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苍然- 第13部分

“你不会？”雯巧见白岚依一脸诚恳无奈，怀疑地问道，“那昨日的那个男子发髻，是你自个儿梳的么？”

“当值要晚了，别管我这头发了。”白岚依受不了雯巧那像是看到异类的表情，我留了这么多年的短发，现在能耐着性子留着这么长的烦恼丝，就是想安稳的“潜伏”在古代，结果还是因为遭到鄙视。

“果真不是！”雯巧的下巴似乎要惊讶地脱臼了。她刚刚也是试探性的一问，居然有人连最简单男子发髻都不会绑，而且还进了风净山庄游笛轩伺候少庄主的起居生活。

“好姐姐，我们走吧。”白岚依使出讨好的笑容，还装模作样的顺了顺头发。

待白岚依和雯巧一路小跑的赶到游笛轩卧房时，储融宣已经醒了，静静地坐在床上。见到垂着顺发的白岚依那略微小喘的样子，表情也没有一丝波澜。通宵当值的两个丫鬟见她们到了便退到侧厅准备梳洗用品。雯巧又恢复了军人本色，低眉顺眼的站在卧房的一旁候着储融宣起床下地。

待到储融宣起身后，雯巧便迅速的从置衣架上取下一件深蓝缎地长袍帮储融宣换上。长袍收拾妥当后，又在储融宣的腰际上垂饰了那日白岚依在土地庙见过的羊脂白玉。期间，见储融宣一直冷若冰霜，雯巧更是大气不敢喘，生怕出了差错。

白岚依呶呶嘴，心里暗自哼了一声，这储融宣不仅无赖坏蛋，还小气，居然为了昨晚自己的话生气到现在。

无视之。反正这换古装长袍的事情自己帮不上忙，但是叠被子的方法总是千年不变的。就算是要把被褥叠得像豆腐块一样棱角分明，她也应付得绰绰有余。白岚依仰着头绕过储融宣走到床前，将还带着储融宣余温的被褥整整齐齐的叠成一个长条型放在床榻一边，最后还倒退几步像欣赏艺术品似的凝视了一番。

不错。白岚依很满意的转过头，期盼着雯巧能偷偷的赏她个表扬的眼神。却发现屋内一片忙碌后的景象，根本没人关心她在做什么。另外两个丫鬟已经又端着洗漱后的脸盆和巾帕木架出了游笛轩。储融宣坐在靠窗的三抽案几前的杉木背椅上，雯巧拿着玉石篦梳在手，极为娴熟地为储融宣理顺发丝。

白岚依惭愧地走到雯巧身旁，看着雯巧那老练的梳妆手法。这照顾储融宣起居，本应该是两个丫鬟分担的活儿，却因为自己这个拖后腿的米虫，要一个人承担下来。

白岚依歪着脑袋偷瞄着雯巧，用手指指自己，用口型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雯巧瞥了一眼白岚依那垂散于胸前的长发，坚定的对她摇摇头。

白岚依如被当头泼了冷水般丧气般垂头唉叹，低头瞬间却看放于三抽案几桌面上的星云纹铜镜正好照映出自己的身影，而储融宣正面无表情的盯着那面星云纹铜镜出神。她暗自轻吐舌头，自己刚刚的小动作都被这“老板”看在眼里了，该不会趁机报复扣她工钱吧？

游笛轩前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白岚依像是听到解放号角似的赶紧碎着脚步退出卧房，逃离储融宣的视线范围。

走到前厅，推开门看到一个厨娘模样的阿姨用餐盘端着早点和餐具站在门口。白岚依一看到那青古瓷碟上放着诱人可口的早点时，忽然感觉肚子一下子瘪了。从早上起床到现在连口温水都没喝上，胃都快饿抽筋了。

