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牛死活要继续蹲在房梁上留守,瘦猴苦口婆心的劝,“诚公子已经退热了,又喝了泉水,就是饿上几日也没事,你就是守在这儿也顶多是看着小公子们做活儿,你万一忍不住脾气跳出来,岂不是坏了老爷和夫人的一番苦心。”
可惜憨牛就是听不进去,最后气得瘦猴跳起来狠狠拍了他的脑袋,然后拎着他往门外拖,憨牛见扭不过他,就想伸手掏出背包里的鸡腿和馒头扔下,可惜也被瘦猴苦笑着截了下来。
辛巴和诚儿平日是喝惯泉水的,所以,效果也不是太明显,倒是那小狗子,身体亏损的厉害,被泉心水蕴含的丰沛灵气洗涤修补滋润,睡梦中简直就像是三伏天吃了块冰一样,浑身上下舒爽极了。
他早早睁开眼睛,一骨碌爬起来,只觉身上轻快许多,扭头见辛巴和诚儿躺在旁边,记起昨晚的事,连忙伸手去摸诚儿的脑门儿,触手之下并无热意,就急忙伸手去推辛巴,“木大哥,木大哥,快起来,你哥哥不热了。”
辛巴睁开眼睛,尚有些茫然,听得这句,立刻清醒过来,也伸手去摸了诚儿脑门,然后立刻趴在诚儿身上,欢喜的哭了起来,“太好了,诚哥,你死不了了,太好了…”
诚儿被两人这般折腾,睫毛抖了抖就醒了过来,听得辛巴哭声,就哑着嗓音问道,“辛巴…你怎么哭了,那坏蛋又打你了?”
辛巴怕他惦记,连忙说道,“没有,没有,诚哥,你好好躺着,一会儿再喝碗粥,就彻底好了。”
小狗子在旁边听得两人说话,忍不住插言道,“嗯…那个粥,恐怕要晚上才能喝到,咱们一日只能吃一顿。”
“什么?一顿?”辛巴昨日水米未进,又担忧照料诚儿半宿,早觉腹中空空,此时听说没得早饭吃,就有些恼怒,再看看尚未恢复的诚儿,不吃些东西,病怎么会好的快,于是就转着眼珠儿琢磨着是否要再去闹上一场,要碗米粥回来。
小狗子与他们相处一夜,亲近许多,担心辛巴再挨打,就说道,“今日轮到我去帮娇娘子烧火,不如我求求她,也许她心一软,就能赏我一碗米粥。”
辛巴想起昨日见到的那个女子模样,也不像个善类,摇头说道,“别求了,她不会…”他刚说到一半,突然瞧见两只潮虫从烂稻草里钻出来隐进墙缝里消失不见,脑子里灵光一闪,居然真让他想出个好办法来。
扭头看看旁边的几个孩子都还在睡着,就拉了小狗子,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一会儿咱们抓几只死虫子,烧火的时候,你偷着扔到粥锅里,那什么娘子肯定就嫌恶心要倒掉,咱们就能端回来喝了。”
小狗子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连道,“木大哥真聪明,上次娇娘子头发掉进菜里了,林阎王还打了她一巴掌,如果她看见粥里有虫子,一定要倒掉。”说完,他就低头翻开烂稻草,抓起了虫子,辛巴大喜,也连忙上前帮忙。
过了不到一刻钟,孩子们就都爬了起来,各自如昨日一般麻木的继续压腿,翻跟头,吊嗓子,小狗子袖子里藏了两只死潮虫低眉顺眼的进了灶房。
辛巴心里惦记小狗子,就留了诚儿一个人躺在板铺上,不等林阎王拎着鞭子来骂,就主动拿了大扫帚开始扫院子,林阎王还以为他被昨天那顿打吓住了,满意的回去继续睡回笼觉了。
辛巴偷偷盯着灶房门,等了不到两刻钟,果然听得里面传出女子的喝骂之声,他连忙凑了过了,刚要抻头向里望,就见小狗子端着个陶盆,被那娇娘子拎着耳朵扔了出来,脚步踉跄着差点摔倒。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出逃(一)
第四百五十三章 出逃(一)
辛巴立刻扔下扫帚跑过去扶住了小狗子,小狗子冲着他急急喊道,“快回去取碗来,快!”
