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怪我多嘴就好,”纳仁道。
她又与她说了一些零零总总的事项,各处的丫鬟排布、府中主子的景况、各人的职责等,阮小幺认真听着,总算搞懂了一些事儿。
皇子府的主子并不太多,兰莫一个,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侧妃、一个小皇孙,再没了其他。兰莫已丧母,如今只娶了一侧室,剩下个孩儿,对充实**之事一毫儿兴趣也没有,只专注于做皇帝的好儿子。
主子省心,便是府中一干下人们的福气。
兰莫往常不太理会内宅之事,仆婢们勾心斗角,只要不明火执仗搁到面上,不给自己添乱,爱怎么去怎么去,他对下人的所有要求只有一个——忠心。
再好的奴才,不忠心,也是不能用的。
纳仁海珠说到此处时,神色有些微微的变化,被阮小幺敏锐的捕捉到,却很有自知之明的继续沉默,没有问出口。
想必曾经出过什么吃里扒外的奴才吧,也不知什么下场。
琐琐碎碎说了一堆,最后外头的响动大了一些,丫鬟们都差不多起身了,纳仁这才停了住,向她道:“时辰到了,你先去教礼的嬷嬷处,跟着学一学,这两日我会安排你的去处。”
阮小幺再次道了声谢,在她走时,终于开口问道:“锦绣与香玉二位姐姐……如今怎样了?”
纳仁顿了顿,道:“你见着便知晓了。”
什么叫见着便知晓了?她想不明白,纳仁却已出了屋,带着自己身边的小丫鬟,向主屋去了。
阮小幺将门替她锁好,也出了去。先回房去收拾了片刻,待到丫鬟们都走光了,差不多时,便出了来,瞧着身上还赶紧利落,便向纳仁告诉自己的教礼处去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刚锁好屋子,一转身,正正好与后头一排屋中出来的两人打了个照面。
锦绣与香玉。
初一打眼,便瞧见了她们身上穿的靛青的明兰纹袍子,镯子耳环俱已摘了,各自的面上都有微微发青的几道印子,眼眶也是微肿,半垂着头,不复先前那样嚣张跋扈的模样。
她记得,靛青是二等丫鬟着的色。
怪不得纳仁说见着便知晓了,原来是这两人被降了一等,其余惩处,想来也不会轻了。
她头疼地捂了捂脑袋,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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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现在更新时间越来越不固定了啊。。
第一百零三章 教礼房
阮小幺垂下头,不去看那两人,匆匆往外走,却被眼尖的香玉瞧了个正着,“哎呦”了一声,招手叫道:“阮妹妹!”
那一声“妹妹”直听得她一个激灵,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
她顿住了脚,便见那两人迈着小碎步朝自己这处过了来,面上带着热络的笑意。
“妹妹可是去教礼房?”锦绣先问道。
阮小幺点点头。
她克制着让自己眼中不要浮现出过多的厌恶与警戒,如今这两人……真是还不如两看相厌的好。
香玉向她拜了个礼,垂头低声道:“昨儿个我脾性急,下手没了轻重,如今也知错了,望妹妹好宽恕宽恕姐姐!”
说着,抬起头来,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
阮小幺生生被她恶心倒了。
不知这两人心中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她轻轻将手缩回来,道:“我心中并无怨怼,只是如今要去教礼房,不便多叙,二位姐姐的好意阮小幺心领了。”
她说着时,一边想往外走,然而一边的锦绣再一次将她拉住,微尖的面容上扬起了个明媚的笑容,亲亲热热道:“正巧呢!我与香玉也要去教礼房的,这便一同去吧!”
阮小幺眼前一抹黑。
当她知晓这两人并不是路过,而是要去与她一同学府上规矩时,简直想自戳双目。
奴婢犯错,过错小的便罢了,若是大过错,惩处完定得要去教礼房,重学规矩。于是,这两人因着阮小幺的原由,便一起来学礼了。
一路上她左手被香玉挽着,右手被锦绣执着,拖拖拉拉到了教礼房,若此刻来人瞧见,还要以为她们仨关系好着呢。
教礼房在后宅最前,远望去只是座极普通的宅院,进去了,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头有花厅、前厅、卧房各种,甚至还有个假皇祠,皆是为了训习刚进府以及犯了过错的丫鬟而备。
近一段时间,新进府的只有阮小幺;犯过错的——只有锦绣与香玉。
教礼嬷嬷姓查查格,是从宫中来的老姑姑,资历最长,各处规矩丝毫不漏,几人进来时,她正拨了两柱香出来,燃着插在皇祠的香炉中,阖目静拜。
锦绣与香玉在外头先执了个师礼,退到一边,并未说话。
阮小幺愣了一会,没见过此般的礼,便依样画葫芦做了一遍,也退到了一边。
片刻后,嬷嬷祈颂完,净了手,缓缓到了前厅,向着门外的三人道:“进来吧。”
她坐在首座,一旁的婆子端了三杯茶来,并未递给几人,却都搁在了一边。
阮小幺静静看着,对上那嬷嬷一双微凹的双眼时,瞧见对方微微皱了皱眉。
她不明所以,转头瞄了一眼锦绣,发现她正垂着头,眼角瞟着自己,嘴边翘起了个细细的笑。
“阮小幺。”嬷嬷唤道。
她忙应道:“在!”