那厨娘见白岚依眼神贪婪地盯着为少庄主准备的早点，却挡着门没有一点让开的意思。便强行抬起一只脚跨进门槛示意她挡路了。白岚依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赶紧吞吞口水闪到门侧边。这才发现门外不止站着厨娘一个人，后面还跟着进来了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丫鬟，手上也端着腾着热气的小米粥和放满新鲜水果的餐盘走了进来。

白岚依看着这些美食从自己身边路过时，心中怨念之火熊熊的燃烧了起来。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么大份量的早餐，储融宣他一个人吃得完么？若吃的完，他就是个饭桶。若吃不完，岂不是浪费？可怜自己不仅熬夜失眠，还被迫早起，都已经饿到快低血糖了，美食近在咫尺，却只能看不能吃。太不人道了！

厨娘带着两个丫鬟将早点悉数地放在侧厅的圆形硬木食案上，便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临走之前，厨娘还不满意的瞥了白岚依一眼。

你不满意，我还不乐意呢。白岚依赌气的将门关上，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本来在西市客栈工作时自由自在的，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这下倒好，不仅失去了自由，还吃不好睡不好，害得自己陷入这种悲惨境界的罪魁祸首就是那无赖——储融宣！

白岚依为了防止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踹门离开，赶紧进行自我催眠，那每月九百戟贾的丰厚酬劳，一年期限的劳动合同，水双和大勇哥的平安生活。

白岚依深深吸了一口气，胸中那股闷气总算稍微缓解了。她走到卧房的门外，对着已经梳好发髻的储融宣说道，“少庄主，可以用早膳了。”

储融宣这时也走了出来，竟视她为空气般的从她身边路过。白岚依那好不容易缓解的怒气又冒了上来，这家伙哪是雯巧口中那个对待下属宽厚仁慈的少庄主，简直就是一个容易生气爱记仇的无赖！恐怖分子！坏蛋！雯巧，擦亮你的双眼，别再被蒙蔽了。这才是你那少庄主的真面目。

储融宣在食案前，貌似气定神闲的坐下，轻饮了一口香茗。却用余光暗自观察白岚依那张气嘟嘟的脸，心中暗自叹口气，自己竟会为了她昨日那句故作疏离的话而彻夜难眠。将她带回风净山庄究竟是对是错？

“岚依，坐下。一起吃饭吧。”储融宣还是忍不下心继续冷漠白岚依，真将她视为一个丫鬟并不是他将她带回山庄的初衷，他倒也想看看自己究竟能被这奇怪的女子影响到什么程度。

“奴婢不敢。”白岚依头一撇，故作姿态地回绝。

“你有什么不敢？”储融宣蹙起眉头。

“奴婢身份卑微，怎么敢和少庄主共一桌吃饭。”白岚依仍赌气的说，“这不合风净山庄的规矩。”

“让你坐下，你就坐下。我是少庄主，我的话就是规矩。”储融宣板起脸，冷冰冰地说道。白岚依此刻的态度竟将他视如洪水猛兽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卷一　我乃米虫丫鬟是也　第二十三章　早膳

白岚依见储融宣微微发怒了，本想很有气节的不屈服于他的淫威。但胃在这时候一阵抽痛表示抗议。她呶着嘴，只能做出让步，“那雯巧也要一起吃。”

还未等到储融宣说话，雯巧就被这句话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磕在了地上，颤抖地说道：“少庄主，就是借奴婢十个胆，奴婢也不敢。”

白岚依只是想雯巧也没有吃早饭，便向提出了这个要求。没想到雯巧竟会被吓成这样。赶忙蹲下身想扶雯巧起来，却发现雯巧居然害怕得浑身颤栗。她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好求救地看着储融宣。

“起来吧。”储融宣声音又恢复了平淡如水。

“是。”雯巧颤巍巍的起身。白岚依也跟着起身，看着储融宣等待他发出下一步的指示缓解这个尴尬局面。却见到储融宣向她微微耸肩，自己惹出的事自己解决。

白岚依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替她解围。又对雯巧那已经根深蒂固的低他人一等的想法感到心疼又无可奈何，只好从食案上端起一盘玲珑水晶饺硬塞在雯巧的手里，“雯巧，你若是不想和少庄主一桌吃饭，那便到前厅去吃好了。早上一点东西都没吃，怎么能有力气干活。”

