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苍然- 第86部分

白岚依无奈地摇摇头，这婢女处事小心翼翼，但也是为她而着想。但是婢女口中的那句‘三教九流’更是引发了她旺盛的好奇心，那举贤馆在她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听取八卦的好地方，她能获知道许多新鲜的信息。她笑着拍拍婢女的肩膀，循循善诱道：“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又不是做啥亏心事。况且这翎王府内也没有乱嚼耳根的主儿。即使有了，我也不怕。再说了，我也未出翎王府，若是翎王爷要怪罪下来，也是没理由的。你就放心吧。”

白岚依说完后，见婢女瘪着嘴不再说话，算是默许了。她盈着笑，微微提高过长的裙摆，快步走了过去。

白岚依走到攒尖阁楼前的白玉石阶时，她抬眸望着悬于角菱花朱色木门上方的一块玉石镶嵌牌匾，端端正正地刻着“举贤馆”三字。馆内略微喧哗的器乐及交谈声也是听得清晰。她如同发现一块宝地般，迫不及待地奔上台阶，推开那扇闭合的杉木门。

她推开门后，馆内众人见到来了两个陌生女子，也只是愣了一下，便各自继续先前的交谈，并不再多加理会她们。

白岚依看到这般情形，更是如同饥渴的鱼儿重新游回大海中般。这里的门客见多识广，随意自在，也不会想府邸内其他人那般遵循规矩，对于异常情况，也是能坦然处之。她感觉到了久违的“言论自由”的气息，仿佛回到了那时的东市客栈般。

白岚依环顾了馆内四周摆设，大厅中央摆置着一方型舞台，上面正有一书生打扮的男人正弹着古琴，神情专注，音色典雅。而舞台周旁便是摆放着低矮的檀木方桌，门客们席地而坐，相互探讨着。谈论的话题也十分开阔，从古往今来、天地万物到时事政局、士农工商等都有涉及。

整个馆内的气氛热闹却不失文雅，并不是她所想象中鱼龙混杂的三教九流。看来翎王爷招揽门客，并不甚看重头脑简单的勇夫猛士，却十分注重具有文才及谋略的雅士。而这个气氛更是深得她心。

白岚依乐呵呵地跨入门槛，也不管跟在她身后的婢女正局促地站在门旁不敢进来。她在大厅的侧角也找了一个空位，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围桌旁其他人也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后，便继续了他们正讨论的话题。她也就作为听众在旁安心地听着。

“近来，摩满国那些寇贼频频来犯我朝边境，虽是屡屡被击退，但也是严重影响了边境城市百姓的生活，皇上已经下诏增派多队兵力到氐城去。”她右侧一人缓缓说道。

“是啊。”另一人接下腔，“这摩满国向来与我朝关系紧张，但也处于胶着状态。但这些日子却是频频举动。按理说他们派兵人数不多，却能让我们边境防守陷入苦战。而他们突然进攻的时机，皆是我们军队内部交接，防备较弱时。真是令人疑惑，是否氐城边境军队内可有贼人串通了。”

白岚依点了点头，想起储融宣曾经同她说过氐城是沿着垵苠国与摩满国的接界而建成的。摩满国地处大漠，铜铁资源匮乏，便觊觎垵苠国富饶国土，资源丰富，也才引得了太子走私军备原材料给摩满国，让翎王爷手中握住了紫玉锦盒，太子通敌卖国的重要证据。她也插上话，“我听说氐城曾有个阴焰帮，倒是无恶不作。”

“那阴焰帮倒是听说过，气焰嚣张得很。氐城官府也是坐视不管。”围桌人不因她是陌生女客而排挤她，顺势接下她的话，“不过在去年便被风净山庄氐城分坛端了个底朝天，甚是大快人心。”

“许就是这样，风净山庄在氐城的声望甚高，连当地官府都要礼让他们三分。”围桌对面的一中年男子捋着山羊胡说道，“皇上这次诏令风净山庄少庄主储融宣亲自赴往氐城，协助垵苠国边境军队，想必也是看中了这一点。虽然这是开国来首例朝廷向民间势力借兵，但是凭着储庄主号召风净山庄的强大势力，不但能助我朝一臂之力，还能够稳定氐城民心。”

白岚依听得一愣，她没想到在这儿还能听到储融宣的近况。想着他现在身处两军交锋的前线，不由地替他担心了起来。

“这不仅是首例，而最让人奇怪的是，这次向皇上力荐储庄主的人居然是太子。”左侧那人说道，“我朝有着承朝将军紫映烨，也是大将一名。按惯例遇到摩满国边境侵犯，应由他来督军抵御也是合适的。但此次在太子的推荐下，由储庄主代紫将军督军南下，并调翎王府数名将领同行。这调遣方式看似新奇，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古怪的地方还不止这一处。”在众人沉默迟疑时，山羊胡再次开腔说道，“昨日我还听说，因朝臣向皇上进谏，皇上也已经下旨准了。紫将军作为修葺北方边境防线的总指挥，在近些日子便要动身率军北上了。这朝中谁人不知紫将军同翎王爷的交情甚深，他这次北上还不止归期。翎王爷在朝中的势力想必会有所减弱吧。”

