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在一旁的重烟楼打破了这冰僵气氛,声音有些不如以往镇定,“儿臣这些日子经常走动于濛宁宫,也有着不少的时间在这庭院之内。这庭院内栽植着如此奇异的戏蝶草,儿臣不可能没有注意。况且儿臣看着这处戏蝶草下的泥土松软,似是刚移植过来。儿臣仍是认为,此事与太子妃无关。”
重天盛本是冷瞪着白岚依的目光转向了重烟楼,听完他说完这番辩词之后,脸色却未有好转,冷然道:“太子,看来那些良娣们说得没有错。你的确很是偏袒着太子妃。也正是因为你如此纵容着太子妃,才会让这般争风吃醋之风愈演愈烈。不仅让整个后宫鸡飞狗跳,人心惶惶;还因此还失去了一个皇族血脉。太子,你真是让朕失望。”
白岚依心中苦笑,如今皇上正是在气头之上。只要有人替她求情的话。都会被冠上纵容包庇之罪。重烟楼一直是云淡风清的稳重性子,才深受皇上的赏识。这回却是为了替她辩驳清白,而触了圣怒。
“父皇,还请您明察。”重烟楼躬身垂首道。重天盛的冷言冷语,并不能够让他退缩。他执意地选择了相信,这拥有鹿般纯真眸子的人儿,绝不可能有害人之心。
白岚依垂下眸子,心中却是涌上了一股暖流。后宫之中,人心险恶,众人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精心计谋,少见真情实意。而重烟楼却是什么都不用问,就选择信任她,这难能可贵的真心给了她勇气。
“皇上,恕老臣直言。”袁御医似乎想讨好当下君王与储君两方,再次出声,“这戏蝶草嫩芽上的汁最具毒性,而极其容易挥发散去。而戏蝶草长得如此奇异,想必慧良娣娘娘不可能是直接嚼入口中的。因而老臣推断,那凶手必是当下捣烂戏蝶草嫩汁后,再放入慧良娣的食碟中,但是其剩下的嫩芽碎叶必要立即丢弃,否则会自染其毒。所以只要再次调查下当晚宴席上有哪个嫔妃或是伺候她们的宫女,中途有离席的,其嫌疑也是很大的。大可叫来再次核实问话,以免错怪了太子妃娘娘啊……”
白岚依心中突然产生了错觉,这袁御医倒不像是迂腐的宫廷太医,倒是很积极地参与到推断凶手的角色中去。她嘴角泛起苦笑。他那看似好心的推测,又更是将她推到了凶手的席位上。她便是在刚才宴席上中途离席的嫔妃。
“太子妃,朕记得在慧良娣中毒之后,你的座位上却是空无一人。”重天盛自然也想起了之前的状况,“朕当下便是派人四下去找你。之后,你才姗姗而归。太子妃,你离席的这段时间,是去做了何事?”
白岚依心中一惊,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这一切真是来得太过巧合,再加上她本身对离席之后的去处有些心虚,也只能缄口不言。难不成她为了立表自己的清白,说出在那红漆宫闱的那一角,她与储融宣再次重逢。让本就是偷偷潜入宫来的储融宣,再次入到这摩满国皇宫中为她做证么。那样的话,不仅太蠢,而且这慧良娣中毒的事件,许就会牵扯到当下紧绷的形势。
重烟楼转过茶眸,见她苍白着脸,却紧咬下唇,似乎不愿说出她离席后的去处。朗眉微微蹙起,轻声地唤道:“岚依?”
白岚依随着他的呼声。转过头看来,看着他担忧而不解的神情。只觉得心中有愧,遂又垂下眸来,直直地看着地面。
“哼!”重天盛冷冷地哼了一声,“看来太子妃你总算是无法再狡辩了。”眸中闪过一丝绝狠光芒,但随即冷了下来,“太子妃,你今日所犯下的罪,依照本朝律法是死罪。但念在你是垵苠国的和亲公主,朕便按着邦交礼仪来法办。”随后扬手一招,“来人,将太子妃带入沉思宫,等候法仁府的审问。”随即眸子扫了重烟楼一眼,“若是在这期间,仍是有人要为太子妃袒护求情的话,朕也一并处置!”
站在重天盛身后的侍卫齐应了一声,便赶紧上前来,礼貌却更是讽刺地站在白岚依面前,拱手道:“太子妃,请!”