雯巧对白岚依擅作主张的行为暗自叫苦。抬头看着少庄主，见少庄主表情并未露出不满的异色，倒向她微微颌首表示同意。

“谢谢少庄主，奴婢退下了。”雯巧小心翼翼的端着青古瓷盘，碎步退出了侧厅。

白岚依目送着雯巧消失在侧门方向后，叹了一口气，坐到储融宣的对面，用手撑着脑袋看着储融宣。

“怎么了？”储融宣看着白岚依亮若星辰的瞳。

“看你究竟是长的似何方妖怪，竟让雯巧听到要和你同一桌吃饭害怕成那样。”白岚依装得很认真的问道，还很不知好歹的趁机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储融宣的俊脸。虽然他个性孤傲决绝，偏生又长了一副温和俊朗的外表来迷惑众人。

“她不是怕我，而是怕风净山庄的少庄主。”储融宣淡淡说道。取过一青花瓷碗盛满热粥，放在白岚依的面前。

可你就是风净山庄少庄主啊。白岚依正欲反驳，却又想起储融宣昨晚那眉宇间的寂寞。高处不胜寒。兴许储融宣内心也本是一个温柔的男子。

“储融宣，谢谢你。”白岚依盯着眼前那碗热腾腾的粥，和储融宣短暂的冷战算是结束了。对他甜甜一笑，“别人是敬你才怕你。我从你身上没有看到任何让我能感到敬佩的优点，所以我不怕你。”

“那甚好。”储融宣表情温和，嘴角勾起浅浅一笑。

早膳时间在白岚依的大快朵颐中迅速的度过，储融宣期间并未多进食，而是笑着看白岚依一脸陶醉享受美食的样子。白岚依将瓷盘里的食物一扫而空后，满足地摸着自己的五脏庙，完全忘记之前自己暗骂过能一餐全吃完这些东西的人是个饭桶。

“饱了么？”储融宣一脸宠溺的看着白岚依。

“饱了。”白岚依嘴上回答着，右手还贪心地再拿起一个蜜枣放入嘴里。

当厨娘阿姨再次敲门进入游笛轩收餐具时，一脸吃惊地看到白岚依正坐在前厅的木雕花手扶茶椅上，手上还捧着一白玉梨花茶盏，正惬意地细细品着。偷偷环视了一周，却并未见到少庄主。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为她开门的雯巧，雯巧则是像做了错事般红着一张脸。当她满腹狐疑地进入侧厅，看到杯盘狼藉的景象。从吃惊变成了惊愕，少庄主早膳一般食量很少，更不会吃的如此这般。这难道是前厅那垂散着发丝，举止颇为古怪的丫鬟所为？

白岚依见到厨娘在端着餐具出去时还满脸疑惑地看着她，毫无愧意的朝她笑笑，我可是防止了奢侈浪费行为的发生，我自豪，我光荣。

从未见过有丫鬟敢在游笛轩这么放肆，震惊的厨娘在出门的时候，因出神不留意，还险些被横木门槛绊到。雯巧默默地目送厨娘那不稳当的步伐，对她此刻的心情有着切身的体会。她已经怀着这种心惊胆颤的心情过了一个早上。虽然白岚依是说少庄主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才留她在身边，但白岚依竟大咧咧无视自己身份，和少庄主同桌吃饭，期间她还偷偷瞄见少庄主替她盛粥。少庄主眼神里的柔，她从未见过。