在桌其余几人都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那台上的乐者也换了一曲目，曲调高亢流畅，节奏明亮铿锵，犹如敲击玉磬，掷地有声。少了传统古琴的清微淡远，却多了一份激动人心的回肠荡气。在场门客也暂时停下了交谈声，转向舞台这端，静静地聆听这曲中韵味。

白岚依只觉得胸口一阵闷气，刚刚从门客那得到的信息更是让她焦躁不安。氐城边防军队出现内贼，与外军里应外合导致垵苠国陷入拉锯战。这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太子搞的鬼，想必他的阴谋就是请皇上下旨让储融宣去氐城。

储融宣和紫映烨是白颖辰的得力助手，相当于他与太子抗衡的左膀右臂，这是朝野都了解的。而现在一个南下去抵御摩满国军队来袭，一个北上去修葺边境防线，翎王爷在朝野的势力势必会削弱，而这一状况的最大得力者便是东宫太子党了。他们的目的很明显，想借机抽空翎王府身边的精兵猛将，从而趁机将翎王爷的在朝势力一举扼杀。按着白琅昊心狠手辣的个性，只怕按此发展下去，翎王爷性命堪忧。

白岚依越想越是不安，也无暇再听琴曲，急匆匆地跑出了举贤馆。

卷二　翻身丫鬟当掌柜　第165章　面见皇上

第165章　面见皇上

白岚依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正会院大厅内踱来踱去。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翎王爷他们去了好久。

终于，厢房门外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白岚依赶忙迎出去一望，只见门外来了六七人。白颖辰走在最前头，一向儒雅温和的脸庞带着肃杀气息，身后跟着几个白岚依并不认识的官员，却不见紫映烨的身影。

“翎王爷……”白岚依欠了欠身，规矩叫道。

白颖辰见她等候在正会院中，神色恢复了些许温和，柔声问道：“岚依，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刚去了举贤馆，听到了些许新消息，觉得不安就来找你了。”白岚依如实回答道。但是看到白颖辰身后那些官员的脸色焦急，也就不敢再多说。

“岚依，现在本王同这些官员们还有些事情要先行商量。”白颖辰蹙了蹙俊眉，温声道，“薛夫人也已回到东跨院去了，疲累了一早上，脸色不大好。你先去看望她罢，待到晚些闲暇时，本王再与你聚谈。”

“谢谢翎王爷。”白岚依顺从地应道，便侧身从正会院退了出来。她还未走出几步路，再次转头回望时，本在里面服侍的两名侍女已经将正会院的正大门合实，规矩地站在了门外。看来这次情况的确紧急，她侧耳聆听时，还能隐约听到里头传来一道男声，说着：翎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白岚依拧起秀眉，本是焦躁不安的情绪更是弥漫在心头。她轻撩起裙摆，快步地朝着东跨院薛夫人住处奔去。

东跨院的左侧角便是薛夫人暂居的住所，厢房前面也有着一大片的庭院，亦是满园分外妖娆的绽放桃花，灿烂阳光透过那单薄的树枝，将坠落满地桃花瓣照得落寞。

白岚依奔到厢房门口时，先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因运动而急促的呼吸。当她推开木槅门时，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单是气味就让人感觉苦涩得很。

“娘。”白岚依走进卧房后，看着床榻上躺着那柔弱的身影，便快步走了过去。

“细儿，你来了啊。”薛夫人凄然地朝她笑道。床榻旁的侍女正小心翼翼地服侍着薛夫人喝下药汤。

白岚依见薛夫人脸上毫无一点血色，连嘴唇都是发白，整个身子像是受了严重的打击或是惊吓般瑟瑟发抖。见她这般模样，白岚依更是心疼。“薛夫人由我服侍就行了。”她坐在床榻旁，接过了侍女手中的汤碗，“你们先退下去吧。”

侍女们规矩地应了一声后，便碎步退出了厢房。掩上门之后，整个空间便只剩下她们俩轻微的呼吸声。

“娘，您怎么了？”白岚依细心地盛起温热药汤，送到薛夫人唇边，“这段日子身体不是好了些许么？怎么一下子病的这么厉害？”

“细儿，我没事。就是浑身使不上劲来，来喝这些药汤的。”薛夫人看着她蹙眉心疼的样子，觉得心头一暖。方才在皇宫内所经历的事情让她觉得可怕、寒心，而亲生女儿的体贴照顾让她找回了亲情的温暖。

“娘，上午翎王爷同您一起去的早朝。是不是在皇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岚依本想憋住不问，但是闷在心中更是觉得万蚁噬心的难受。

薛夫人呼吸一滞，一口气不顺导致药汤呛着，猛地咳了起来。白岚依连忙伸手替她捋背，自责道：“娘，都是我不好。您若是不愿说，我便不再提了。”

