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仁脸变色了:“什么什么,他是林娥的恋人?”
天色很晚了,立仁开着车,来到立华家,一脸阴沉沉的。一进门,只顾“咕噜咕噜”的喝水。立华对立仁这么晚还赶来,感到吃惊,问:“出什么事了?”立仁怪笑:“什么事,喜事!我们的弟弟要来重庆结婚了。”并且告诉立华,立青是和林娥结婚!
立华听后大惊:“他俩走一起了?”
立仁怪笑得更厉害:“要不要跟爹说一声,立青不仅成了我的情敌,还成了你儿子的继父!”
立华久久地沉默:咱们杨家和瞿家前世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永远也摆脱不了这样的痛呢……
重庆飞机场,震耳欲聋的飞机轰鸣。发动机吹得两个穿飞行服的人东倒西歪。立青与穆震方在引擎下才见面,又要分手,两人大声地在喊。
“都交给你了立青,别辜负了。”
“放心吧,老穆,一路平安吧你!”
飞机滑出跑道飞向天空。立青朝天空中望了一眼,朝机场出口处走去。
正巧,立仁也开着车到机场接人。接的是一个被派往延安,名义是陪同美军代表团考察,实际是搜集情报的情报中心军官。机场工作人员走向立仁的汽车,告诉他,八路军那边车辆坐不下,能不能顺带捎上回市区?“可以,叫他过来吧!”立仁让被接的情报中心军官坐后面,让出驾驶室副座。
进车的立青一看是立仁,不由怔住了。
立仁问:“怎么,不想搭车了?”
立青没说话,坐稳了,带上车门。轿车呼地开出机场。
在路上,立仁沉默地开车,立青沉默地看着窗外,两人谁也没说话。还是车后的军官打开这种难言的沉默:“杨代表,第一次来重庆吧?”接着喋喋不休地同立青唠起来,说他才从延安回来,延安的京戏好,烧酒也不错,就是招待所的臭虫多,叮得美国代表团满身都是包……
“是呀,延安的臭虫都革命呢!”立仁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也对!重庆的蚊子都吃奶粉喝可乐背卡宾枪。”立青反唇相讥。
军官看到立青块头大,以为是来做警卫,就问立青学的是什么功夫,少林还是武当?立青指指身边的立仁:“你问问他,他什么都知道。”立仁不高兴地打断情报官的话头,厌烦地说:“你还有完没完?”军官一旁老老实实地不说话了。
立仁问立青,是不是真的要娶林娥为妻。立青反问立仁,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立仁冷冷地说:“延安给重庆的官方通报,人家挺器重你呢!”
接着,立仁向立青扯了个谎,说是父亲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要我带话给你,事情得回家办……”
立青笑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你俩身上丢了的东西,跑我这找来了。”
立仁又以兄长的口气教训立青:“我劝你照办,咱爹可没几年活的了……”
八路军办事处的走廊上热热闹闹。立青跟办事处的熟人说笑着,打着招呼。房间内,瞿霞用胳膊捅捅林娥,指指外头。林娥站起来,走到门边上,看过去。走廊上的立青看到了林娥,分开后很多日子都没有见面了,两人都很激动。办事处首长瞧着两人,鼓励地:“别愣了,搂一搂,浪漫一点儿,咱八路军办事处得有点活气儿!”
在工作人员的起哄下,立青大大方方地上前搂住了羞涩的林娥。众人鼓掌,有人高叫:“KISS一下!”
首长故作严肃:“那怎么行呢!我这还没批准……”
在轰然的笑声中。瞿霞乘乱低头快步而去。立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抱搂林娥的胳膊松开来了。
杨廷鹤在“咳咳啦啦”地清痰。梅姨闻声赶来,急着要拿草纸来。杨廷鹤用手比画着,继续咳。手拿草纸的梅姨赶过来,到底接住了痰,却不讨好。喘气的杨廷鹤:“让你拿痰盂,你偏拿草纸……跟擦屁股似的!”
立华在楼上准备演讲稿,希望给点安静。惹得杨廷鹤生气:“得得得,等湖南光复了,我回老家去,省得你老子吐痰都没地方。”
正说着,立仁从门外走进。杨廷鹤对立仁说:“这家我住不了了,我搬你那去住!”气得又是大咳不止。
立仁一边帮父亲捶背,一边安慰父亲:“怎么了,又不痛快了,我那房子是有,可就缺一个主妇。”
杨廷鹤说:“娶呀,像上回带来了的林小姐我看就蛮好。”过去好久的事情,老爷子都还记得,说明杨廷鹤对林娥印象很深。
立仁哄父亲,那个林小姐很快就要成为杨家的媳妇。至于是立仁还是立青的,立仁故意打埋伏不说,让立华说。苦笑笑的立华说:“没错,她叫林娥,如果立仁那儿方便,我看很快就能过门。”立华说的“方便”二字,除了立仁,谁都没听懂其中的真实含意。
狐疑的梅姨:“唔,喜事,喜事!”
