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遇上好几个知晓这个名字的有点良心的人了,方有容心安了不少,最怕就是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当成真理的人,还好,还好,这世道还算有希望。
面对上级的问话,年轻的陪审凛然指出:“我不需要知道那是谁,我所知道的是我们办案的原则,我知道我要对得起所赋予的责任!”
一旁本在沉默着的女记录员连忙拉住他,低道:“别说了,潘汉年是我党优秀的地下党,是位革命烈士。”
烈士?他怔了怔,旋即盯着方有容大怒,“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转移话题就能——”
虎虎的风声划过耳际,那位主审挥下的拳头击在临下呵斥的他的下颚骨,夹杂着牙齿断裂的声音,他随之倒地。
“被遗忘了的烈士的鲜血居然没有用来警示后人,难怪别人一直闹着要人权!”突审的主审愤怒和不耻中带着些悲壮,这场突然产生的斗殴让主审身边不曾言语的陪审跟着站起来及时制止着。
看着被一拳击倒栽在地人事不省的那位年轻法官,也随之跳了起来的方有容紧张起来,可别闹大了,他可没有挑拨他们内斗的意思。不过,在短暂的建国史上,无数被遗忘了的名字和功德就这样流逝在这物欲的新制度中,苍天之下,真可悲可笑。先抛弃别人的人得不到别人的信任,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方有容磕磕巴巴再次表明自己所坚持的立场:“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我不知道盛则刚干什么,我也没有为盛则刚做过什么,我也绝对不为你们做什么,我不想成为电影无间道里的主角,我没有那个本事,我更不想成为潘汉年,我不想有他那样的结局。”接触过的影视、杂志、小说、历史和野史都让方有容坚信,间谍、卧底,是个最要不得的行当,永远是朋友和敌人都会舍弃的角色,那些曾经贡献一生的英烈都能被理所当然的遗忘,何况于他?
现在的城市是冷漠的城市,现在的社会是金钱至上的社会,究竟何谓公民的义务?都活了这么大了,除了小学的时候选班长投过两次票之外,所谓的公民投票选举权,他从来没有资格行使过,爱国,爱党,谁爱他?他绝对不会去做!
在沉寂得有点尴尬的气氛中,一角厚厚的帷幕被撩起,有人迈步进了来。
无视发生的一幕,来人凑着那沉默喘着气的主审耳边低声细语,抬起的脸上那毫无保留的震惊看得一旁另外那名陪审神色沉重起来,出了什么事?
留下女记录员,他们迅疾扶着倒地的那个年轻陪审员迅速消失在厚厚的帷幕之后。
人去楼空的感觉立即让灯光璀璨的小空间显得更加荒芜。
心意坚决的方有容内心的忐忑不安感全部涌进了脑海,活跃的脑子里翻腾着全是辣椒水老虎凳。
——!
不对,等一下,不对!这还不是反动派的红岩渣滓洞形象么?是不是思想反动了点?虽然方有容确实有些小小的不甘,却绝对没有反动的意图呀。在方有容的认知中,奇。com书绝对无法否认,这是个利己的世界,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中只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奋斗,没人会再去注意所谓的理想,他本人更从未曾把自己的理想放在所谓的道德前列。有个真理是方有容所虔诚信奉的——罪恶的欺诈和低贱的屈从而得到的东西,都会被无情剥夺。
沉默的气氛透着些尴尬,女记录员递给方有容一杯热水,虽然什么也没说,态度和动作上已然温和了很多。
“谢谢,不用了。”
对上那名女性被拒绝后的不安,连忙接下水杯的方有容解释道:“水喝多了就想去卫生间,这儿似乎不方便。”
“很急吗?”