薛夫人本就瑟瑟发抖的身子更是剧烈颤抖起来，她眸间盈着泪，布满了红血丝。她掏出巾帕，拭了拭唇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沉默了半响之后，似鼓足了勇气后缓缓说道：“细儿，这是我们薛家的事。娘有这个责任同你说。”

“恩。”白岚依郑重地点点头，星眸凝视着她。

“其实娘今天上午，由翎王爷的引荐，去见了皇上。”

“您们去见了皇上？”白岚依震惊地睁大眼睛。

“是啊。”薛夫人凄然地点头，“我本也因为不会这么快，不过看着翎王爷的态度，似乎他原本的计划已经被破坏了，所以才果断地将薛家冤案的事提早搬上了台面。”

“那薛家真相查清楚了？”白岚依急急问道。她知道破坏白颖辰沉稳计划的因素，绝对与她在举贤馆得知的情况有关，所以才如此匆忙。

“今日翎王爷的举动，更是令我刮目相看。”薛夫人想起白颖辰在解元殿上的举动，由衷地佩服道，“其实当年我们薛家冤案的真相，翎王爷所拥有的线索及证据都不足以能够解开真相，只能说是个猜测。而翎王爷今日在解元殿时，却向当今皇上禀奏了这一猜测，并还要求皇上帮助彻查。”

“吓？”白岚依听得倒抽一口气，拧起秀眉道，“当年我们薛家附贼之罪就是皇上下旨惩处的。现在翎王爷还未找到确凿证据时，就去与皇上禀奏。这不是公然和当今皇上叫板，说他当年圣旨是错的么？还让皇上帮助彻查？”看来这次太子阴谋得逞，翎王爷也不得不破釜沉舟了。

薛夫人脸色也是凝重，怔怔地点了点头。

“那皇上当时的反应如何？”白岚依继续追问道。

薛夫人叹了一口气，“当今圣上威严，我是一介罪民，哪敢抬头直视龙颜。我只记得翎王爷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同我跪了许久，皇上都没有开御口。一直到服侍皇上的公公让我们退下。”

“看来皇帝很生气啊。”白岚依不安道，转念一想后，“娘，翎王爷所说的猜测是什么？”

薛夫人紧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似乎难以启齿。她神情痛苦得很，烟眸盈盈地望着白岚依，“细儿，这件事有关乎皇室的声誉和你爹的名声。也难怪你爹会……”

“娘……”白岚依知道她又想起薛岳施的凄凉惨死，安慰地捋着她的背。

薛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用着尽量不颤抖的声音回忆道：“按着翎王爷的猜测，当年皇上惩处你爹的原因，的确不是附贼之罪，而是因为你爹在就职白书房行走一职时，同雅淑妃私通相会，并被其他嫔妃当场撞见，让皇上知道了。皇上在盛怒之下，将雅淑妃打入了冷宫，而将薛家流放戍边。但是没过多久，雅淑妃便染上恶疾去世了。你爹也用着一尺白绫……”

白岚依沉默了，臣子与皇上的妃子私通相会，这算是宫廷的极大丑闻。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垵苠皇朝的威严受损。所以皇帝才会用着其他罪名将薛岳施惩处，也不通过刑部提审。若是这种原因的话，说不定薛岳施的死并非自杀，而是他杀。她看了薛夫人悲痛神色后，也隐下了这个想法而不言语。

“自从你爹将我娶进薛家的大门之后，我便深知你爹的为人正直、善良，并不是能干出那种苟且之事的人。且在你爹成为白书房行走后，一直被害死储庄主的痛苦回忆折磨着，只想着用着他的才能，尽心地报效皇上的赏识，弥补过去因急功近利所犯下的错误。还有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在朝中站稳脚跟，而不再受到皇后及宰相的任意摆布和威胁。所以，我深信你爹和雅淑妃之间是清白的。”

“也就是当时爹是遭人陷害的。”白岚依肯定地说道，“当时爹还在当着白书房行走时，深得皇上赏识，成了朝中的红人；而在后宫里最得宠的是雅淑妃及她所生的二皇子。想必这一局势会让某些人嫉妒得眼红牙痒，为了维护他们的地位权势，爹和雅淑妃已经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便设计了一箭双雕的圈套，让爹和雅淑妃中计，然后派人去撞破他们私会的场面，借着皇上的手将他们除之而后快。而这某些人……”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嘲讽道：“便是皇后及宰相了。他们手段可真是厉害啊，利用爹去杀了储庄主，再次利用爹除去了心中的隐患。娘，我说的可有错？”

薛夫人虽然是在解元殿时听过了这一番话，再次听到时仍觉得心中是刀剜的疼。她无力地垂下头，“翎王爷在解元殿上也是这般说法。他也将皇后及宰相是幕后黑手的真相直接说了出来。这若是真的，还不是如何收场了。”当时皇上一言不发的举动，让她惶恐不安地开始担心翎王爷的安危了。

白岚依善解人意地看穿了薛夫人的担心，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