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苍然- 第90部分

“岚依……”杨雨裳在她的身后唤住了她，声音仍是轻柔，却少了那冷漠的攻击性。

“嗯？”白岚依应声转回头，看到杨雨裳杏眸含着雾气，柔情万种，似又有无尽的哀婉。她看到蛇蝎女眼神起了变化，更是期待地问道：“怎么了？”

“我这一生就快结束了。”杨雨裳额角又沁上细密的汗珠，她凄然一笑，“曾经我也是如同你这般天真，但是自从我的脸……”她顿了一顿，许是回忆太痛苦了。

白岚依认真地凝视着她的双眸，不去开口打断她的思绪，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其实今天这个下场，我早就是料到了。”杨雨裳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紫映烨那日能将你救走，其实……我是替你高兴的。”

“裳娘……”白岚依听到她这句话后，觉得心头一暖。星眸也盈着泪，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蛇蝎女现在说的话，如同临终告别一般。她劝道：“只要你愿意。翎王爷和紫映烨也能将你从太子那里救出来的。”

杨雨裳噙起笑意，淡淡地摇了摇头，“岚依，其实我还有一个人放心不下。”

“谁？”白岚依脱口问出，但随即补上一句，“若香！”

杨雨裳悠长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那日在阁宇城紫府我逃走之后，便一直潜在附近并没有离开。到了半夜，我便看到左若香出来。期间过程不说，最后我还是带着她一同返京。我至今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带着她，也许以为自己能够弥补些什么吧。”她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可是，我有什么权利能够弥补呢……”

卷二　翻身丫鬟当掌柜　第171章　羊入虎口

第171章　羊入虎口

“那现在若香人呢？”白岚依急急地问道。其实到现在，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若香会和蛇蝎女在一起。这其中细节及纠葛也许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

杨雨裳凄然一笑，杏眸带着悲伤色彩，仍是重复着那句话，“我有什么权利能够弥补她呢？”

“裳娘，若香现在在哪儿？”白岚依扯了扯她的夜行衣袖，“她知道你昨晚潜入翎王府来行刺被抓了么？你将她放在什么地方了。”

“她知道我来了翎王府。”杨雨裳苦笑道，“她现在应该在太子手中了吧。昨天蓝宰相派人来找我时，她本可以躲在一旁的。可是她却在那里偏偏出来，蓝宰相怕我有二心，便抓了她来威胁于我。那丫头脾气拧直得很，我却连求情的资格都没有。”

“在太子的手中？若香自己主动去的？”白岚依惊愕道。若香究竟在想什么，主动送到虎口中。突然灵光一闪，她想起了若香之前以血养盅的场景，难道若香是想只身一人去复仇。“裳娘，若香定是想去替她被害死的爹娘复仇了。可是她除了盅术之外，根本没有武功啊。而她所养的黑盅虫又在那晚被你全打死了。”

杨雨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若香是这般想法。那时她独自从紫府出来后，看到她失神落魄、万念俱灰的模样，我心中有愧。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我便带着她回到她的故乡。她也因此重新养了黑盅虫。可是那些盅虫根本还不成气候，她怎么能够伤得了太子半分。”

白岚依怔怔地点头，从杨雨裳的话语中知道她是真的担心若香的安危。作为一个命在旦夕的阶下囚，她考虑的却是别人的安危，这点让她更加确定了杨雨裳的善良本性。“裳娘，你能同我说起若香的事，我真的很高兴。若香是我的好姐妹，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她，虽然我现在根本没有什么能力，但是我可以去求翎王爷试试看。裳娘，今晚你就好好想个清楚，不要再拧着脾气了。待到这件事情过去，太子倒台之后，你再也不用受任何人的控制，我们和若香就可以快乐的生活下去的。答应我好好想想，好吗？”

白岚依这番话说的恳切，杨雨裳杏眸定定地望了她一眼后，嘴角渐渐扬起温柔笑意，朝她点了点头。

白岚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出了去。待走出那狭小的空间之后，牢头再次将铁门锁紧，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回荡在这窄小的过道之中。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莫名的不安，蛇蝎女最后那道笑容太过温柔祥和，她从未见过蛇蝎女这般柔和神情，美得让人忽视了她右脸颊上那条条沟壑伤痕。

“翎王爷，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白岚依走出地牢石门后，见白颖辰正站在不远处的榕树下，抬头眺望着风景。她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走了过去。

白颖辰微微侧头，茶眸温和地望着她，“那位姑娘的情况如何？”

“很不错。”白岚依违心地说道，然后双手合十作出哀求状，“她到最后已经答应考虑看看了。翎王爷，你能不能先不要用到那些可怕的刑具逼供啊。待到明天早上，说不定她就想通了，弃暗投明了呢。”