“不算很急,谢谢。”方有容不好意思的回应,还能忍。
能温暖人心的无非就是一句话,一个柔和的动作而已,虽然他的明天依旧未知,气氛已然缓和温暖了起来。
“我看过潘汉年诞辰的那个电视剧。”在沉默之后,那名女记录员轻轻道:“我是从电视上认识他的。”
“我也是在电视上认识潘汉年的,后来有条件上网了,无意去看看这位英烈在建国之后的经历,实在无法不介意。”低着头,僵冷的双手紧紧贴在暖呼呼的瓷杯上,被扣冒出的丝丝缕缕的热气温暖着他的眼睛。
女记录员再也没说什么,瞬间,静默再次溢满这个空间。
在另外一个装设整齐的临时会议室里,围坐的一些人静默看着回放的整个突审的监视录像。
“——,没想到有人这样清楚的记得潘汉年。”
“烈士本就不应该被遗忘。”抽着烟的一位吞吐着烟雾遮掩着脸上的表情。“真是讽刺,最不该遗忘的都是最早被遗忘的。”一旁的一位即刻轻轻退了他一把,话题到此为止。
关了那重播的录像,会议开始。
“我希望尽快得到安全等级评估。”沉稳淡定的声音要是方有容听到一定会把下巴掉下来,那开口说话的这个人是方有容绝对想不到的一位熟人,坐在会议桌上发表意见的正是去年给他换锁的那个锁匠,只是他已经换了一身行头,换上了一身军装。
沉默的气氛下,短暂的沟通后,参与会议的那突审的连个主审表情皆有点苦涩,这几年精心查办的案子所涉及到的事件远比他们预想的夸张的多,根本就不是他们应该可以干涉的事情,如今看来,要被隔离的不是方有容,而是最近几年参与其中的所有办案人员,就算是在自身领域中尽心尽职,他们很可能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我们会全面配合,一定在内部进行全面清查,把目前掌握的所有材料和参与人员名单和记录全部上报。”
看着神情艰涩的这两位不同体系的人员,那锁匠抬目道:“我们这边没有要责备你们的意图,这不是你们的失职,而是我们这边的严重失误,我个人肯定你们侦办方向的绝对正确性,可是,这样一来,我们这边面临的问题就将非常严峻,就代表你们所侦办的那个人的安全等级很有可能受到质疑。希望你们能保持平常心配合我们的工作。在我们完成任务之后,我一定向上级申诉,力保你们重新回归本来岗位。”
没有商量,两个主审一起站了起来,有力的敬礼体现了他们坚决服从上级的态度。
接下来,在究竟放不放方有容的问题上陷入一定的思虑中。
“我建议,可以放了他。”主持这次突审的主审起身提出自己的意见:“从线报和我所主审的经验来判断,他确实不知道那个人所有的事情。”
锁匠的意思也一样,他相信盛则刚在保密的原则上一定能坚定立场,同时他们分析过那突审的摄影记录,方有容确实不知道任何事情。“必须得放,不能冷了人心。”轻轻一语,让短时间无法达成一致意见的会议室的气压降低了不少。
意见达成得虽然还有点牵强,还是达成了立即恢复方有容人身自由的统一意见。
逐字逐句学习了保密法,最后,在保密协议的文本上签下名字的方有容走出了这个厚厚的帷帐,他自由了。
细雨49
从如炙的光源环境中突然走出,方有容对眼前昏暗的色差很不适应,暂时无法辨别究竟是什么地儿。在本能的辨别下,方有容匆忙拐进楼层的卫生间解决了内急,出来洗手的方有容顿住了,站在洗手台边两个有个洗手的人,不算昏暗的灯光从洗手台上反射出其中一个人的影像,那居然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锁匠。洗手台边的另外一个人在认真的洗漱中,仿佛是隐形般无需在意。
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这一系列的刺激下,本应没精力跳了的方有容瞧着这锁匠那身上穿着的制服还是被刺激地又跳了一下。
“我是来和你说句话的,”他洗着手回视从镜中反光注视着他的方有容:“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他不和你说任何事情,那就是为了你好。”烘干双手的他离开了,一旁洗漱的人员端着口杯如同隐形般消失在幽暗的走廊上。
不和他说任何事情就是为了他好?用冰冷的自来水拍拍脸颊,没有等水干,方有容走出洗手间。稍作适应了光线的方有容看清了,这是个对开的楼层,走廊上偶尔穿行过一位高挑的女服务员,对大半夜在无人的走廊上穿行的方有容擦肩而过,她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顺着楼道标识下落,穿过小路,走出半开的小门,静静的路上,灯火点点,回首看清楚了,这是个并不起眼的招待所。方有容的心情有点怪,这还真是个人生难得的经历呀,这经历——实在有点……那个。
静穆的巷子滑进一辆出租车停在他的身边,犹豫了一下下,上了车。没有招呼,出租车驾驶员没有多问,直接开了出去。
城市的灯光遮掩了天上繁星的光辉,沉寂的夜幕霓虹灯下,街道上还穿梭着一些步履匆匆的行人,出租车把方有容放在来时的地方。
在自己的小区门外下了车,目送那出租车滑进城市的道路消失了影踪。
迎着冷飕飕的风,拍着没擦乳液而紧绷绷脸蛋的方有容手下一顿,对了,一直昏沉沉的,被冷风迎面一吹,这才想起来他居然忘了问李志远和那位怎么样了?
对此时才惦记起朋友的生死,方有容汗颜。
想了一下,合十默念:“哥儿们,对不起了。”念叨完,方有容就晃荡着回家了,既然不是他问了就能得到答案的事情,他也只能象征性的祈祷一下了,想想,和盛则刚没什么关系的他俩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屋内暖呼呼的,被带走时,他们小心恢复了一切的同时忘了关空调了,这可算便宜方有容了,一进门没会儿全身就暖和了起来。先前帮着烧好灌起来的开水还很热,趁着等泡康师傅的那五分钟,赶紧去冲了把热水澡,等到出来的时候,面都粘得都没了嚼头,只有把有浓浓汤料的面汤喝掉,及时的,饿得反酸的胃部也暖和起来,展开被子,倒头大睡,睡到蹬着被子给热醒了为止。
真奇怪,睡得天昏地暗的,连个梦都没做,难不成他当真没心没肺不成?看看表,四点?凌晨四点?那还能再睡会儿……。
……
“方—千—金!”