辛巴一愣神,扭身就往回跑,果然,在娇娘骂了一句,“一群饿死鬼,就知道吃,撑死你们才好呢。”之后,门廊里的孩童们都明白了,今日灶房里有吃食分出来,于是一窝蜂奔着小狗子跑去,小狗子瞬间就被围在了中间,他死死护着手里的陶盆,大声喊着,“都别抢啊,用碗盛。”
可惜,这盆连过年时都很少能吃到的肉末粥,彻底引爆了一众孩童对吃的渴望,哪里还顾得回去拿碗,仿佛不知道烫一般,伸手就抓,直接添进嘴里,然后再去抓。
小狗子生怕粥被抢光了,蹲下身子,死死护着陶盆,惹得几个抓不到粥的孩童就抬脚踹他,辛巴终于赶来时,他已经挨了十几脚了。
辛巴一看小狗子被围在中间也急了,伸手扯开几个孩子就挤了进去,左右开弓,在陶盆里舀了两碗,喊了一声,“小狗子咱们走!”
小狗子见他抢到了,就松了还剩小半下米粥的陶盆,跟着他跑回了屋子。
两人坐在板铺上大口喘气,辛巴放下两碗粥,刚要得意的说些什么,却看见小狗子两只手臂因为死死抱着陶盆被烫的通红,头发也扯乱了,右脸红肿,清晰的印着五只指痕,身上更是被踹得都是脚印,他心里蓦地一酸,忍不住拉了小狗子的胳膊,轻轻吹了几口气,哽咽说道,“小狗子,你相信我,我真的是逍遥王,我一定会带你逃出去,带你吃好吃的,带你…”
诚儿见了小狗子的惨状和板铺上那两碗粥,也明白了过来,挣扎着坐起来,拉了小狗子另一只胳膊,“还有我…我家也有好多银子…”
小狗子见他们俩个如此,也不好说不信,就憨憨咧嘴一笑,却抻到了嘴角的口子,疼得嘶了一声,然后抽出手,端了一碗粥给诚儿,说道,“咱们快吃吧,一会儿林阎王又该来催了。”
“好。”诚儿和辛巴应了,诚儿因为是病着,被小狗子和辛巴强硬要求喝下一整碗,剩下一碗,小狗子和辛巴才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起来。
小狗子从小到大就没喝过这样稠的米粥,何况里面还是带肉末的,所以,每喝一口都要在嘴里含上一会儿,满脸幸福模样,让辛巴看得心中五味陈杂。
原本在家里,早饭桌上只粥就三四样儿,他还常闹着不肯吃,缠着妈妈烙盒子,炸鸡翅,如今落难至此,要分喝一碗混着虫子的肉末粥添肚子,他才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的不知珍惜,多么的该打。
如果这次他们能逃出此处,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挑食,再也不惹妈妈生气,再也不浪费粮食…
三人刚刚放下陶碗,林阎王就在外面骂上了,诚儿怕辛巴挨打,又觉喝了粥身上有了力气,坚持与辛巴一同出去,今日林阎王指派的活计是劈柴,辛巴挥动斧头,把那碗口粗细的木头当做林阎王在劈,诚儿就负责捡起码整齐。两人合力,终于在晚饭时都喝上了稀粥,晚上三个人照旧挤在一处躺着,辛巴和诚儿低声给小狗子讲着家里的事,小狗子含笑听着,眼里满是向往的光芒,偶尔插上一句,问那苹果是什么味道,问去哪里找那么多鸡翅膀油炸,不时让辛巴和诚儿嘻嘻笑出声。
直到亥时末才睡去,瘦猴和憨牛以防万一,故技重施,又给诚儿喂了片退热药,最后一瓶泉心水也分光了。
如此这般,白日饿着肚子做活,晚上趁着众人睡去,辛巴偷偷出去探了两次,终于定下从东南角那处稍矮的院墙翻出去,正巧那旁边就是木器架子,搬个小矮缸,倒扣在墙下,翻起来也有垫脚的地方。
诚儿这几日没有再发热,身子彻底恢复了过来,三人于是背着其它孩子议定今晚出逃,想着晚上就能逃出这里,辛巴和诚儿做起活儿来都勤快了三分,看得林阎王还以为他们终于懂得识时务了,又松了几分戒备。