白岚依缓缓地站起身来,周旁的目光火辣辣地扫在脸上。而最让她心痛的,便是重烟楼那道淡泊,却隐着受伤不解的眼神。
沉思宫。
这便是摩满国皇宫中的冷宫中的一处,专门是为囚禁犯了大错的嫔妃而设。沉思宫,顾名思义,就是让有罪之人静心,反思自己的错误吧。
白岚依坐在那已是落了红漆的窗棂旁,看着窗外那静谧的夜色。那璀璨的星子仍是如同在篝火晚会上看到了那般,闪亮着光芒。
大自然的绮丽风光。永远是这般慷慨,毫不吝啬。不会因为你是路边的乞丐,或是冷宫弃妃,而收起了它的光芒。
“风景这边独好。”白岚依有些自嘲地说道,星眸转回到这宫殿之内,只有那桌角放着一盏菜油灯,昏暗的灯光沉沉地打在那因受潮而发黑的墙上。偌大的宫殿之内,只有她一人。而不像在濛宁宫时,灯火辉煌的殿宇,有人在身旁陪伴。
今天真是大起大落的一天。
先是因思念储融宣而大悲;再而如同中了头奖般重逢储融宣,大喜;接而遭人陷害,被囚禁在这沉思宫中,又大悲;
白岚依站起了身,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不再消极地顾影自怜。她本就是无意争宠,被囚禁在这沉思宫之中,倒也落得个轻松。
只是在濛宁宫最后看着重烟楼那被背叛的眼神,心里觉得难受。此刻的重烟楼,一定觉得她表里不一吧。
白岚依星眸冷然,开始思考着今晚这一步步走下来的阴谋。这白白蒙受了冤屈,忍气吞声的性子,情非得已。方才形势混乱,让她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冷静思考。现在倒是有着大把的时间让她“沉思”了。若是皇帝真的让法仁府来审她的话,她也好自辩。
这中毒事件幕后的主使者,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就是那些花枝招展的美人良娣们。而慧良娣的嫌疑最大。在她离席之前,慧良娣就借称肚子疼去了厕所,只怕那时候就是在捣碎戏蝶草,自个儿服下,然后将现场收拾干净的吧。偏偏自己那时饱暖思yin欲,悲戚的思念情绪涌上心头,被猪油蒙了心,也起身四下走动。也是间接地成就了慧良娣的阴谋完美施行。
不对。慧良娣若是怀了重烟楼的孩子的话,是绝不可能拿自己孩子开玩笑。这可是她在后宫之中站稳脚跟的重要法宝。而慧良娣在宴席上说掩盖这怀孕喜事的原因,是因为她的骄横跋扈。这个理由,根本是不成立的。若是慧良娣怀了身孕,只怕是早早地来濛宁宫上房揭瓦了,她可是摩满国太子的第一个怀孕的妃子,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且就是说,慧良娣根本没有怀孕!
白岚依轻蹙着黛眉,双手抱胸地在冷清大殿内来回踱步。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也就好解释了。
因为这戏蝶草是来自垵苠国,所以从头到尾都是袁御医在说。其实这戏蝶草的属地,也是袁御医口中提出的。
若是他早已同慧良娣她们串通好的话,之前他所说的那些推理根本就不成立。也难怪他这般热情,充当起了侦探的角色。说什么怀孕,说什么离席之论,只怕是自己的行动早就落入了他们的眼里,故编出了一堆“不可辩驳”的理由。
也就是说,其实她在那宴会中途是否离席根本不是最后让她无可辩驳的关键。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成为陷害慧良娣的关键。所以那一切巧合,根本不是巧合。
“亏那袁御医还长得一张专业脸。”白岚依暗暗地啐了一口,为他的行为所不齿。
而种在濛宁宫庭院内的那株戏蝶草,正如重烟楼方才所说的,疑似才移植过来不久。虽然白岚依以前并未留意到,但是袁御医方才在拨弄那戏蝶草时,可见草根已深,说明种植至少有了几天时间了。而三梅做事一向小心,吩咐她警惕别宫来的人之后,以后即便是重烟楼所带的太监,也是留心观察。早晚当值时,认真地检查着濛宁宫上下,以免再遭他人陷害。
可种种提防,最终还是落了空。而能够将戏蝶草移入濛宁宫庭院,而不被三梅发现起疑的,肯定是三梅所熟识,而毫无防备的人。
也就是说,濛宁宫内早就有了内贼。
卷二 翻身丫鬟当掌柜 第204章 冤已昭雪?
第204章 冤已昭雪?
白岚依拧起黛眉,在脑海中仔细地想着蒙宁宫当值的那些宫女太监最近的行为。似乎都是中规中矩的,她也是马虎性子,根本未多留意过那些人。就连现在想起来,脑子里对他们的印象也是模糊得很。
想来她就是同三梅整日黏在一块,和宫里其他人鲜少打交道。而除了三梅之外,便是那热情的小唐了,有意无意地会来寻她聊天。
小唐?
