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楚翼一直暗中盯梢赵慕,那么,楚翼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吗?假若知晓,为什么不当面说破呢?莫非他们尚不知晓?一时之间,我也无法断定他们究竟知晓与否,而赵慕真的紧张我吗?
我心乱如麻,面上强装镇定,“如你们所说,可能我对赵慕有点儿用处,所以他才会紧张。”
楚翼道:“据我所知,赵慕不是那种人,他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而心急如焚,除非那女子是他的心上人!”他看着我,美目中兴起一种戏谑与玩味,“你应该知道,赵慕拒婚多年,不为其他,就是为了心上人。而据我手下多日盯梢,赵慕对你可不一般,很有可能,你就是他的心上人。”
心魂一震,我惊诧于他的推测,“公子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是赵慕的心上人。”我的思绪乱如飞絮,“赵慕与我提起过他的心上人,伊人已嫁为人妇。”
占南风疑惑道:“那就奇怪了,照我的观察,他确实对你藏有情愫,在云氏酒池的那几日,若非对你有意,他怎么会对你……”
他忽地打住,脸上微有尴尬。我自然明白他为何打住不说,我与赵慕之间发生的事,他都瞧见了吧。
楚翼却没注意到占南风的不自在,自信道:“无论如何,以你交换玉璧,赵慕必定愿意。”
“恐怕公子要失望了。”
“那就走着瞧。”楚翼勾唇一笑。
天剑,对任何人来说,都志在必得。吴公子雍如此,楚公子翼也如此,赵公子慕更是如此。如今,唯有秦国公子尚未现身,不知秦王会不会派人寻剑。
而楚翼和占南风所说的话,对我的震动委实不小。我被人劫走,赵慕当真焦急吗?为什么焦急呢?他痴念多年的心上人真的是我?不,不可能!他们觉得赵慕对我有意,那是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慕之所以那样对我,是因为他要我不要管他的闲事。
我明白,赵慕并非对我有意。
可是,他们应该不会骗我,皓儿焦急是自然的,赵慕着急成什么样儿呢?
自我被无泪带走,皓儿是否一切安好?赵慕是否真的方寸大乱?离开不到两日,却如此思念皓儿,对赵慕亦念念不忘……
我必须设法逃走,然而,这座府邸虽然不是铜墙铁壁,却比铜墙铁壁还厉害,我又如何出去?一整日,我思前想后,始终想不出一个可行的法子。入夜后,那小丫头端来晚食,我灵机一动,吩咐她饭后为我备汤浴。
这小丫头名为灵儿,挺机灵的,饭后立即张罗汤浴。我本想立即动手,转念又想,时辰还早,须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值此夏末初秋之时,多日未曾沐浴,全身污臭,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灵儿甚为体贴,在汤中洒了一些花瓣,清香融于氤氲水雾中,我觉得惬意极了。
出浴后,我看见榻上只有一袭衣裳。若非主上有命,灵儿也不会为我准备这一套衣裳吧,楚翼有何目的?且先穿上,看他想耍什么花招。
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衣料、美丽的衣裳,只能说差强人意。我所见过、穿过的衣裳,比这珍稀的、华贵的、精美的,何其多。不过,这荒野之地,要找来这么一袭女子衣裳,也不容易。
深紫曳地丝裙,淡紫云纱如烟轻覆,腰束帛带,长发以绫带松松拢缚,再无其他装饰。
灵儿推门而入,见我已穿戴齐整,歉疚道:“姑娘都好了?小的来晚了。”突然,她惊讶地走上来,满目的不可思议,“姑娘真美,姑娘的容貌与我们的夜嫣公主相比,我都不知哪个更美了。”
我笑道:“当然是你们公主美丽了,我老了。”
灵儿笑嗔,“姑娘不老,正当芳华呢。”她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公子让你去一趟呢。”
接着,她引我来到正厅。
楚翼和占南风凑在一起低声谈着什么,听见我的脚步声,不约而同地望过来。我看见占南风怔怔地望着我,那双清俊的眼睛充盈着丝丝缕缕的讶异。楚公子翼也静静地望着我,待得近了,我望见他的目光微微闪动,虽然平静若水,眼底却滑过一丝丝的玩味。
这两人失神了,也许是因为我的容貌。
我不语,轻松地站定,心中只觉得好笑。
“姑娘,请坐。”占南风回过神,连忙掩饰方才的失仪,“对了,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你们盯梢多日,难道不知吗?”我施施然坐下。
“盯梢嘛,只能远观,不能近探。”楚翼淡定地道来,毫无愧意。
“原来如此。”我一笑,“入夜了,不知公子有何要事?”
楚翼撩袍坐下,仍是那般优雅。占南风弯臂一礼,请我坐在公子的下首,“请姑娘来,也没什么要事,只是担心姑娘在此人生地不熟,无人闲聊以致觉得烦闷,便请姑娘来聊聊。”
眉心一动,我含笑颔首。话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想从我的口中打听与赵慕有关的事!