结果,正是应了那句话,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晚饭后,辛巴三人正努力装作和平时一样靠坐在板铺上,实际上心里都焦躁不安的等待夜深之时,这时,院子外面突然想起了砰砰的敲击声,不到片刻好似有人开了大门,车轮吱嘎吱嘎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小狗子细听片刻,立刻变了脸色,诚儿猜出不好,问道,“小狗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小狗子尚未开口,门外已经想起了一个奸细阴狠的声音,“还在屋里装什么死,想吃鞭子不成,戏班子回来了,快出来卸车伺候。”
本来躺在铺板上的孩童们闻言,立刻麻利的穿上鞋跑了出去,小狗子一边拉着辛巴和诚儿往外跑,一边焦急的低声说道,“什么都别问,干活儿勤快点儿,小心挨打,回来我再说。”
诚儿和辛巴只得咽下嘴边的疑问,跟着大伙儿跑进院子,院子里停了四辆马车,车边儿上站了一个中等身形的男子,脸盘白净,小眼睛,下巴上留了一把稀疏的胡须,此时好似懊恼孩童们迎接来迟,一巴掌抽在最先赶到的一个孩童脸上,然后恶声恶气的吩咐众人从前两辆大车上往下搬木箱子,旗杆,涂了金漆的长枪、刀剑,牛皮大鼓,铜锣等物。
第三辆车里下来四五个面色有些疲惫之色的年轻女子,打开东厢房的门径直进去了,有两个孩童立刻极有眼色的跑到灶房去打了热水送进去。
最后一辆车里则是七八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怀里抱着几样小巧乐器,随手拎了两个孩童吩咐几句,也进去了西厢房。
不一时,车上的物件儿卸空了,那留了山羊胡的男子就又撵了众孩童回倒座房里继续关着,然后整理衣帽,恭敬的进了正房,立刻里面传出他与林阎王的说笑声。
小狗子扯了辛巴和诚儿进了屋子,找了个角落,打量着其它人没有多注意他们,就低声说道,“咱们怕是错过逃出去的好机会了。”
“为何?”辛巴和诚儿都皱了眉头问道,小狗子叹了口气,“刚才那人,我们都叫他二阎王,心思最是歹毒,林阎王只要你认真做活,就不会挨打,可这二阎王却闲着没事就以折磨我们为乐,上次就因为他洗脸时耳朵里进了水,迁怒之下,就说要我们练习憋气,硬是按着小毛子的头浸在水盆里,差点没呛死他。他又会溜须拍马,那林阎王对他很是信任,前些日子他带着戏班去蓉城赶场子了,本来说要耗上半个月的,没想到回来这么早。只要他在,林阎王就不管事了,他手下那几个男子会轮着值夜不说,就是咱们屋子里这些人都会互相看着,因为万一有人逃走,不管抓没抓回来,所有人都要被二阎王抽上二十鞭饿两日。”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苦涩更浓,“原本跟我要好的小三子,就是逃走被抓回来的,我们跪着去求林阎王,才得了一瓶药,可惜,小三子还是死了。那之后,就再没人想着逃出去了。”
辛巴和诚儿越听越心凉,这二阎王真是歹毒奸诈,连坐这样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恐怕以后他们三人说话都要防备周围的同伴,否则万一有害怕被连累的告密到二阎王那里,他们可就有性命之忧了。
诚儿垂了头,“都怪我生了这场病耽搁了功夫,才错过了出逃机会。”
辛巴连忙抱了他胳膊,说道,“诚哥,你是为了我挡鞭子才生病的,不要这么说。咱们先忍上两日,再想其它办法。”
小狗子也劝道,“是啊,二阎王要带着戏班子出去赶场子,说不定过上几日就又走了,咱们做事勤快些,别惹到他,等他走了咱们再找机会吧。”
诚儿听了这话才好转许多,三人到底有些灰心,互相挨挤着默默躺在一处,辛巴想起刚才那些戏服和道具,突然问道,“这戏班子出去赶场儿,会不会带上咱们?”