白颖辰看着她星眸眨巴的哀求模样，茶眸也染上笑意。微微躬身，将头凑近她的脸庞，“岚依，本王怎么从你的眼中看出了害怕。难道，在你心中，本王是个可怕的人么？”

“不是，当然不是！”白岚依慌忙摆手否定道。心中更是慌张，白颖辰观察人的本领真是厉害，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出她的害怕，她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了。她嘿嘿一笑。辩解道：“翎王爷你误会了。我只是被那些刑具吓到了，翎王爷你一向温和儒雅，聪慧仁德，我怎么可能怕你呢，仰慕你还来不及呢！”

“哦？是吗？”白颖辰朗眉一挑，不信地质疑道。但是茶眸笑意渐浓，看来心情不错。

“当然是真的！”白岚依见她拍马屁的功夫到位，自然是再接再厉地说道，“你在平民百姓的口碑是一等一的好啊。所以，能不能……”她点到为止，只是大眼睛巴眨巴眨，无辜地望着白颖辰。

白颖辰轻声一笑，淡淡说道：“既然岚依你这般说了，本王也做个顺水人情。今晚就先不审问那姑娘了，一切事情到明天早上再说。若是明早她若不像你所肯定的那般想通了，还是不肯屈服的话，本王自然不会再给她宽容了。”

白岚依知道这是白颖辰作出的最大让步了，在储君之争现在的紧迫局势中，腾出一整晚的时间等一个刺客开口。她高兴地点点头，笑道：“多谢翎王爷。一个晚上足够了。裳娘是那般聪明的人，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但愿吧。”白颖辰仍是不看好。在那石房内，他看到杨雨裳那倔强的神情，根本早就是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了。能突破翎王府的重重防线，潜入到薛夫人的房内，可见武功了得。真是可惜了这颗好棋子……

白岚依回到厢房后，食案上摆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甜糯米粥，还有几个精致小菜。她看了一眼，是前几日她称赞过的早膳风味，也许翎王爷见她喜欢。特地让膳房做好端到她厢房内的。她拿起汤匙，喝了几口，只觉得索然无味，又将汤匙重新放下，让侍女撤了去。

她走到雕花窗棂旁，抬眸望着窗外的风景。天幕已经完全黑了，一轮圆月高高悬挂于夜幕中央，淡薄的云彩如同流仙水袖飘飘扬扬，留下那一丝轻云。那点皓白的玉轮，中间隐隐有着深浅的阴影，许久是嫦娥所居住的广寒宫吧。

白岚依双手撑在窗棂上，星眸直直地望着那轮皓月。如碎银般的月色洒在了她的脸上，她低声自言自语道：“好久没有看到红月了。久到我都快忘记它曾经出现过了……”心中一阵惆怅，若是没有那轮红月的出现，或许现在她已经是一个能在职场上应付自如的社会人了，而不是这个被困在翎王府，深陷阴谋诡计中的薛菱细。

正当她出神时，耳畔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她缩回视线，看着庭院四周仍是站着戎装护卫，许是因为夜晚来临，所以站岗的人数增了不少。看着他们一拨走了出去，一拨换了进来，应该是在换值。因翎王爷的关心。让这本是清雅的庭院变得像军事重地般森严。

白岚依叹了口气，缩回身子。掌心轻轻拍打着双颊，不让消极思想左右自己的情绪。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第二天早上的来临，她再次见到蛇蝎女后，听到她明确表示了自己弃暗投明的正确认识，皆大欢喜的场面。她坚信事情会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不仅对于蛇蝎女还说，还是左若香……

想到左若香，白岚依刚扬起的信心又被熄灭下去。虽然她同蛇蝎女打包票说能让若香安全回来。但是现在这个局势，她根本不知怎么跟白颖辰开口。然后直接大咧咧地跑去找太子要人么？

白岚依懊恼地挠挠鬓角发丝，一时间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心中不由地依赖性升起，脱口而出道：“储融宣，你看怎么办啊？”话语一说出，自己被自己吓了一愣。

这空荡的厢房内，自然不会想起她那熟悉的低沉磁性的声音，没有人给予她回应。她自嘲地笑了笑，双手手臂交叠在胸口，给了自己一个拥抱，代替那个温暖安心的怀抱。她的心，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翌日清晨，窗外的鸟啼声清脆嘹亮，无忧无虑地开始了一天的觅食。许是有了心事，白岚依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夜晚能够清晰地听见远处碧湖传来隐隐的蛙叫。

屋内有着侍女轻微的脚步声缓缓走过，接而是一阵吱呀声。侍女用素色竹木棒将厢房侧旁的摘窗支起，温煦的朝阳浅浅地照在厢房的青石板上。白岚依睁开惺忪双眸，目光出神地凝视着头顶的雪白床幔半响后，才支身坐了起来。

