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皇子怔了怔,他本是随便说说,以为四哥会嘲弄他的信口胡说,却没料到他竟是这种反应。
十三皇子起身,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临出门的时候,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在他身后说道:“四哥,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要把她抢回来,等待,幸福是不会主动找你的。”想来这是他说过的最正经的一句话了。
十三皇子走了,所有的下人也都退了出去,门被关上的时候,夹进来的风吹灭了烛灯,他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掌灯。
最后的一丝光线也被隔绝了出去,屋里头一片漆黑。他斜靠着椅榻,动也不动,手中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杯身冰凉的温度透过指尖的肌肤直直地渗进了心里头去,化作了无边的寂寞孤单,无止尽的蔓延开来。
十三皇子的话如同一记闷锤,重重敲在他心上。从来没正视过的问题,此刻全摆在了他面前。
他闭上眼,脑海中满是女子苍白的面容,以及得知真相后嘴角浮出的那一抹讽刺薄凉的笑,还有她强掩住眼底的伤故作坚强的模样……这一切,他并不是没看见,而是刻意忽略,最终埋进了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处。
雨落了一夜,淅淅沥沥的声音从紧闭的窗子传了进来,天亮的时候,他就靠在那张软榻上睡了过去,眉宇间尽是倦容,手心里那杯凉透了的咖啡还在,一滴都没动过。
第二日,一大清早,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
“四哥,四哥,你快点出来啊……”
傅连城眉头一皱,睁开眼来,眼中俨然多了几条红血丝,纵横交杂。
十三皇子大声嚷嚷道:“四哥,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睡?”他走进屋去见傅连城仍是满脸倦色,微微一愣,调侃笑道:“四哥,你该不会是想她想的一宿没睡吧?!”
傅连城身子微微一僵,起身横了他一眼。
十三皇子凑到他跟前,又道:“将军府那边是真热闹啊,这下着雨呢,大臣们可一个都没缺,全都到的齐齐的,送礼的人从北城都快排到南城,从东门排到西门了。。”
傅连城挑了挑眼角,没做声。洗漱过后,管事连忙让人端来了一直温着的早膳,他这才看了眼十三皇子,淡淡道:“你喜欢看,就自己去,一大早来我府上干什么?”
十三皇子坐下,瘪了瘪嘴道:“四哥,我是想提醒提醒你嘛。这次真是便宜那个项少卿了,太子大婚都没他这么大阵仗,不说别的,单看父皇的赏赐、公主的嫁妆,还有大臣们的礼金,啧啧……”
傅连城端起新奉上的茶啜了一口,嘴角微微有了一丝淡笑,道:“这些与我又何干?”
十三皇子扬眉道:“好好好!没有关系,就算那个她和别的男子拜堂、洞房、成亲都与四哥你无关……”
傅连城斜了他一眼,傅连城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屋檐大颗的水滴在雨洼里溅起涟漪,一层层的还未荡漾开去就被下一滴水珠的到来掩藏了先前的痕迹。
他闭起了双眼,极少有的用心去想某一件事情。
宜庆殿内,她问过他,说:“连城,你希望我嫁人吗?”她的试探,在告诉她,她不想嫁给项少卿。那场晚宴,她神思飘移心事重重,可是他却一直未能体会。
留客湖畔,她对他说,说:“连城,我大婚那天你会来吗?”那是她知道,也许这次婚姻过后,他们就不能再经常见面了,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可以单独相处在星空下。
有什么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清晰,震得他身躯一颤,心口发痛,他突然睁开眼睛,竟不能再想下去。一转身,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急切,问道:“十三,你过来的时候,公主的轿子可到将军府了?”
十三皇子一愣,不明白他怎么问起这个,但还是回道:“这个时辰,应该快要拜堂了吧。”
他话音未落,傅连城人已经出了门,十三皇子连忙大声叫道:“四哥,你这是去哪里啊?”
回答他的,是傅连城白色的衣袂甩带留下背影。
雨越下越大,没有半点停的架势,但这丝毫不影响蜂拥至北城的马车行人。
由南城到北城的宽阔马路上,大红绸布结成的喜气浩荡的迎亲队伍徐徐前行,雨雾迷蒙,曾有人说过,这种淫雨天气下的婚姻很不吉利,但这婚期是皇帝陛下亲自定下的,谁又敢有异议?