第48节:楚翼(3)
楚翼端着茶盏欲饮,无论是仪态举止还是言谈微笑,处处给人一种尊贵之气,“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在赵慕心目中,你占据着什么位置?”
我漠然微笑,“第一个问题,公子可在这两日里好好观察,第二个问题嘛,后日便有答案。”
“伶牙俐齿。”楚翼赞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有美一人,宛如清扬。如此美丽的咏叹,似乎专为姑娘而作,不知姑娘有无兄弟姊妹?”
“公子谬赞。”我道,“我父母早逝,并无兄弟姊妹,世间一人罢了。”
“那姑娘为何与赵慕在一起?”占南风问道。
他们可问,答不答,却在于我。我装模作样地恍然了悟,“我突然想起,我与赵慕抵达云氏酒池的时候,看见青衣人与黑衣人正在激烈地打斗,奇怪的是,黑衣人听到一声哨声便迅速退走,从容消失。那些青衣人是吴公子雍的手下,而黑衣人……我想,也只有公子才拥有如此训练有素的下属。”
占南风眉紧锁,目光湛湛,“姑娘如此笃定?”
楚翼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南风,我早就说过,赵慕身边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我言笑晏晏,“那么,我们全部中毒,也是公子的计谋了?”
楚翼看向我,美眸看似流光溢彩,实则寒芒灼灼,“我从不怀疑赵慕的过人智谋,只是我没料到他身边的一个弱质女子竟身怀绝技,不消一个时辰便救了所有人。”
“这么说,参与夺剑的人马,公子必将置他们于死地?”我缓缓问道,“以公子遍布天下的密探,不知查出有多少帮人马在寻剑?”
“那可多了,不过本公子放在眼里的,只有赵慕。”楚翼轻轻眨眼微笑,温玉似的眉目划过细碎的杀气。
“其实公子何须担心?赵慕只带了三名随从,而公子你,身边高手如云,寻得天剑是迟早的事。”我眉眼堆笑,以进为退。
“你是小瞧赵慕,还是真的不知?”楚翼惊疑地瞟来一眼。
我微微蹙眉,迷茫不解。
占南风道:“赵慕身系赵国兴衰荣辱,手握四十万兵权,怎么可能只带三名随从出门?他不担心被人追杀,赵王也担心心爱的儿子死无全尸。”
赵慕统帅赵国四十万兵马,在军中威信极高,可以说,赵国之兴衰,全系赵慕一人。如若他有任何不测,便如一人丢了半条命。赵慕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当然不会如此轻率地外出,我虽也知道他必定有所部署,却真不知他有什么后招。
楚翼见我真的不知,便解释道:“你应该听说过赵慕的十八黑甲精骑,赵慕在哪里,十八黑甲精骑就在哪里。”
原来如此。
占南风道:“十八黑甲精骑是跟随赵慕多年的忠勇死士,身手高强,精通多种兵刃,箭术更是百步穿杨,可以一敌百。两军对垒的战场上,他们是赵慕并肩作战的精锐将士;歌舞升平的邯郸城,他们是赵慕的隐形护卫,寻常人见不到,一旦赵慕发生什么意外,他们就会及时出现,歼灭敌人,保护公子安然无虞。”
这些事,我倒没听说过,不由得惊叹赵慕的厉害之处。能够令十八名勇士誓死保护的人,该是何等的气魄惊人!
生死相托予人,别人必定生死相托。
这也是赵慕的可怕之处。
正因如此,楚翼才忌惮赵慕。
心头滚过诸多念头,我笑问:“遇上赵慕,公子有多少把握能够夺得天剑?”
楚翼安之若素道:“尽力而为吧,不过,如今的赵慕,我不怕。”见我疑惑,他极为自信地一笑,“因为我抓住了他的软肋,他的软肋,就是你。”
“公子高估我了。”
“高估与否,要由赵慕说了算。倘若我真的棋差一招,得一美人,也算有所得。”楚翼的俊脸上显出诡秘的笑,“南风尚无妻房,赵慕要天剑不要美人,我便将你赐给他。”
“公子说笑了……”占南风错愕不已。
我保持着微笑,那笑意从唇边凉到心里头。
第49节:惊情(1)
第十五章 惊情
夜色浓密。
灵儿吹灭烛火,正要退出去,我低喊一声,她折回来,掀开帷帐问我有何吩咐。昏黑中,我骤然扬臂,痛击她的后颈,顿时,她软软地躺倒,昏厥过去。
我脱下她的衣裳,将她放倒在床上躺好,接着我换上她的衣裳,堂而皇之地走出厢房,凭着记忆直奔宅门。
素骨灯笼散发出惨淡的昏光,我微微垂首,谨慎慢行。整个府邸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也看不见一个守夜的护卫,可我知道,也许隐在暗处的眼睛正偷笑着看我如何逃出去。
奇怪的是,我异常顺利地走到宅门前,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难道这座府邸只是一座空城?不可能呀,难道楚翼故意放我离去?他打的什么主意?