杨廷鹤又问:“那立青的婚事有消息吗,他能来重庆参加立仁的婚礼?”
立仁干咳了两下:“已经到了!”
杨家所有人一齐盯住立仁看,感到太突然了。立仁告诉大家,是他拿车把立青从机场送到了办事处。立仁和立青兄弟俩同坐一辆车,这在大家看来都感到不可思议,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杨廷鹤激动了,“这回你真是个做哥哥的了!”
立仁为自己隐瞒了部分事实,惭愧地低下了头。
“立青同意回家吗?”梅姨颤巍巍地问。
“反正我把话带到了,至于他……”
立青坐在先前穆震方的办公处,面前堆满了一大堆文电,他在一份份阅读。瞿霞拿着文件夹走进,怕打扰,没说话。立青请瞿霞帮帮忙:“没想到老穆的摊子这么大,这几年拳打脚踢,弄出这么多手段来。”
“在你立青眼里,老穆就是个搬道岔的,不是红就是白!”瞿霞拿立青过去说的话刺他,接着把文件夹递给立青,“喏,这是对外联络工作材料,你先熟悉一下,回头我向你汇报……”立青拦住瞿霞不让走,说他是个带兵的,战场上拼杀行,搞这些诡道不擅长。“那你干吗来了,真当娶媳妇来了?”瞿霞笑笑走了。
立青捂住脸,“砰”地在材料上擂了一拳。瞿霞看他撒气的样子,只好又走了回来。劝立青,尽快进入角色,把所有的关系细节全背下来,烂熟于心,“因为工作性质决定了你身边不能有只言片纸,脑子里要有张活地图,所有的工作程序都在这儿完成——”瞿霞指指大脑。
立青笑了,说是感觉又到了广州,在瞿霞家里,听瞿霞为自己补课……
谈起过去往事,瞿霞又垂下了眼帘:“我也很怀念呢。”但是瞿霞清醒地意识到,这里是重庆,不是延安,这里每幢房子,每幢房子上的一砖一瓦都渗透着严酷。要立青学会做重庆人,不能缠绵悱恻……
立青怔怔的。
瞿霞指指桌子上的一大堆材料,对立青说:“熟悉它们吧,你的记忆力是惊人的,过目不忘。”
夜深了,林娥看到立青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光,知道他又在没日没夜地伏案工作,不由轻轻从床上爬了起来,朝立青的办公室走去。推门入内,果然发现立青对着一大堆材料默默诵读。
林娥告诉立青,不要有太大压力,技术侦察,对外联络这两块,自己和瞿霞可以替立青分担。
立青对林娥、瞿霞搞好本职工作一点也不担心,担心的只是怎样保护好西安重要的情报关系,那可是事关未来延安和党中央的安全。
“得想办法打消我那哥哥继续清查的念头!这出戏恐怕得你我来演。”立青说。
林娥一怔,不知道立青要和自己演什么戏。
“转移立仁对西安的关注,诱使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重庆上层。”立青说。
“怎么演?”
“与他面对面地演!”
“面对面?”林娥不解。
“高度技巧呢!林娥,你得准备把咱俩的婚礼搬到我家去。”立青知道这么做阻力一定很大,首先必须做好林娥的工作,其他工作慢慢去做。看到林娥面有难色的样子,便把自己的计划附着林娥耳边,细细说了一遍……
林娥听后,点了点头。
立仁在与由西安归来的情报军官交谈,如何把清查的范围缩小在蒋介石发布闪击命令日期之内,且又能接触到高层机密的人员当中。结果加上二战区长官胡宗南,不出十五人。“这还真难办了,这些人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立仁感到棘手。但是一想到事情的重大,查清了泄密之人也就挖出了一颗埋在党国最高层的重磅炸弹,不由牙一咬,心一横:“就从这十五个人查起,祖宗八代都得给我查到!”
军官面有难色:“包括胡长官本人?”
“当然!”立仁说罢,眼睛瞥向门口。
一名下属进来,送上军统五处的一份通报,通报中写道:“八路军办事处之工作人员杨立青与林娥七日举行婚礼,还要在外过夜。”五处询问立仁,是否知道此事。
这还用得着问吗,谁不知道八路军办事处的杨立青是立仁的弟弟?
但是在此之前,立仁确实不知道有此事,难道又是立青搞的鬼把戏?立仁一怔,很快又醒过神来,说:“没错,是有这么回事……”
“五处处长说,如果杨主任不介意,他们将按规定派出监视人员,如果您……他们也可以考虑不派!”下属吞吞吐吐地说。
立仁突然地大吼:“让他们派,我杨立仁不领他军统的人情!”
立仁找立华商量,后天立青回来办事,该怎么办?
