不断。
骄阳当空,日光毒辣,大地干得像要裂开。
如此日头,累得人仰马翻,尤其是皓儿,神志昏沉,体力不济。
行了三日,这日黄昏,赵慕决定停下来好好歇一晚。
三名随从身手高强,原为游荡世间的剑客,后被赵慕收为麾下,一为千夙,一为墨痕,一为高挚。夜幕落下,繁星渐起,三人带着野味和野果回来,接着架起篝火,洗净野味支在火上烤。肉香飘散,皓儿馋死了,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这只小鸟烤好了,你先尝尝。”千夙乐呵呵地看着皓儿,将手中的鸟儿递给他。
“谢谢。”皓儿喜滋滋地接过来,傻乎乎地笑着,不客气地啃起来,“好香啊……”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我摸摸他的头劝慰道。
墨痕手中的野鸡烤好了,递给赵慕,“公子先吃。”
赵慕含笑接过来,掰下鸡腿递给我。我轻咬了一口,齿颊留香,味道不错。
此地乃山野之地,一条小河缓缓流淌,水流翠绿清澈,沿岸遍布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往上是郁郁葱葱的柔软草地,赤足行走,颇为舒适。不远处是延绵数里的树林,更远处是烟云缭绕、层峦叠嶂的山峰。
吃饱喝足,赵慕和三名随从下河擦脸洗脚,我为皓儿简单地擦了擦,除去这几日的汗水和脏污。之后,一行人躺在草地上歇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颇为惬意。
夜幕低垂,野外的晚风颇为清凉。
皓儿似已睡去,气息渐沉。我悄悄起身,行至河边,坐在一处较为干爽的草地上,静听清脆的河流水声。
不久,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知道来人是谁,没有回首。
他在我身旁坐下,言语温柔,“皓儿累坏了,睡得很沉。”
我的目光仍旧落在波光粼粼的河流上,“歇息一晚,应该就没事了。”
“若非我知道皓儿是堂堂男儿,必定以为皓儿是女儿身。”赵慕低笑,兴致颇高,“容貌清妍,天生丽质,看来皓儿的容貌传承于你。”
第十章 思情
“男儿郎拥有如此美貌,或许是福薄之相。”我叹了一声。
此次随他出行,为了避人耳目、隐藏身份,我乔装为男子,皓儿则姑娘家打扮,呼我为“父亲”。出行那日,当赵慕和三名随从看见皓儿,那惊艳的神色,我记忆犹新。
赵慕轻笑反驳,“依你之意,我也是福薄之相?”
这男子真不是一般的自负,我侧眸浅笑,轻启双唇,“与公子相较,只怕皓儿的容貌更有女子的娇媚。”
他点头,赞叹道:“再过几年,皓儿必定颠倒众生。”
我不语,心中暗叹。此招虽然凶险,可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不得不这么做,只要掩饰得好,皓儿的秘密就不会露出破绽。即使赵慕对皓儿惊为天人,也应该不会怀疑什么。
出行三日,素来清爽整洁的白衣公子赵慕,平添三分落拓意气。白丝轻袍覆体,领口微敞,胸口微露,他抬高一腿坐着,姿势潇洒不羁。不经意间,我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肌肤,心中一慌,目光触之立即移开,眼角余光则看见他的眉宇含了丝丝自负的笑意,心下不由得又气又恼。
“还要几日才到清水村?”不自在间,我连忙问道,转移他的注意力。
“照我们的行程,两日后便可到清水村。”他静静回道。
“为什么要到清水村?”
“你真想知道?”
我郑重地朝他颔首,“你说寻找天剑已有头绪,若无不妥之处,公子可否相告?”
俊眸黑亮,他望向苍穹,“要寻天剑,必须先找齐三枚玉璧。”
心中震惊万分,他竟知晓此等机密。我却只能掩下震惊,迷茫不解地问道:“难道玉璧是寻找天剑的关键之物?”
赵慕眸光一凝,“齐聚三枚玉璧,寻剑就成功了一半。”
我又问:“照此说来,三枚玉璧在清水村?”
他轻轻点头,忽然间神色凝重起来,“找齐玉璧,绝非易事。”
“为何?”
“还是不要说这事了,我相信,事到临头总有法子的。”
为什么突然不说了呢?防备我吗?我本想多问一点儿的,又担心他瞧出破绽,便静静不语。
赵慕亦不言语,任夜风吹乱他的头发,吹起他的宽袖,吹皱他的眉宇。我侧眸瞅着他,发觉他的神色变了,眼角眉梢堆积着丝丝缕缕的伤感,眸子深处潜藏着难以言表的孤寂。
我心中轻叹,名动天下的当世第一公子竟然为情所困,为了一个女子郁悒于心,这么多年来,他一定很不开心,一定承受了别人难以想象的孤独与情殇。
心生恻隐,我有心开解,“公子是否又想起那个女子?”
他猛然回神似的,失落的笑意点缀在脸颊,“任何事都瞒不过你的双眼。”
“我想,寻剑一事了结后,公子该有所决定了。”
“决定?”赵慕冷然一笑,望着夜色下光影变幻的河流,眸光幽深,“她已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