那嬷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又叫了一旁的丫鬟,“香玉!”
香玉先拜了个礼,细声应道:“奴婢在!”
阮小幺:“……”
“你初来府中,今日不懂得规矩无妨,仔细学着,明日若还有失礼之处,休怪训诫无情!”嬷嬷向她道。
阮小幺嘴角轻抽,“是!”
几人先在前厅中,由嬷嬷教习伺候茶水,用先前婆子端来的茶敬奉,锦绣与香玉两人早已学过,一遍便过了去,到阮小幺时,却反复cut了无数遍。
嬷嬷道:“端茶送水是丫鬟最平常的活计,做得好了,也能得主子青眼,因此,切不可出一点差错。”
那茶水满满一杯,几乎要没到微向外翻的杯口,明蓝碧青缠枝西番莲的青瓷,杯身微烫,阮小幺连着盘捧着,从门外一步步往前走,杯中水便似与她过不去一般,待到嬷嬷跟前儿时,杯底早落了一圈水渍。
嬷嬷面无表情,将茶放回盘中,“重新来过。”
婆子换上一杯茶,将旧的那杯倒掉。阮小幺苦兮兮地退回门外,再一次慢慢端进来。
就这样,同一个动作,她来回反复了不下二十次。
锦绣与香玉两人垂首立在一边,看戏般瞧着她,眼中的讥笑都快要溢出来。
嬷嬷没见过如此粗笨的丫头,也不发火,向一边的锦绣道:“你来替我教习。”
实则已是不耐烦了。
锦绣应了一声,坐上了一侧的位子,嬷嬷仍进了方才的祠堂,估摸是诵经去了。
“妹妹,虽是我替了嬷嬷,却也不能明着放水,妹妹不要怨我!”锦绣笑盈盈对着眼前的阮小幺道。
阮小幺无甚表情,点点头,继续端着杯盏从门前进来。
到了跟前,锦绣纤手拨弄了弄,“哎呀……又有水渍了,妹妹你真是不小心!”
她默不作声地重新再来。
第二次。
“妹妹,你看这杯底……”锦绣语含歉意。
重新再来。
慢慢的终于好了些,走的也平稳了些,眼见得水渍越来越少,差不多也可以松口气了,然而有人却不这么想。
“妹妹这举止真是越来越端稳了,真教人欣慰!”锦绣轻掩着口笑道。
欣慰!欣慰个球!欣慰你一家人!
阮小幺心头咆哮,面上丝毫不漏,垂着眼将茶杯端出来,锦绣接过,“哎呀”轻叫了一声,手一抖,青瓷杯壁又泼出了几滴茶水。
“方才碰着了杯身,有些烫呢!”她轻蹙着眉,呵了呵指尖,似才见着沾在杯壁上的那几滴水渍,“这里的水……”
她望着阮小幺欲言又止,放佛真为她着想,不愿再让她重做一次,却碍着嬷嬷的规矩,不得不为难她一般。
一边那婆子已经换了无数次的茶水,此刻立在后头看着,不言不语,就算知晓这两人之间的龃龉,恐怕也不会开口说一个字。
阮小幺深深吸了一口气,步子越迈越稳,手下动作也越来越轻柔,而锦绣总有各种理由让她再做一次,最后,她实在有些不耐烦了,轻声向锦绣道:“姐姐,阮小幺蠢笨,这简单的活儿都做不好,再如此下去,恐怕也要误了姐姐的事儿了,到时我挨骂是小,连累了姐姐,我可过意不去了!”
她只是觉得,锦绣这样难为她,到时候自己真这样那样做不好,恐怕这女人也要挨上嬷嬷的一两句训?
锦绣完全没有如此顾虑,轻笑着道:“妹妹只管放心,在教礼房,规矩再多也不为过,姐姐身在此处,唯一的事儿就是学礼,与妹妹这般也可互勉呢!哪来的什么耽误和连累?”
一番话说得阮小幺直想将那杯茶砸到她脸上。
她手也举酸了、脚也走乏了,锦绣还在那处折腾得不亦乐乎,最后还是查查格嬷嬷从祠堂出来了,道:“这丫头学的如何了?”
锦绣细声道:“妹妹心思敏捷,或许这茶水添得有些多,这才让她累了一次又一次,假以时日,定然做得比奴婢还好呢!”