小狗子一愣,低声回道,“如果练功练得好,就会被二阎王选进戏班子,跟着一起去赶场,不过,你们什么都不会,他绝对不会带的。”
辛巴和诚儿有些泄气,小狗子不忍,又安慰道,“前半月,西厢房的赵先生排了一出大闹天宫,我们都曾跟着翻跟头装小猴子,说不定过几日有人点了这出戏,咱们就能跟着出去了呢。”
辛巴诚儿知道他是好意,就点头放缓了脸色,其实心里都不对这事抱有希望,毕竟一出没排演好的剧目,要等到有人点名去演,恐怕最少要等上一两年。
三个孩子各自想着心事,面上都带着愁苦,终于在暗夜里慢慢睡去。
房梁上的憨牛和瘦猴悄悄的出了屋子,贴在墙下黑影处,静听半晌,这才翻墙而出。
憨牛忍不住张口就问,“侯兄,小公子们都在这里饿了几日了,再不把他们救出去,就瘦成柴火棒了。不如咱们撒两把迷药把那些人都制住,然后再引着小公子们逃出去。”
“笨蛋,”瘦猴生恐憨牛的大嗓门被院子里的人听见,连忙拉着他又走出百十米,才说道,“不行,那样小公子逃出去太顺利了,难免起疑心,咱们也容易曝露,刚才那小狗子不是说如果有人点那出大闹天宫,他们就有机会出院子吗?以小公子们的聪慧,只要出了院子,必定会想办法逃走的。”
“大闹天宫?那俺明日就拿银子去点戏。”憨牛立刻说道,瘦猴瞪了他一眼,“那林阎王问你要去哪里搭台子,因为何事庆贺,你该怎么说?”
憨牛一梗脖子,“我就喜欢看戏,不成吗?”
“那好,人家直接唱给你听,也不用出院子赶路了。”
憨牛泄了气,眼巴巴看着瘦猴,“侯兄,你比我主意多,快想个办法吧。咱们日日好吃好喝,小公子却饿得面黄肌瘦,我这心里不落忍啊。”
瘦猴原地转了两圈儿,细细沉思半晌,说道,“你在这盯着小公子们,我连夜去趟涯城,以前有个酒肉朋友在那儿开了几间铺子,我去和他透个话儿,以他的名义请戏班子去,就点这出大闹天宫。”
“这主意太好了,侯兄早去早回,我一定看好小公子们。”憨牛欢喜的嘿嘿直笑,恨不得瘦猴现在就一步迈去涯城把事情办妥才好。
“那我去了,记得那范飞也要钉牢了,万一那姓苗的回来,要带走小公子们,你就先下手把小公子们截下来。给我留个暗记,我回来就去找你。”
瘦猴嘱咐了几句,就展开身形奔进了黑夜,黑牛去了趟花街,见那范飞揽着个女子睡得正香,想起小公子们吃的苦,忍了又忍,才没有动手把他阉了,返身又回了曲丰园,蹲在房梁上守着辛巴和诚儿。
瘦猴心里着急,那酒肉朋友也算仗义,事情办得很是顺利,第二日下午他就带着一个中年管家往清河县赶来,第三日一早儿,那管家就带着银子上了门,只说自家老爷寿辰,欲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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