朝夕安稳的坐在宽敞华丽的马车之内,听着车外的雨滴拍打在车身上啪啪的响,仿佛敲碎梦境的声音。
☆、第一百零九章 大婚在即
虽然外面下着雨,但为了遵循璟云国的礼仪,项少卿只手撑了把伞,冒雨骑坐在马背上。
大红盖头将她的视线遮住,她只能看到对面男子的半截喜袍大红的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能感觉到他时不时的转头,那灼热的目光似是一直落在她身上,仿佛在探寻着什么。
作为新嫁娘,她此刻的情绪似乎有些过于平静,没有即将嫁为人妇的羞怯和欢喜;没有对未来夫君的殷殷期盼;没有告别家人的伤感和哭泣,亦无嫁非所愿的痛不欲生。她从内心到表面,都平静淡漠得让人心生不安,就好像她只是等待去完成一件她本应该完成的任务。
双翎坐在她身旁,安静地坐着,偶尔拿眼偷瞧对面的男子,丰神俊朗,温润如玉,竟是世间少有的能与她主子相匹配的男子!姐姐嫁给他,今后应该会幸福吧?尽管这是一场经过处心积虑安排下的婚姻。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双翎望向外面雨中撑伞的男子,眼眸转了几转,道:“姐姐,你看他背后都湿了,不如让双翎帮你试探一下他,看看这个姐姐今后的夫君,双翎的姐夫怎么?”
还不待朝夕阻拦,双翎已然掀开马车帘布,朝外面的男子,大声唤道:“那个,项将军,我姐姐好像有点冷,你进来看看吧!”
项少卿一听,便立即下了马,进入马车内,来不及拒绝,一只手已经被他握在掌心口,女子手指纤细,柔滑细腻的肌肤冰冰凉凉,好似不经意渗入马车内的冰凉雨水的温度。
男子拢眉关怀道:“你的手怎么这样凉?很冷吗?我让他们停车,给你找件袍子加上。”不等她回应,便对外叫了声:“停车。”
马车应声停下,有人上前请示,还没开口,双翎笑了笑,说道:“奴婢知道主子的袍子收在何处,奴婢这就去找。”
朝夕却是淡淡道:“不必了,我不冷。”没有刻意的疏淡,却让人觉得被隔绝在了千里之外。
双翎眸光一暗,抿了唇,目光望向一边的项少卿。
项少卿很自然地用双手裹紧了她的手,笑着道:“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你可不能没拜堂就先倒下了。还是加件衣裳吧。”他虽是笑着说的,语气中却暗含着一种令人不可反驳的力量。转头对双翎道:“快去。”
双翎欣喜应了,临下车时,心中暗道:这项将军温柔体贴,对主子又关怀备至,看来姐姐以后应该不会受苦的!
此时,马车内就刺下他们二人,沉静的气氛在周围散发开来,这个男人毕竟才与她只有数面之缘。
朝夕几次欲收回手,男子却不让,他拢紧了手心,轻轻笑道:“你的手太凉,我帮你暖一暖。”无论是动作还是说话的语气,他总是那样自然。
手凉了可以暖,但一个人的心若是冷了,要如何去暖?她坚持着抽回手,淡笑道:“谢谢项将军好意!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温度。”
项少卿微微一怔,她说她早已习惯了冰凉的温度?就连笑着时说话的语气都能听出发自内心的悲凉之意。
他眉头一皱,看了眼自己空落的掌心,换到她身旁坐下,扳过她的双肩,隔着一层盖头,轻叹道:“以后……在我身边,你会慢慢习惯温暖。要记住……我不是旁人,我是你的夫君,是要与你一辈手相守到老的人。”
他温和的嗓音似有着某种定力般,奇异的令人心安。朝夕竟不能挣脱他的手,感觉有两道的目光透过红色的锦帛,直直的落在她的脸上,她不自然地将头转向一边。
这个男子的心思到底有多深,她一点也看不出来。而他对她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她也无从知晓。她不敢再凭感觉去分瓣别人情意的真假,因为感觉有时候也会骗人。
双翎将衣袍拿来了,项少卿轻轻替她披上,确实暖和了许多。浩荡的队伍继续前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外面传来了喧嚣之声,应该是到了!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大概就是用来形容此刻的护国大将军府。项少卿一跃下车,众人道贺声声,不论前来道贺的人是出于何种心思,他都一一笑着回礼致谢,齐瞰周到无可挑别。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不禁赞叹道:“大将军平易近人,为我们这些老百姓做过不少好事,从来都不拿架子!”
朝夕被双翎扶着正待下车时,男子回身,接过她的手,笑着道:“我抱你进去。”
朝夕愣了一愣,这个年代成亲的礼仪之中似乎没有这一项!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她只觉身子一轻,人已经被他抱了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很诧异,开始小声议论。朝夕能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瞧,她连忙推他道:“将军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男子温雅笑道:“地面有积水,会弄脏你的喜服。”他双臂紧了紧,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眩人眼目。
朝夕挣脱不得,也只好随了他去。
他们进了将军府大门,却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堆女人的议论声。
“这小国来的公主真是好命啊,能嫁给这么好的男人!要是我呀,就算让我去死也是值得了。”
“哎,这大将军英俊潇洒、武艺不凡,对人又温柔体贴……这么完美的男人要是娶了我该多好。唉,没天理!”