“他找你了?”立华问。
“他能找我?他宁肯去找军统!”立仁恼怒道。
立仁担心,父亲要是知道林娥成了他小儿媳妇,准接受不了!立华怨立仁不该那天没把话挑明,留下后遗症。担心杨廷鹤如果知道林娥是瞿恩的亡妻,还留下个儿子在自己身边,更是受不了。怎么办?二人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最后立仁想了个主意,对着立华耳边嘀咕了一会。立华听后,说:“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非*凡#论*坛
“这样一说,老爷子准得认命了!二十年前,那一声枪响,把前世的姻缘,后世的烦恼都解决了。”立仁说。
“还真是前生定的!”立华也被弄得晕晕乎乎。
“要不,又怎么解释呢,我送了她两趟到医院,都没戏。咱家弟弟甩手一枪,倒打中了她……归他了,这个幸运儿!”立仁苦笑笑。
立华回到家,把二十年前发生在杨家,立青放枪误伤林家姑娘的事,从头到尾对父亲述说了一遍。杨廷鹤听后,呆呆地盯向立华:“你……你……你,你说什么?新媳妇就是立青打伤的那个林家姑娘?”立华点点头。
“唔——”杨廷鹤长出了一口气,“不是立仁的媳妇?是立青的媳妇?这位新媳妇还是瞿先生的亡妻?费明的妈妈?”立华又点点头。
杨廷鹤忽然眼圈红了:“这丫头遭多少罪哟……了不得,了不得!能过了这么多沟沟坎坎的女人,我看她也是——”
“爹,你觉着行?”立华赶紧问,想尽快讨个准信。
“老天显圣!这丫头到了咱杨家,不是行不行,而是老天宠幸咱杨家!老天爷眷顾咱杨家啊……”老爷子杨廷鹤,这回彻底信了命。
第二十七章
…27…
立华家的玻璃窗户前,映出秋秋和费明。秋秋正把一副大红“囍”字贴在窗户上,两个孩子“咯咯”笑着。身后的梅姨,察看坐在太师椅上杨廷鹤的表情。杨廷鹤表情恬淡,似在凝神冥想。
“立青和林姑娘结婚后,费明叫自己的亲生母亲小舅妈,立仁叫先前恋人为弟媳妇。立华就更麻烦,林娥是她恋人的亡妻,儿子的妈妈,对了,还不是一个党……”梅姨感到,这里的头绪,太复杂了。
杨廷鹤不高兴地说:“我不管他是哪个党哪个派,何种恩怨,进了杨家,都得按杨家的祖宗章法来,长幼有序,做妻子做母亲做媳妇样样都得出色。”转而又夸梅姨,“这方面还真得学学你呢,陪着我,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梅姨眼睛红了:“说什么呢,老爷子,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杨廷鹤觉得,这些年杨家虽然几经跌宕,没有散掉,飞得再远的鸟也能归林栖息,同处一枝。立华虽然居功至伟,梅姨同样功不可没,不容易!不由对梅姨多看了一眼。
梅姨关心地对杨廷鹤说:“你养养精神吧,老爷子,瞌睡了就去房间里躺着,晚上得好一通热闹呢!”
躺椅上的杨廷鹤低低地念叨:“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请来的厨师在厨房里煎炒熘炸,锅盆菜勺清脆响动。立仁闪身进来,问立华:“家里有白酒吗?无酒不成席呀。”
立华嗔他:“别那么兴师动众的了,老董留家里两瓶桂林三花酒,在外间柜子里。”
“立华,今晚你得唱主角,我可不想多说话,咱能在场,已经算是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了!”立仁边找酒边说。
“嗨,都多少年了,那点办公室的风流算什么,只能算是天下英雄所见略同。”
“别忘了,她是瞿恩的前妻。”立仁故意挑立华神经。
立华大度地:“我这儿还有瞿恩的儿子呢!我怕什么?她都不介意,我还自寻烦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扯那些不愉快干吗!”
“噼噼啪啪“的鞭炮在院子里炸响。新郎立青和新娘林娥穿着一身八路军军装,在办事处的车子欢送下,喜气洋洋地来到立华家。在立仁的提议下,立青按照习俗,把林娥抱起,又扛在肩上,在一片欢乐的呼叫声中,走进家门。
晚上,酒席开始。济济一堂的酒桌,立华在来回照应。
“快点快点,就等你了!”杨廷鹤高兴地催立华快上酒桌。
“爹,你就开场白吧,咱这是家宴,婚礼办事处那边都弄过了。”立华说。
“弄什么过呀,我这儿不过,那叫过嘛!”杨廷鹤又有点不高兴了。
“都自家人,得过且过吧!”立仁一副和事佬的样子。
立青说:“爹,我和林娥回来是让您老过目来的。您老点头了,我们也就安心了。”
“不是过目,是过门!”梅姨笑着纠正。
杨廷鹤感慨:“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莫嫌我说话啰嗦。我养了四个儿女,都在这儿,可喝喜酒还头一遭呢!”儿女们听罢,一个个面面相觑。
立华莞尔一笑,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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