“罢了,这端茶送水的规矩今日便到此为止,从明日起,你需每日如此习上半个时辰,教过来便好了。”嬷嬷微微摇了摇头,终于盖棺定论。
阮小幺来来回回练了有一个时辰,终于得了大赦,还没喘上口气,又听她道:“往下是各时各处的拜礼,你们各自向我做上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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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死了,扛不住还是一更,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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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初来印象
拜礼分许多种:见着与自个儿一般的丫鬟的、见着比自个儿大一级的丫鬟的、见着外院的男子的、见着主子的……种种几不可数,而每一种,看似动作差不多,之间含义却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更遑论还有各时令需执的不同的拜礼。
嬷嬷将所有需执的礼报遍,依旧让锦绣香玉先来,阮小幺最后。这二人虽在府上恣横惯了,一应礼数,该有的一点不落,真真正正做起来,连嬷嬷都要赞赏有加。
教的礼数多了,约莫这嬷嬷便觉得谁的规矩最好,谁便是心性最好的那个,再加上先前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锦绣香玉两个丫头是因为一个新进府的姑娘才被主子责罚,想来便是眼前这没规矩的小丫头。
有规矩的锦绣香玉与没规矩的野丫头,想想也知道更偏爱哪个了。
因此,嬷嬷看向阮小幺的眼神愈发不善,虽面上未透露出分毫,心中已然给她下了个定语。
锦绣香玉两人规规矩矩将拜礼从头到尾习完,接下来便是阮小幺。
嬷嬷道:“遇着纳仁海珠时——”
阮小幺行了个礼,便是平日一掼执的。
一旁的婆子手上捧着小册儿,用朱笔在其中某处划了一道。
嬷嬷继续道:“遇着鲁哈儿骑射时——”
阮小幺仍行了个与方才相同的礼。
那婆子只瞟了一眼,又在册子上重重划了一道。
……
一通说下来,嬷嬷结果旁边的册子,那眉心皱地能夹死蚊子。册子上共划了二三十道杠杠,赤红的颜色,瞧着颇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你一项也不对。”嬷嬷道,“你执的那种礼,是年长的嬷嬷向年岁小的男子执的,怎用在了你身上?”
因为那是在军营中,瞧郡主跟前的嬷嬷用的。阮小幺默默吐槽。
怎的也没个人来告诉她这个礼的含义!!!
嬷嬷仍坐首位,早已不亲自教礼,此时也只对香玉道:“你来教她各种拜礼。”
香玉盈盈下拜,“是!”
阮小幺只觉今日诸事不利,实在是个黄道凶日。
香玉背对着首座,向她道:“妹妹可要细细学着!”
一项一项,说的仔仔细细,恰好那副身躯将阮小幺挡住了一半,上座之人并无法瞧见手上细致的动作。
于是不在状态的阮小幺再一次被这对姐妹花坑了。
香玉一遍遍教着,足足教了快一个时辰,终于让她记住了各种拜礼。接着,便是嬷嬷的“考试”了。
锦绣香玉两人退到一边,阮小幺立在嬷嬷跟前,先行了个礼。
嬷嬷点点头,道:“向锦绣与香玉行礼。”
她转过身,双手交叠,执于鼻前,微微躬下了身。那二人回礼,嬷嬷瞧着却又是皱了皱眉,依旧是身边那婆子用朱笔在册子上划了一道。
“遇着殿下时——”嬷嬷道。
她仍是双手交叠,置于额前,躬身下拜。
嬷嬷摆手另那婆子停下手中动作,向她道:“香玉如此教你的?”
阮小幺不明所以,“是。”
“阮妹妹,你!……”一旁的香玉突然出声,一脸不可置信。
嬷嬷扫了香玉一眼,她微微垂了垂头,却仍是一副被冤枉了的委屈模样。
阮小幺心中忽的有些冒火,俩矫情的贱人,真是不矫情就会死!
嬷嬷冷声道:“你可知方才你向她们行的礼是对三等丫鬟的!?”
北燕贵人家的丫鬟大体分三等:头等是主子跟前的贴身丫鬟,即使大丫鬟,这样的身份,即便放入寻常百姓家,也是件值得夸耀的事;二等是稍次如锦绣香玉如今这般,虽不在主子跟前着,也是院子里伺候的人,添衣送水等活计俱由他们负责;三等——也是最次的,便是粗使丫鬟,那些个模样差、身份低的姑娘进了府,通常负责洒扫、后厨切细、浆洗等活计,连住也是不与前两种人住一起的。地位也是最卑微。
对着一个二等丫鬟行三等的礼,便是最大的侮辱。
锦绣得了空,低声向嬷嬷道:“我与香玉二人因对阮妹妹无理,被主子责罚,降为二等丫鬟,阮妹妹心头有怨,莫说是对着我们行三等之礼,即便是不行礼,我们也得受着的……”
听那声音,已然是克制着心中的委屈,快要哭了出来。
阮小幺压制不住心头恼怒,叱道:“方才你明明就是这般做给我看的!我依样画葫芦,却原来是给我设好的套!”
“住嘴!”嬷嬷一声喝,将她的模样瞧在眼里,便是仗着主子宠爱对他人张牙舞爪,更是不屑。
不得不说,对一个人的印象,先入为主是件很可怕的事。嬷嬷认定了阮小幺是个仗势欺人不安分的主儿,她做什么,便都打上了这个烙印。
如今这事儿,自然也是阮小幺捣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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