白岚依本是不停踱动的脚步猛地顿了住,她想起了这几日小唐花了很多时间呆在蒙宁宫的庭院中。上次还被她同三梅撞见,她见小唐手中正拿着木勺浇灌庭院花草,这本是宫里太监所做的活儿。她一时好奇,问过她些许摩满国大漠植物的问题。小唐也是对答如流,她便以为小唐是真心爱植物之人,自告奋勇地将这照顾花草的活儿揽下。于是,她也没有对小唐这热心的行为起疑过。
可是到现在一回想,原来小唐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那株戏蝶草的存在。而小唐对她表现出来的热情,只怕也是虚伪的假象了。
白岚依心中燃起了被欺骗的怒火,她竟这么傻傻地被人玩弄与股掌之中。她平日的一言一行,定是通过了小唐这内奸之眼,告诉了那些颇有心计的太子侧妃们。
“是可忍,孰不可忍。”白岚依发泄地踢了一下木质桌脚,本就残破的木桌发出了吱呀的声响,“太过分了……”
白岚依星眸一片镇静,现在整个阴谋案已是水落石出了。只要等到法仁府来提审她的时机了,她如今条理清晰,能够有着充足的理由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有着盲目的自信,能够让犯人招供,真相大白。
怀孕?白岚依嘴角噙起了嘲弄的笑意,慧良娣你这招的确使得巧妙,利用了皇帝渴求皇族血脉的心理。但是这同样也是你谎言戳破的有力证据。宫里并不只有袁御医的,她便不信慧良娣能买通所有的御医。
白岚依重新倚在小轩窗旁,仰眸看着那已是渐渐淡蓝的天幕,东方已是鱼肚白。她竟不知不觉地思考了一个晚上……
这样也好,白岚依拍了拍双颊,按着皇帝昨晚的怒气,估计今天就会让法仁府来提审她,走完这最后的程序,定她的死罪吧。
她这次一定要打一个翻身战!让恶人有恶报!
日子在白岚依的焦急期盼中,一天一天的过去。
那本在她来到沉思宫的第二天就应该出现的法仁府官员,迟迟没有露面。而白日里她能见到了就是一个替冷宫弃妃们送饭菜的老宫女,无论问她什么,都是沉默不语。反倒用着一种司空见惯的眼神来对待着她的焦急不解。
她是像被这整个皇宫遗忘的人一般,行尸走肉。
“怎么会这样?”白岚依站在了沉思宫殿的门口,看着那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那是皇宫的繁华之处,可是谁又能想到在那繁华背后,有着这被遗弃的冷宫呢?
白岚依叹气地垂下头,这离那晚皇上生辰宴席已经过去了十五天的时间了,难道当初皇帝气急败坏之后,第二天突然想通,本着家丑不宜外扬的心态,略过了法仁府的审问,直接给了她一个囚禁沉思宫终生的判决?
“怎么会这样?”白岚依不耐烦地挠挠额角发髻,再次咕哝道。冷宫禁止任何人的探望,她很不甘心地蒙受了这不白之冤,却连个帮忙传信给重烟楼的人都没有。再这样闷下去,她估计要被心中郁闷情绪给逼疯了。
就在白岚依挠头跺脚的时候,耳畔却是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还有车轮滚动的轱辘声。
轱辘声?!
白岚依心中一惊,急急地朝着沉思宫殿前的垂花月洞门走去。因脚步甚急,险些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太子妃娘娘,您可要担心贵体啊。”那每日替她送饭的老宫女急忙退了几步,恭敬地说道。
白岚依瞥了她一眼,见她那本整日板着的脸,此时已是笑开了花,额头和眼角都是深深的褶子。看来人真是势力的东西,尤其在这宫里头,得势与失势所得到待遇,是天壤之别。
“岚依。”耳畔传来了温柔又熟悉的唤声。
白岚依星眸顿时蒙上雾气,木讷地转头,看着那双温暖的眸子,嘟囔道:“太子爷。”
重烟楼眸子闪过一丝受伤,手撑着扶手,缓缓地站起身来,“几日不见,你倒是如此生疏地唤我了。”他缓步朝着定在月洞门旁的白岚依走去。
白岚依嘴角一瘪,心中是满腹的委屈。她见重烟楼微微有些蹒跚的步伐,顿时又升起了不忍。终究是走下台阶,指尖攀上了他的洇纹袖袂。而重烟楼反手一拉,将她整个人抱入了怀中。
白岚依星眸微愣,重烟楼的怀抱很紧,似乎要将她揉入身体之中般。她头紧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耳畔间是那不太平稳的心跳声。似乎在向她宣告,他全心全力地在保护她,而没有弃之她于不顾。
那整日呆在这冷宫中,料理弃妃们日常事务的老宫女,从未在这冷冰冰的沉思宫前见到过这般情深缠绵的景象,不由地哧哧轻笑出声来。
她的轻笑声将白岚依从恍然中回过神来,她轻轻地推开那温暖的怀抱,仰头看着那清秀脸庞,“重烟楼,你怎么会来这儿?这沉思宫不是不许探望的么。”
“岚依,我是来带你出去的。”重烟楼嘴角浮着温和的笑容。
“出去?”白岚依有些震惊,“那法仁府不是还没审么?我就可以出去了?”她觉得不可置信,皇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不用审了啊。”重烟楼有些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这段时间你受苦了。看你都瘦了许多……”
这话虽然是对着白岚依所说,却是让那本笑盈盈的老宫女吓得跪了下来,“回太子殿下的话,奴婢每日三餐都有给太子妃娘娘送去,绝对没有怠慢啊。”
白岚依不以为意地摸摸自己削瘦脸颊,她这几日都在郁闷冤屈中度过,根本没有胃口。心中疑惑未解,“重烟楼,为什么不用审了?”
重烟楼茶眸微微闪烁,却仍是云淡风清地说,“我向父皇求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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