“雯巧，你真不喝茶么？”白岚依见雯巧呆站在门口，再次不死心地问道。刚刚吃完早饭后，储融宣便起身要去藤林阁。白岚依见前厅摆放的白玉梨花茶具甚是好看，便在储融宣出门时讨来借用。得到储融宣点头许可后，乐呵呵的煮水沏茶。她满足地看着白玉梨花盏内泡的是大白银针，全芽肥嫩，嫩香持久，叶底嫩绿，滋味醇甘，浮在杯中亭亭玉立。这高规格的小资情调作风，在现代的她，只能酸葡萄心理作祟，愤青的鄙视。没想到在古代居然让她享受到了，终于体会了一把“饱汉”的感觉。

“岚依，你真是要吓死我。”雯巧回过神关门后，走到白岚依身旁站定抱怨道，“若是让德管家知道。”

“非罚我不可。”白岚依顺着接过话，鬼精灵地朝雯巧眨巴着眼眸，“好姐姐，我是经过少庄主准许的，要罚我也得先罚他。”

雯巧被白岚依强词夺理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也不和她继续争辩。走到前厅的侧角，将铜制薰香炉里的香灰清一清，焚上白芷塔香。空气中隐约漂浮着淡淡的熏香，袅烟轻絮般笼彻整个游笛轩。

白岚依见雯巧又恢复了沉稳老练的军人模样，垂首站立。她轻吐丁香舌，暗自想储融宣这老板都不在，这位员工还这么规规矩矩地站着，真是精神可嘉。不过游笛轩的丫鬟工作对于态度散漫的白岚依来说，简直是看到了这些天遭受不幸生活后的一道幸福的曙光。她的工作范围就是在这个游笛轩内，而听雯巧说储融宣因风净山庄的事务缠身，经常好几天不在游笛轩出现，这真是天大的喜讯。

当中午换值的丫鬟看到白岚依垂散着头发，坐在游笛轩书房里捧着书卷看时，一脸错愕。她无视；当用午膳时不认识的丫鬟家丁们在她身后，对着她不合群的姿态行为偷偷地指指点点时，她也无视；

通通无视。白岚依走回到自己住的厢房时，赌气地想。雯巧可没有她无所谓的“良好”心态，她觉得其他丫鬟家丁们对白岚依说三道四时，就是在对游笛轩伺候少庄主的丫鬟的一种轻视。她一跨进厢房，便不由分说将正赌气的白岚依按在梳妆台前，拿起桃木梳，认真快速地替白岚依盘起发髻。

不到一刻钟，白岚依的发丝已被绾成一个精致的双垂挂髻，髻上饰着珠翠。白岚依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发髻，还努力在那模糊的铜镜上认真的端详欣赏了一番。一边吃惊自己的头发绾起后那焕然一新的变化，一边感叹雯巧的心灵手巧。

“雯巧，你待我真好。”白岚依水汪汪的眼睛感动地看着雯巧。

“是不想让其他人瞧不起游笛轩的丫鬟。”雯巧没好气地打断白岚依，“以后你早上可不得再赖床，我才有时间帮你打理发髻。”

“雯巧姐姐，我太感动了。”白岚依听到雯巧的话，像小花猫撒娇似地在雯巧的手上蹭了蹭。

卷一　我乃米虫丫鬟是也　第二十四章　误闯寻遥院

“岚依，你真奇怪。我替你梳个发髻你就这么高兴。可是上午少庄主替你盛粥时，却未见你这番高兴。”雯巧觉得这岚依简直就是个怪人，她上午在前厅吃到少庄主赏赐的玲珑水晶饺时，虽然当下惶恐但到现在仍觉得开心不已。而白岚依却并未将少庄主这格外的恩惠放在眼里，倒似平常。

白岚依听到雯巧这么问，也不知怎么回答，只得讪讪地干笑。从那日在土地庙见到储融宣以来，便随着自己的性子和他相处。觉得他恐怖就远离他，觉得他无赖便不理他，丝毫没想过要讨好他，控制自己的情绪。仿佛潜意识里，她就是相信储融宣会容忍她，觉得他不会真和自己生气。难道这是救人之后，以恩人自居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