此等情形不容过多犹豫,我一不做二不休地举步——却陡然间听见一个令人崩溃的声音,“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抬起的右腿硬生生地定住,心口跳动加快,我缩回跨出去的右腿,转身,装作万分尴尬的样子,“我想……去茅房,可是我迷路了。”
占南风不苟言笑地盯着我,似也不怀疑我的说辞,“我带你去。”
我唯有跟着他走。早就知道楚翼肯定会派人盯着我的,只是没想到会是占南风。
今晚,怕是逃不掉了。
装模作样地上了一趟茅房,然后往厢房的方向走去。忽地,我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冷气从斜后侧袭来,我感到不妙,立即回身,却见寒白的银光极速刺来,说时迟、那时快,一抹黑影逼近,三尺青锋刺向占南风,直逼胸口。
占南风不是庸碌之辈,以灵巧的身姿避过这致命的一击。锐响尖细,银剑出鞘,他迎上不速之客的剑锋,双剑相击,激出铿锵清音,惊破静谧的夜色。
眨眼间,整座府邸像是睡梦中的猛虎惊醒一般,腾起阵阵杀气。
众多黑衣人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眼前,魅影似的,我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定睛瞧着那与占南风缠斗的蒙面刺客,不由得心生疑惑。
剑影快如闪电,银光飞溅如雪,力道沉猛而又迅如无形,如此剑术当真绝世少有。
占南风的身手虽非寻常,可是在蒙面刺客迅捷灵异的剑招下,节节败退,若无其他人相助,早已一败涂地。
灯火稀疏,夜色暗寂,庭中的打斗越来越激烈。
第十五章 惊情
即使面对众人的围攻,蒙面刺客仍然游刃有余。他的身上似乎蕴藏着惊人的力量,就是等待此等良机爆发出来,攻击快而凶狠,剑扫千军,森寒的剑气便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向敌人,黑衣人皆被那霸道而强横的杀气震开。
血肉横飞,死伤无数。
更多的黑衣人涌现,群起攻之,仿佛群魔乱舞,剑影纷飞,光照浓夜。
蒙面刺客的剑术,为何如此霸道而强横?为何跟无情如此相像?
难道是他?
我心中滚沸,他竟然为我涉险!双拳难敌众手,他一人如何突围楚翼周密部署的阵仗?
难道,楚翼就是想以我引来赵慕?置赵慕于死地?楚翼,当真心思缜密。
却不承想,引来的不是赵慕,而是右手剑客无情。
我忐忑不安地看着战况,筹谋着如何让无情全身而退,可是,在这节骨眼上,楚翼一定将他当作赵慕的爪牙或者下属,怎么可能稍有疏漏?
我又苦恼又焦灼,一时间竟想不出可行的法子。
突然,我注意到斜后侧站着一抹白影,那人弯弓如月,箭搭弦上,眨眼之间,那冷箭已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射出去。心急如焚,我惊叫一声:“小心!”
也许无须我示警,无情早已察觉到背后的冷箭,轻巧地避过第一支冷箭,再快速地避过第二支冷箭,而黑衣人再次群攻而上。快如疾风,或如闪电,无情的天残剑挥洒得炉火纯青,巨浪卷雪一般的震退敌人,唯余,灰飞,烟灭。
占南风已受伤退下阵来,楚翼不知放了多少冷箭,皆被无情一一避过。我心中直骂他:真不够光明磊落,卑鄙无耻……
嗖的一声,一支冷箭准确无误地射入身体。
我惊讶地呆住,捂唇——无情突然不动,僵硬了身子,我看见,他的右胸赫然刺入一支冷箭。
只是片刻,他折断箭柄,继续挥剑杀戮。
焦急之下,我的心骤然揪起来……脑中灵光一闪,我移步到占南风后侧,指间扣着一枚银针,对准他的生死要穴,扬声喊道:“住手!再不住手,他就命丧我手。”
激斗正酣,无人听见我的喊声,楚翼倒是徐步走来,仪态从容。占南风对于我的举动并不以为意,毫无惧色,一派谈笑风生的气度,“姑娘,你这是……”
楚翼抬臂制止打斗,黑衣人立即退至一侧,刀剑在手,仍是备战的姿势。无情定住,不明所以地望向我,似有不解。
“一针下去,并不会致命。”楚翼眉间的笑意盎然。
“公子可曾听闻摄魂一线针?”我缓缓勾起一抹隐约而凉凉的笑。
“摄魂一线针?”楚翼与占南风不约而同地出声,表情惊疑。
无情迅速走来,寒薄剑刃横在占南风的颈间,银白锋芒凛然闪动。我看见无情眉宇间的惊讶与赞赏,转眸笑道:“怎么?没听说过?”
楚翼半信半疑,仍然从容得不露丝毫破绽,“摄魂一线针乃春秋老人的独门绝技,难道你是春秋老人的入室弟子?据我所知,春秋老人从不收徒。”
我嗤的一笑,“这只是传言,我所使的便是春秋老人的摄魂一线针,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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