谁?谁在叫他?睡意沉沉的方有容被这句刺激得如电流般击打了全身,一个激灵给吓醒了,定睛看着床边叫唤他的人,那是盛则刚的姐姐。
放下手边从弟弟那得到的钥匙,伸手左右开弓捏着方有容脸颊又捏又拉,害得方有容呲牙咧嘴的,此刻的盛家姐姐非但一点不像是小资淑女,简直就是母夜叉临世,咬牙切齿的她哼哼:“方家~千~金,你好呀!”
回程特地绕路过来揪方家千金脸蛋的盛家姐姐恨得牙痒痒的,这次去那可能的外公老家之行可算是把她清白的名誉给毁得一干二净了,算来本是场认祖归宗严肃的大事儿,差点就因为方有容成了一场笑话,还害得她这个奔三的女人不但被当成这个小毛头的媳妇儿,还被无数的老太老头围着参观,当时听不懂叽叽呱呱的方言让她错过了解释的机会,那为保持风度的微笑,到最后居然成了默认,真是越想越是委屈。
被捏的方有容委屈之极,不管怎么说,他可也是二十多的大小伙子,盛家姐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况且,他早说过,自己在老家很有名的,同时,这不也证明她保养的很好么。
“你生病了?”放开掐方有容脸蛋的手,盛家姐姐皱眉,她这才仔细打量了这个小屋一番,和预先想的一样,没一处让她满意的。
探身拉开厚实的窗帘,西边的一道夕阳斜斜射了进来。哦,已是黄昏了?那他睡了一整天?
方有容是病了,全身烧得厉害。脸蛋疼,头疼,全身哪儿都在疼。
盛家姐姐帮着去找来社区医生,是感冒了,需要吊水。
“谢谢。”拉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帮忙的盛家姐姐。
这小孩还不错,挺会说话的。拎开床边丢着的衣物,盛家姐姐道:“不用道谢,我是看在你生病的份上发慈悲。”抬腕看表:“则刚说出去办个事,可能快回来了吧,有什么想吃的?”
“小米粥。”
盯着对着自己眨巴眼睛的方有容,盛家姐姐斜眼,这小子跟谁撒娇呢。
“淑女不应该拿眼斜人,更不会翻出眼白。”方有容小声提醒着有往刻薄方向去想的盛家姐姐。
哼。算了,不和生病的小孩斗嘴。小米粥就小米粥吧,使唤她的费用可不低哟,她会找盛则刚报销的。
吊着水,昏沉沉中门开门合的声音,有客人?
“你回去吧,谢谢了。”
“那好,那我就回去了……”
低沉的声音——,哦,那是盛则刚的声音。
“我要喝粥!糯米粥!”张开眼,方有容扯着脖子嚷嚷。
盯着盛则刚进门就精神起来的方有容,之前没声没息的,原来是在装死吗?已经用小火煮着小米粥的盛家姐姐斜眼道:“刚才你说想要吃小米粥的。”
“我现在想吃的是糯米粥,就是糯米粥。”
撒野的方有容看得盛家姐姐气得挥起巴掌拍在盖着的薄被上,欠揍的小子,之前还跟她卖乖,见着盛则刚来居然立马变脸,把她当老妈子使唤吗?
“糯米粥,就要糯米粥。”方有容瞪着腿吵闹着。生病的人有权利任性,生病的人最大。
“知道了。”盛则刚架着姐姐,示意她离开。
气恼不过,探着身子再次好好掐掐方有容脸颊的盛家姐姐拂开垂肩的长发,取了外套款款摆姿走人。等着瞧,等这小子病好了,她一定找机会好好收拾他一顿。
家里没有糯米,需要出去买,幸好,家里有个能很省事的高压锅,叮叮铛铛忙了半小时,一碗浓稠的糯米粥给端了过来。
口腔里全是怪怪的药水味,正好那浓香的糯米粥解解味。
舒舒服服靠着垫在后背那厚厚软软的被子上,手腕上吊着水,方有容吃着盛则刚喂过来的粥,香浓的糯米粥偶尔吃来很有感觉。
“你姐姐一回来就揪我,怎么样,我说过我在老家很有名的吧。”
“是啊,见识到了。”盛则刚安静的回应,“我见到你姐姐了,你姐姐说说你很不喜欢那个小名。让我最好别在你面前提起你的小名。”
“我是超生的,曾经让家里罚了不少钱,爸爸还为此丢了铁饭碗,这个小名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上苍强迫推销出去的不良品似的,很让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