“小姐，您醒了啊。”侍女转身后发现她已起身，便笑着走过来，服侍她穿衣。

因睡眠不足，白岚依神情很是木讷，直到洗漱完毕后，思维才清晰一些。她胡乱地塞了几口米粥后，便起身欲出门。

“小姐，您要去哪？”侍女跟在后头，恭敬地问道。

白岚依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平常侍女并不会问她行程。但也顺从地回答道：“我去看看地牢那刺客。就是不知道，那些守卫让我进么？”

“小姐您可以不用去了。”侍女垂下眼帘，又一次止住她的脚步。

“为什么？”她蹙眉，不满地问道。

“因为翎王爷一大早就吩咐话下来，待到小姐您醒来后，”侍女抬眸瞥了她疑惑神色一眼后，“告诉小姐您，那个刺客昨晚已经死了。”

卷二　翻身丫鬟当掌柜　第172章　峰回路转

第172章　峰回路转

“死了？”白岚依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猛地抓起侍女的手，“不可能的！你在骗我对不对。”

侍女被她这般激动神色吓了一跳，赶忙说道：“翎王爷派人来传的口信。这等事情，我不敢记错。”

白岚依怔怔地倒退了几步，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她转身夺门而出。她不相信，也不愿去相信。蛇蝎女昨天傍晚还保证她会考虑，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小姐，翎王爷吩咐了。要看好小姐您，莫要再去地牢了。”侍女一时着急，拉住了她的手。

白岚依猛地一甩，怒道：“我要去哪，谁也管不着。”

侍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您若是去了地牢，只怕翎王爷到时会责罚奴婢。奴婢没能拦住小姐您，自当甘愿受罚。只是，小姐您即便是去了，也是看不到那刺客了。”

白岚依见她卑微地跪在地上，心中更是对自己懊恼。她猛地跺了一下脚，转身回到了厢房椅子上坐下，见那侍女仍是跪着。她没好气地说道：“你起来吧。”

“谢谢小姐。”侍女应了一声后起身。

“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白岚依蹙起秀眉问道，“为什么去地牢也见不到那刺客？”

“我也只是听其他下人说起的，昨夜三更时那刺客就没了呼吸。”侍女规矩地应道，“翎王爷请了大夫来，才知道那刺客早就服下了慢性毒药，是毒发身亡的。”

白岚依怔怔地听着，原来蛇蝎女在潜入翎王府之前，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即便是她成功杀了薛夫人……她只觉得心中一阵苦楚，蛇蝎女内心的挣扎折磨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那现在刺客的尸体在哪？”

“翎王爷去早朝的时候，将那具尸体一起带上了马车。”

“啊？”白岚依吃惊地瞪大眼睛，“将蛇蝎女的尸体带去上早朝？”这雷厉风行的做法，真是令她始料不及。她突然想起了翎王爷所说的话：‘即便是死人，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我也有让她开口的能力，说出本王想听到的真相’，原来这句话并不是单纯的威胁，而是有着足够底气的自信。

白岚依突然觉得胃口一阵翻腾，有着作呕的冲动。她本以为她已经习惯了这充满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能够有着坚强的勇气去应对。而血腥残忍的画面一次次地冲击着她的神经，连死人都能利用的冷酷斗争，突然让她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她有些迷茫了，即便是薛家冤案最终平反了又能如何呢，人死不能复生。而双方政治势力却对着权势的渴望，不断地用新的鲜血，新的生命去涂染这一进程。

“一将功成万骨枯”，若这是所谓英雄的定义，她宁愿做一个永远将头缩在土地里的鸵鸟，即便是掩耳盗铃的可笑心态，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双手间接充满鲜血。可是，现在的她有什么权利说不呢？在这场储君之争中，她充其量也只是个毫无自主权的棋子而已。

在白岚依一会儿迷茫一会儿悲伤的情绪反复中，窗外的太阳已缓缓升到了蔚蓝天幕的中央，本是温和的阳光渐渐变得灿烂甚至有些毒辣，夏日的气息愈来愈浓厚了。而这灿烂的阳光却照不进那侧窗里，照不到她那彻骨冰寒的心。

“小姐，午饭我给您端来了。”侍女轻轻放下手中的食盘，转眸看着那缩在床内侧的白岚依，劝道：“您早膳就没吃了。中午这餐还是多少吃一些吧。”

“你放着吧。”白岚依只觉得她说话声嗡嗡地刺痛着她的耳膜，便应了她一句。她将头深深地埋在臂腕之间，不再理会侍女。

侍女自知不好再劝，也只得静静地守在一旁，看着那腾着热气的鸽肉汤盅及米饭出神。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本是酥软的米饭已经变得生硬，鸽肉汤盅表面泛起了一层欲要凝结的油脂。她微微侧头，看着白岚依仍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小姐？”她试探地唤道，不能确定白岚依是不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