“快住嘴吧你,瞧把你美的,小心人头落地……”
朝夕听着轻轻摇头,苦笑不已。
将军府中四处都结了红绸,在风雨中飘扬摇摆,似是欲挣脱禁锢,飞往广阔奠空,却始终不得。眨眼功夫之后,他们已到了大堂。项少卿将她放了下来,动作极为轻缓。
堂内满座的宾客一见这情景,皆是诧异,他们还没见哪个新娘子在拜堂之前直接被新郎抱着入大堂的,还那般亲昵自然的姿态。他们都以为项将军是碍于皇命才不得不娶这位公主,记得当日大殿之上,公主向项将军敬酒之时,项将军并无半点厌恶之意,反而欣然接受,看来他们更像是一见钟情。
因乘坐马车的缘故,比预计时间到的早了一点。此刻,拜堂的吉时还未到。
从被他放下的那一刻起,朝夕的手就一直被他握住,直接牵着她的手往里边行去,边走边跟宾客们打招呼。
众人连忙上前恭贺,最高兴的莫过于礼部尚书大人,两国联姻之事乃他极力促成,虽有波折,但终是顺利成了。他衷心祝贺道:“恭贺项将军新婚之喜!”
项少卿笑道“同喜同喜。”
另一位官员以同词相贺,他亦是同样笑着回礼。
这时徐大人也随之上前,习惯性的祝贺语随口脱出,拱手道:“恭喜将军大婚,娶得这位如花似玉的公主!只是……”
☆、第一百二十章 公主大婚
“只是什么?大人但说无妨!”项少卿道。
徐大人顿了顿,道:“只是众人都还不曾见过公主殿下的尊容,想必大家都是有些好奇的。”
堂内瞬时鸦雀无声,寂静无比。部分宾客屏住呼吸,等待项将军的反应。来参加婚礼的不免大都是官宦贵族子弟,他们瞧见今日这眼花缭乱的御赐珍宝以及公主那一箱接一箱异常可观的嫁妆,令他们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一位官员撞了撞还没醒过神来的徐大人的胳膊,朝着新娘子努了努嘴,提醒他说错话了。
徐大人一怔,这才明白过来,还挂在脸上的谄笑尴尬而僵硬,连忙解释道:“博将军,下官……下官不是那意思……”
项少卿的面色始终未变,笑容依目温和,但那眸光却深沉了几分,令人看不懂其中的含义。他转头望了眼盖头下的女子,继而官面笑道:“多谢徐大人吉言!公主殿下早已在皇上面前请命过,拜完堂之后,便可摘下面纱,所以徐大人不必着急。”
民间早已传闻,这位公主不肯让任何人瞧见她的容貌,连睡觉都要遮住面孔,是不是因为长得太丑,怕摘下了面纱会把自己的夫君吓跑的缘故?!
徐大人微愣,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太子驾到!“身着明黄色太子服的赫连允文阔步行来,他身边跟着一名女子,那女子休态风流,艳光照人,一出现仿佛将天都照亮了一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项少卿还未招呼,已有些喜欢溜须拍马之人迎上去行了礼,谄媚笑道:”这位便是太子殿下新得的美人娇夫人吧?果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太子殿下好眼光啊!”这话音未落,周遭一片附和之声。女子的美是真的,那马屁拍得也是真。
赫连允文大悦,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揽住身边的美人,笑道:“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嗯……这句话说得不错,赏!”。”
被称为娇夫人的女子正是当初十三皇子为傅连城找的那位娇娇,只见她依在太子怀里,娇媚浅笑,那笑容是个男人见了,骨头都得酥了。
过了会,项少卿这才上前打招呼,笑道:“有美人相伴,太子今日气色果然不同以往。”
赫连允文今日有几分得意之态,哈哈笑道:“哎呀,将军此话怎讲,今日你可才是主角呀。”
项少卿道:“哪里哪里。”他从始至终没正眼看过太子身边的娇媚女子一眼。
朝夕向来最为不喜这种场面,但她却无法逃离,她只能安静的站在那儿,眼光所及之处便是脚下的那片浅灰色地砖。
忽然,那地砖上多出了一双靴子,然后是明黄色的衣摆,一看便知是太子无疑。她皱了眉头,对此人厌恶之极。
太子走到朝夕跟前侧头看了她两眼,被宽松的大红袍子裹住的身躯完全看不出本来的身形。 他顿了顿脚步,不禁叹道:“看来这位公主殿下对本太子还不是很熟呀,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朝夕勾唇嘲讽而笑,当日太子将她带回牢房,故意刁难,这笔账,她迟早要让跟他算的。
太子见她不语,继而又道:“看来我们的公主殿下只记得镇宁王。咦?今日怎么不见镇宁王殿下呀?”
朝夕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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